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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魂】第卅六章 开坛大典好猖狂

fu44.pw2014-11-09 15:43:26绝品邪少

  第卅六章 开坛大典好猖狂

  原来那黑衣老者石万铨,乃是上二代九阴教主,座前四大护法之一,这九阴
教四大护法,当年江湖称为「九阴四绝」,论起九阴教昔日声威,倒有一半以上
,由四人而得,若不是四人曾受困巫山,五十年前,九阴教还不致被迫得乘浮入
海,流浪水天了。

  长恨道姑被录为九阴教弟子,正是九阴教没落之时,随后奉命屈身通天教,
待机而动,始终未见过这四人,但却听过四人厉害,不禁暗暗叹道:「今日那是
准死无疑的了。」但她这多年修练,心如止水,镇定逾恒,朝石万铨稽首一礼,
道:「原来是贫道前辈,长恨失礼了。」

  石万铨哂然道:「你莫非以为披上道袍,即可将过往之事,一概不提了。」

  长恨道姑淡淡一笑道:「贫道早已不属九阴教弟子了。」

  石万铨怒声道:「顾鸾音,你敢欺师背祖?」

  长恨道姑漠然道:「贫道长恨,顾鸾音二十年前,早已死了。」顿了一顿,
道:「那顾鸾音纵然未死,在受过「阴火炼魂」之刑后,业已不算九阴教下弟子
了。」石万铨不觉一怔,转面朝梅素若望去。

  梅素若螓首微颔,道:「确有此事。」

  原起九阴教规,有一条规定,凡受「阴火炼魂」之刑者,皆已不属九阴教徒
,想那「阴火炼魂」,惨绝人寰,普天之下,孰能忍受,七日七夜之后,早已一
具干尸,此规原意亦为犯了大禁之徒,死后也不容复为九阴弟子,岂料玉鼎夫人
曹州受刑。华天虹赶至,九阴教主忌惮华天虹武功,半途撤刑,却容玉鼎夫人活
下。

  石万铨暗感为难,若依教规,玉鼎夫人既非九阴教弟子,自不能按规办理,
如此便名不正,言不顺了。忽听厉九疑冷冷说道:「顾鸾音,七日七夜的阴火炼
魂,你犹未受满,仍得受教规制裁。」大步向前,霍然一掌,击向顾鸾音,口中
喝道:「老夫先看你这些年来,长进了多少?」顾鸾音微微一笑,右手拂尘向上
一卷。

  只听裂帛似一响,潜力四散,吹得大把焰炎吞吐不定,茂林之中,暗影幢幢
,若厉鬼张牙舞爪,极为可怖。但见厉九疑倒退一步,长恨道姑衣袂飘飞,却仅
连幌两下而已。九阴教之人,无不一惊,玉鼎夫人顾鸾音,原属幽冥殿下,武功
造诣,本不如两殿三堂之主,而今分明已在厉九疑之上。

  忽听梅素若冷声道:「厉殿主,本座命你动手了?」

  厉九疑神色一变,连忙朝梅素若躬身道:「属下急欲擒下叛徒。」

  梅素者截口冷然道:「你退下。」厉九疑顿了一顿,面色不豫,退了回去。
梅素若哼了一声,一瞥石万铨,道:「石护法以为如何?」

  石万铨躬身一礼,道:「教规虽有此条,然老朽以为,顾鸾音不可放过。」

  梅素若黛眉一蹙道:「自定教规,亦不遵守,本教何以统御属下?何以君临
江湖?」

  石万铨暗道:「听她口气,竟然袒护顾鸾音那贱婢,哼,人言她与华家那小
儿之事,怕是不假。」心中在想,口中说道:「教观所定,所受「阴火炼魂」,
当在七日夜以上,虽未明文规定,其意昭然,教主明察。」梅素若玉面隐有不豫
,却也未便再言。

  长恨道姑暗暗想道:「唉,局势至此,她也无法为力,不要让她因我之故,
在属下之前,威信大灭,只望这孩子能将九阴教带上正途……」心念电转,她为
了不使梅素若作难,自愿拚舍此身,心念一决,含笑说道:「教主……」

  梅素者目光如电,见长恨道姑面色一黯,倏又开朗,已猜出她心思,暗道:
「若任她死在我面前,他若知晓,必定恨死我了。」她于赤镇,初见长恨道姑,
口称前辈,执礼甚恭,虽她另有解释,只是潜意识,仍是为了华云龙,否则早就
问长恨道姑一个叛教之罪了。眼下见长恨道姑,大有自承罪状之意,芳心大急,
峻声截口道:「住口。」一顾石万铨,道:「石护法,拦截顾鸾音,是由你全权
安排,四周防护,严密与否?」

  蔡薇薇听到此处,芳心一动,暗道:「莫非梅素若是有意引我来此?」转念
之下,一瞥贾嫣,四目交投,贾嫣点了点头,两人俱作此想。

  石万铨听出梅素若话中有话,微微一怔,以他功力,稍一留意,贾嫣与宫氏
姊妹,如何瞒得住他,目光一转,朝四女隐身之处,震声一阵长笑。这石万铨功
力好生高强,笑声划破夜空,震荡四野,直入云霄,相隔偌远,贾嫣与宫氏姊妹
,已感耳膜一阵剧痛,头脑发涨,承受不住。

  蔡薇薇睹状,芳心一急,脱口一声娇叱。她情急之下,那声娇叱,凝足功力
,透过石万铨笑声,直穿对方耳鼓,梅素若与历九疑,猝不及防,气血一涌,旁
侍九阴教徒,更是如雷贯顶,摇摇欲坠。石万铨愕然住口,沉声道:「原来有绝
世高手在此,请出一会如何?」

  蔡薇薇知道今夜不可能平安退出,悄声儿道:「三位姊妹,九阴教高手云集
,你们不是敌手,待会最好避开高手,只找那些教徒下手。」像这种话,虽是实
情,却绝不宜出口,好在三人知她纯真,未有不快之感,闻言齐齐颔首。

  宫月兰笑道:「不劳关照,我本来就只想袖手旁观,看看你的绝世武功。」
蔡薇薇抿嘴一笑,当先走出,三人随后跟着。

  长恨道姑望见蔡薇薇,脱口唤道:「薇儿,是你。」

  蔡薇薇娇声道:「顾姨,我倒要感激九阴教困住你,这次我可不能再放你走
了。」

  长恨道姑微微一笑,目光一扫贾嫣与宫氏妹妹,招手道:「嫣儿,你与两位
姑娘权在我身后吧。」

  石万铨一瞥之下,已看出四小浅深,对方身具这等功力的,竟是盈盈十七,
娇艳如花的少女,不禁奇道:「咦。」

  只听梅素若冷冰冰道:「那丫头叫蔡薇薇,武圣之后。」

  忽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老和尚,饶你有生公之心,怎奈顽石不点头,还
是收起婆心,拿起方便铲。」

  厉九疑厉声道:「那一个?」

  那声音冷冷说道:「黄山瞿天浩。」

  九阴教诸人,都不禁神色微变,眼前形势,大出他们意料之外,玉鼎夫人今
非昔比,蔡薇薇武功绝世,九阴教下,皆曾见过,石万铨为人引走,迄今未返,
加上瞿天浩与慈云大师,九阴教已成有败无胜之局。此际,葛天都、申省三、樊
彤,眼看包围已难有效,均回至梅素若身畔。

  樊彤怒声道:「瞿天浩,倒小有名气,为何不出来,见不得人?」

  只听瞿天浩冷冷一哼,道:「魑魅魍魉,老夫懒得见。」

  梅素若趁樊彤与瞿天浩对答之时,朝葛天都道:「葛堂主之意如何?」

  葛天都低声道:「属下以为硬拚不值,不如留待玄冥教开坛大典中,一举歼
灭这批大对头。」

  梅素若目光一扫余人,道:「诸位呢?」

  申省三叹道:「此事极端隐密,不知如何,竟遭他们探得,否则四位护法齐
来,何惧之有,眼下也只有如此了。」

  梅素若微微一哂,忽然持杖向前五步,清冷的目光,盯在长恨道姑身上,道
:「顾……长恨道姑,你我一搏,你自信是胜是败?」

  长恨道姑怔了一怔,暗道:「葛天都他们倒有罢手之意,你怎地反不肯暂退?」
心中在想,含笑说道:「贫道焉是当令九阴教主之敌,自然是败。」

  蔡薇薇心中暗道:「顾姨与梅素若一战,若是失手,未免有损以往英名,大
是不值。」转念之下,挺身而出,道:「梅素若,顾姨焉能与你这后生晚辈动手
,干脆由咱们打一仗。」

  梅素若充耳不闻,道:「未曾动手,难断胜负,论来我败面居多。」语音微
微一顿,道:「你我一搏,你胜,九阴教今后不再找你,我胜那就请你委曲一二
了。」

  长恨道姑暗暗想道:「若能了此一事,本也不错,只是我固不许败,她教主
尊严,亦不容触犯……」心念转动,一瞥慈云大师,希望他从中转圜。

  慈云大师寿眉一蹙,道:「梅教主。」

  梅素若傲然一笑,道:「大师,莫非亦想指教?」

  慈云大师含笑道:「贫僧老了,老不以筋骨为能,岂敢逞强斗狠。」顿了一
顿,道:「以贫僧之意,玄冥教开坛大典即在目前,何不稍待数日,于天下英雄
之前解决,不是更好?」

  梅素若沉吟不语,其实,她原意正望如此,芳心暗暗忖道:「那开坛大典,
聚集了天下武林人物,形势之复杂,那是不用说了,想解决恩怨,不是件容易的
事。」

  忖念未已,蓦地一声厉啸,石万铨身若大鸟,扑回场中,火光下,但见他面
色铁青,右手衣袂,断了一角。他瞥了慈云大师一眼,嘿嘿一笑,厉声道:「慈
云,那小辈是那一个?」

  慈云大师双眉微耸,道:「阿不都勒。」

  石万铨道:「没听过,他的师父是谁?」

  慈云大师淡然道:「阁下想必会过他那柄金剑,那金剑,是天下第一利器,
干将莫邪,亦且不及,难道还不知他师门?」

  石万铨峻声道:「老夫是猝不及防……」一顿,改口道:「是「一剑盖中原」
向东来那死鬼的弟子?」

  蔡薇薇冷笑道:「好不要脸,打不过人家,来这里粗声粗气,摆给谁看。」

  石万铨正值怒火高涨,闻言正如火上添油,狞笑一声,道:「好丫头。」蔡
薇薇不避不躲,玉掌一抖,迎将上去。

  两人都是阴柔暗劲,出手无声无息,待掌力一接,波的一响,潜劲四溢,慈
云大师人在近处,也觉压力极大,心中微惊,不由仔细打量蔡薇薇几眼,暗道:
「这等纤纤弱质,竞有如此功力。不可思议。」

  石万铨怒哼一声,右臂一抬,似有再度出手之意,心念忽又一改,举步走至
梅素若身畔,嘴唇微动,似以练气成丝传音入密讲话。梅素若玉面一变,目光一
抬,道:「如大师之意,此事延在玄冥教开坛大典。」不待慈云大师答话,鬼头
杖一抖,飘然退去,石万铨、葛天都等追随在后,九阴教徒,纷纷熄火往林中退
入,展眼间,走得干干净净。

  蔡薇薇奇道:「他们退得如此仓猝,莫不是九阴教遭了什么大事?」

  慈云大师摇一摇头,道:「贫僧也是不知。」转面蔼然道:「蔡姑娘……」

  蔡薇薇娇声道:「叫我薇儿嘛。」

  慈云大师微微一笑,道:「也罢,贫僧三十年前首游金陵,即曾见过令祖与
令尊,托大叫你一声薇儿了。」

  蔡薇薇美眸一张,道:「这事我从未听我娘说啊。」

  慈云大师笑道:「令尊彼时犹幼,令祖则见贫僧江湖中人。不愿深交,只是
令尊隐藏的太密了,直到如今,贫僧始知你家原来是武圣之后。」蔡薇薇口齿一
启,欲待解释祖上遗训,严命子孙不得涉足江湖。

  忽听长恨道姑道:「瞿大侠为何犹不出来?」

  慈云大师目光一转,长长叹息一声,道:「他是为了司马老弟之死,发誓如
不寻出凶手,剖心沥血,不愿再见旧日好友之面。」

  长恨道姑面庞一转,朝林中道:「瞿大侠这等为友义气,古道可风,长恨万
分钦佩,只是未免过于……」

  慈云大师这旁说道:「他只怕已然离去。」

  蔡薇薇插口娇声道:「朱伯爷还因瞿伯爷不肯出山的事,大为不悦哩。」

  长恨道姑暗暗忖道:「再不走,被这丫头缠住,可难脱身了。」她这些年来
,总是避开华家的亲朋好友,瞿天浩不出,她少见一个,倒是求之不得,转念下
,含笑道:「你们慢慢谈吧,贫道有点急事。」转而一举贾嫣,道:「嫣儿,你
师父早已北上,探查三教动静,沿途留有暗记,你速去会合。」

  慈云大师并非呆人,暗道:「她这一走,形踪自是更加隐密,以后往那儿去
找?」心念一转,急忙道:「顾姑娘请慢,那位西域的阿不都勒,有话想跟你一
谈。」

  长恨道姑道:「下次说吧。」顿了一顿,道:「贫道长恨,若大师再称呼俗
名,恕贫道不予置理了。」阿不都勒与华天虹,情同手足,她更不愿见,话来说
完拂尘一摆,腾身而起。欲待一走了之。

  慈云大师一声佛号,手持烂银方便铲,双足一蹬,与长恨道姑同落在树梢上
,拦住去路。长恨道姑黛眉一蹙,偶然道:「大师莫非不让贫道走?」

  慈云大师急道:「贫僧怎敢?」

  长恨道姑冷然道:「那请让开。」慈云大师心念连转,一时间,却想不出以
何方法,留住长恨道姑。

  忽听贾嫣高声道:「师伯啊,与九阴教订约,于开坛大典了结此事的,是慈
云大师,您老人家走了,岂不使大师失信了?」

  慈云大师喜道:「令师侄之言极是,请顾姑娘勿令贫僧为难。」他仍称长恨
道姑为「顾姑娘」,其中含意,自是不忘玉鼎夫人顾鸾音与华家之深厚关系。

  长恨道姑暗嗔道:「好丫头,你也敢联同他们,对付我了。」

  贾嫣双膝一曲,突然跪在地上,玉面一仰,颤声道:「师伯,您老人家何必
自苦如此,徒侄甘冒万死之罪,还是请您留下吧。」

  宫氏姊妹对望一眼,齐朝长恨道姑躬身施扎,宫月蕙道:「华山门下宫月蕙
与妹月兰,谒见前辈。」

  长恨道姑含笑道:「不敢当,令祖可好?」

  宫月蕙道:「他老人家托福,尚称硬朗。」说到这里,以目示意,要妹妹开
口。

  宫月兰早想说话,见状急急接口道:「顾老前辈,你当可歌可泣,至情至性
的事迹,晚辈们闻之已久,深憾不得一见,今夜幸挹清芬……」

  长恨道姑截口笑道:「不必奉承了,什么话直说吧。」

  宫月兰肃然道:「前辈恕罪,您未免过于娇情。」

  长恨道姑微怒道:「你们小孩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岂可妄论?」心中
暗暗忖道:他们包围着我,众下说辞,不用点心计,看来是走不成了。心中在想
,口中说道:「嫣儿起来,师伯不怪你。」贾嫣伏地再拜,盈盈起立,神色凄然
,欲言又上。

  长恨道姑心中暗叹,转面朝慈云大师道:「大师,九阴教与贫道之事,既至
开坛大典,他事不如也留于彼时,何如?」

  慈云大师道:「顾姑娘必到么?」

  长恨道姑冷冷说道:「顾鸾音必到就是。」身形一拔,扬长而去。慈云大师
微一疑迟,但想江湖人物,一诺千金,长恨道姑既言必到,再加拦阻,无异侮辱
,表示不信对方之言,极可能就结下冤仇,终是不敢出言相阻。

  长恨道姑奔出数里,忽觉有些不对,倏地扭头一望,只见蔡薇薇笑靥如花,
紧随不舍,看来跟了不少时候了。蔡薇薇见已被发觉,噗哧一笑,道:「顾姨,
我想跟你。」

  长恨道姑脚步一收,微嗔道:「小丫头,你敢不信我的话。」

  蔡薇薇窃窃一笑,随之停下,道:「什么话啊?」

  长恨道姑道:「我说……」倏然住口。

  蔡薇薇吃吃一笑道:「我替顾姨说吧,顾姨说的是顾鸾音必到,只是顾姨早
说,你不是玉鼎夫人顾鸾音,既然如此,当然与长恨道姑无关,到时不妨托人带
一个讯,说玉鼎夫人早逝,长恨道姑自不用应约了,那位大师老实,却未听出。」

  长恨道姑正是这般心意,被她道破,不禁笑出声来,旋又长长一叹,蹙然道
:「薇儿,算你聪明,只是人各有志,何必相强……」

  蔡薇薇接口道:「所以嘛,我跟定顾姨了。」

  长恨道姑怔了一怔,面色陡然一沉,道:「你再追我,当心我就把你视为生
死大仇了。」

  蔡薇薇星眸一红,道:「你打么,反正我不走。」

  长恨道姑见她泫然欲泣,连忙面色一弛,笑道:「顾姨我说话重了点,薇儿
,你又何必在意。」

  蔡薇薇一笑,道:「那顾姨许我跟随了。」她死缠活缠,长恨道站也真拿她
无法,再说,蔡薇薇温柔天真,有若瑶池玉女,那是谁也愿意亲近的。

  长恨道姑无可奈何,笑道:「我那敢不许哪。」

  忽听阿不都勒的声音道:「既有蔡姑娘随行,小弟请就此辞。」一道黑影,
由林内冲起,如摩空巨鹘,向西北而去。

  长恨道姑一怔,扬声道:「好啊,阿不都勒,你居然也敢在贫道之前卖弄。」

  但听阿不都勒遥遥说道:「顾姑娘恕罪,小弟……」语声渐远,杳不可闻。

  长恨道姑自语道:「看来他的武功,几可赶上他师父当年威震中原之时了。」
一顾蔡薇薇,笑道:「小丫头,你早知他追蹑我后了吧?」

  蔡薇薇抿嘴一笑,道:「您不听他说话口气,只怕早追了不少时间,只是你
未察觉而已,不然,慈云大师,霍大侠岂能偌巧赶来。」

  长恨道姑摇头苦笑,道:「走啦。」

  玄冥教开坛大典,于沂山放牛坪举行。这放牛坪一名,不见载于方忐,遍询
乡人,亦无知者,似仅是玄冥教自己人命定其名。其位,据玄冥教知宾云,在沂
山之南,重山叠壑中,遥对蒙山,距沂水城百余里。四月下旬,沂蒙山附近诸县
,沂水、临朐、安邱、蒙阴,玄冥教所设宾馆,巳有人满之患。

  由于江湖平静已久,华家如日中天,绝大部分的人,都意味不出此事之严重
,欣然而来,视同一场热闹。五月初一起,已有人入山,随途自有玄冥教宾馆膳
宿,弟子分导,无虑失途。这一日,五月初四,大部分的人,已然入山,酉牌时
分,又有一批人导引而至。

  由一处两壁插天的羊肠小道穿过,豁然开朗,只见四周山顶,起伏成态,乍
望若牛,这放牛坪之名,恐即因此得来。峰岭环中,一块盆地,遍植苍松翠柏,
乌鸣嘤嘤,真不似魔头盘踞之所,远处隐见飞甍碧瓦。当前则是一条宽敞石道,
迎面一座漾白玉牌坊,上书「君临天下」四个斗大金字,朝霞之下,金光闪烁,
气派雄伟。

  其中一个青衫老者冷冷一哼,道:「好狂。」

  忽听一人说道:「单大侠何事不满?」

  众人移目望去,只见路旁一个三绺花须,目光奕奕,穿黑绸长衫的老者。那
青衫老者微微一惊,心中暗道:多年来出江湖,这人居然可以一口叫出我的姓名
,玄冥教果不等闲。原来这青衫老者,姓单名世民,是天台派耆宿,乃「江南孺
医」余尚德师兄,武功却远胜其师弟,这乃因「江南儒医」殚力医道,武功进展
自缓,而单世民隐居天台,毕生练功。

  这番「江南儒医」金尚德被携,惊动天台全派,他勇为天台派武功最高之人
,自不能坐视,遂率领几个弟子出山,恰逢此会,趁机加入,预备潜探玄冥教总
坛,以为必无人识得自己,可收奇袭之效。讵料,身在半途,便已被人认出了。
他心头暗震,道:「尊驾是谁?」

  那黑衫老者道:「兄弟崔恒,忝掌地理坛。」

  单世民容色一动,拱手道:「原来是以七十二式「魁星点元」判官笔法,称
雄滇中的「一笔勾魂」,失散了。」

  那「一笔勾魂」崔恒抱拳道:「好说,那及单兄的「归元神功」,此功失传
百有余年,单兄重新练就,天台一脉,又行将称盛武林了。」

  单世民心中惊凛之极,暗道:「我隐迹三十余年,就为专练这一神功,门下
弟子,犹不知晓,这玄冥教何来神通,竟探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崔恒道:「敢问单兄,是否敝教沿途招待不周,迎宾弟子,有失礼之处
,单兄请尽量说出,兄弟必严加惩处。」

  单世民呵呵一笑,道:「贵教招待,真令兄弟有宾至如归之感,兄弟那有不
满。」

  崔恒道:「那么单兄何以不说?」

  单世民暗骂:你这是装痴作傻。一指那牌坊上,「君临天下」四字,哈哈一
笑,道:「只弟愚味,请崔坛主解释这四字含意?」

  崔恒目光一转,随又收回,淡淡一笑道:「哦!原来单兄因此不悦。」顿了
一顿,道:「单兄此刻不明,大典之后,即可明白了。」言外之意,玄冥教今后
,即可慑伏天下英雄。

  单世民嘿嘿冷笑,突然将手一拱,道:「大典之中,兄弟想请崔尼指教。」

  崔恒双眉微耸,道:「兄弟奉陪。」拱手一礼,转身朝路旁一条小径走入,
倏已不见。

  忽听有人笑声道:「单前辈,贵派失传神功复得,可喜可贺。」

  单世民转面望去,但见乃是一名文士打扮,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左手握着
一柄折扇,那折扇扇骨乌光发亮,显系上好精钢打造。他只觉眼生之极,心中思
索,口中敞声笑道:「这位老弟……」

  那中年文士笑道:「单老前辈,可记得点苍姚宗恩?」

  单世民这才想起,暗道:原来是他。面上却蓦然一冷,道:「原来是姚老弟
,闻你十年前接掌门户,如今贵为一派首脑,这才可喜可贺。」将手一拱,道:
「人多不便,少陪了。」

  他不便与此人交往,偕着众人又向前走去,欲待离开。适才单世民与崔恒间
话之时,众人都伫足观看,此际,窃窃私议,嘈杂一片,重新循道走去,迥不同
初入谷时的宁静。原来点苍一派,也属侠义道中,三十年前,也是人才济济,却
突然宣布封山,漠视妖氛弥漫,连北溟大会与建醮大会,也未参加,故单世民殊
为不屑。

  但听姚宗恩激声叫道:「单老前辈,请暂留玉步,听姚宗恩一言。」

  单世民故做未闻,姚宗恩双眉一挑,高声道:「单老前辈,你连一句话也不
容点苍交待么?」

  单世民不能再做未闻,转身站定,漠然道:「你有何言?」

  姚宗恩上前三步,靠拢过去,目光微闪,见两人这一耽搁,已落后数丈,那
人群已穿过「君临天下」的牌坊,簇拥前行,当下肃然道:「北溟、建醮二次大
会,本派不克参与,非是食生怕死,实是家师……」他感到难以启齿,顿了一顿
,始道:「家师败在无量神君手下,依约封派二十年之故。」

  单世民眉头耸动,道:「原来如此,只是信有大信小信之别,事关武林苍生
,贵派却袖手不问,若非华大侠母子,如今江湖……」

  姚宗恩截口苦笑道:「老前辈说得不错,家师本也预备如此,宁愿失信,受
人笑骂,除魔卫道,也得尽上一份力……」他喘了一口气,接道:「只是,就在
此时,忽然发觉本派上下,除了少数人外,全部中了剧毒,功力锐减,也难和人
动手。」

  单世民听到此处,歉然说道:「老朽不明内情,老弟多多包涵。」

  姚宗恩道:「本派未曾明言,难怪同道误会。」他似是有着无穷感慨,喟然
长叹一声:道:「家师因此抑郁以终,遗命必报此仇,三十年来,本派卧薪尝胆
,意欲一雪斯耻,可是无量老儿已毙文太君之手,本派再无机会,不想那老鬼弟
子谷世表,竟敢大发开坛柬帖,本派自是倾力而来,要当着天下英雄之前,一雪
此羞。」

  单世民叹息一声,道:「老朽预祝成功。」语音一顿,道:「只不知贵派所
中之毒,是何人所放?」

  姚宗恩牙关一挫,格格作响,道:「反正与无量老儿脱不了干系。」

  单世民暗暗忖道:「这等深仇,点苍派自必全力报复,今天之会,决免不了
一场腥风血雨了。」思忖中,觉出久停此地不好,举步而前,口中问道:「贵派
来了多少人?」

  姚宗恩压低嗓子,道:「后辈不说,同辈有九人,另外两位师叔都来了。」

  单世民目光一亮,道:「有「点苍双剑」,除魔卫道,凭添不少力量。」

  姚宗恩道:「前辈似是估计玄冥教极高。」

  单世民轻轻叹息一声,道:「老朽初时也以为,谷世表后生晚辈,能有多大
气候,现在却忧心忡忡,这谷世表之难缠,怕犹在当年九曲神君之上,华大侠又
未前来,唉!有华华公子,至少也要好些,可惜又不知去向了。」

  姚宗恩面露不服之色,道:「华大侠武功盖世无双,那是不争之事,但华华
公子年纪轻轻,老前辈未免过于看重了。」

  俩人走得不远,却见一白衣少女指挥婢仆接待,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谷忆
白。谷忆白秋波一转,道:「仆僮们无知愚劣,自难侍候高人,不如就由我陪两
位上宾馆休息如何?」

  单世民道:「怎敢有劳姑娘?」

  谷忆白道:「无妨。」转身行去,单、姚二人,也只得举步跟上。

  谷忆白领着二人,由广坪上侧,转至一条卫衢道。正行间,谷忆白面庞一转
,笑道:「姚大侠,你莫非以为敝教太穷,供不起来客?」

  姚宗恩楞了一楞,道:「请恕在下不明姑娘何谓?」

  谷忆白格格一笑,道:「哦,姚大侠难道会不明白?」

  单世民呵呵一笑,道:「姑娘莫打禅机,直接示下了吧。」

  谷忆白吟吟一笑,道:「姚大侠,令师叔「点苍双剑」,一居第二宾馆,一
居第三宾馆,贵师兄弟及令徒侄们,又分居于第四至第九宾馆,不但未用真名,
且未报出门派,使敝教大为困惑,莫非姚大侠恐敝教见了贵派人多,怕供应不起
而推拒,故为此举么?」微微一顿,笑道:「这请姚掌门尽管放心,就算贵派来
了千人以上,敝教也可接待无亏,况仅区区五十余人而已。」

  这一番话,直说得姚宗恩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心中却是大为骇异。原来点
苍一派,本来早已议妥,为雪耻辱,全派精锐齐出,却恐玄冥教见了,自量不敌
,改由暗中下手,故除姚宗恩外,皆化名潜入,待大典时,始会合挑战,讵料,
玄冥教早已察觉,连人数都一个不差,谷忆白一语双关,更露出窥视之意。单世
民见状,恐他忍耐不住,连忙一扯他衣袖,哈哈一笑,道:「贵教消息灵通,佩
服佩服。」

  谷忆白黑眸一闪,道:「单前辈过奖了,贵派……」

  单世民截口笑道:「老朽三位师弟,八名师侄,分批前来,或亦未向贵教挂
上一号,尚请恕罪。」

  谷忆白暗道:老江湖果然机警,微微一笑,道:「单前辈言重了。群雄不嫌
敝教邪魔外道,惠然肯临,已是无任感激,人家高兴怎么样,便怎么样,敝教哪
敢置喙,一来恐招待不周。二来也恐宵小之辈,借机漏水摸鱼,故不得不注意一
二而已。」她冷嘲暗讽,两人都无法接门。谷忆白顿了一顿,又道:「这次若非
敝教任长老及长孙长老,认出贵二派高人,否则传出江湖,岂不让人家说咱们玄
冥教,有目如盲了。」

  单世民哈哈一笑,道:「贵教任长老及长孙长老想必绝世高人。」

  谷忆白淡然道:「长孙长老久隐世外,为当初营建祖师九曲宫的「圣手鲁班」
之后,而今复为敝教兴建别宫……」

  单世民心神震动,道:「可是长孙博?」

  谷忆白螓首一点,道:「不错。」顿了一顿道:「任长老嘛,那就大大有名
了,两位想必还未忘记,二十年前的风云会总舵主吧?」

  姚宗恩惊呼道:「任玄?」

  谷忆白淡然一笑,道:「那正是任长老。」说到这里,三人已来至一处院落。
但见曲房连接,回廊交错,菁林垂影,绿水为文,青山紫阁,廊道相通,美轮美
奂,宏丽之极。廊道之中,除了与会群雄,往来多系美丽少女。

  谷忆白信步站定,道:「两位是要与贵派之人同住,抑是独居?」单世民与
姚宗恩相望一眼,暗暗苦笑,他们方入放牛坪,虽知同门皆已入谷,尚未连络,
又不好转向玄冥教询问,反不知同门居于何处。

  谷忆白吃吃一笑,突然轻拍玉掌,立刻有两名秀丽少女走来,欠身道:「姑
娘有何吩咐?」

  谷忆白一指两人,道:「好好侍候这两位大侠歇宿,不可有违。」那两名秀
丽侍女应了一声,走至单世民与姚宗恩身前,检衽为礼,齐道:「见过爷官。」

  正在这时,但见来路之上,转出俩人,领先一人是红脸白髯的老者,后面一
女,女的布衣无华,却是风姿绝世,神情端凝,却是美秀绝尘。谷忆白自己已经
猜出那对女的是谁了,目注那中年美妇一眼,暗道:「我果然极为似她,不知为
何,心中一股孺慕之情,恨不得扑人那中年美妇怀中。」

  那中年美妇漫步而来,见了谷忆白,同是一楞,双目也是齐盯在她玉面之上。
突然朝谷忆白走去,蔼然道:「姑娘,可以请教姓名么?」

  谷忆白冷傲尽收,恭恭敬敬,裣衽一礼,道:「晚辈谷忆白。」

  那中年美妇闻言,又道:「姑娘是何方人氏?」

  谷忆白不答反问,道:「前辈可是「慈心仙子」?」

  那中年美妇微微一笑,道:「那是江湖朋友抬爱,白素仪那配是称。」

  那白素仪虽是白啸天之女,却自幼由其娘许红玫携离神旗帮,定居梵净山,
终年侍娘茹素,未出一步,不但未染半分草莽习气,那温柔和平,纤尘不染,见
者无不誊为龙华会上之人。后配「霹雳拳」彭拜,为赎父愆,更是与丈夫勉力行
善,那慈祥温和,虽奸恶也稍销凶心,所经之处,化戾气为详和,故江湖贺号「
慈心仙子」。

  那彭拜乃武林双仙「霹雳仙」之徒,北溟一会,霹雳仙饮恨而殁,他其时年
幼,遂致流落江湖,总因他自知奋勉,赖师伯「逍遥仙」朱侗扶掖,华天虹匡持
,终于扬眉吐气,成为名震江湖的大侠。但可惜英年不允,亦在五年前病逝。

  谷忆白望着白素仪,白素仪冰生行善为乐,仁者得寿,心平气和,虽及四旬
,依然貌若中年,风华未减,她竟是愈觉亲切,脱口道:「那里,前辈貌美若仙
,心慈如佛,「慈心仙子」之美号,那是再恰当也没有了。」

  白素仪莞尔一笑,道:「这且不提,姑娘是那里人,可否见告?」

  谷忆白道:「晚辈就是青州人氏。」

  白素仪「啊」了一声,面上大有失望之色,白素仪摇了摇头,道:「我不太
相信。」谷忆白芳心一动,暗暗想道:「她话中之意,似是把我当做她的女儿…
…」但听白素仪道:「姑娘,尊父母还在么?」

  谷忆白口齿一启,还未说话,那红脸白髯老者,正是玄冥教总坛坛主端木世
良,干咳一声,道:「彭夫人,敝教谷姑娘父母当然健在。」

  白素仪充耳不闻,道:「尊父母在否?」

  谷忆白螓首一点,道:「托前辈之福,家父母今犹矍铄。」

  白素仪大感失望,暗道:「奇了,天下真会有非亲生骨肉,而如此相似的?」
心中一动,问道:「可否容贱妾一见尊亲?」

  忽听那端木世良扬声道:「彭夫人,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见面何为?」

  白素仪恍若未闻,又道:「谷姓想非姑娘真姓,姑娘真姓又是什么?为何又
随师而姓?请信我诚心,匆以虚言相欺。」

  端木世良皱眉道:「彭夫人如此探问敝教谷姑娘私事已犯江湖大忌了。」举
步走去。

  谷忆白柳眉一蹙,道:「端木伯伯,你怎么了?」

  端木世良双眉一皱,忽又哈哈一笑,道:「彭夫人竟然关顾敝教神君爱徒,
殷殷垂询,这是好事,老朽欣喜得很。」

  白素仪微微一笑,道:「姑娘之意如何?」

  谷忆白含笑道:「前辈夫妇都是江湖景仰的高人,几时有空,家父母必愿欣
然一晤。」语音一顿,道:「从师而姓,则是家师征得家父同意,自幼如此。」

  白素仪失望的叹了一口气,问到此时,也不由她不死心了。她螓首连摇,目
中泪光浮动,谷忆白方心一阵激动,只觉恨不得扑入白素仪怀中,以慰其心,这
种感觉,连她自己也莫名其妙,强自抑住,暗道:「他们与我算是仇敌,我怎么
会有这种念头?」转念之下,微微欠身,道:「晚辈告辞了。希望他日再聆前辈
教益。」

  端木世良暗暗吁了一口气,敞声笑道:「大典在尔,来客众多,老朽职责在
身,请恕简慢了。」朝白素仪一抱拳,偕谷忆白转身而去。

  白素仪勉强还礼,道:「谷姑娘,但愿近日能再见面畅谈。」

  谷忆白道:「晚辈也愿如此。」她走至路的转角,忍不住又回头望去,见白
素仪目送她去,她也觉得有些恋恋,顿了一顿,始行移足。

  原来白素仪与彭拜结缡以来,生有一女,乳名小羽,未满周岁,由仆妇抱去
大巴山玩耍,竟然双堕深壑,一并死去。彭拜夫妇次日寻遍山谷,始行发觉,见
了仆妇与次女尸骨一恸几绝,白素仪终日以泪洗面,半年之久。后来,她渐渐看
开,只以为父亲生平为恶太多,报及孙女,除了尽力行善,连华天虹夫妇也未告
诉,故华云龙还不知自己有这样一个早夭表妹。

  午牌未届,「九曲别宫」前的广大石坪之侧,凉棚之中,已坐满了天下群雄。
东侧凉棚,九阴教与星宿派,各占一半,中间隔了一丈,泾渭分明。左边一截,
梅素若扶杖端坐,紧靠着坐的,却是石万铨与两个不知名老者,白发皤然,看来
都近半百,以下才是葛天都,厉九疑等一殿三堂之主。

  星宿派,为首的却是申屠主,未见东郭寿出面,令狐兄弟,呼延恭、房隆,
位于左方。这两派加起来,也不下二百人,且个个神莹凝固,手脚沉稳,功力俱
非泛泛,声势着实不小。西侧凉棚,坐着都是侠义道中人,以蔡夫人为首,加上
点苍、天台的人,也有百余人了。

  正面的凉棚,则闹哄哄一片,迥不似东西两棚中的静肃无哗,这座凉棚中的
人,大部分是普通江湖人物,人数最多,不下两三千人,虽然棚搭得最大,也几
乎挤不下了,彼等不时朝东西两棚指指点点,私议窃窃。那石坪正中法坛,这时
,法坛之上,神龛绫幔,已然揭开,祭台上供着两块牌位,左画「无量山祖师李
公讳无量之圣位」,右画「九曲宫祖师沈公讳明哲之圣位」,香花供物,法器齐
具,灿然大备。武林中,知道那百余年前九曲神君之真名实姓的,几乎没有,这
时方始知晓。

  既是端午佳节,玄冥教少不得备有各色粽子,应时果物,不过除了正面棚中
的外,谁也不曾食用。将近午时,忽见三人伴同而来,领先是一个披发头陀,须
发赛雪,银箍束发,身着月白僧袍,手提烂银方便铲,随后两名中年男子,一个
肤如古铜,方方脸膛,肩阔腰圆,一个身穿白衫,面目清秀。群侠见状,纷纷起
身招呼,来者正是慈云大师高泰,阿不都勒。慈云大师目光一扫棚中,未见长恨
道姑,霜眉不由一皱。

  慈云大师微目光一转,朝蔡夫人宣文娴道:「令媛随着玉鼎夫人,难道现犹
未到?」

  蔡夫人怔了一怔,不答反问,道:「薇儿如何与她在一起?我们正在找寻这
位夫人哩。」

  慈云大师叹道:「她若不来,那必隐遁世外,天下之大,此后又如何寻找?」

  蔡夫人若在从前,那是连江湖现状,也不明了,落霞山庄一行之后,不但得
知江湖大事,即若干旧日恩恩怨怨,也略有所谙,闻言急道:「玉鼎夫人当年历
害对头极多,不要是碰上了吧,薇儿不知如何了?」

  慈云大师转面朝对棚望去,道:「糟了,可能是九阴教违约下手。」

  阿不都勒见他们一个关心女儿安危,一个心急玉鼎夫人下落,说了半天,不
得要领,不由哑然一笑道:「大师尽可宽怀,我若非见蔡姑娘聪慧,多半可劝得
玉鼎夫人回心转意,如何放心离去?」

  慈云大师颌首道:「贫僧是太心急了些。」

  阿不都勒微微一笑,向夫人道:「以蔡姑娘与玉鼎夫人的武功,任何阵仗,
也能全身而退,夫人大可放心。」蔡夫人正想再问详情,忽听钟鼓齐鸣,抬头一
望,日正当中,恰是午正。

  钟鼓连鸣九响,全场肃然,那声音由于在于空谷,更觉铿宏震耳,嘹亮不绝
,声响未竭,但见由那宏丽的「九曲别宫」宫门,两排白衣童子鱼贯走出,每人
手中都捧着一个金炉,香烟袅袅。出宫门至坛下,越过丹樨,石坪,足有一两百
丈远,排首童子,行至坛下站定,然后一齐转身,侍立于红毡两侧,每隔一丈,
即有一名,总计也有二三百人了,这场面极为壮观。

  那炉中香烟,随风四散,瞬即布满石坪。钟鼓再鸣,但见宫门之内,井然有
序的走出一群壮汉,穿着黑衣,这群黑衣壮汉走完,则是青衣壮汉,青衣壮汉走
完,则是白衣者,最后是紫衣之人,其中则老者居多,浩浩荡荡,直至法坛之前
,倏然左右一分,绕至坛前,旋又汇合,齐齐转身,面向法坛。最内圈是紫、次
为蓝、白、青、黑,整齐的有如刀切,人数在七八百人之上,声势之浩大,实令
人目眩心惊不已。

  高泰浓眉微耸,低声道:「草莽人物,最是桀骜不驯,能号令有力,阵容严
整如此者,除了当年神旗帮,未见其比。」

  慈云大师蹙眉道:「想不到贫僧一生,竟经历第三次正邪决战。」语调之间
,大有叹息人心之好杀纷竞之意。

  阿不都勒冷冷说道:「眼下打点精神,多歼几个恶人要紧,那些感叹的话,
不提也罢。」

  忽听钟鼓一鸣,细乐轻奏,由宫门内,走出两列少年男女,左边少年,身穿
黄衣,唇红齿白,双手捧着连鞘宝剑。右边少女,俱是宫装,容色清丽,左臂半
挽,却是碧玉如意,斜靠胸前。

  单世民拂髯笑道:「世人好此者,却是不少。」

  忽听乐声陡扬,一行人缓缓走出,为首一人,身穿一袭大红花袍,颏下三绺
青须,面色晶莹如玉,正是那令现时江湖侧目,武林震惊的玄冥教主,而今的九
曲神君谷世表。谷世表行了出来,略一瞻顾,始复举步。他之身后,依次随着副
教主吴东川,劳山隐叟黄遐龄、紫霞子,阴山双怪、总坛与外三坛坛主及几个容
貌特奇的老者等二十余人。

  慈云大师叹道:「想不到这几个魔头还未死,瞧这样子,武林苍生势必再遭
一劫了。」

  忽听丁如山道:「那第三第四两人,老朽记得当是李无量师弟。」

  侯稼轩眉头微耸,道:「未听得李无量还有师兄弟。」

  丁如山冷然道:「他们师兄弟早年失和,两个师弟远走域外,故外间鲜有人
知。」

  单世民双眉一蹙,道:「想不到传言早已死去的魔头,今天在这开坛大典,
又一个个露面,华家又无人来,连华华公子也不知因何,迄今未至。」

  蔡夫人微微一笑,插口道:「以华大侠之才智,必是早有安排,诸位何必多
虑。」

  忽听白素仪呼了一口气,低声道:「并无长孙叔父在内,也不见任玄。」

  说话中,谷世表等,由那群少年男女开道,在细乐声中,踏着红毡,步下丹
樨,越过石坪,行至法坛,业已拾级而上。那群手捧长剑的少年,与臂抱碧玉如
意的少女,登上法坛,即停立于坛阶左右,每层各有一十二名,坛有三层,共三
十六名,隐合六六天罡之数。

  谷世表等,登上坛顶,乐声戛然而止,偌大广坪,偌多人物,骤然间,一阵
出奇的静默。陡然,坛下玄冥弟子,齐声躬身高呼道:「参见神君。」

  那玄冥弟子不下七八百人,且不少武功高强之辈,那呼声端的响过行云,惊
天动地,旁观之人,俱觉耳膜震痛,心旌摇摇。但见谷世表高踞坛上,目含威棱
,四向一扫,那鹰瞬虎视,煞威透人的气势,三面棚中的人,虽相隔老远,仍然
感觉到,不由心神皆为一凛。

  谷世表观毕,将手一挥,只听赞礼人高声道:「本教弟子免礼。」但听坛下
玄冥教徒暴喏一声,直起腰来,其行动之划一,数百人如同一人。此时,谷世表
始上前一步,环顾全场,缓缓说道:「敝教开坛典礼,蒙天下英雄宠临,玄冥上
下,感激不尽。」

  忽见东棚中梅素若离座而起,道:「贵教开坛大典,乃千古胜事,本教躬与
其会,无任荣幸。」

  谷世表转身抱拳,道:「多谢教主。」

  星宿派中,申屠主漠然道:「贵教大典,本派理当致贺。」谷世表微一抱拳
,也不多说。

  忽听一个洪亮苍劲的声音道:「好大的排场。」所有的人,闻声大惑。人人
转而望去,但见不知何时,正面棚上,站着一位矮胖,秃头红面,丰颊巨口,身
穿葛布短衫,手拿一柄蒲矮扇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逍遥仙朱侗。谷世表见状,
心中暗道:「这些老鬼也都还活着,打发起来,也非易易。」

  逍遥仙朱侗哈哈一笑,,飘身而下,直穿广坪,经过玄冥教坛下弟子之处,
迳自掠身越过,这种旁若无人之态,玄冥教下,个个心头震怒,只是教规森严,
没有谷世表命令,无人敢出手拦阻。忽听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厉声喝道:「矮
鬼,此地那有你卖狂的地方?」

  但见那高达八九丈的法坛,飘下一人,斜刺里截向朱侗去路,捷愈闪电,却
是那「番冢三残」的毛杰,群侠见他身法,暗暗一惊,知道三残果然名不虚传。
逍遥仙朱侗站定望去,呵呵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残废,好长的命。」

  毛杰生具隐疾,最恨人称他身有缺陷,闻言牙关挫得格格直响,狞声道:「
朱老鬼,你少得意,老夫要让你尝尝四肢俱残,生不如死的味道。」

  朱侗夷然道:「凭你这残废也配。」他一口一个残废,毛杰禀性凶暴,早已
难忍,阴恻恻一笑,十指箕张,猛然扑向朱侗。

  「番冢三残」生性阴毒,其武功也是歹毒万分,他双手犹隔七八尺,指尖已
迸出十股凌厉劲风,而且四外的人,立闻一股腐尸般腥臭之气,显然毛杰指力之
中,尚含有一种奇毒。朱侗岂能无备,呵呵一笑,蒲扇一挥,朝毛杰扇去。

  虽是一柄蒲扇,在朱侗这等绝顶高手,无异神兵利器,扇挟罡力,后发先至
,旁人以为毛杰必定变招换式。哪知毛杰张狂暴燥,与朱侗本有旧怨,心中暗道
:我这「腐尸指」,中者无救,一时三刻之内,不得解药,必死无疑,拼着受点
内伤,送这老鬼上路。心念电转,对那袭来蒲扇,视若无睹,双手加速抓向朱侗。

  逍遥仙朱侗闯荡江湖数十年,哪能不晓毛杰心意,不避不闪,蒲扇一抛,右
手骈如戟,一招「袭而死」,斗然反击过去,同时功行全身,闭住百穴。但听闷
哼与厉吼并起,逍遥仙朱侗被震的倒飞丈余,落地连退两步,连吐三口鲜血,身
形摇摇欲坠。

  那毛杰立于原地,双目无力地望着朱侗,惨然一笑,道:「老鬼,是你赢了。」

  逍遥仙朱侗勉强笑道:「毛杰,你这份狠劲,我朱侗算服了你。」

  毛杰也勉强一笑,道:「姓毛的死在你手中,也不冤了。」语甫落,突然鲜
血狂喷,身形一幌,倒了下去。

  这变故实在突兀已极,双方都知,以两人武功,要分胜负,绝非两三百招内
的事,讵料,二人一出手,就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丝毫不容许旁人有援手余地。
众人骇然大惊之下,只见法坛与西棚,人影连闪,群向朱侗与毛杰处扑来。

  玄冥教「番冢三残」的潘旭与皮自良,关心结义兄弟,随即扑至,皮自良蹲
下身子,用独臂一探毛杰鼻息,面色一变,道:「三弟完了。」

  潘旭脸色铁青,嘿嘿一阵冷笑,令人毛骨悚然,双拐一顿,凌空扑向彭拜与
朱侗,人在半空,右拐举起,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朱侗天灵。蔡夫人业已赶至
,清叱一声,长袖一拂,潘旭如受重击,身影一翻,降落三丈外。这乃是刹那间
的事,慈云大师、岭南一奇、阿不都勒、高泰、阴山双怪等,双方高手齐出,两
边对垒,大有立刻引发大战的局势。

  忽听谷世表道:「诸位长老请回,新仇旧怨,皆待典后一并解决。」此言一
出,岭南一奇首先转回,潘旭与皮自良,狠狠盯了朱侗一眼,始由皮自良抱去毛
杰尸体,悻悻转身。群侠不由一怔,想那「番冢三残」是何等暴戾人物,谷世表
淡淡一语,竟然止住二人捺下杀弟之仇。

  逍遥仙朱侗脸上黑气密布,神智已昏,当下由慈云大师挽着,回至西棚,白
素仪连忙走上,朝朱侗脸上一望,道:「内伤虽重,并无大碍,指毒却是可虑。」

  慈云大师蹙然道:「指毒如何?」

  白素仪沉吟道:「那指毒似是吸取腐尸秽毒练成,常人中了,那是瞬息即毙
,我身旁没有对症药物,只有以金针压制,朱师伯功力深厚,拖个一天半天,待
会后取药治疗。」白素仪说着,匆匆取出金针,插入逍遥仙朱侗胸前。

  只见法坛之上,香烟缭绕,细乐重奏,谷世表拈着香拜祭,宣了誓辞,然后
在檀木供桌上一只金鼎内滴了几滴血,其他的人,依礼而行,只有一个绿袍老者
,仅微向九曲神君圣位躬身,其余视若无睹,并无随同行礼。

  全场的人,无不屏气静观,见状瞿然一惊,这绿袍老者,刚才没有在出宫一
行人中,坪中无数高手,竟无一人知他何时登坛,仔细打量,但见他须眉皓白,
银髯过腹,双目开阖之际,精光四射,看来至少也在百岁之上。慈云大师道:「
谁知道那绿袍老者是何人?」

  群侠面面相觑,无一知者,顿了一顿,侯稼轩忽道:「瞧,九阴教与魔教似
也因此惊讶。」众人凝目望去,果见申屠主与梅素若等人,不时瞥向法坛,面现
异容,互相私议,有人甚至指着那绿袍老者。

  忽听蔡夫人道:「此人功力,当远在谷世表上。」

  高泰沉声道:「夫人估计他功力业已至何等境地?」

  蔡夫人略一沉吟,肃容道:「宣氏判断不出,但可断言,此人武功在宣氏之
上。」

  众人耸然动容,却又有些难信,重又望去,见谷世表朝那绿袍老者一揖,低
声说了几句,那绿袍老者微一颔首,由供桌举起金鼎,单手托着,行至法坛之前
,环视全场一眼,缓缓说道:「本教弟子听真,本教即日开坛,自此以后,大开
山门,广收门徒,各地分坛,通设天下,流传延绵,万世无疆。」顿了一顿,声
音忽转严厉,道:「今日承教主之托,主持歃血之盟,所有弟子,矢志效死,如
有贰心,剜心斩首,格杀无赦。」

  此人内功深不可测,毫无使劲用力的样子,语声也跟常人一般,偏是所有的
人觉得讲话的人就在身侧。他语毕,手中金鼎,蓦地脱手飞出,离坛二丈,鼎中
血酒下沥,那坛前坪上,平置有一口巨大螭鼎,血酒流入,右手一招,那金鼎又
飞回其手。

  棚中的人,无论是侠义道,九阴教或星宿派,普通江湖人物,无不大惊失色
,玄冥教弟子,却齐齐欢呼,此刻,那呼声更有天崩地裂的声势,令人透不过气。
「点苍双剑」的廖逸忠倏地叹道:「将内家真气凝炼到役物自如的田地,天下何
人可以办到?」

  那绿袍老者将金鼎内血酒,隔空倾入那座高可逾人之螭鼎,螭顶中本已满贮
美酒,顿时,执事以数十银杯舀起,逐人递饮。讵料,每杯才传了两三人,饮者
忽地仆地不起。待下令停饮血酒,已倒下了七八十人,玄冥教徒人人惊恐,吴东
川厉声喝道:「镇静,蓝衣执事,速将出事弟子移入宫中。」

  玄冥教号令森严,组织有序,虽然如此大变,一乱即定,由坛下奔出数十名
蓝衣大汉,将昏倒教徒搬走,行事矫捷,转眼间,场中情势一清,整齐如前。谷
世表怒容满面,厉声道:「苗岭高人,既已来此,为何尚不出面?」

  众人原在惊疑,闻言恍然,普天之下,除了苗岭之人,谁也没有这出神入化
的下毒本领,也没有这胆子。却听宫前阶上,传来清脆语声,道:「姓谷的,咱
们在此,你待怎样?」

  全场之人,本来都望向谷口方向,岂料人竟在彼,三位手足俱裸,酥胸半露
,面貌极美的苗装少妇,施施然由宫门走出,意态闲暇之至,赫然是苗岭三仙。
只听紫薇仙子笑声道:「谷世表,你这座九曲别官,盖得美仑美奂,咱们本待送
给祝融去,却又忍不下心。」

  谷世表厉声喝道:「你们将宫内弟子如何了?」

  兰花仙子淡淡说道:「我看他们看守的怪累了,点了一束「黄梁香」,让他
们休息休息。」顿了一顿,笑道:「你或许奇怪,咱们隔了那么远,如何下毒血
酒,实告诉你,咱们昨夜便在那金鼎内壁,涂了一层无色无味的毒药了。」

  谷世表怒不可遏,暗道:本教高手齐出,想不到让三个贱婢乘机而入。将手
一挥,三名老者忽然跃下法坛,身似劲箭,登上石阶。那三名老者,登未及半,
忽觉头脑一阵昏眩,不禁大骇,情知已中苗岭奇毒,欲退无及,二人扑身前倒,
只有中间老者,勉强退下三丈,静立逼毒。

  这三个老者,以身法而论,足以跻身顶尖高手之列,苗岭三仙未必是敌,但
一招未过,已倒下两人,苗岭毒技,当真厉害。苗岭三仙好整以暇,视若无睹,
梨花仙子娇笑道:「谷世表,咱们早在阶上布下一十八道毒阵,预备测验天下英
雄武功,你这三个属下本领不济,只越了五道,不如由你试试,能挺过几道?」

  谷世表面色铁青,阴森森道:「谷某今天不将你们擒下,碎尸万段,玄冥教
就此解散。」他已是怒至顶点,要知苗岭三仙干扰开坛大典,已是与玄冥教千万
弟子,结上了深仇大恨,复在彼等总坛,耀武扬威,谷世表志在一统江湖,当着
天下豪杰云集之前,那塌得倒这个台,移目朝那绿袍老者望去,道:「有烦师兄
捕下这三个贱婢。」

  那绿袍老者微一颌首,从容不迫,走下坛阶,举足之间,有若行云流水,霎
眼间,已在长阶之下。群侠睹状之下,彭拜、蔡夫人、慈云大师、阿不都勒等,
齐振袂走出棚外,向宫前石阶行去。谷世表冷冷一笑,举臂一挥,番冢三残余下
二人、阴山双怪,黄暇龄,俱下坛立于去路。

  但见那绿袍老者目光一抬,朝阶上苗岭三仙冷然道:「你们是束手就缚,还
是要吃一点苦头?」

  苗岭三仙一生怕过谁来,兰花仙子柳眉一挑,道:「你这老鬼是谁?」

  那绿袍老者冷冷道:「老夫之名,说出来吓死你等,不说也罢。」

  兰花仙子晒然道:「说大话也下怕山风闪了舌头,左右一个不知那座山的赤
霉魍魉,成了精而已。」

  绿袍老者怒气斗生,冷冷一哼,身形一闪,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越过婉
蜒石阶,立于宫前,其速度之快,直非言语所堪形容,苗岭奇毒,那自是毫无作
用了。苗岭三仙虽早知这绿袍老者,不同凡响,那料厉害以至于此,骇然大惊,
三人六手齐出,撒出一片无声无臭的九毒瘴。

  绿袍老者大袖一挥,发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劲风,九毒瘴犹未播开,已被卷上
半空,苗岭毒技,破天荒的,第一次失效了。苗岭三仙震凉之下,未及转念,只
听那绿袍老者嘿嘿冷笑道:「你们也该黔驴技穷了。」霍然一掌,大蓬劲风已罩
向苗岭三仙。

  苗岭三仙欲避无及,眼看即将伤在那绿袍老者手中。这绿袍老者武功之高,
真是匪夷所思,众人等大吃一惊,明知援之不及,却不能不尽心力。群侠功力虽
高,而拦截者,无一不是积世人精,一时间,皆难闯上丹樨,更不要说对苗岭三
仙加以援手了。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声佛号,一股柔和的潜力,斜刺里截来,绿袍老者那
重逾山岳的掌力,竟被引开,轰地一声巨响,砂石纷飞,劲风四溢,那九曲宫前
,一片广约十余丈的石坪,震出一个大坑。苗岭三仙幸逃一厄,余劲所及,依然
震得气血翻腾,连退数步。

  绿袍老者自命天下第一人,眼见居然有人可以卸开自己掌力,不禁「噫」了
一声,移目望去。但见宫门之内,缓缓走出元清大师,布鞋灰衲,手持佛珠,身
后一位娇若春花,艳赛朝霞的美艳少女,则是蔡薇薇。坪上侠义道与玄冥教两方
,见平台形势忽变,都歇下手来,注视平台之上。蔡夫人见了女儿随外祖前来,
心头一宽,但知此地不宜招唤,故未出声。

  但听绿袍老者哼了一声,道:「你就是元清小和尚?」

  他语气托大不恭之极,元清大师自不介意,含笑道:「正是贫僧,仓卒出手
,施主恕罪。」

  蔡薇薇却嗔然道:「我公公已上九十啦,你这老鬼,是什么人,竟敢对我公
公不敬,再不改口,哼哼……」

  她天真娇憨,凶霸霸说来,反更惹心怜爱,那绿袍老者不怒反笑,道:「哈
哈,小姑娘,你公公不过九旬,老夫今年则已一百四十有九,比你公公大了近一
甲子,你说称得不称得?」场中所有的人,皆惊于绿袍老者武功,数千道目光一
瞬不瞬,注目平台之上,闻言登时窃窃有声。

  一个人能活到如此高寿,简直令人难以相信,但见那绿袍老者武功之高,又
无法不信,要知一个人若活到一百多岁,而练武不辍,其高明不想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