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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6)梦想

2020-08-12 15:32:35

  “田爱卿,此番朕记你头功。”朱由校看着一箱箱的金银财宝被搬进仓库,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没想到这第一桶金这么快就到手了。

  田尔耕赶紧退了一步,躬身行礼道,“启禀陛下,此乃陛下明察秋毫,若不是陛下提点,臣还不知道这京城还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奸商,居然将皇家宝物当做货物收卖,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这田尔耕说的却也是实情,本以为只是抓几个奸商,却赫然发现这奸商胆子奇大,都快把紫禁城里的宝贝搬空了。顺藤摸瓜,拉扯出来十余家商行,其中晋商占了大头。

  不过这倒是正常,建奴攻破沈阳、辽远,肆虐辽东所得的财货,也是他们收卖,都形成产业链了。

  不过,田尔耕却是奇怪,皇帝竟然没允许他去山西抓那幕后的大虫,只是监控。也不知到底皇帝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此时又听皇帝开口问道,“爱卿,此事没闹出什么风波吧。”

  “禀陛下,锦衣卫缇骑办案,却是为皇上尽忠,百姓自然拍手称快,没闹出事端。”

  朱由校却是心里暗诽道,去你的,不多久在苏州不是被人踩死几个缇骑嘛?都快弄成民变了。

  嘴上却是称赞道,“能得田卿,实乃朕之幸事,明日你去寻魏小花,她那边有些活计,还要爱卿去招呼一二。”

  田尔耕点头称是,心里却也嘀咕,魏小花去东厂到底是要办什么差事,怎么这般神秘?莫非,魏小花还要撬了魏忠贤的屁股?

  这皇帝的本事不露则已,一露出来便是狰狞可怖。

  想起来转投皇帝这事,他其实还颇为自得。这才几日,就让手底下人赚得盆满钵满,见面左一句大都督,右一句赛父母,比之在魏忠贤手下当狗腿却是好上千百。

  只是许显纯这厮,脑子太笨,私下里拉扯了几次都不上套,不过还算听调,南镇抚司由他拿在手里却还是放心。不过这这北镇抚司却是魏良卿这狗东西占着,诏狱的事,他现如今却是不好下手。

  两个狼狈为奸的君臣一唱一和,聊得颇为投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女子那事儿上。

  “田卿,这犯案之人的妻女都被充入了教坊司?”

  “回禀皇上,也不尽是,模样身段上乘,年龄小,知书达理,有艺在身的才入那教坊司,还有些贱婢模样丑陋、见识粗鄙,便让牙行人代为收卖,或是入大户人家为仆役或者卖了青楼妓馆。”田尔耕这时全心投靠,便将实话说了。

  这抄家灭族的案犯女眷命运是极为悲惨的,除了罪大的要杀头流放。其余的便要送入教坊司或者被当奴隶一样买卖。

  进入教坊司的这些女子很可能一呆就是十几二十年,从此没有自由,身不由己,命运是相当凄惨,就算将来从教坊司出来后,必须穿上蓝色的衣服,人们一看就知道是从教坊司出来的,永远低人一等,一辈子抬不起头!

  “教坊司?”朱由校沉吟了一句,他重生之后还没去青楼玩过呢,作为现代人,这穿越古代不上上青楼那可是不圆满的,于是心里就有些憧憬。

  但是又不好直说,只好虚伪道,“朕想起熊廷弼一事,东林中人多有蒙蔽,于心难安,爱卿可知熊经略可有女眷入那教坊司或是被发卖的。”

  田尔耕这下便想多了,熊廷弼不仅是辽东三杰,也是楚党扛鼎,莫非皇帝要平反熊廷弼,分化阉党,再踩一踩东林党。

  嘴上道,“皇上恕罪,这却是臣疏忽了,臣待会便去查探一番,稍后将详情写了折子呈上。”

  皇帝却说,“何必如此麻烦,待会你带朕微服出宫,去那教坊司一看便知。”

  田尔耕额头冒汗,这皇帝真是毛躁,竟然这般心急。若是让他去见了那演乐胡同的乱象,或是撞见了去快活的京官儿,还不得又出什么乱子。

  可是朱由校兴致正浓,田尔耕也不好假意推脱。

  等财货入了库,那十二库的提督太监拿了账本来见,所得现银便有一百多万两,金七万两,各类布匹、古玩、字画无算。

  皇帝兴高采烈,迈步入了库房,只见其内破败,除了刚搬进来的财货还算齐整,原来摆放的却是有些凌乱,且有些都积了灰尘。

  心想,这几年来天启真是荒废了。

  走了深了,朱由校看了眼前摆的一些东西,却是咦了一声。

  只见角落里摆了样式古朴的自鸣钟、西洋琴等日用物品,也有圣母像、十字架等宗教器物。

  哎哟,这深宫之中,怎么还有这些东西?

  还未发问,那提督太监便开口说道,“启禀皇爷,这些乃是万历皇帝的旧物,先皇怕睹物思人,便差人搬进府库,还有些怀表之类,却是入了皇陵。”

  朱由校看了这颇为油滑的太监一眼,依稀记得姓李,不过却也是魏忠贤的走狗,脸上神色不变,只是嗯了一声。

  转头和田尔耕说,“这些是佛郎机人进贡的么?可有联络之人?”

  田尔耕答,“启禀皇上,这些奇淫技巧之物,却是那泰西的传教士利玛窦进献。”

  “哦?此人可在京中?”

  田尔耕脸上表情有些奇怪,“在是在,不过是埋在东直门。”

  “原来已经逝世,那可有接替的人,朕爱好手艺,对这些西洋工艺也是好奇。”朱由校想起了明朝西洋传教士好像可以联系教廷和澳门的葡萄牙人,心里有了些打算。

  田尔耕对西洋人有些了解,却不熟悉,刚想称是,那先前说话的太监这时候又插嘴道,“皇爷,何须那般麻烦,宫中的庞天寿便是那劳什子基督教徒,和那西洋的红毛和尚汤若望来往密切。”

  朱由校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这个太监,太监一脸谄媚,只见朱由校脸上一冷,“你这老狗好没规矩,多嘴多舌,田都督,将这厮拉下去打板子。”

  田尔耕也是无奈,这人却是自找苦吃,这宫里眼看着就要变天了,还以为皇帝是从前的老好人呢,当下一挥手,上来两个大汉将军,夹了那太监便走。

  太监提督一听,这就要被打板子了,还想呼喊,那田尔耕眼睛一瞪,太监看了,心里一颤,终究是闭上了嘴。

  “哎~倒是让田爱卿见了笑话,这家奴一点规矩都不懂。”朱由校摸了摸那将近一人高的大本钟,自嘲说。

  “皇上息怒,这些奴婢却是狗胆。”暗暗把阉宦全都给骂了。

  接着,两人又转了一圈,朱由校让管库房的其他太监将之前的珊瑚、古董、字画之类全都理好了装箱妥善安置,又将瓷器及其他鸡肋之物整理,装车。

  “田爱卿,朕想带着你一道发财,不知道爱卿有没有兴趣?”朱由校看着一车车装好的货物,对田尔耕说道。

  田尔耕有些莫名其妙,“皇上言重了,微臣惶恐,能为皇上办差,便是臣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臣吃的是皇粮,从来不敢有发财这般心思。”

  “好了,莫要再说这些违心的话,当官不就是为了求财。三年清知县,百万雪花银,朕还是听过的,再怎么说,朕总要给忠心的人一些盼头不是?”朱由校说这话用了真情,让田尔耕及跟在一边的锦衣卫听了心中大为感动。

  刚得了巨资的田尔耕和锦衣卫们听皇帝说,还有好处,都是跪下谢恩。

  “臣,代孩儿们谢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了自己这利诱的手段有些得逞,朱由校也是得意,赶紧让众人平身。

  回了乾清宫换了一身打扮,带了刘若愚和侍读太监,又让人去御马监叫上谭敬,朱由校也在苦恼,实在自己的根基太过浅薄,放心的就只有个大老粗寥寥几人。

  几人便在锦衣卫的掩护下出了西门,往城西去了。

  教坊司原属六部之首的礼部,主管乐舞和戏曲。专门在庆典或迎接贵宾时演奏乐曲。它有众多乐师和多种历代相传的乐器,蔚为大观。

  不想其中圈养一群妓女却是对礼乐绝大的讽刺。

  其实,不过是利益使然。这人口买卖从古至今便是暴利,更何况,这被买卖的人身份更是让寻常百姓高山仰止,如今成了妓女,又有何人能抵挡。

  朱由校今日去的地方在城西演乐胡同,名曰念奴娇。虽然明着不能称呼官妓,却也是差不离多。

  按律,凡有触犯大明律之官员贵戚,女眷皆入教坊司,择其面容姣好者教习舞乐,以悦显贵。

  教坊司可不是一般百姓可踏足的,来者非富即贵。富贵公子常聚于此,饮酒作乐。看中资质端丽、桀黠辨慧者,即可共叙佳话。

  而与教坊司这般的青楼红馆,在明末更加开放,不但豢养雏妓美人,更时常办那“莲台仙会”,也用科举一样的名头,选出花魁。

  且,非模样貌美、身段诱人、博学多才、能歌善舞的妓女不得选。这花魁竞选十分之严格,名头倒是含金量十足的样子。

  朱由校一路听田尔耕絮叨,心里倒是更加好奇,这明朝的妓女又是超模又是选美冠军,还得是超级女声的,有这么神吗?心里那丝渴望便多了起来。

  等过了西大街,朱由校所坐的马车,到了一处十分热闹的所在。

  居然是各类勾栏楚馆在此扎堆。本来还是兴致盎然的朱由校,一路上只见各妓院门首,都是车马盈门。心里有些不痛快起来。朕的紫禁城可是冷清的很啊,哪有你们这热闹?

  更是看到了一个挂着“长春院”牌匾的,出来拉客的竟然是身段婀娜、涂脂抹粉的男子。

  马也,在明朝便有伪娘了?

  并且这长春院门庭若市,来往的却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宦。不禁有些好奇。

  “田爱卿,这长春院是什么名堂,怎有七尺男儿出来卖笑?”

  田尔耕为明朝武将,又是锦衣卫都督,自然对这长春院也是有些腹诽,便说,“启禀皇上,此地也叫南院,乃众小官养汉之所。唐宋有官妓,国朝无官妓,在京官员,不带家小者,饮酒时,便叫来司酒。内穿女服,外罩男衣,酒后留宿,便去了罩服,内衣红紫,一如妓女。而这长春院的招牌盖取意于苏东坡诗,风花竞入长春院,灯烛交辉不夜城。南院便叫长春院,那些青楼便叫不夜城。这南院之中,有个叫李又仙的,身价一夜百金,却是让人趋之若鹜,其父闻之,羞愧难当,却是自缢而亡,此人却还不悔悟,仍在此院流连,屈膝弓背翘臀逢迎各色人等。”

  听了田尔耕的话,朱由校算是明了,既然国法不让嫖妓,这些人便钻法律空子,狎男娼,当下便说,“朕不想明日此地还有这等污秽所在。”

  接着,田尔耕便下了车,目送马车走远,招呼出来跟随的探子,交代一番,又骑马追上马车,跟在一侧。

  明朝商业昌盛,自然知道引流之法,所以在演乐胡同周边,又有勾栏胡同、马姑娘胡同、宋姑娘胡同、粉子胡同等藏污纳垢之所,里面却都是貌美身娇的妓女。当然,需要说明的是,这里所说的“妓”,按古语,妓同伎,就是指表演歌舞的女子,如歌妓,舞妓等。

  等过了一处牌坊,迎面便是一堵乌瓦白墙,中间开了一扇朱漆木门,门口站了几个女官,门上挂了“念奴娇”的匾额。朱由校出了马车,远远看见院墙内有二层高的庭院,延绵几里方圆,却是颇有规模。

  刘若愚等拿出马车后的马凳,扶着皇帝下车,一众人身着华服,往那大门行去。

  不过还未进门,便遇见有人闹事。朱由校一愣,居然还有人在此地闹事的?几人本是来寻欢作乐的,这等热闹自然引得几人关心,当下便围了上去。

  只听一个穿着绸衫,围了裘脖的富家翁在门前和一个小官模样的理论。

  “这位大人,余真是南京魏国公府的远亲,也是南京巡抚的同年,此番乃是应户部之邀,来投标军粮粮商的。”男人脸色急切,拉着那小官的手不放。

  小官没品没佚,这差事是祖传的,说起来却是如普通妓院中的龟公角色。不过那态度十分恣扬,一甩那富商模样的男人。

  “你个铜臭商贾倒是好笑,你要寻那户部主事方大人,当去户部,怎么来了此地。国朝法度森严,方大人又是顶好的清官,怎么会来教坊司。你若再这般无理取闹,待吾吹了这呼哨,唤来坊甲、五城兵马,看你进不进那六扇门走上一遭。”

  俗话说,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般说辞一下便把那富商模样的吓坏了,不再言语,踟躇了片刻,那富商男子看着小官脸上神色不假于色,顿时有些泄气,只说,“明明见着方家马车进了偏门去的。”说完,拉着一匹健马就要告辞。

  那小官并不理会,甩甩袖子,就要钻进门去了。眼看一场热闹就这般糊涂收场了。

  田尔耕看了看皇帝,见他脸上波澜不惊,并未插话。

  这时那谭敬却从后面挤了上来,在皇帝身后说,“爷,那人牵的马,有些名堂。”

  几人都是闻言朝那商人手上牵着的马看去,只见那匹健马身材高大,体型威武,体态端庄,全身雪白,此时被那四周的灯笼照映,那白里泛着金,闪烁奇异光泽,再往下瞧去,四只马蹄却都是明黄颜色,一股帝王般的气质油然而生。

  真是一匹马中王者。

  朱由校不禁眼热,生出贪婪心思。

  那伺候在一侧的刘若愚倒是有些见识,惊呼一声,“陛下,此马好似那爪黄飞电,若是纯种的,便是宝马中的宝马,只有皇上才有资格有这坐骑,不过,这小商贾怎么有这宝马,也不怕招来祸端。”

  这话犹当头棒喝,朱由校与田尔耕相视一眼,都是咋舌,听闻了谭敬点拨,居然生出了抢夺之心。

  清醒过来的皇帝本来就对这商贾身份有些好奇,这时候又有宝马在前,便出口招呼那人,“兄台,请留步。”

  那人转身过来,看到几人穿着华贵,四个太监模样的给两个威严、贵气袭人的权贵围在中间,身后又有几个警觉的家丁看护。他却是见惯了场面的,这下便生出些谨慎来。

  朝着几人垂首作揖,道,“兄台有礼,不知有何事?”

  脸上却是带着沮丧之色。

  朱由校迈步走近那人,上下细细打量一二,却是个长相不俗的儒商。只是眼睛里泛着小心和失落。

  “兄台可是遇上什么难事,小弟姓朱,平生好管闲事,最见不惯那仗势欺人的恶奴,你将难事说与我等,若有咱们说得上嘴的,便帮你说和一二,也是攒下一份功德。”朱由校眼神颇为诚恳,倒是让那商贾有些感动,来了京师几日了,那毛一鹭说的户部招标之事完全就是子虚乌有,碰壁几次不说,那银钱倒是使了不少。他家也不是巨富,哪里能受得了这般折腾,不知从哪里得来了消息说是户部主事方岳项喜好来这教坊司喝花酒,便瞎猫碰死耗子来碰碰运气。

  但这等有抹黑朝官之嫌的大逆不道之话,怎么好说出口?

  一时期期艾艾,话头堵住舌头,却是哑巴了。

  那谭敬此刻却是得了刘若愚的提示来相马,他本是从小从太仆寺、苑马寺偷马骑,现在又是御马监的监官太监,自然对着相马有些心得。虽然只是用肉眼去看,脸上却是泛出喜色。

  那商人见到谭敬这么胆大妄为,只道遇上混世魔王,心中惴惴,“这位兄弟,怎么如此粗鲁,还相起我的马来了。”

  朱由校连忙将商人手臂一拉,低声说道,“不知兄台这宝驹何处购得,我也是爱马之人,不如兄台告知些情报,我也去购匹良驹代步。”

  见到朱由校这般做派,说不上大方,却也是磊落。商人心里有些放松,“回兄台的话,这马本是我前些日子投宿那客栈的房客的,他从北边来,像是逃难的,到了京城便没了盘缠,说是要卖马,我看这马十分神俊,见猎心喜便花了一百金购得。不过,现如今我盘缠耗尽,却是有心转让这良马,若是兄台有意,我便原价转让与你,可否?”

  那谭敬是个直肠子,哎呀哎呀地叫好,使劲给朱由校打眼色。朱由校却是把手一摆,“兄台且慢,这马是否是好马,光凭你一家之言,当不得准,老田~”

  正盯着宝马流口水的田尔耕还在愣神,冷不丁这皇帝叫了一声老田,还没反应过来,那刘若愚上去扯扯袖子,这才回道,“朱公子,老田在呢。”

  “老田,你先与这位兄台去请了那马的原主人来,吾便在这念奴娇等尔等,这马暂且就绑在这门外的停马石上。”

  “诶,得嘞。”说着拎起商贾就要走。

  那商人见到朱由校这般张扬,又有身上传来这威严男人的大力,一下子心里没了主意,只好随着去了。

  朱由校从脖子后脑掏出一把扇子,啪嗒展开,扇了两下,只觉得,寒风扑面,哈哈,还想效仿江南四大才子,这却是自找苦吃。

  刘若愚开路,谭敬殿后,五人,不,一皇帝四太监便入了那名曰念奴娇的勾栏。

  那看门的虽然不认识这几人,不过有田尔耕留下的人出示腰牌,几人倒是顺利入了门墙。

  待进的里间,只看得垂帘四方,朦胧笼纱。倌人纤指拨弦奏,身姿曼妙舞。酒客勾偏提满樽,手背支下颌,懒散轻酌。真是好个风流。

  朱由校是个盲流,虽然有后世的见识,但在国学修养上,不上台面,这次来,也是来见见世面。

  不过这舞袖迎清风,长帘挽半月的风景。这般附庸风雅,惯不是他性情。刚进了院子,两只贼眼倒是骨碌碌转悠,不过转了一圈,倒是有些失望。

  这里全是些湿人。他这棒槌也说不上话。那些女人都是绿茶婊,一举一动都是矫揉造作,哎,这世道害人,把这些个大家闺秀都逼成了婊子了。

  等那刘若愚去和教坊司中的女官儿交涉一番,朱由校坐在一个雅庭,便生起闷气来。

  心里想着,不成,朕不允许这帮假风流占了这么大的便宜。脑子里便在筹划起坏主意来。

  等和几个眼红脸热的太监吃了一顿闷酒,田尔耕却是带了商贾和一个蒙古汉子来了。

  蒙古汉子七尺个子,长得十分魁梧,头发纠结,脸面都是胡须,模样倒是有些磕碜,身上破破烂烂,却是境遇不佳的样子。

  还未坐下来,那商贾便赞叹道,“歌声悠扬入耳,莺歌玉音,含商咀徵,闭眼便要沉醉其中。教坊司就是教坊司,出来的歌舞非忆秦淮能比。”

  只未几,这奉承的话头便被身旁之人打断,“假模假样的,真是无趣。”却是朱由校。

  说着,提壶倒满酒,仰首饮尽。

  那爱主心切的刘若愚这时站起身子来,拉起田尔耕走到一旁。

  田尔耕埋怨说,“刘公公,咱的差事还没交呢,怎么给我拉到这墙根来。”

  “田都督,圣上都叹了一晚上的气了,你也不想想法子。”

  “哦?”田尔耕纳闷道,皇帝不是说要来教坊司视察么,怎么叹了这许多怨气,莫不是看中的姑娘被人截胡了?

  那刘若愚却又压低声音,“皇上,可是吃肉的。”

  “哦~”田尔耕顿时明白过来,向刘若愚抬抬手,回到席面。

  “朱公子,这教坊司可真是酸得很,一点也不尽兴,不若咱们转个盘子,到旁边的姑娘胡同瞧瞧新鲜。”

  朱由校脸上一喜,“恩,正合我意。老田,你前面带路。两位,一道去见识见识。”

  那商贾和和蒙古汉子,这时已经觉察出来,田尔耕大概的身份,却是锦衣卫的大官。

  也不好拒绝,众人跟了田尔耕出门,七拐八绕,进了一个热闹非凡的牌楼,居然有三层楼高,半条街一样宽广。

  却是叫一个“云良阁”的青楼。

  朱由校到了这,看着门前龟公迎来送往,十分热闹,倒是有了些生活气息。脸上这才泛起喜色。

  众人也不含糊,进了院门,就见阁楼假山,环翠相映,如云美女穿行,酩酊恩客放浪。

  “哈哈,这才是青楼应有的气派。”却是朱由校开口称赞。周围几人见他粗鄙,却是脸上讪讪。

  不过也正是朱由校这没见识的样儿,引起了院中人的注意。

  此时上来一个嬷嬷,徐娘半老,走路风风火火,见面便是一个明媚笑容,“几位大爷,万福。是要喝酒还是赏些歌舞。”

  朱由校不懂里面的门道,心里又急,拿了一片金叶子丢给嬷嬷,开口道,“来一间宽敞的雅院,好酒好菜碟重了上,今日要与几位兄弟开怀畅饮,自然,这助兴的美人可要上上的,且不可让俺丢了脸皮。”说完,又掏出一叠几十枚金叶子在手里哗啦啦地掂量。

  那老鸨见是大主顾登门,喜笑颜开,忙热闹招呼。一时间,院中叫好之声,此起彼伏。

  少顷,众人在一宽敞包厢入座。

  那包厢却不是明代的摆设,而是仿了汉时气派,一人一张矮几,一字排开,中间用了薄纱挡住,朱由校坐了主位,几人众星拱月分散两侧。

  待酒菜上来,田尔耕先去敬酒,接着几个太监也来拍马。

  朱由校尽数喝了,俗话说的不错,要想与人拉进距离,不外乎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在这本性暴露的青楼,人最是不设心防,距离也离得近了。

  不过那商贾和蒙古汉子此时却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也猜不出今晚到底是遇上什么人了。

  这也不怪他们,朱由校自然是自满过甚,以为自己这王霸之气一路,所有人等都纳头便拜。

  幸好还有个莽汉谭敬,吃了几口浑酒,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端着酒壶就坐到两人中间,勾肩搭背,说起那马的事来。

  “两位弟兄,还不知名讳,今夜随我等东游西逛,倒是让两位担心了。”

  商贾忙道不敢,那蒙古汉子却是洒脱些,“这位兄台,俺叫哈木扎,原是蒙古土默特部的一名头目,自从那林丹汗被那金人赶到蒙西,俺们便遭了殃了,原本俺是想来京城找明朝大官去管束那林丹汗的,结果来了京城才知道这京城这般宽广,俺是连门都找不着。逃难逃的着急,就带了些细软和这黄蹄的畜生。若不是碰见这位徐官人,俺都要做了叫花子了。”

  哈木扎这一通说,倒是让几人紧张起来,虽然这汉子说的轻巧,可那草原上行的乃是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这里面的惨烈可能远超众人想象,朱由校对边情还是有些了解的,当时还有官员上折子要派兵打林丹汗,不过最后还是被压下来了。

  这林丹汗可是成吉思汗的后人,黄金家族的嫡传,手下的兵马比之皇太极数量还要多些。

  同时也是暗暗感叹,居然是察哈尔部的林丹汗把这宝马送来的。

  听了汉子说话,朱由校便端了酒壶,也坐到几人身边,对饮几口,转头对那商贾说,“这位兄台,还不自报家门,让俺们熟悉熟悉?”

  商贾徐良,这时已经隐隐有些激动情绪,好似冥冥中有些指引,听了年轻人的话,当即行了跪礼,嘴中说道,“草民严州府徐良,见过几位贵人。”

  见他这幅郑重模样,倒是吓了田尔耕等人一跳,朱由校却是抓起他的手臂,“原来是徐兄,俺们只是几个游子,当不得如此大礼,还请快快起来。”

  众人这才一一见礼,朱由校成了朱公子,田尔耕成了老田,刘若愚等人都是奴婢,不好自我介绍,倒是谭敬,酒量浅了,说自己是个马倌。

  待喝了一筹,众人脸上也冒出了汗。

  门外响起呼啦啦的声响,只听吱呀一声,一溜的美人儿姗姗来迟,这却是青楼的规矩,任你富豪显官,都要吊一吊你的胃口。

  那嬷嬷脸上含着媚笑,打趣说,“哎哟,几位爷真是兄弟情深,咱们这助兴的还未来,您几个倒是先喝高了。”

  这样的场面,朱由校出面却是不大合适,田尔耕便适时接口道,“你这老鸨子还要作怪,速速退下,莫不是要让诸位美人今晚没了缠头。”

  那老鸨见这人蛮横,却是脸上露出尴尬,说了一句场面话,便退了出去。

  那些环肥燕瘦的骚鸡儿没了约束,便少了二两骨头,自找了恩客,伺候起来。就连几个阉人都有美女相伴。

  朱由校看了不禁想起后世的一句歪诗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群太监上青楼”。

  不禁哈哈大笑。

  旁边陪侍朱由校身边的乃是一个二八年华的魁首,身轻体柔,嗓音像是黄莺啼叫,殊为悦耳,再看那轻薄打扮,也不穿个都督,把乳肉都洒了一身,再看没骨头的贱样,真是让人要血脉喷张,当场寻欢作恶。

  雏鸡进来便作了自我介绍,唤作小玉,今年十五,浙江布政使司下辖湖州府人,因那年太湖内涝,逃难来了京城。

  这小玉说得惟妙惟肖,说着说着还抹起眼泪,倒是把朱由校心疼坏了,掏出金叶子就往美人乳沟子里塞,那小玉得了缠头,更加骚媚,就差没有当场露出无底洞来接纳恩情。

  酒过三巡,朱由校又叫了徐良作陪。

  朱由校原来还不知道自己这般能喝,拍着徐良的肩膀就说,“徐兄既然做的是短途的粮食买卖,怎么又来了京城,据俺所知,这官粮买卖可没有招标之说。”

  徐良还算克制,没有多喝,犹豫片刻,不敢直说,朱由校不禁有些恼怒。

  徐良这才说了,原来在明代做粮食生意,并非赚的粮食差价,而是吃那收粮的政策红利。打个比方,徐良收了夏收的新粮,给农户的却是陈粮的价格,倒手卖给官府,却是用新粮的价格,这陈粮和新粮的价格可是相差一倍,他们这些粮商赚的便是这五成的利。

  当然,这其中上下打点还是耗费颇大。说起来有些可笑,可是这便是这明朝的现状。

  但是到了本朝如今,这阉党下了江南,搞得鸡飞狗跳,那一半的利却是被阉党给吃了。

  南京的四大粮商还好说,可如徐良这般的小粮商,可就没了指望。这才误信了毛一鹭,竟然来了京城,赔下去个偌大窟窿。

  身为大明皇帝的朱由校听了徐良这话,也是气的都要发飙。如果大明上下都是这般做“生意”,哪里还有百姓的活路,哪里还有大明的活路。

  但是这沉疴难治,他又能做什么呢?

  心情一时便有些低落,却有听那边喝高的谭敬说,“哎呀,哈木扎兄弟,不过是一片草场,明日俺便去面圣,让俺大明派了雄狮,帮你收回来不就得了。”

  哐当~

  朱由校几人手里的筷子、酒壶都是应声跌下。

  这不是猪队友嘛!

  要是皇帝出来嫖妓给传出去了,那不得闹出天大的笑话,田尔耕这时候就猛瞧着徐良和哈木扎,心里想着是先下诏狱在灭口呢,还是先灭口再下诏狱。

  还好,这哈木扎接下话头,“谭兄弟,俺看出来你是真心爱马,你的情,俺便接下了,明日俺就回草原,至多当了墩汗的奴隶,长生天会看我的诚意的。”

  徐良也说,“见了这京城威严,我才知晓我等贱民之渺小,明日我便也启程回去严州,好好做个富家翁,多生几个崽子,多修几条路,多驾几座桥,就当行善积德了。”

  笑话,你们想走,咱还不让呢。田尔耕哪能让他们走脱,于是便趴到朱由校耳根,询问如何处置。

  朱由校脸上憨憨的,看来也是喝了多了,“哎~你们二位,看着人模狗样,却是这般没了志气。”

  捞起酒杯来同饮一大口,踏上矮几,唱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却是诗仙李白的《将进酒》。

  谭敬是个大老粗,却也听出这词里的豪迈,抱着两人站起,大声囔囔道,“就是就是,遇着咱们爷了,还能少了你们的好?”

  徐良还是一脸悲戚模样,有些丧气地说,“那咱们留在这还有什么可做?”

  那边被小玉扶下矮几的朱由校这时说道,“既然我等因那马结缘,哈木扎是草原来的,徐良是做惯生意的,恰好,我这也有些牲畜买卖,不如两位就在入了我家商行,为我去草原走上一遭,运了茶叶、铁锅、盐巴、汾酒去卖,再换些牛羊骡马回来。”

  “啊?”

  包括刘若愚、田尔耕等,众人皆是一愣,怎么这皇帝想一出是一出,这俩人底细还未摸清,怎么又让去买马了。

  不过皇帝兴致正浓,几人不好扰了主子热情,只好随声附和。

  接着又是一阵觥筹交错。除了两个有心眼的家奴,其余几人皆是大醉。

  等入了夜了,小玉扶着朱由校到了自个儿房中,见朱由校烂泥一般,怎么叫都不醒,于是大着胆子在他身上摸索起来,很快便掏出来恩客的钱袋子。

  藏在屋顶的锦衣卫见得这般情形,正要翻墙下去阻止,朱由校却是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女孩手臂,嘿嘿一笑,“小玉莫非还有面首要养,怎么不光偷了我的心,还要偷盗我的金子。”皇帝居然是假装喝醉。

  久在青楼中的女子心思都是弯弯折折,见到恩客装睡,脸上的紧张却是一闪而逝,柔声说,“哎哟~朱郎,瞧您说的,奴不过是要帮您宽衣,须知春宵一刻值千金。朱郎这般伟岸,奴都要想死了。”

  朱由校踢了脚上的云履下地,穿着袜套坐起身子,“那倒要看看小玉怎么伺候相公我呢。”

  只见那小玉爬上床来,毫不羞涩,脱了朱由校衣裤,房中点了炉子,到不觉着冷。接着那小玉又将自己剥了精光,起身从床架子上掏出一卷红菱,两手抓住,嘿然一声,又用玉足缠紧,接着手上一松,身子倒挂而下,樱唇小嘴一口咬住朱由校龙根,那胯下的褐色鲍鱼门户大开,朝着朱由校脸面。

  感受小玉舔弄,朱由校性欲勃发,正要伸手去抓小玉粉白的娇乳,只见那小玉腰身一扭,整个身子便像陀螺一样旋转起来。胯下逼毛迎风飞扬。朱由校的阳具却像是被磨豆腐的石磨在磨,没转几圈,小玉又,此时借了那红菱扭曲的动力,小玉转速更快,哎哟一声,朱由校竟然射了。

  我草,人体直升机?

  朱由校这才开了眼界,小玉真是一个妙人。

  等小玉将朱由校的阳怂尽数吞了,翻身落到床上,还要使坏,朱由校一个 翻身,连那羊肠小套都不带,直接将小玉两腿一扯,大嘴含住那腥咸鲍鱼,等出了鲍鱼汁,便插将进去,又用上拿诡异的电麻本事。

  顿时小玉爆发高亢欢吟,灌满整个云良阁角角落落。

  两人干得兴起,到日出才歇。

  次日一早,田尔耕送了朱由校等回宫,也不回家,就往锦衣卫衙门去了,进去威严衙门,堂前一幅岳飞画像,乃是表明忠心之意。只不过这时候多了一尊关公巨像,模样和田尔耕把玩的如出一辙。此时这三国演义的话本刚时兴起来,那些个指挥使、同知、千户还以为田尔耕是让他们不光要忠心,还要有义气,哪里知道,田都督是拍皇帝马屁用的。

  看着锦衣卫衙门上下对自个是毕恭毕敬,脸上挂着的都是狗一样的笑容,田都督却是得意非凡。只不过又看那许显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时来了面白的英俊少年郎,穿着鱼龙的大红衫,显得十分精神,却是锦衣卫里根基最深的骆养性。此时却是个闲人。

  看到这姓骆的,田尔耕不禁心里啊呀一声,这不就是现成的棒槌嘛。

  于是开口道,“集合起来人手,先东厂去看看魏掌邢处有何差遣,再去那胭脂胡同,抄家!”

  一听到抄家二字,这锦衣卫里顿时声浪鼎沸,一时间有事的没事的,有伤的没伤的,全都厉兵秣马,骑上健马跟着田尔耕出来衙门院。

  行了不远,便到了东厂衙门。刚一到那门口,田尔耕差点从马背上摔将下来。

  只见东厂大门的院墙上,用纸贴了一行大字。

  “听闻尔等喜好杀人放火,不若来东厂做个较重”

  这什么什么情况?

  赶紧下马入了院门,只见里面人满为患,摩肩接踵,竟然是在征兵。

  而在院中搭了一座高台,高台上坐了一个跋扈的女子,正惬意地看着下面的征兵。确实魏小花了。

  见到锦衣卫都指挥使莅临,魏小花也不托大,远远打个招呼,赶紧爬下高台,往这边来了。

  田尔耕打量着这些三教九流拿着各种木牌,进出几个帐篷。脸上神色越来越凝重。

  帐篷上写了,身高体重、视力、残疾、绝活等招牌,那些人一进来还穿着衣服,到了最后却只剩下个包裆布,像是牲口一样被那东厂的番子嘻嘻哈哈地逗弄,简直是有辱斯文。

  偏偏这些来征兵还喜笑颜开,一点也不生气。

  那边上还立了一只水牌,牌子上还写了“东厂选拔外事较重,期限三日,军饷抚恤优厚,升官快,名额三百,过期不候。”

  这魏小花哪有这么弄的,锦衣卫、东厂可都是军户里的福荫子弟,这般胡闹,不是让锦衣卫出乱子嘛!

  要知道现如今东厂、锦衣卫可有五六万人啊,多少人是吃不上饭、穿不上衣,这魏小花怎么还便宜了旁人。

  结果下一刻,几个锦衣卫模样的人便走出了第一个“身高体重”的帐篷。

  竟然还真有软骨头来投了东厂?!

  田尔耕定睛细看,嘴里低沉怒斥道,“他娘的,戚大威这杀才怎么也来投了番子?真是丢了我锦衣卫的脸面。骆指挥,去,把这些个长了反骨的给俺押过来!”

  片刻,骆养性带了一群人下去,将戚大威和两个锦衣卫小旗官给带了上来。

  只见当前一个矮壮千户锦衣卫军官,粗眉大眼,一脸忠厚。身旁跟了一个像是读书人一般的少年,还有一个瘦不拉几的小孩儿。

  “跪下!”骆养性将三人给卸去腿劲,三人脸上露出苦色,跪倒地上。

  正在气头上的田都督吐了三人一口唾沫,“哼!带回去打死了丢乱葬岗喂狗!”

  “田都督,且慢!”魏小花也是看见戚大威等人被田尔耕抓包,抓紧赶了过来。身边几个档头捏紧了刀把,隐隐将田尔耕等围了起来。

  “恩?魏千户怎么还想明目张胆地挖我锦衣卫的墙角?”这圣眷正浓的田尔耕遇上了皇帝的绯闻妇人,却是叫上板了。

  “大都督,瞧您说的,厂卫一家,哪有什么墙角啊。”魏小花模样又年轻了些,脸上却是多了狐媚,身上长了气势。

  她看了一圈引来事端的三人。这三人乃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准千户戚大威,还有卫所下辖的小旗官管铭、六子,都是戚大威的近人。

  见到田尔耕还生着气呢,魏小花转了转眼珠,说道,“你三人放着纠察京城的锦衣缇骑不干,为甚要来做这生死叵测的较重?”

  这时那戚大威却是抬起坚定的头颅,望向魏小花,“魏千户!我戚大威本是戚家军后人,想我戚家军先平倭寇,再守蓟镇,不说功劳,苦劳却是有的。只因这张相倒台,我戚家军便被像是抹布一样丢了,我们却也成了混吃等死的活阎王。”

  “大胆!”骆养性脚下一动,踢到戚大威胸口,却是将这军汉踢倒在了地下。嘴角都是沁出血来。

  谁知那汉子胆气倒是硬的很,挣扎起来,还再说,“今日,俺的兄弟六子递给小的一张传单,说是魏千户着人送来的,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尔等可有梦想。小的不知梦想为何物,却也知道,我大明 内忧外患,危机重重,可是我戚大威没本事,不能领兵打仗,不能治国安邦。还好,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管铭这小子读过四书五经,却是告诉小的,梦想,便是做梦也会想之事。这下,我才明白,我戚大威的梦想是什么。我戚大威从小练武,读书写字,钻研兵书。梦的是马踏阴山,想的是报效朝廷。我的梦想,便是去战场为国效死,马革裹尸,我血尤热。这便是我的梦想。”越说,这军汉脖子伸的越直,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这眼珠子越红。

  周围众人此时全都围了过来,

  “一派胡言!”田尔耕啐了一口,“你不过是看中东厂这里的饷银高罢了!”

  这位锦衣卫听了这粗鄙军汉所说,有些不可置信,报国?热血?或许他曾有,但是现在呢?只手遮天的权力、皇帝的宠信、手下的崇拜才是他应该追求的。

  梦想,只不过骗骗这些脑子一热的年轻人而已。

  他的训斥,并没有影响到戚大威,反而,戚大威笑了。

  惨笑。

  凄惨的笑。

  无奈的笑。

  那军汉身后的小瘦猴,却是哇的一声哭出来,“大都督!俺们都知道您仁义,可是你不知道,大威哥,每一分饷银,每一分赏赐,每一分孝敬,不是接济弟兄,就是抚恤牺牲弟兄的家眷,如今大威哥都二十有三,连媒人都没见过呢!他不贪财啊!大都督还请明鉴!”说着已经泪流满面。

  哗~~的一声,周围前来征兵的三教九流,锦衣卫干将,东厂番子,甚至魏小花,有些震惊地看着戚大威。

  这世道居然还有这么仁义之人!

  “闭嘴!”啪的一声,却是骆养性给六子赏了一个大耳刮子,这小子敢如此胡说,真是狗胆!

  这一巴掌一下将六子打了转地飞了出去。

  不想这六子刚被打完,管铭又上前一步,“大都督、骆指挥、魏千户,诸位同僚,我三位并非贪图饷银来应征较重,也非是在衙门混不下去。只是戚大哥实在一颗丹心昭日月,只想去那边关战场为国效力,我二人虽然不才,不过平生都在戚大哥羽翼下苟活。既然他想去做那探马,我二人即便做个马夫,也要跟着去,即便是送死,我二人也要去当个垫背的,我等先斩后奏,却是不对,还请大都督看在戚大哥忠心的份儿上恩准我等入了较重,当为皇上探听边情的走马!多谢!”

  说完却是跪下磕头。

  这管铭刚说完,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好~”。

  接着这院中站着的几百人都是大声叫好起来。倒是让骆养性失去章法,看着田尔耕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那魏小花却出来说,“哼,你这个小白脸吹的什么?本官说过要你们三个臭皮匠了?”

  “啊?”周围众人见魏小花这般戏弄,都是惊呼。

  又听她道,“还不谢了大都督,速速前去体检!”

  三人都是一愣,狗爬一样走了。

  稍晚时候,魏小花将田尔耕等送到东厂门口,“田都督,没想着锦衣卫里还真是卧虎藏龙,这戚大威一身武艺着实不凡,这管铭小白脸不但字写得漂亮,还能刻印章,倒是作假的行家,这六子贼眉鼠眼的,没想到,真是个溜门开锁的鼓上蚤。”

  寡妇说得欢,讲得得意。却让田尔耕脸色更黑了。

  “哼,这样的,在我锦衣卫只能去扫扫大街,听听墙根,就送给你了,还倒真当成宝了。”

  “那就多谢田都督美意~”

  田尔耕实在想不明白,居然戚大威这都是千户的人了愿意从校尉干起,还要抛下家人,去那险象环生的边关。

  “哼~!”老田冷哼一声,这时候魏小花又说。

  “过几日,卑职再来拜访田都督,今日还有选拔之事,卑职先退下了。”说完,扭着屁股就走了。

  那被抢了墙角的田尔耕便只好带了手下去抄长春院,又把教坊司的女人都带了出来,进了宫往太液池旁的豹房去了。

  却是王体乾拿了棺材本儿给皇帝稍稍整理了一下豹房,差不多可以住人了。

  而在乾清宫中,正对坐两个贵气逼人的年轻人,一个是一脸疲态的朱由校,一个是紧张极了的朱由榔。

  “啊~由榔,皇叔该是出发了吧~”朱由校没话找话说道。

  (桂王是四月就藩,这里情节需要,嘻嘻。)

  “回皇上的话,父王五更便走了。”朱由榔世子妃都娶了,本来都打包好了行礼要随福王去衡州就藩。临出门却被父王告知,皇帝召见,意思大约却是要留在京中听用。这让他无比紧张,该不会留下当了质子了吧。

  “衡州路途遥远,又走水路、走行山道,真是辛苦皇叔了。”朱由校又打了一个哈欠,将身子很不雅地斜躺到矮几上,“对了,由榔可知咱们这朱家现在有多少人口?”

  “啊?”朱由榔却是从来没学过这个,忙不迭地说,“皇上,臣不知。”

  “有两百万啦。”朱由校悠悠说道,“咱们这朱家皇族现如今已有二百万啦,可真是一大家子呢。朕前些日子问了管账的,咱们朱家一年就得吃掉大明一半的税赋。”

  “啊!”朱由榔吓了一跳,“臣倒是也听说有些皇叔好生养孩子,可不知怎么竟有这般多皇亲。”

  “由榔,你可知朕昨日做了个什么梦?”朱由校根本就没睡觉,做什么梦?春梦呗。

  “臣不知。”

  “朕梦见,咱们朱家把百姓的粮食都吃完了,百姓没了吃食,没了活路,就造反来抢咱们碗里的饭、碗里的菜、碗里的羊杂汤了~”

  “皇上,这。。。皇上洪福齐天,朝有能臣,外有良将,区区民变,当不在话下,且皇上仁厚,天下臣民都是敬仰,哪会做那抄家灭族的不忠不孝之事。”

  “呵呵,由榔心肠还是这般纯良。”

  “皇上谬赞。”

  “不过,朕还听说件笑话事儿。”

  “臣洗耳恭听。”

  朱由校也不卖关子,当即说道。

  “那是下面府县报上来的,说是衙门进来一个乞儿,说自己是成祖二子朱高煦的后人。”

  “荒唐!我朱家后人哪能做着行乞的肮脏行当。”朱由榔生气了,怎么的,还有人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冒充皇亲的。

  “那县官自然也是不信,不过本着爱民的祖训,当即便只下令打了一顿,将那乞儿扔出衙门。接着你猜怎么着?”

  “皇上,后事如何了?”

  “结果第二日那乞儿又来了,还说自己是鄱阳王的后人。”

  “这乞丐真是胆大。”

  “那县官又将他打了一顿,还关进了牢房,那人日日在牢房中发牢骚,县官被他弄得心烦意乱,就将此事报了知府衙门,那知府却是个顶真的人,还真差人去追寻了一番,结果你猜怎么着?”

  “结果如何?”

  “那乞儿身份却是真的,不过,却是枝蔓上的瓜,疏远了。”朱由校继续说道,“但那也是我朱家的血脉啊,知府只得当菩萨一样供着,那乞儿见有知府保他,言行日渐张狂,不但每日在酒肆勾栏吃那霸王餐,还骗了黄花闺女的身子,做出丑事。结果那乞儿还不自省,越加放肆,那知府实在遮拦不住,这才向朕告状来了。”

  “这人真是好不要脸皮,丢尽我皇家颜面。”说完这个,脸上突然神色一凝,本来还义愤填膺的样子,现在却是额头冒出细汗,心中惴惴。

  见着朱由榔已经觉察自己的意思,朱由校啧吧啧吧嘴唇,“由榔,依你所见,这大明这样的乞儿多么?这样的无赖多么?若是现在不多,将来会多么?”

  “啊~~~~”

  朱由榔长叹了口气,起身行礼道,“皇上,臣明白了,我朱家皇祖如今却是被自个儿圈养的猪牛,日渐痴肥,来日便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皇上与我这般深谈必然有所改革,皇上高瞻远瞩,臣不及万一。不过想必皇上也有谋划,臣自当竭尽全力为皇上前驱。”

  朱由校总算出了一口气,这朱由榔是除了朱由检之外,心肠最软,本事最大的,不加利用起来,实在说不过去。赶紧起身扶起朱由榔,“由榔,此事涉及祖宗家法和朝廷法度,曲折颇多,但为了我朱家万世基业,却只得迎难而上。不知由榔愿不愿与朕携手并进,砥砺而行。”

  “臣万死不辞,如何作为,还请皇上示下。”

  “既然我朱家的才俊当不了官,打不了仗,便大大方方去做了商人罢。”

  “这。。。”

  堂堂大明世子居然要去行商?这怎么使得。看出朱由榔的担忧,朱由校赶紧去

  “由榔莫急,朕哪会真的让你去抛头露脸,朕让你去天津,是和那郑芝龙做买卖,至于抛头露脸之事,你便找那天津八大商人,或是扶持些人出来,其中利润,你占一成。”

  朱由榔也没什么经济概念,一成?好像有些少呀。追问道。

  “却不知道皇上让臣做什么买卖?”

  “福建的瓷,江浙的丝,江西的茶,交趾的米,渤泥国的香料,东倭的白银,北海的鲲,佛郎机的军火,昆仑的黑奴,都可做得。”

  只听皇帝说书一样倒出来,一堆的词儿,只是越听,那朱由榔汗出的越多。

  “哈?那岂不是和那等海匪无异?”

  “瞧由榔说的,咱们的气派怎么也得比那些小打小闹的海盗壮阔多啦。”

  朱由榔越听越怕,这不但要破了太祖祖训,还要和海匪同流合污,朱由榔心想还不如死了算了。不过嘴上还是道,

  “臣,遵命。”

  心里却是呜呼哀哉,完了,上了木匠皇帝的贼船。

  等朱由榔战战兢兢地走了。一脸喜色的朱由校唤来随侍太监。

  “你可知何人最擅农事?”

  那太监虽然在,懂些文墨,却也有限。搜肠刮肚一番,皱眉回答道。

  “启禀陛下,当是神农!”

  英明神武的皇帝不禁头大,神你个头,老子还拓拔野呢!

  心里便想,这太监队伍还真有些素质低下的感觉,智囊团什么的得赶紧拉扯出来了。

  此时不禁想起了汤若望,皇帝还是忍不住对歪果仁下黑手了。

  于是开口说道,“去,将庞天寿唤来。”

  坤宁宫,皇后张嫣正靠在一旁的香妃椅上看着正在清扫的宫女太监,心里满意极了。搬离了慈安宫,重回坤宁宫,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做了这大明国母,天下女人的楷模。这让她对皇帝又是恨又是爱,这个坏人,就会折腾人。

  而当那一箱箱的银子金子也被搬了进来,皇后更是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境清贫,哪里想到过,她还能掌握如此巨大的财富,颇有些当家做主的感觉。在一般人家,不都是女主人管账么?

  只是皇帝那甚么《春明计划》却是要让自个儿在宫中办赏花会,又让自己给宦官宫女涨俸禄、加棉衣、添柴碳,还开什么“超市”、“棋牌室”,真是让人头大。

  不过这皇后却是好胜的,吩咐了宫里的嬷嬷,“去把那织造局、造作局、碳冰局的管事太监都给本宫唤来,”那嬷嬷垂首一旁记下吩咐,当要退下,却听皇后又说,“去给京中二品以上诰命都下去帖子,就说是来宫中赏菊。”

  嬷嬷领命退下。接着便从坤宁宫四散出去十数人,却是出去传递消息了。

  咸安宫,在皇宫中流连数年的客印月,终于彻底搬家了,却不是去正义街的侯府,而是要搬去豹房。

  看着忙碌的仆从们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她不禁想起皇帝和她说起来的那些羞人的话,说是搬去豹房要让那些山中之王,草原之王,河流之主见识见识人皇的能耐,呵呵,这皇帝,莫非还要在那些畜生面前和自己媾和,脸上泛起阵阵晕红。

  等老妖婆的物事和人马都走了干净,又进来上百宫女太监,洒扫清洗,搬来新打制的家具、瓷器,布置主殿偏房,待入夜了,新来的管事嬷嬷,扣响了西李与朱徽媞住着的小院,未几,月亮门洞开,出来两位绝代美人,一个风韵尚佳,一个娇美可爱。却是这咸安宫的新主人。

  西李在这宫中转了一圈,却是和当初住进来时大相径庭,心中泛起了幸福感觉。再看那些家具,都是簇新的,构造精美,心思巧妙。心想,定是皇帝亲手打造的。不由对皇帝多了一份感激。

  再看蹙着眉头的女儿,心想,下回得去请了皇帝来商议安乐公主开府事宜了。

  河南登州,信王朱由检还刚到不久,此时住在一处豪绅的别院,太监徐应元和王承恩正在与他汇报这筹建王府事宜。

  只是信王府的主人,朱由检却是兴致缺缺。两个大太监见了,也是皱眉不展。

  徐应元是南京回返的,王承恩却是受了好一顿毒打,使了大笔财货,又借了十三太保的身份才逃出生天。

  此时都围在信王身边尽忠。

  这时忽然听到外间响起嘈杂声响,一声尖利声音道,“圣旨到~”

  信王还在迟疑,这我才刚到呢,怎么又有圣旨到了,难道这皇帝哥哥要赶尽杀绝不成?

  身边两个管事的赶紧安排布置香案、蒲团,伺候信王接旨。

  只见一个胖乎乎的老太监在锦衣卫保护下,进了正堂,念叨,“信王朱由检接旨。”

  信王一扫裙摆,跪下,举手道,“臣接旨。”

  只听那太监唱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信王朱由检,恭俭持礼,素有贤名,且为朕胞弟,不忍登州贫瘠,撤藩登州,改封松江县,钦此。”

  说完,便合上圣旨,递给朱由检。朱由检谦恭接下,又让徐应元放到香案上的架子上。

  凝神皱眉,不知想些什么。

  这时那太监告罪一声,却是要退走。王承恩赶紧快步跟上。

  出了正堂,到了回壁后面,掏出银两,塞进那胖太监手里。

  “黄公公,一路辛苦,不知那松江县在哪?”

  黄公公见那银元宝足有几十两,眉开眼笑,赶紧收了藏进袖子,回道。

  “离着嘉善不远,再往东便是大海,海上有个大岛,便叫崇明。”

  王承恩啊了一声,“那不就是个小渔村么?”

  黄公公桀桀冷笑,“总归比这登州好上一筹,王公公,还请信王快快启程,奴婢告辞。”说完,便马不停蹄地走了。

  王承恩一脸便秘地回返,“殿下,这黄公公口风却是很紧,没说皇上要做什么。”接着又把打听到的消息说给二人听了。

  徐应元听了有些疑惑,“皇上怎么这般胡闹,撤藩改封如此随意,若是真如那黄胖子说的,咱们都不必喝西北风了,直接喝海风得了。”

  这时信王却是自语道,“松江县。。。嘉善。。。大江入海。。。。水深浪浅。。。。大岛隔岸相望。。。。此处若是用来建港、造船。。。”

  顿时,心里泛起激动,脸上全是喜色。

  “徐老,王伴伴,快快收拾行李,咱们尽快启程。”

  不过,皇帝真是要开海禁?他能办得到么?

  天津卫有左中右三所卫城,大城便是天津城,其他两座卫拱卫在侧,三只用铁索桥连接,三所卫城,都是墙高郭深,易守难攻。

  天津邻近京城,此处不但有千户所,还驻扎水军,此时的总兵官却是孙承宗,包括蓟、登、莱都算是他的麾下。天津卫本来还有营兵五座,实在单弱。后又淘汰两营,只留标兵、镇海、内丁三营官兵共三千五百员。

  鉴于天津为咽喉重地,江南数百万漕粮经此运往京蓟,还有一百多万多粮斛积存于此。

  兵力弱不能防守,天津巡巡抚翟凤翀建议设一总镇,择廉勇知战之人任之,合新旧营俱属统隶。宝坻为天津门户,此县之三岔口、白龙港等处皆为津渡所必经,此后应轮一营驻防,遇有紧急情况添兵协守。朱由校本来就要更换江南、陕西、山西、天津、福建等处的总兵,这时顺水推舟,让内阁推了巢丕昌来当了总兵。

  天津左卫静海千户百户所下有一屯堡,曰杨家庄,距离天津城三十余里,距离海河两里路,不大,是个围着围墙的狭长村庄,东西长三十步,南北长一百四十步,墙高二丈未包砖,仅在南面开着一个门。那庄子里面十分破败,小小的主干道两边到处都堆着垃圾粪便。整个庄子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庄子里不少空房子无人居住维护,窗檐破败砖瓦缺失,青草都长进了屋子。这些空屋子是逃亡的军户留下的屋子。庄子里看不到几匹牛马,为数不多的军户们也十分穷困,一个个骨瘦嶙峋,身上穿着破旧的单衣,站在肮脏的道路两侧喝西北风,神情迷茫。所明末九边普遍实行营兵制,卫所官职渐渐失去实际意义,淡化为一种品阶。依照黄册,杨家沟“庄中含匠户、军户在内,合计有六十一户,口三百七十一,其中男子二百一十一口,成丁一百五十七口,不成丁五十四口。女子一百六十口,其中壮女一百零四口,幼女五十六口。”实际上这里只有三十个活人。这些活人,不是兵也不是民,倒像是活鬼,这便是大明鼎鼎大名的吃空饷了,天津镇的营兵月饷是二两银子,按着百户所百人营兵配置,这管队官光吃空饷一项上就要贪墨好几十两银子。当然,孝敬上峰的则是后话。

  这日,这些庄民们还在晒着稀薄的阳光,吃着强劲地西北风,一艘小艇靠上了岸,上面下来几个黑壮的汉子,径直进了庄子,往那贴队官的破衙门一钻,再没出来。

  而在在距离杨家庄极远的海面上,一艘千料福船,沉锚停在海中。甲板之上,一个黑脸的英俊青年,身姿挺拔,目含星河,身上披了一件厚实的斗篷,望着黑乎乎的陆地怔怔出神,他的身边还坐着个女子,穿得一身单薄的劲服短裙,露出来细嫩的小腿和穿着木屐的美足。

  女子名唤田川晴子,是这人的小姨子,虽然个子矮小,却是长相美艳。此刻正盯着这男人猛瞧,眼中全是爱慕神采。

  见男人若有所思,女子叽里咕噜地说一长溜倭话,那男人回答说,“无妨,这里却是安全的,须得知晓,这是天津卫,即便是李魁奇、钟斌、刘香也不敢乱来,只是希望贺老五这狗杂碎别坏了本座大事。”

  这男人赫然是雄霸海上的尼古拉·一官,翻海龙王郑芝龙。

  竟然亲自来了天津卫。

  而他的大事,便是要回到福建泉州的岸上罢了。

  宣府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晃悠悠地前行着,一个蒙古汉子,一个无须的中年,正搭伙赶着车。不过两人都是没心肝的,除了相马,聊的都是不相干的,甚至有些鸡同鸭讲的感觉。

  等天色见完,两人停了马车,后面又围上来一群虎狼般的锦衣校尉总旗兵官,将两人严密看守。

  两人倒也不在意,下车挖了地洞,点火烧起水来,这时从马车内探出一个脑袋,畏畏缩缩地往四周看了看,等见到了昨夜还在一起喝酒寻欢的哈木扎、谭敬,避开那些凶神恶煞缇骑眼神,跳下车跑到两人身边。

  “两位兄台,咱们是到了哪了?”徐良看了周边苍莽夜色,恍如做梦,赶紧问道。

  正在烤田鼠的哈木扎哈哈一笑,“欢迎你,我的兄弟,明天咱们就能进草原了,现在咱们已经快到宣府。”

  “什么?宣府?”徐良震惊,他昨夜也不知怎么的,醉的尤其厉害,睡了一天一夜,居然到了宣府地界,不免急道,“究竟发生何事?谭兄,阁下到底何人?”

  谭敬却是粗枝大叶,大大咧咧道,“本座御马监监官谭敬。”

  “啊?”

  这下连哈木扎也吓了一跳,“你说啥?你不是个马倌么?”

  “嘻嘻,御马监不就是放马的么?”

  徐良又生出不好预感,“那。。。昨日。。。那二位爷。。。”

  “自然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田尔耕都督与”,谭敬卖了关子,笑着看看二人,“与当今圣上”。

  两人扑通一下趴伏地上,都失声道,“皇上。。。?”

  徐良顿时脸色惨白,难道皇上要将自己和哈木扎送出关外毁尸灭迹?不至于啊,在京城宰了自己难道嫌弃自个破了京城风水?须得这样大费周章?

  见两人吓得六神无主,那谭敬从身上,拿出两块黄布,递给二人。

  两人拿了一看,却是黄布料的亵裤,顿时又是一惊。

  居然是带着龙尿骚的龙内裤!

  “两位安心,皇上只让二位陪我来关外买马,若是办好了这趟差事,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

  两人都捧着龙内裤,赶紧朝着南边跪下磕头,但是这心里却是慌张到了极点。

  等三叩九拜,徐良起身又问,“谭公公莫不是在逗我等开心?咱们赤手空拳,怎么去购买马匹?”

  “这却不用二位操心,皇上与我说了,说是先到这宣府看看行情,行那 市场调研的名堂,掌握了草原短缺货物,才好给我等准备银两货物。”

  两人听了一头雾水,“市场调研又是何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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