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过一个月最少有十场集,我每个月卖菜最少能赚五、六百块钱,如果碰
巧逢年过节,市集对蔬菜的需求量更大,也就能多赚一笔。
今年我共赚了七、八千块钱,除去日常用度外,我送干爹五百块钱、补偿卫
强五百块钱、昨天给李明理五百块钱调查经费,总共约花去三千块钱,手里只剩
下五千块钱。
这五千块钱是明年我发家致富的本钱,我先计算自己能用五千块钱将蔬菜大
棚扩大到什么程度,一番衡量后,心想:如果投资报酬快的话,可以不断增加投
资,明年我可以用五千块钱当资金,将现在两亩地的大棚扩大到一百亩。
今年每亩地的利润是三、四千块钱左右,如果明年扩大到一百亩,那可是三、
四十万的利润啊,光想我就兴奋,八十年代初,一年能赚三、四十万,在城里也
是个天文数字啊;虽然风险很大,但这么高额的利润已经令我兴奋得睡不着觉。
我知道种两亩大棚跟种百亩大棚的区别。首先,我本身资金过低,五千块钱
一花出去,手里就没有流动资金;但买种子、买化肥、建大棚……哪样不要花钱?
所以第一步应该是找人借钱!
若在以前,我绝对不会有借钱的念头;但这几天与东方友交谈后,他谈到
“借鸡生蛋”一词,我觉得真实际,借人家的钱来发展自己的事业,赚到钱后在
还钱。
我先一一列出自己的人脉,发现没有多少人能借我这么一大笔钱;最富有的
人自然是白玲,毕竟九舅开运输公司赚了不少钱,如果向她开口借几千块钱应该
不是件难事,但我一个大男人向她一个女人借钱,太没面子,这事不能干。
撇除白玲这个大富翁,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干爹家和范叔有几个钱;干爹是
税务所所长,家里不会缺钱,而且他跟我关系又亲密,应该是最好的借钱对象。
但今年我才塞五百块钱给他,却明年向他借几千块钱,这样不太好,因此我
也把他排除在外。
只剩下范叔可以帮忙了,范叔是派出所所长,肯定可以帮我,同时跟我关系
又不错,找他借钱绝对没问题;等过了春节,就去找范叔谈看看,心里便安心下
来,睡意也随之而来,便搂着李玉姿,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就是年三十,我放李玉姿两天假,让她今天和明天都不用来菜棚,毕
竟她家也要过年,早上我还包给她六十六块钱的红包,我要她别让卫强知道,留
作私房钱,她红着脸答应了。
今年过年是我这辈子最热闹的一个年;虽然很多亲人已经都不在,例如姥姥、
姥爷还有九舅,但今年跟我一起过年的新人也不少,宋思雅、白玲都是。
女人们在玉凤的带领下忙里忙外,洗菜的洗菜、做饭的做饭、炒菜的炒菜;
闲人只有三个:一个是我,一个是东方友,还有一个就是围着大家乱转的小晴。
小晴见什么都觉得稀奇,见到玉凤杀鸡放血,她吓得哇哇大叫,小手蒙着眼睛,
偏偏还要张开手指偷看,可爱的模样把我们逗得乐不可支,有了小晴这个小捣蛋
鬼,这个年绝对不会清静。
思雅、杏儿两个人分别在玉凤和白玲身边帮忙,思雅跟着玉凤、杏儿跟着白
玲,像两对母女花似的;我则闲着没事做,跟东方友商量明年扩大种植规模的事。
东方友说:“小兴啊,你考虑问题还是太片面了。我问你,就算你有钱了,
又能怎么样?你搞的是种植业。要种植,首先要有土地,但现在村里的土地都有
人家承包,请问你到哪里找土地?”
我想也不想就说:“爷爷,这还不容易吗?咱们村荒山野地,有一大片土地
空着,那不就是土地吗?”
东方友叹口气,摇摇头说:“你也知道荒山野地,当然也知道是贫瘠之地,
那种土地适合大棚种植吗?”
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是啊,野地贫瘠,如果想让土地变得更肥沃就得多
用上肥料,但农家肥哪里抵得上化肥效果快?要用化肥自然得多花钱,这样一来
投入的成本更高,风险岂不更大?
东方友看着我低头不语,又说道:“你也别灰心。我猜你也想到,如果用化
肥催肥这些土地,成本会增加,这买卖不划算,所以,咱们得找别的土地。”
我道:“村里的好地都被村民们一家家占了,谁还肯把土地让给咱们啊,再
说人家还要种粮食,就算让给我,人家肯让咱们改种蔬菜吗?”
东方友微笑说:“小兴啊,你还是观念转不过弯来啊。”。我盯着他不语。
“你说农民种田是为了什么?”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道。
“养家糊口!”我答得很快。
“不错,是为了养家糊口。那我问你,拿什么来养家糊口啊?”
“嗯,自然是钱!”
“没错,就是钱!农民种粮食无非是为了换钱来养家糊口,如果你让他们不
种粮食改种蔬菜,反而能得到更多的钱,你说他们会不会答应你的要求呢?”
我深思片刻,肯定地点点头。
东方友说:“那好,怎么做就不用我说了吧?”
“嗯,过了年,我就一家一家找他们谈。”我说。
东方友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你还忘了一件事,你得让村干部同
意你这么做。”
我一想,是啊,土地是集体所有的;春水村代代靠种粮生活,突然不种粮,
村干部他们会答应吗?我只想到村民这一面,却没想到村干部那一面。
东方友说:“小兴啊,你还缺乏一点哲学知识,我建议你平时应该多看看这
方面的书。”“哲学?哲学是什么东西?”我只读过三年书,其他都是靠自学,
没听过哲学这个东西。东方友被我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哲学不是个东西!”
我一听也知道他在笑我,我也笑了。
东方友喝了口茶,说道:“哲学是什么呢?这是一个既简单又复杂的问题。
我们说它简单,是因为它应该是哲学这门学科最基本的规定,但凡学习哲学的人
都要从这个问题开始;如果一个学习或研究哲学的人说他不知道哲学是什么,似
乎是一件很可笑、很滑稽、很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这的确是事实。”
“我们说它复杂,就是因为迄今它仍然是一个问题,而且可能永远是一个问
题;换言之,‘哲学是什么’这个问题至今尚未有答案……”
我听得头都大了,尴尬地说:“爷爷,你能不能说简单点,我……我听不懂
……”
东方友一拍脑门,道:“唉,你看我愈老愈糊涂了。你又不是做学问的,呵
呵,是爷爷说复杂了,其实对于初学者来说,你只要记住:哲学是理论化、系统
化的世界观,是对自然、社会、思维科学等一切科学的一般概括。”
爷爷这句话我还是有听没有懂,茫茫然晕乎乎。
东方友看我一脸困惑,说:“我那里有几本书,改天你拿去看一看就明白我
说的意思了。我让你学哲学,不是要你做研究,而是让你学到思考问题的方法。
希望能对你做生意有所帮助,能学以致用。”
我点点头说:“爷爷,我会用心学的。”东方友嘉许似的含笑点头。
每次跟东方友交谈,我都会有一种水滴面对大海的饥渴感觉;东方友学问高,
智慧深如大海,从他身上我学到不少东西,但还不够,每当我沾沾自喜以为自己
学到不少时,总会再被他深奥的学问所折服,这令我有一股对知识的饥渴感,愈
是学习,就愈觉得自己很肤浅,看来工作学习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啊。
“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杏儿看到我和东方友聊得高兴,也来凑热
闹。
东方友说:“是杏儿啊,来来来,我和小兴正聊起哲学呢。”
杏儿瞪大眼睛指着我说:“他懂哲学?”
这话听在我耳里特别刺耳,感觉在嘲笑我,令我大感没面子。
东方友不好说什么,好在玉凤走过来听到,帮我解围,她说道:“杏儿,你
怎么说话的?”
杏儿不高兴地反驳:“妈,我是实话实说啊!怎么了?”
玉凤瞪了一眼没理她,反过来安慰我:“小兴,杏儿她不懂事,你可别怪她。”
我笑笑说:“没事没事。”
杏儿见我们都不理她,哼声说:“不理你们了,我去洗菜。”便跑了。
玉凤道:“我去教训教训她,书是愈读愈多,却愈来愈瞧不起人了!”
东方友道:“没什么,杏儿她还小嘛,你别怪她。”
玉凤道:“她已经不小了,过年就是十九岁,比小兴都大三岁。小兴现在都
能成家立业,你看看她,整天东奔西跑就知道玩,像个没长大的娃儿似的。”
东方友笑了笑,没说话;但玉凤看出我眼里的失落,拍拍我的肩膀说:“小
兴,别放在心上,杏儿这孩子不会说话,没心没肺的。”
我笑着说:“玉凤,我没事,你去忙吧。”玉凤哪里不知道我的脾气?知道
我嘴上说没事,心里一定有事;不过现在不适合说,于是转身回厨房去忙。
无法继续上学是我心中永远的痛。知识份子总会瞧不起目不识丁的农民;杏
儿虽然也在农村长大,但现在的她,身上已经没有农村姑娘的土气,更多的是城
市人的洋气。
别看我靠大棚种菜赚不少钱,杏儿还是颇不以为然,毕竟跟她父亲创办的运
输公司相比,我顶多只能算是个体户;个体户在这年头是被人看不起的,因为在
很多人眼里,我不种粮改种菜叫不务正业,好在我在村里的辈分高,没几个人敢
说我。
杏儿轻视的目光令我很难受,她不是看不起我吗?我就学给她看!不就是哲
学吗?大家都是人,你能懂我为什么就不能懂?我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跟东
方友学习哲学!
当夜幕来临时,家家户户放起鞭炮。
我拿出一串万响鞭炮,小晴紧张兮兮地抓住我的衣角,不停地问:“哥哥,
咱们真要放鞭炮吗?”因为城市里严防火灾,严禁放鞭炮,所以小晴从小到大没
见过放鞭炮,难免有些紧张。
我弯腰把她抱起来,笑道:“小晴别怕,有哥哥在,鞭炮打不到你的。”
小晴虽然紧张,但也很兴奋,她笑说:“哥哥很厉害的,把那些挤小晴的人
都丢得远远的。小晴不怕,哥哥你快放鞭炮啊。”小晴到现在还记得当日挤公车
的情景,真难为她这个小不点。
在农村里放鞭炮都会先点一枝香,再以香点鞭炮的引线,所以我用火柴点燃
一枝香,微红的火星冒出袅袅香气,小晴则在一旁紧张地把自己的耳朵捂得严实,
而东方友和玉凤她们都喜孜孜地看着我们。
万响鞭炮从院子里一棵高高的枣树上一直垂到地下,有八、九公尺长。
我抱着小晴,右手拿香迅速把鞭炮点燃,然后退至玉凤身边,众人的注意力
都盯着鞭炮,谁也没注意我的动作比豹子还快!
“啪啪啪”一连串的鞭炮呜响声乍起,小晴初始还吓得捂耳朵,然后发现只
是声音大一点,并不可怕,小姑娘胆子便大起来,两只小手松开,小嘴乐得呵呵
笑,又是拍手又是大叫:“过年啦!过年啦!”
女人们手挽着手,看着鞭炮有说有笑,其实大家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
大家都想表达出自己心中的高兴;我偷瞥了她们一眼,只见玉凤左手挽着思雅,
右手挽着白玲,白玲又挽着杏儿,四个人亲热地靠在一起。
这四名女人都是大美女,各有各的美丽。在过年的鞭炮声中,女人们的脸上
都红红的,水汪汪的眼睛里绽放喜悦的光芒;我也发现东方友现在的精神明显比
在城市里好多,乡下清新的新鲜空气安逸的生活确实很适合静养。
万响鞭炮足足放了二十分钟,中间没有停顿,每一个小鞭炮爆炸的速度也很
快。在我们乡下,如果有哪户人家的鞭炮响到一半熄火,就是凶兆,来年必定诸
事不利;虽然这是农村的迷信思想,但无论谁家碰到这种事都不会高兴,好在我
买的万响鞭炮品质好,从头到尾没哑过一次。
放了鞭炮,然后就是请神。请神的规矩没有那么多,只是把酒菜先摆上桌,
摆好筷子凳子,然后在院子里摆一个盆子,燃起黄纸,祭祖请神。
若在几十年前,全村老少都会举行一个盛大的祭祖仪式。自从国家提倡废除
迷信思想后,这类活动愈来愈少,现在已经演化成家家户户在自家烧些黄纸,请
祖先“享用”年夜饭后,接着就轮到我们吃。
一切事情都做完后,东方友就被我请到上位首座,他也不客气,想把小晴抱
过去一起坐;但小晴这丫头最喜欢黏着我,死活都不愿意,还让杏儿取笑她说:
“这么喜欢你哥哥,等你长大后,嫁给她好了。”
小晴小脑袋瓜一仰,得意地说:“杏儿姐姐,我长大后一定要跟宋姐姐一样,
嫁给大哥哥!”这句话把一桌人都逗乐了。
玉凤夹一只大鸡腿到她碗里,说道:“小晴啊,那你可得快点长大,不然啊,
你宋姐姐就要把你的大哥哥抢走了哟。”
小晴人小鬼大,小眼珠骨碌碌一转,说道:“宋姐姐才不会呢!我长大以后
就跟宋姐姐一起嫁给大哥哥。”一边说还一边啃着大鸡腿,沾得满嘴都是油。
思雅看我笑咪咪的,瞪了我一眼,嗔道:“你是不是给小晴灌了什么迷汤?”
我苦笑道:“我哪敢啊。”
小晴帮腔道:“大哥哥才没给我迷汤喝,小晴就是喜欢跟大哥哥在一起。”
说着她油油的小嘴还在我脸颊上香一口。
众人看了好笑,思雅递给我一条手帕,嗔道:“活该!”大家都笑了。
我注意到白玲的话最少,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几许落寞,我给玉凤使个眼
色,玉凤看到后,又是帮她夹菜,又是跟她说话,我以为白玲想起她死去的丈夫,
心里没多注意,偶尔和她聊几句。
总的来说,这顿年夜饭还是相当温馨。我想起已经在天国的亲人们,我想他
们看到我现在过得这么好,一定很高兴吧!爸爸妈妈,你们在天上过得好吗?
我眼眶发热,有点激动。酒不醉人,人自醉,我高兴地跟东方友聊,话题围
绕在明年如何扩大菜棚的规模。
女人们坐在一起聊些女人家的私房话,她们总会不时看向我;小晴见我和爷
爷不理她,气得她跑到外头找小朋友玩,说是要找小朋友们放鞭炮,思雅一再叮
嘱她要小心,小晴便不耐烦第一溜烟跑了。
年夜饭快吃完的时候,大门被人敲响,李玉姿一脸喜气地从外头进来。
玉凤亲热地迎接,拉着她的手说:“玉姿,你怎么来了?快进屋里坐。”
李玉姿看到我,脸上不经意一红,头又低下去。
还没等我们问,李玉姿就羞答答地说:“卫强刚吃完饭就出去打牌,我一个
人在家觉得孤单,就来找你们。”
玉凤一把将她按到桌边说:“还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我们年夜饭还没吃
完,要不要再吃点?”
李玉姿连忙客气地说不用,玉凤不允,非要她也吃点,思雅也劝了几句,只
有杏儿没给李玉姿好脸色看,我看着烦,便拿出老板的口气说:“你就再吃点。”
我一出声,李玉姿就不作声;她本来就是个内向的人,看到在座的有不认识
的人,更不好意思说话。
白天我把电视机从大棚里搬回家,这会儿,大家就坐着看起春节联欢晚会,
我不是喜欢看电视的人,不过今晚却破例。春节联欢晚会办得确实好,当然,我
一个从不看电视的人哪看得出好坏啊,再说,大过年的图得不就是个高兴吗?只
要节目热闹,谁管它是好是坏啊。
农村里没那么多讲究,吃完年夜饭,亲戚在附近的就开始拜年,远一点的就
等正月初一到初四再去拜年;不过在我们老家有句俗话:“拜年不拜初五六,又
无酒又无肉”,说的是初五、初六不宜拜年,那时候农村人家里的好酒、好菜大
概都吃光了,你要再去拜年就没什么好吃的。
万家灯火通明时,玉凤领着一群女人去里屋,不一会儿,她们便花枝招展地
回来,一个个穿着新衣裳,别提有多漂亮,今晚可以一饱眼福了。
玉凤一身淑妇装,落落大方,虽然穿着许多厚衣服,但大胸部、大屁股怎么
也掩盖不住,这几个女人里就数她乳房最大。
白玲还是一身女强人打扮,上身是女式西服,下身是包腿筒裙,裸露出来的
一截小腿上穿着肉色丝袜,我微微皱眉,她不会冷吗?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没事。
思雅是一身红色羽绒服,遮到膝盖处,她的个子最高,一米七,高挑身材搭
配上大衣似的羽绒服更显苗条。
杏儿一副学生模样,马尾辫盘在脑后,一身清爽纯真的打扮,令我眼睛一亮。
以往我一直对她有成见,所以从未正眼打量过她,想不到我这个表姊已经出落得
如此美丽。
女人们当中就属李玉姿打扮得最朴素;她不是不爱美,也不是不爱打扮,谁
叫她嫁给卫强这个废物呢?
卫强现在全靠他老婆一个月三十块钱过活,当李玉姿晚上来我们这里时,我
就怀疑一定是我给她的私房钱被卫强拿去赌了;卫强是个出了名的烂赌鬼,原来
家里还有几个钱,现在早被他败光,但没想到连过年也不让李玉姿买新衣服。
我把玉凤拉到一边,低声对她说:“你还有没有新衣裳,送李玉姿一套。”
玉凤望了李玉姿一眼,她很清楚卫强是个什么人,点点头说:“我只买一套,
不过帮杏儿买两套,那一套还没穿,就让杏儿给她一套吧。”
我说:“也好,反正她们两个身材差不多。”
玉凤朝我笑一笑,就拉着杏儿到里屋商量这件事,自从练了欢喜大法这气功
后,我耳朵尖多了,虽然关着门,但我还是听到里屋内玉凤和杏儿的争执声。
“妈,凭什么要我借衣服给她?她又不是我什么人。”杏儿道,听声音她很
不乐意。
“杏儿,不是借,是送给她。明天妈再带你去县里买几套。”玉凤说。
“但那家店说这款式已经断货,这已经是最后一件。妈,我很喜欢这件衣服,
我不想给别人。”杏儿说。
“女儿,咱们做人应该要有点同情心,你看人家李玉姿,大过年的连件新衣
服都没有。”杏儿道:“那是她的事,谁叫她谁不嫁,偏偏嫁个废物、烂赌鬼?”
玉凤有些生气了,骂道:“杏儿,你怎么这样说话?李玉姿帮你小兴弟弟看
菜棚,也算是自己人,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
杏儿被训了,默不吭声一会儿,才道:“小兴怎么说也是个老板,有他这样
赚钱的吗?过年连个红包也不给人家?”
玉凤说:“怎么没给?小兴说今天一大早就给了,不过你也知道卫强那个臭
小子是什么德行,小兴给玉姿的红包,十之八九被卫强抢去了。玉姿也是个命苦
的女人啊。”
杏儿沉默一会儿,说道:“那好吧,妈,你把我的这套新衣服给她穿吧。”
听到这里我就没有在继续听下去;虽然杏儿对李玉姿不冷不热,总算还有点
良心,过了一会儿,玉凤便把李玉姿叫到里屋去。
当李玉姿红着脸、低头走出来时,整个屋子都亮起来;我没想到李玉姿打扮
起来这么漂亮,一点也不比杏儿差,绿色的学生套装穿着她身上,一条雪白色围
巾盘在她的脖子上,增添几分亮丽,这身衣服一穿上,顿时使她年轻几岁。
事实上李玉姿和杏儿同年,只是李玉姿十八岁就嫁给卫强,劳心劳力,因此
看起来比杏儿要大几岁,但其实她们才相差几个月而已。都说十八姑娘一朵花,
李玉姿被她们一打扮,真的是貌比花娇,我都认不出她来了,她还是昨晚在我身
上娇吟的女人吗?隐约中我又有股激动,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再爱一次。
偏偏这个时候,杏儿口没遮拦:“哟,玉姿姐,你看吧。我就说你一走出来
非把我们小兴吓傻不可。你看他那贼样,口水都要流出来啦。”我一惊,伸手便
往嘴角摸去。
“咯咯咯”只见女人们笑成一团,好啊,她们竟敢骗我。我跳起来追着杏儿
要打她,杏儿尖叫一声便拿玉凤当盾牌,说道:“妈,救命啊,表弟要打我!”
杏儿又尖叫着往白玲身后躲去,我紧追不舍。
东方友笑呵呵地看着我们这群小辈打闹,眼里有种满足感,像看到自己的儿
子与儿媳。
白玲见我突然来到她的面前,有些紧张,这两天她一直躲在玉凤、思雅的身
边,我都找不到机会跟她说话。我伸手要去抓杏儿,白玲却冷不丁地栽进我怀里,
只见杏儿狡猾地笑着,眼里尽是揶揄之色。
白玲轻“啊”一声,俏脸通红像只受惊兔子似的挣脱我的怀抱,钻进里屋不
敢见人。
我有些发愣,杏儿凑到我耳边,轻声说:“我的色鬼弟弟,刚才那一下艳福,
你要怎么谢我啊?”
这个杏儿尽是给我添乱,忽然瞥到思雅的脸色不善,我暗道不妙。思雅吃醋
了,这后果会很严重,玉凤和东方友也在一旁坏笑地看着我。
我厚着脸皮说:“我脸上长花了?”
杏儿“噗哧”一声,说:“我看你是心里乐开了花。”接着怕我报复她,便
钻进里屋;此刻我很想教训李红杏,以前怎么都没发现她这么牙尖嘴利;难道说
女大十八变,愈变愈嘴利?
悻悻地喝下一杯闷酒,杯子还没放下,外头便传来一阵耳熟的哭声。
“好像是小晴的哭声。”我听了听,不敢确定道。
东方友一听,反应大得不得了,小晴可是他的命根子,他猛地跳起来,一点
也不像个老人。
“小兴你说什么?小晴哭了?”没等我回答,东方友已经心急地跑到门口。
“怎么了?”女人们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我也怕小晴出事,跟在东方友背后也出了门,刚出门就看到小晴捂住手哭着
朝我们跑过来,身后跟着一大群小娃娃。
东方友着急死了,三步并两步跑过去,心疼地抱住小晴,说道:“小晴,你
怎么了?告诉爷爷,谁欺负你了?爷爷让你哥哥揍死他。乖,不哭,不哭……”
我真没想到,平时稳如泰山的东方友也会惊慌失措?难道真是事不关己,关
己则乱?小晴一边哭叫着,一边捂住小手,我轻轻抓过她的小手一看,发现她的
右手拇指已经肿大通红。
东方友也看到了,急忙问:“小晴,告诉爷爷,你的手怎么啦?”
“呜……爷爷……哥哥……小晴刚才跟二蛋子他们放鞭炮……不小心炸着手
了……呜……小晴好痛哦……”小晴哭得小脸都花了,新衣裳上也全是灰;我们
连忙把她抱回家,玉凤拿出消肿止痛药,一群女人轮流哄着小晴。
小时候我玩鞭炮也被炸过手指头,那痛是一阵一阵的,得过两天才能完全消
肿止痛,小晴从来没吃过这种苦头,被药膏缠上时还是哭得稀里哗啦的;突然,
我灵光一闪,懊恼地一拍脑门。
众人被我吓了一跳,连忙问:“小兴,你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