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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燕歌行 21第八章 弃佛入魔
“你拿了神策军的鱼符有个鬼用。”白霓裳道:“人家压根儿就不认你。” “该死的贼配军!”杨玉环玉面生寒,“一个个都猪油蒙了心!连本公主的面子都不给!” “啧啧,人家正在东内苑调兵遣将,你从苑里路过,一眼看见,就上去把符给抢了,还让那些将领听你的。那些神策军的将领又不是傻子,眼睁睁看着你把那个太监打得一脸血,没上来砍你就已经够给面子了,好不好!” “白小痴!你哪头的!” 白霓裳尖叫道:“再说我就跟你翻脸!” “不要吵了!”潘金莲道:“内宫已经进不去了!” 两女闭上嘴,一起望向巍峨的宫门。 杨玉环从东边入城,为了抄近道,直接穿过左神策军的大营,准备从东内苑入宫,结果途中遇到有人正拿着鱼符调兵。杨玉环当时就兴奋了,表示只要把左神策军拿到手,自己兵权在握,任谁再多的阴谋诡计也不好使。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通乱拳,打翻了执符而来的大太监,当着众将的面,夺走鱼符。 结果所谓的军中认符不认人,只是一个虚无飘渺的传说。虽然没一个将领敢跟太真公主乍翅,但也没一个听令的。自左神策军副使刘泰伦以下,众将都是赔着笑脸,打着哈哈,苦口婆心劝太真公主别闹了,宫里派人来调兵,说不定有正事呢?真要有谁不开眼惹公主不高兴,等大伙儿办完事,回来该请罪请罪,该挨板子的不劳公主动手,大伙儿自己下手替公主办妥。 杨玉环空拿了左神策军的鱼符,鬼用没有,反而因此耽误了时辰,等她悻悻然穿过东内苑,宫门早已经紧闭,只能看着巍峨的宫墙干瞪眼。 杨玉环一跺脚,“回十六王宅!” 潘金莲道:“为什么不去天策府?那里不应该最安全吗?” “你不懂。”杨玉环道:“每次宫里出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十六王宅。那帮死太监一听到风声,就跟赌棍一样,都盼着一铺押中,好出人头地,从来不管主子的死活。我要是不回去,保不定哪个倒霉鬼又被奴才们推出去找死——他们杀起自己兄弟来,可一点儿都不手软。” 白霓裳道:“你干爹把你当灾星,你还把他们当亲戚?” “屁的亲戚!”杨玉环没好气地说道:“我是怕他们在我家门口杀人,回头我房价跌了算谁的?本公主攒点儿家产容易吗?哪儿能让人白白糟蹋了。” “你房价跌了关我什么事?”白霓裳板着脸道:“我要回家去。” “回家?”杨玉环吃惊地说道:“什么意思?你家在哪儿?不是会姓程那儿吧?醒醒哎,你就是个姘头,姓程那儿可不是你的家!” 白霓裳俏脸绯红,玉齿咬紧,“你——” “来!砍死我!”杨玉环挺起玉颈道:“快点儿!” 白霓裳忽然一笑,“太真公主尚未出阁,想必还未享受过鱼水之欢吧?那滋味简直就是……啊……从头爽到脚……” 白仙子媚眼如丝,喉中销魂噬骨的呻吟声,让杨玉环眼都红了,“你得意个蛋啊!被人睡了,你光荣还是怎么着?” 白霓裳翻了个白眼,“没人要的老处女。” 杨玉环气得七窍生烟,“谁没人要了!本公主也就是矜持了些!只要我随便勾勾手指,保证姓程的跟狗一样扑过来!” “你慢慢勾手指吧,我要跟程郎去上床了。”白霓裳一手抚着玉颈,唇间发出令人腿软的娇呻声,“啊……” 杨玉环气得跳脚,“姓白的!你显摆什么呢?” “显摆吗?无所谓了,反正我是爽到了。啊……” “还仙子呢,我呸!”杨玉环双手抱胸,冷笑道:“本公主见多识广也就罢了,你当着潘姊姊的面这么显摆,要脸吗你?” 白霓裳笑吟吟道:“没关系,反正潘姊姊不介意——对吧。” 潘金莲长长的睫毛纹丝不动,镇定地移开目光。 杨玉环双手叉腰,“不要脸!” 白霓裳反唇相讥,“老处女!” 杨玉环扭头道:“潘姊姊,她骂你!” 潘金莲默默望着天际,“公主回十六王宅,白仙子回宣平坊,我去咸宜观,看玄机仙子是否脱身。就这样,大家各自保重吧。” “我错了!是我的错!”杨玉环合掌当胸,泪水涟涟地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两位仙子姊姊,求看在道门三清的面子上,拉小妹一把啊!” “哼!这会儿想起来三清了?”白霓裳道:“不理你!” “三清的面子不够,再加上你家程郎的面子行不行?”杨玉环讨好地说道:“你家程郎又帅又勇,心地善良,还精明能干,眼光也好,品味更是一流。跟白姊姊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有道是婊……” 白霓裳见她红唇微动,却没发出声音,问道:“你说什么呢?” 杨玉环把“婊子配狗,天长地久”给咽了回去,甜甜笑道:“说白姊姊你跟程侯是绝世良配!” “哼哼,”白霓裳扬起脸,“不许你再骂人!” 杨玉环举掌赌咒发誓,“再骂人我就是小狗!” 潘金莲劝道:“今日事起突然,内情扑朔迷离,还请公主多思多想,切勿一时兴起,以至误事。” “有道理!”杨玉环一擂掌心,“听你的!” 三女终于达成一致意见,调头向南,赶往十六王宅,结果东内苑通向御街的延政门也封了。好歹这回关在里头,杨玉环逮住把守宫门的小黄门,朝他屁股上踢了几脚,逼着他打开宫门,才从东内苑出来。 乱起仓促,这会儿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没人能说得清,只听说有大臣造反,左金吾卫大将军韩约在含元殿登基当了皇帝,放纵金吾卫作乱,杀了好多太监,甚至强暴宫娥,种种胡作非为,令人发指…… 杨玉环压根儿不信,“韩约的胆子还没芝麻大,这事别说做了,他听见都能活活吓死!” 宫门紧闭,宫外却还太平。三女掠进坊内,只听得高墙内丝竹阵阵,笑闹声不绝于耳。 抚王李纮中气十足地说道:“来来来来!诸位贤侄!满饮此觥!今日亲朋毕至,此乐何及!大伙儿不醉无归!” 杨玉环银牙险些咬碎,恨声道:“大清早就喝上了!这帮属酒瓮的饭桶!” ◇ ◇ ◇ “金刚善护法!” 窥基暴喝声中,那只三眼金刚从地下一跃而出,庞大的身躯犹如山丘,接着双拳紧握,奋力击下。 程宗扬飞身后退,那张座椅被拳风掠到,轰然破碎,木屑纷飞。 护法金刚双拳落地,方圆丈许的青砖尽数破碎,地面凹陷。碎石迸溅间,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扩散开来,众人只觉脚下的地面猛然一跳,又重重落下,强烈的震动使众人失去平衡,顿时跌倒一片。 程宗扬退得最快,总算没有受到震荡的波及,及时稳住身形。此时他积蓄的那点真气已然耗尽,生死根中勉强化解的阴寒气息反而再次膨胀,从四面八方吸收的死气凝滞在那股阴寒的气息间,将经脉堵得结结实实。一边是空空荡荡的丹田,一边是鼓胀欲裂的生死根,让他腹内仿佛化为洪炉,不住绞痛。 惨叫声接连响起,跌倒在地的众人来不及起身,就被金刚护法双足践踏,血肉飞迸。转眼间,就有两名晋国护卫、三名蒲海云带来的胡人、一名铁马堂的好手被踩成血泥。 更让人骇异的是,那些纷溅的血肉像被魔神吸引一般,飞扑到魔神身上,使它仿佛披了一身血肉铠甲,血腥气扑鼻。 铁中宝冲杀在前,此时摔在地上,离那尊护法金刚近在咫尺,眼看着巨足伸来,已经来不及逃脱。 忽然身后一声大叫,“老铁!快滚!” 铁中宝福至心灵,急忙侧身翻滚。视线纷乱间,只见高智商靠在廊柱旁,提起一杆长枪,往自己大腿上一扎,然后使出吃奶的劲朝护法金刚掷去。 那尊护法金刚似乎被新血的气味吸引,放开铁中宝,劈手抓住长枪,张口咬住沾血的枪锋。然后身体不动,脖颈“格格”连声扭转过来,额心那只巨眼像是着火一样,紧盯着程宗扬。 南霁云抄起一柄长刀,腾身跃起丈许,往那尊恶魔般的金刚扑去。金刚护法三目齐睁,巨大的拳头挥出,拳锋前的空气都仿佛扭曲变形。 南霁云低吼一声,长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杀气迎向巨拳。 那拳头被刀锋劈开,化为一团黑烟,毒蛇般四散飞迸。南霁云也被震得倒飞出去,肩膀撞到廊檐,瓦砾纷飞掉坠。 吴三桂扬起双臂,凶猛地扑了上去。那金刚断腕处蠕动着,重新生出一只手掌,再次挥拳擂下。吴三桂犹如弹丸般弹开,将廊檐上撞出一个大洞。 身边已经无人守护,程宗扬双手握住刀柄,战刀疾劈而下,却被那金刚张开巨掌抓住。 无坚不摧的镭射战刀在护法金刚手中仿佛变成一块凡铁,只切掉金刚几根手指,刀身就像被坚韧的藤蔓缠住,每进分毫都艰难无比。 金刚断指处黑气四逸,手掌握住刀锋往上提起。 程宗扬事前破釜沉舟,把战刀绑在手上,这会儿想甩都甩不掉,被金刚扯得双足离地。 眼看无法脱身,他松开左手,往后伸去,“刀!” “程头儿!接住!” 祁远奋力抛出长刀,程宗扬一把接住,还未出手,青面獠牙的老兽猛然横冲过来,抡起人头大的重槌,砸在金刚的膝盖上。 “篷”的一声闷响,布满尖钉的包铁重槌裂成两半,那金刚左腿也被齐膝砸断,弥漫的黑烟迅速蔓延,从大腿一直延伸到腰腹,护法金刚失去支撑,庞大的身形摇摇欲坠。 窥基淌出两行鼻血,手背刻出的血痕像被腐蚀一样,伤口变得乌黑腐烂,脓汁顺着手背滴落,露出白森森的掌骨。 他对手背的伤势不理不顾,将金甲剥到腰下,露出铁铸般的上身,一手握住金刚杵,往胸口刺去。 周围的搏杀还在继续,已经杀到墙边的吕奉先兜转马头,策骑杀回。 周围的僧人保持着诡异的静默,无声地看着那少年银戟如电,将最后一名巡行僧刺于马下。 窥基翻腕将金刚杵抵在胸口,正要刻下符咒,净空忽然跃出,双手拔出插在地上的长矛,刺向窥基腰背。 “本法王助你一臂之力!” 释特昧普狞声说着双掌齐出,拍在净空背后。净空身形斗然加速,合身撞向窥基。 窥基右手握着金刚杵,左肘一紧,将刺来的长矛夹在腋下。锋利的杵尖刺进胸口的皮肉,刻出血淋淋的一横。 净空弃矛扑上,被一名巡行僧飞身截住。 程宗扬一刀斩下,砍在护法金刚肩头,血肉组成的铠甲绽开一道缝隙,无数黑气从伤口逸出。 “哇”的一声,程宗扬这一刀牵动伤势,鲜血狂喷,浇在魔神头上。 那魔神张口一吸,将鲜血尽数吞下,然后抬手一抛,将程宗扬高高抛起,一边张开巨口,要将他一口吞下。 程宗扬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魔神张开的巨口中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利齿,喉中黑气缭绕,呈现出地狱恶鬼的种种骇人景象。 “嗷——” 程宗扬狂吼着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将雷霆战刀钉在魔神齿上,双脚踏住它的下唇,左手虎口震裂,鲜血顺着刀身,一同劈进它口中缭绕的黑气内。 一条蜷曲的血红长舌从口中飞出,先卷住长刀,一口吞下,然后再次挑出,缠向程宗扬的腰背。 就在这时,一道疾影倏忽掠来,拦腰抱住程宗扬,紧贴着袭来的魔舌,飞飏而起。 那女子穿着玄黑的宫装,年约三十,容颜体态都充满了妇人的成熟风韵,她背后张开一双黑色的羽翼,却是一名羽族。此时玉容如雪,神情冷峭,抿紧的红唇流露出与生俱来的冷漠与高傲,目光所及,令人凛然生寒。 那魔舌笔直伸出丈许,顶端如同触手一样裂开,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 吕雉振动双翅,宛如花间精灵,在重重舌影中飞舞着,最后一跃,从魔神舌间掠出。 窥基大吼一声,金刚杵切开胸口的肌肤,那魔神口中的长舌蓦然弹出一截,犹如一枚长针刺中吕雉的脚踝。 吕雉眼角颤抖了一下,咬牙奋力挥动羽翼,被刺穿的脚踝鲜血直流。 那条长舌被扯得越来越细,忽然一滴鲜血溅在那魔神额心的魔眼上,那魔眼像被烧红的铁汁溅到,鬼火一闪而灭,接着那条触手般的长舌寸寸断裂,化为一股黑气,被吕雉鲜血沾到的魔躯也一处处迸碎,冒出丝丝缕缕的黑烟。 窥基金刚杵停在胸口,面颊微微抽动,“童贞之血?” 周围的僧众都露出异样的眼神,望向天际那个羽族女子——这样一个熟艳的美妇,居然还是处子? 吕雉从脸红到脚趾,自己掩饰许久的秘密,就这么突然间公诸于众,眼下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还是童贞尚在的处女了。她收起羽翼,带着一丝狼狈掠过屋檐,投入内宅。 ◇ ◇ ◇ 仇士良横刀在手,双眼鹰隼般紧盯着鱼弘志,只待双方翻脸,便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仇公公,”忽然外面有人唤道:“末将刘泰伦啊……仇公公在吗?” 仇士良浑身一个激灵,尖声道:“刘泰伦!快给咱家滚进来!” 左神策军副使刘泰伦小心进来,点头哈腰地说道:“鱼公公也在呢。是这么回事,仇公公,方才有人拿着公公的鱼符来调兵,结果被太真公主闹着玩给夺走了。末将无能,拦不住公主,又怕出事,过来向公公讨个主意……哎,皇上也在呢?” 刘泰伦这才看见蜷在软舆中的皇帝陛下。 “好好好!”仇士良脸上终于回过颜色,“太真公主干得好!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刘泰伦赶紧道:“五百兵。外面还有。” “够了。”仇士良盯着鱼弘志道:“你怎么说?” 鱼弘志将案上的令符一扫,收进袖中,“还能说什么?天下宦官是一家!眼下要紧的是清除乱党,莫让那些奸贼跑了。” 说着他回过头,笑眯眯道:“请圣上降旨。” “皇上已经准了。”仇士良看也不看李昂一眼,狞声道:“那帮犯上作乱的逆臣贼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杀无赦!诛其九族!” ◇ ◇ ◇ “三车法师,”贾文和道:“你今日已是众叛亲离,恶贯满盈。” “众生愚昧,岂知我佛十万八千法门?”窥基唇角露出一丝充满血腥意味的笑意,“想杀一个佛子,凭你们还不够。” “窥基!”释特昧普喝道:“你已背弃佛门!背叛沮渠二世大师!是一个可耻的诈骗犯,一个可鄙的弃佛者!必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受苦!” 窥基看看了身边,此时只剩下三名巡行僧,也是自己最后的忠诚者还在苦苦支撑,庭中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你们,”他望着面前的僧众,“都背叛我了么?” “窥基大师,”一名僧人道:“刚才特法王说的那些,我们一个字都不信!请大师返回寺中!联络大孚灵鹫寺上院,澄清误会,以还大师清白。” 众僧纷纷称是。 “你们这些愚徒。”窥基冷冷道:“如今还看不分明么?大孚灵鹫寺已经被蕃密鸠占鹊巢,法脉更易,世间再无摩法宗。” “胡说!”净念厉声道:“贫僧正是不拾一世大师摩法宗嫡脉所传!何来法脉断绝!” “天竺法难,沮渠大师派遣僧众数度前往天竺,你猜如何?”窥基道:“天竺佛门根本没有不拾一世大师所传宗门。所谓的佛祖十诫,尽是不拾一世大师凭空捏造,与天竺佛门所传谬之千里。” “撒谎!”释特昧普喝道:“沮渠大师佛法精深,岂是你能非议诋毁的!” “特法王,”窥基冷冷道:“你此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阿弥陀佛,”释特昧普满脸慈悲地说道:“观海师弟亲眼所见,天竺佛门诸宗断绝,已尽数转为密宗。所以窥基才弃了摩法宗,转投我蕃密法门。可窥基不肯受本法王灌顶,秉持密宗正道,已然误入歧途,如今背誓弃佛,行同妖魔,所言无一字为真。不拾一世大师说过:至真至善,只有我佛!” 一名胡人张口欲言,却被蒲海云拉住,轻声道:“阿兀纳,尽管狗吠,骆驼队仍在前行,而沉默是对傻瓜最好的回应。” 阿兀纳钢针般的须髯晃动了一下,闭上嘴巴。 窥基道:“我背弃的只是摩法宗和沮渠二世大师。” 释特昧普高声道:“看!他终于承认了!” 窥基道:“……那是因为他们已经背弃我佛,给魔鬼披上佛祖的外衣。” “撒谎!撒谎!都是在撒谎!”释特昧普指着那三名伤痕累累的巡行僧,厉声喝道:“你们还要相信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吗!” 那三名巡行僧对视一眼,然后望向自己的导师,“大师……” “是的。我骗了你们。”窥基道:“魔鬼就在我们中间——不拾一世大师和沮渠二世大师,都是披着袈裟的魔鬼!” 众僧大哗,那三名巡行僧脸色灰白,无力地坐在地上。 窥基抬腕将金刚杵刺进胸口,鲜血奔涌而出。 释特昧普身上金光一震,“拦住他!” 地面像波浪一样掀动起来,无数魔影从地底钻出,掀起重重血浪,将满地尸骸连同三名巡行僧一并淹没。 净念试图闯进血海,但刚一踏足,芒鞋便被魔血腐蚀,冒出黑烟。 “于诸惑业及魔境,世间道中得解脱。”窥基胸前鲜血直淌,却浑若不觉,长声吟诵道:“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说着他张开手臂,带着胸前的金刚杵,往后倒在翻滚的血海中。 乌云散开一线,一缕阳光落入庭中。 血海消退,满地尸骸连同窥基的身躯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被腐蚀过的白地。 吕雉躲在屋脊后面,不敢见人,这时才悄悄伸头,飞快地看了一眼。 “窥基死了?” “不对。” 程宗扬皱了皱眉。他没有感受到窥基的死气,甚至连庭间原本的死气也被那片血海吞噬一空。 “但这个最想杀你的佛门高僧,已经成了十方丛林的叛徒,一个弃佛者。即使今日逃生,也成了孤家寡人,对你不会再有威胁。” “所以,这才是你和释特昧普的交易?” 吕雉笑吟吟道:“若非如此,怎能让这位唐国的佛门领袖众叛亲离,身败名裂呢?” 望着庭中那位金光闪闪,正在接受众僧恭维,俨然以十方丛林救世主自居的金身法王;还有那位方才出了大力,此时正与各方热络交际的蒲海云,程宗扬紧绷多日的心弦,终于松了一丝。 即使这些人各怀心思,也不是什么善类,但毕竟不像窥基一样,不讲任何道理,只要自己性命。眼下虽然心头阴霾未去,但好歹能松口气,只是不知宫中那位圣上,此时又该如何? (第二十一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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