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军旅梦想-芳华篇（2）

回到了排练室，刘峰没影了，郝淑雯背着手风琴加入合奏。其他所有人各就各位。唐宋这个时候尴尬了。他是唯一没事干的人，正打算要走。

杨老师叫住了他，“唐宋，到政委办公室去。有事找你。”

唐宋回答了个是。转身跑了出去。

刚跑了几步，感觉不对劲，腿上有东西磕磕碰碰的。想起口袋里还塞一苹果呢。要是这形象让团长政委看到，就要说军容军纪的事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何小萍从排练室出来，手里各拿着一个暖水瓶。唐宋掏出苹果回身走到她面前，塞她怀里，“何小萍，给你吃。”转身跑了。

何小萍，18岁。舞美队女队员。刚入伍不到一年，就混成了边缘人物。因为偷林丁丁军服事件，被认定品行不端，遭女队员集体冷落。

跳舞出汗味大，被男队员集体嘲笑。除了刘峰萧穗子以外，所有人都把她当笑话。跟她保持距离。

何小萍，呆呆地看着唐宋的背影。满脸都是惊诧。“这个高高个子的唐宋，除了跟自己都是去年春季入伍的同年兵以外，平时跟自己并没有任何来往呀。怎幺今天突然？？”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唐宋跑步到了办公室门口，停住了脚步。

政委在里面劝刘峰，让他军政大学进修。出来提一级正连。

团长也在。刚劝完，没效果。在那来回踱步。

刘峰一再推辞。把名额给别人。

政委有点不耐烦了，把话说透，“你还是现实点。腰已经伤了，跳不了舞。去大学进修，这幺好的事，团里好不容易向上级争取来的，直接地说，就是给你的。你这样的年年标兵，先进个人。去道具组干敲木头钉景片的木匠活，太浪费了。”

刘峰摇了摇头，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我父亲就是木匠。我又没啥文化。我从小就喜欢这个。让别人去进修吧。”

“这是你最后的决定吗？不要后悔啊。”

“嗯。我不后悔。”

“唉。”政委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刘峰的肩膀。

刘峰起身要走。政委拉住了他，把一个包裹递给了刘峰。让他带给何小萍。

还低声说了些什幺。

刘峰脸色凝重地出来了。

“报告团长，政委，唐宋前来报到。”唐宋在门外，喊道。

“进来。”

“是。”唐宋走了进去，立正站好，敬礼。

对唐宋这样的刚入伍还不到一年的新战士。政委的表情很严肃，威严，很有领导派头。

“唐宋，我看了一下你上星期在医院的体检单。你的各项检查都恢复正常。你个人觉得身体如何？”

“报告政委。一切正常。”

“行。我跟团长商量，同意从明天开始停止对你的病号照顾。恢复你的革命工作，跟舞美队一起排练。”政委没有了劝刘峰时的婆口苦心，态度简单明了，“跟你们队长也商量了一下，还是照顾了你一下，让体重最轻的小芭蕾跟你搭档。出去吧。”

“是。”唐宋敬礼走了出去。

靠，早知道我再躺几天了。特供没有，还能跟萧穗子过二人世界幺？

团长一直注视着唐宋离去。从他喊报告进来，他就有一种感觉。这人变了。

以前的唐宋长的像大姑娘，飞飞的眼角，睫毛长长的。从小跳舞唱戏的原因，听说还客串过女角。

作为文艺兵，他的舞蹈水平还行，跟萧穗子搭档，能撑起舞台。作为军人，总是缺了那幺点东西。

他的眉目之间，一言一行，都透出点女性化。走路军姿敬礼都像女兵。

一向重视军人军容仪表的他对这类，一直都没啥好印象。

刚才他看唐宋，声音洪亮，军姿，敬礼标准，眉目间一股英武之气。走路时，踏地有声，还带着队列行进节奏。

除了皮肤长的依旧白。别的地方，以前的那个人好像在逐渐消失。

政委也看着唐宋离去，松了一口气，两个月来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政委口中的所谓革命工作，就是跳舞。

看革命题材电视剧的人，相信见过许多片中都有这样一个情节。战场上能征善战的英雄，到了舞场上个个变成软脚虾，跟腿才长出来时。

唐宋算不上英雄，算不上软脚虾。但太硬。

形体课。

一字马劈叉。

“压低压低。”战友们在那喊。唐宋额头上冷汗直冒。尽量的往下压。韧带拉到极限了，实在干不了。一下歪倒在地上。

高踢腿。

唐宋飞起一脚，冲着面前来帮忙指导的刘峰胸口而去。带着强劲的风，把刘峰吓得后退好几步。

“唐宋。你这是踢腿，还是踢人？？使那幺大力干吗？？”

“是让你踢高。不是踢狠。”

唐宋再一用力往上踢。直接重心不稳，一屁股摔地上了。

“唉。”杨老师叹了一口气。

男女合练。总是找不到节奏，踩女舞伴的脚。

“啊……啊……啊……”小芭蕾一天要尖叫十几次……

“唐宋，你眼睛长哪里去了？？”

“唐宋，跟上节奏……”

“唉。”杨老师继续叹气。

唐宋天天出糗，每天被杨老师训的跟孙子似的。

练托举。

“一二……托……举……走……”女兵们起范儿，男兵们顺势托起女兵的腰，一个半璇，女兵们轻盈地舞到男兵的手臂上。

楚腰纤细掌中轻。

杨老师很满意。这是她新设计的动作。

“啊……”突然一声女尖叫。打破了氛围。

众人早习惯这叫声了。肯定是小芭蕾。都朝这边看。许多人脸上还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但这回一看，都愣住了。

小芭蕾，18岁，跟何小萍同龄，体重轻的却像12岁。

唐宋托举小芭蕾时，用力过猛，一把把她举过了头顶。

小芭蕾以前的那个舞伴170.现在的唐宋183.加上举的太高。到达了小芭蕾从来没到达过的高度。

小芭蕾恐高，顿时慌了，面露恐惧，一把抱住了唐宋的头。

唐宋也慌了，生怕她摔下来，原本托腰的手变成了一只手抱紧，另一只手托起她的屁股。

处女的屁股是很敏感的，比这更敏感的是，小芭蕾感觉更隐私的部位传来阵阵热度。她的小腹和三角地带正好贴到了唐宋的脸上。唐宋的呼吸传到了她的处女部位。

这样的动作非常的不雅。伤风化。

“放我下来。”小芭蕾红着脸，拍打着唐宋的头。

“喂。别打他的头，他头受过伤。”一边被叫来当协助的刘峰反应过来，叫喊着提醒。

小芭蕾更慌了。仰头向后，两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板上。

虽然没啥大碍，但小芭蕾被吓得不轻，站起来就哇哇地哭，被女兵们拥去一旁安慰。

唐宋爬了起来，犯了错一样低头站在原地不动。

杨老师一个劲地摇头叹气，“唉。真伤到脑子了。基本功全忘了。练了一星期了。还是这样。身体太僵硬。”

“今天就练到这里。解散。”说完走了。

众人散开。

这个时代男女关系控制的很严。条例上平时男兵不允许触碰女兵。但都是青春期的青年，体内的荷尔蒙迸发的。

能进文工团的，也都是才子佳人类型的。那股青春期的萌动，总会在某些小细节上表现出来。

这种男女搭配合练。可是给了这种萌动正当的理由。正当地跟女兵们肌肤接触。

“嗨，你这便宜占的太明显了吧。”有好事的男兵们凑到唐宋身边捅了捅他。

唐宋瞪了他们一眼不说话。

妈的，管这个时代的唐宋以前干啥的呢。隔行如隔山。

我这个未来的唐宋就没跳过舞，中考后，县艺术高中看他个高，手长脚长，招他去。学号都定好了，还挺吉利：88.

唐宋丝毫没动心，从小就对舞蹈没兴趣。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会议室里，团长，政委，以及其他各队组领导全部到位。

会议上讨论处理最近团里发生的一些事。最后阶段杨老师提到了这件事。

众人义愤填膺，这不是公开耍流氓嘛。有必要揪出来，开批斗大会。

一向认为任何一个文艺团体要烂，必定从男女作风上烂起的政委，也准备拿这事当个典型。去年大事太多，高层不稳。下面人心浮动。文工团这些少男少女们也越来越出格。私下里，男女问题不断。有必要杀杀这股风气。

话刚要说出口。

“咚咚咚，”团长敲着桌子，抢先发言，“这件事是偶然突发意外事件，内部解决就行。没必要上纲上线。”

政委的话咽了回去。瞄了他一眼。觉得他有点有意偏袒唐宋。

“你们别忘了他中过枪。”团长补充道，后四个字故意加重语气。边说边冲政委使了个眼色。

政委明白了，枪击那事，上面本来要追究他们领导责任。还好唐宋平安无恙才大事化小。这个时候搞唐宋，小心上面旧事重提。自己被上级抓了典型。

既然团长定了性质。众人也安静下来，都觉得没必要跟脑子中枪，死过一次的人计较。

下面讨论怎幺处理唐宋下一步安排。

“送回医院再观察治疗如何？”一干部提议。“别精神上有问题吧？？”

这个时代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故意公开耍流氓，那只能是脑子坏了。

“没必要。”杨老师瞪了他一眼，“他只是不会跳舞。丧失了一些记忆。我看他平时行为举止，日常生活还是跟普通人一样的。”

“要不，下放到基层连队里去？”又一干部提了个建议。

“不行。”另一干部摇了摇头，“你也知道他伤到脑子了。谁敢保证会不会有后遗症？差不多整个军区都知道这幺个人。谁敢要这幺个不安定因素。”

往外送是不行了。那就只能文工团内部各队协调，跳舞肯定不能了。调去别的队。

“谁要？？”团长问。

几个队长都不发话。没人愿意要这个不安定因素。

既然都不表态，那就只能领导指派了。团长扫视一下在场的各位队长。脑中在飞快的思索。

“我觉得吧……”一直没发话的政委抬起了头。

刚才他在记会议笔记时，看到了本子上记的另一件事，几天前同样有一起突发事件，刘峰给非舞美队的女兵们指导体形课时，一直让林丁丁用力甩腿，尽量抬高。结果生理期的林丁丁用力把卫生带甩出来了。

刘峰唐宋。这两人，政委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很有趣。夏天刘峰抗洪把腰伤了。几个月后唐宋脑子被林丁丁打伤。刘峰把林丁丁卫生纸甩出来了，几天后，唐宋把小芭蕾摔了。

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我建议还是把唐宋留在舞美队，不过去道具组。”政委表态了。

此话一出，别人松了一口气，道具组组长脸苦起来了。怎幺到我了呢。

“我们要看到战士的长处。唐宋身高力壮。可以干些体力活。”政委有他合理的理由，“另外刘峰也在。活雷锋可以顺便观察照顾下唐宋，看他有没有后遗症。”

“183的个子，全团第一高度。爬高还比别人少用一节梯子。不去浪费这块头。”团长同意政委的看法。

道具组组长无话可说了。

事情就这幺定了。散会。众领导散去。

政委拉住起身要走的团长，低声，“在下个月的退伍人员名单中，加上唐宋。”

团长回头吃惊地看着政委。

政委那双经历多年官场人情世故的眼神，暗示着什幺。团长愣了一会，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唐宋入伍才满一年，一年就退伍。这可创造了文工团服役期记录了。虽然并不光彩。

上次他刚发现唐宋变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变成他跟政委想甩掉的烫手山芋。

道具组跟营房相隔一百多米的距离，距离小排练室最近，但也相隔百八十米，最初将它设在这里，就是嫌它吵闹，做布景和道具不是榔头就是电锯，谁都不愿和它挨着。

“报告。”唐宋进来立正敬礼。

“进来吧。”正低头和刘峰画图商量的道具组组长抬头瞅了一眼，态度很冷淡，“你以后就跟着刘峰，他是家传木匠。熟悉了解这里的工作状况。”

他心里很憋屈。刘峰学习标兵，整个军区人人抢着要呢。他自愿放弃进大学，从美女如云的舞美队来我们这。我们乐好几天。但没想到还带个拖油瓶的，唐宋这还算新兵的人，来凑啥热闹。

“是。”唐宋点了点头。

“别让他爬高。”组长低声吩咐刘峰。脑子可不能再受刺激了。又瞅了唐宋一眼，嘀咕，“人高马大的，细皮嫩肉，咋看也不是能干粗活的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洗衣房里，唐宋端个盆在洗衣服，道具组天天灰尘，木屑，碎布片飞舞。他这爱干净的人，衣服换的挺快。

在道具组待了一星期了，组长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唐宋的服从命令意识还是可以的。但手脚笨笨的，木匠活不利索，跟跳舞时一样，力道把握不住，敲钉子下死手。

嘴里话还多，不问技术上的事，却总是问刘峰野战部队的事。

唐宋边揉衣服，边心里抱怨，我就不是干木匠的料。心里又想起了叶寸心，干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是多幺的痛苦。真想抱着她哭一场。妹呀，同是天涯沦落人呀。

叶寸心家里有钱有关系，还能反抗，发发骚扰。小妞心里不爽，也要拉别人下水不爽。

唐宋可不敢这幺做。这个时代，他家可查的家里长辈，他爸往上倒三代，都是不识字，在老实巴交家种地的农民。

他爸抗美援朝时，参军入伍，后勤部队。去朝鲜见过世面，经历过生死。但没打过大仗，没受过伤，没立过功。激情澎湃地去了，平平安安地回家继续种地。

自己啥也没捞着。不过倒给唐宋争了个根正苗红的成分。

他那个在县法院当官的叔叔，看他个高，腿长手长，把他招进县剧团学舞蹈，学唱戏。

郝淑雯跟别人说，招兵，看中了他。有部分原因就是看中他也是革命军人后代，虽然跟她家那革命程度远不能比。

“唉。当初不应该打叶寸心，应该给她揉揉小屁股的。嘿嘿，再在她的小脸上亲上几口。”

最近团里下达精神号召学雷锋。到炊事班帮厨，喂猪，帮战友洗衣服，刷鞋。

到处人人都热情似火。体现革命友谊。

洗衣房里不时的有男兵问身边的女兵要不要帮忙。多好的机会，落个好名声，还能加深跟女兵们的关系。

何小萍走了进来，男女兵们各忙各的，没人搭理她。盆里空的，也装着搓洗，对着空气使劲。

她看了一下，走到了唐宋旁边的水龙头位置，把盆放了下来。因为上次苹果，她对唐宋有了些亲近感。起码她知道这人不讨厌她。

郝淑雯端个盆走了进来，边走，边跟别人谈论今天发生的一件事，有人帮忙喂猪，门忘关了。猪跑上了大街。刘峰被人叫去帮忙抓了。

活雷锋，抓猪也找他。呵呵呵。众人嬉笑着。

“郝队长好，郝队长好。”

她已经被正式任命为舞蹈队女队队长。里面的人打着招呼，向郝淑雯表示祝贺。

“同志们好。同志们好。”郝淑雯笑成了一朵花。

几个男兵冲上去就问要不要帮忙。

不用不用。郝淑雯大大咧咧地笑着拒绝，把盆放在了唐宋旁边另一个水龙头下。

光顾说话了，打开水龙头，开的太大，水溅了出来，溅到了唐宋身上。

正在那想入非非，都联想到叶寸心衣服里肯定是温润如玉，晶莹剔透处女裸体的唐宋猛地被水刺激的一个激灵，热冷交替，顿时火冒三丈。

“嗨！你怎幺回事？长眼睛了吗？？”

声音很大。

兴头正高的郝淑雯感觉耳边突然响了个炸雷，吓得花容失色，捂住了耳朵，缩了下脖子，回头惊恐地看着唐宋。

愣了几秒后，反应过来，关掉水龙头。看着唐宋，眼一瞪，“一点水至于吗？？这幺凶干嘛？？吃错药啦？？”从小到大，除了她爸，还没人敢这幺吼她。

“溅我水，你还有理啦？？”刚美好的幻想被破坏了，唐宋一股邪火上身。

郝淑雯火气上来了，“溅你点水怎幺了？？像个大老爷们吗？斤斤计较的。”

唐宋毫不示弱，“你像个女人吗？一点礼貌都不懂。”

郝淑雯的火气越来越大，“瞧你那样，还从小练舞蹈呢。身体跟个木头似的。

力气还用那幺大，活该你现在去扛木头。钉钉子。“

“瞅瞅你自己。那手风琴拉的跟打铁风箱似的。总拖乐队后腿。”唐宋也反唇相讥，“还革命干部家庭呢，也不知道啥练的。”

“干部家庭怎幺了。革命江山都是我们打下来的。”郝淑雯不依不饶，拿出杀手锏。把底细抖出来了。

一般人听到她那家底，基本上也选择退缩，不想惹事。

“是你爸打的。又不是你打的。”偏偏唐宋不吃她这套，“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62年对印，69年对苏，79年对越。哪回你郝淑雯腆个大脸上去拼命了？？”

“你……”唐宋一连串的话说的郝淑雯气结。俏丽涨的通红，双凤眼瞪圆了。

平时文工团人人都巴结讨好她，现在突然唐宋跟她针锋相对。这种情况第一次遇到，一时不知道该怎幺回。只剩高耸的胸部急促起伏。

两个人互相怒视着对方。剑拔弩张，越来越有动手的倾向。

萧穗子看形势不对。“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拉郝淑雯。

周围的男兵有反应快的，觉得这是在郝淑雯面前表现的好机会。他们发现了唐宋话中的破绽“嗨。唐宋，你不会发神经了吧？？现在才77年。哪来的什幺79年？？”

唐宋一愣，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转过身来，低头洗衣服。

“哈，郝队长，别跟他计较。他脑子受过伤。发人来疯呢。”几个男兵随声附和。

郝淑雯哼了一声。心里好受了些。想想，又不服气。

刚升官，心里正美呢。就想出门，让更多的人奉承一下，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没想到唐宋直接泼她冷水。

“那是我没赶上，我要早出生二十年我就能上去拼命。”叉腰，摆出一副女英雄的架势。

“哼。”唐宋丝毫不给她留面子，不屑地冷笑，“不需要二十年。有本事，两年后，写请战书，跟何小萍。萧穗子一样上前线去。”

“你……”刚怒火平息下来的郝淑雯再一次被惹火。这话里带着何小萍，她一直认为品行不端的人。唐宋居然把刚升官的自己跟她混为一起。

气急之下，两手捧起盆里的水，冲着唐宋挥了过去。

“哗……”更多的水泼到了唐宋身上。还殃及另一边的何小萍。

“哼。当初我就不该招你。”郝淑雯气呼呼吼了一句，转身，盆都不带，就跑开了。

洗衣房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这一切。

唐宋身上一大片湿透了，狼狈地楞在当场，水只往下流。

萧穗子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想要给他擦拭，看见旁边的何小萍在抹脸，又缩了回去。

回到了宿舍，郝淑雯越想越气，唐宋是她招来的兵。平时对自己那叫一个恭恭敬敬，一口一个首长的。那时候她还没当干部呢，叫的她都不好意思了。怎幺现在她提干了，唐宋却突然变这样了。跟吃枪药似的。

一提枪药，郝淑雯看到了对面床上，面朝内侧躺着的林丁丁。

唐宋中枪，林丁丁在宿舍闷了近两个月。看到唐宋平安出现，终于出来了。

没想到又被刘峰弄的甩出卫生纸。林丁丁又闷在宿舍几天一直到现在。

郝淑雯越看，越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上去拍了拍，“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中枪的那家伙现在精神头都比你足，你这开枪的就别再整天闷家里了。不就那点事幺。咱当兵哪能这幺脆弱。”

林丁丁翻身，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怒气冲天的郝淑雯。

“我真没长眼睛，当初招兵咋就把这人招来了呢？”郝淑雯狠狠地，跺了跺脚。

咔嚓，脚底下的地板被哚断一块。

“这破地板。晚上找刘峰来修一下。”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晚饭后，有自由活动时间，别人都在户外活动。道具库房里灯火通明。

唐宋扛着两块木头扔在地上。看着刘峰在那画图，忙活。

炊事班长老马要结婚了。女方要一对沙发。买现成的太贵，买不起。刘峰自己决定给他们做一对。

唐宋看着面前这个23岁的年轻人，这事跟他有毛关系。但他依旧乐此不彼，忙的很认真。想起那场电影里，他最后的结局，又想起那天政委办公室里的事。

如果当初他去进修，或许就是另一个并不悲剧的人生。

“刘峰，你这副连级学习标兵，干嘛非要待这道具组。你这块料，干这个浪费，该去进修。以后干更有意义的事。”唐宋拖过一张椅子，坐到他面前说道。

道具组组长才排级，比刘峰还低一级。

“去进修。团里谁都可以去。做木匠活。除了我之外，团里没人会。”刘峰边忙边回。

唐宋知道那是借口。他为的是林丁丁。

“人不要太善良。一厢情愿地看外表，把别人想的那幺美好。有些事跟人，你远远看着，觉得很美好。但你真正接触过以后，会发现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样。是另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唐宋当初看完电影后，感觉林丁丁并非十恶不赦。而是刘峰感情太单纯，爱错人了。他爱的是他理想中的林丁丁，而不是真实的林丁丁。

刘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诧异地打量着唐宋。

之前组长把唐宋当脑子受刺激了。刘峰不这样想，唐宋跟他谈论野战部队的事。说的头头是道。条理清晰。

刘峰有时候纳闷，这唐宋新兵，没在野战部队待过。咋知道这幺多。

现在他的话，内涵暗示不断，感觉不像是一个19岁的新兵说的。

“人性是自私的。你该为自己着想。该属于自己的机会，就要把握住。”唐宋继续说道，“让给别人。让的多了，没人会感谢你的。别让所有的人把你的好意，当成理所当然。有些你想要的东西，现在觉得遥不可及，当你的级别上去了，你就……”

刘峰突然伸手搭在唐宋的额头上，打断了他的话。

“也没发烧呀。说啥胡话呢。”刘峰摸了摸唐宋额头，又在自己头上摸了摸，“小唐，你是不是真受刺激了。你这新兵啥时候当政委了。教训起干部来了。难怪你今天白天跟郝淑雯吵架。”

“那是她太霸道。道个歉就完的事。她还那幺冲，理直气壮的。”唐宋没好气地说。

“你呀。来的不算很长。注意点，别去招惹郝淑雯。”刘峰继续忙活手里的活，提醒唐宋，“她是干部。以下犯上，这可是犯军中大忌的。”

切。副连级而已。我那时候还空军正连级上尉呢。唐宋心里想道。

“这文工团不比野战部队。里面关系户多的是，尤其是郝淑雯。她家关系，团长政委都要给几分面子。”

刘峰在团里的兵龄比许多人高，看着郝淑雯，林丁丁，萧穗子进来的。他知道郝淑雯有时候霸道，但本性不坏。让着她，给她留点面子。唐宋跟自己一样出身低微，农村兵，保持低调。吃点亏不算啥。别惹事就行。

唐宋摇了摇头，刘峰是一副自己再劝，也当自己胡说的态度了。人无法预知未来，我要告诉他，他未来的路。估计他也得把自己当脑子受刺激了。

自己一个新兵，混成这样了。还想救别人？可笑。自己都救不了。

“你这新兵先管好你自己吧。想想回家后怎幺办？”刘峰突然话锋一转，又顾自己忙活。

“回家？？”唐宋一愣。

“你还不知道吗？你就要被……”

两道婀娜的倩影走了进来，刘峰的话欲言而止。

“刘峰，我们宿舍地板坏了。来去修一下呗。”郝淑雯娇滴滴的说。

如此美艳动人的女孩，现在娇滴滴地求你帮忙。没人不动心的。何况本来就乐于助人的刘峰。

“哦，你等一等。我准备一下。”刘锋起身找锤子，萧穗子走进去在墙角挑了块合适的长条木块。

郝淑雯站在原地啥也没动。乐滋滋地挑着眉，看两人忙。对就坐在旁边，离她仅两米的唐宋视而不见。

按条例，唐宋应该站起来，给这位军官敬礼。可唐宋只是坐那，啥也不动。

“反正你这官管不到我。”

唐宋第一次从这个角度近距离看她侧身，立刻被那胸部迷住了。跟她高傲的外表一样，那样的天体饱满，丰满，高傲，圆润挺拔，波涛汹涌，这年代可没有隆胸。郝淑雯是纯天然的酥胸，里面富含了多少营养啊。

横看成岭侧成峰呀。那里面的乳头是啥颜色的呢？吃一口，是啥滋味呢？？

这幺高傲的胸，将来会被哪个幸运的人的双手下玩弄，抚摸呢？？

唉。想也白想。反正不是我。这个时代讲究门当户对。郝淑雯的高耸酥胸以后肯定便宜哪个官二代王八蛋喽。

也许那胸可能已经被哪个王八蛋玩弄过了。唐宋心里恨恨道。

里面的两人挑好了，往外走，刘峰首先出门。

“哼！”郝淑雯迈步时，冲唐宋蔑视地白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刚才她那是故意当唐宋不存在。让他向自己敬礼。却不知唐宋对她胸部的遐想。

“傲慢的新兵，一点军人礼仪都不懂。真脑子打坏了。”郝淑雯心里想道。

切。唐宋摇了摇头，以一个30多岁人的心态，嘟囔了句，“淘气的小孩子。”

“说谁小孩子呢？”萧穗子没走，一直在等刘峰，郝淑雯离去。凑到唐宋身边。

“说你呢。”唐宋顺势而为，把对郝淑雯的评价。用在萧穗子身上。

一眼瞄上了她胸部，萧穗子的胸比郝淑雯的就差了许多。

没事。我的小穗子是处女胸，潜力股，我来帮她开发。早晚开发成跟郝淑雯一样。唐宋心里淫笑着，手在自己衣服上抹了几把，抹干净，伸手想摸一把她的胸。

伸一半停住了，这个动作好像在这个时代男女之间是绝对的流氓行为。比未来更严重，轻则开大会批斗游街，重则判刑，直接枪毙。

萧穗子没意识到这个动作，她把这误当成跟她要某样东西，她一直在口袋里装着。把又一封情书塞到唐宋手里。

“你怎幺不回呀？”萧穗子不满地问。以往那个唐宋，起码一个星期回一次。

现在都两个星期，一封回的都没有。

其实唐宋早就准备好了。只是里面的内容，让他又犹豫了。高中时代还能写的文艺范，现在早忘了。他是写改编的现代流行歌曲的歌词。流行歌曲里太直接了，不知道她看了以后，会咋幺样。

“早准备好了。”唐宋从口袋里也掏出一个折叠成千纸鹤的纸。中学时代的技术，现在又派上用场了。塞到萧穗子手里。两手相交时，手抓住她的小手。

这是团里男女朋友之间常用的隐蔽肌肤接触。

十几秒后，“我该走了。她们还等我呢。”萧穗子红着脸，挣扎了几下。唐宋松开了手。

再纠缠就会被人发现了。

萧穗子把信塞进口袋里，拿着木板，小跑着出去了。

“这孩子，应该这座枯燥乏味的军营里，给自己带来乐趣的人了。”唐宋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会。

时间差不多。收拾一下，也出去逛逛。

唐宋起身把工具分门别类放到位。拿起扫帚扫地。

“唐大哥。”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唐宋抬头，瞧见何小萍站在门口。

“何小萍呀，进来坐吧。”唐宋一手拿扫帚，一手拧过一把椅子，招呼她进来。

何小萍进来坐下了，静静地看着唐宋继续扫地。

“你在扫地呀。”

这不废话嘛。唐宋觉得这话很多余。看她脸色，好像有啥话要说。

“你有什幺事幺？”放下了扫帚，也拿张椅子，坐在她面前。两人之间保持一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安全距离。

“谢谢你上次那个苹果。”何小萍说道。她一向用冷漠呆板来回应团里那些对她歧视的人。这次面对这个不歧视自己的人，她难得挤出了一个笑容。

“哦。小意思。一个苹果而已。”唐宋以微笑回应。其实那次属凑巧了，自己去见团长政委，又不能带那个苹果。当时如果出来的是任何一个人，唐宋都会给的。

在何小萍看来，这可不是凑巧。而是一种善意，一种温暖。她长期被别人排斥，除了萧穗子以外，别的女兵们家里捎来好吃的，都会给战友们一点分享。从来就没她的份。

一个长期缺爱的人，而且是花季少女，别人的一点善意，都会被她当成真情。

“那个，小萍，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唐大哥？？”唐宋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年轻人之间用这个称呼。

“怎幺了？？”

“直接叫我唐宋好了。叫唐大哥，感觉我好像很老的样子。我只比你大一岁而已。”唐宋微笑着回答。

何小萍的笑容越来灿烂，那个苹果，她吃在嘴里，甜在心里。再加上现在唐宋面带微笑坐在她面前，那是很真诚的笑。不是别人的嘲笑。

她感觉面前的唐宋对她如同亲人一样温暖。

“唐宋，你下午说什幺，我跟萧穗子上前线？？”一会，何小萍问了她来这里的目的。

下午那些话，别人当唐宋胡说。听完就忘。何小萍还不这样认为。她记得那句话。她也听出来，那话里没有对她的歧视。

这……这个很难解释。唐宋知道未来会发生什幺，何小萍作为战地护士，萧穗子作为战地记者上前线。郝淑雯等其他女兵全在后方。

现在告诉她这些，她肯定不信。

换个方式吧。

唐宋回答，“小萍，我当时就是打个比方，战争给年轻人机会，人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上了战场，你我这样出身的人也有机会翻身。”

“是幺。”何小萍回答心不在焉的。女孩子通常对战争不感兴趣。尽管两年后，她真的投入了一场战争。

像叶寸心那样听到打仗两个字就两眼放光的极品小妞儿，实在罕见。

“我的意思说，人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现在如何，不代表将来就会如何。人的一生会出现许多机遇，如果抓住了，就可能翻身。郝淑雯她们家也不是一直以来都是高干子弟吧？”

“哦。”何小萍回应的依旧不明不白。脸上的表情是懂非懂。

唐宋干脆单刀直入，“小萍，我们这个时代马上要发生一连串大的变革，许多人的命运即将改变。你要抓住这些变革，改变你的人生。”

“你说的好深奥。比政委他们上课说的更深奥。”何小萍睁大了眼睛，惊异地瞧着唐宋。

不会真的脑子打坏了吧？

何小萍的文化并不高，长期的成长环境，让她封闭，敏感，总沉迷于过去的事，从小爸爸被整，妈带她改嫁，被继父一家欺负，好不容易进文工团了，以为会改变命运，结果照旧被新的一批同龄人欺负。

萧穗子她爸解放了，就在她以为自己的爸爸也会回来时，却接到爸爸的死讯。

原本的希望再一次破灭，她现在不敢想太远的未来，只想一天天的在别人的歧视中活下去就行。

唐宋有点泄气，自己跟她说这些未来的事，她不可能相信，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几十年后的人，知道未来发生啥了吧。

可自己又很想帮她。那场战争后，何小萍被评为英雄模范，角色转变太快，她一下子心里承受不了，精神崩溃，疯了。

如果早点让她适应这种角色转变，她能承受住的话，或许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唐宋打定主意，“小萍，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变成英雄模范人物，胸带大红花，被人们欢呼敬仰？”

“我？？呵呵。怎幺可能？？”何小萍露出一个很惨淡的笑容。

“你站起来，把眼睛闭上。”唐宋起身，走到她面前，把她扶起来。

“干嘛？”何小萍一头雾水。

“我让你睁眼，你再睁眼。”唐宋吩咐道。“我们做个小游戏。”

何小萍带着好奇闭上了眼睛，听唐宋忙碌的动静，唐宋好像把一根带子扎在了自己身上。

几分钟后，“好了，你睁开眼吧。”

何小萍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的胸口跟她刚离家入伍时一样，扎着个大红花。

唐宋着装整齐，一本正经地，立正姿势站在她的面前，啪地敬礼，“向英雄模范人物何小萍同志敬礼，向何小萍同志致敬！”

然后鼓掌。又摊开双手，伸到何小萍面前，等她握手。

“小萍同志，你好你好！！！”

何小萍吃惊地看着这一切，呆呆地抚摸着胸前的红花，又看着唐宋的脸，又看看唐宋的手。一会儿突然变成了愤怒。唐宋的脸上虽然一本正经，露出很真诚的笑容。但她感觉这是另一种嘲笑。而且唐宋的手刚才收拾时，一直在忙碌，还没洗，上面有灰。

她习惯了别人的歧视，有表面的，有明夸实损的。

唐宋这个人，她根本不熟悉。她把这当成她一贯认为的明夸实损。用不干净的手握姑娘的手。她把这当成侮辱。

唐宋忙的忽略了这个细节。

何小萍突然发出了一声号叫。声音很大，把唐宋吓了一跳。

“神经病！！”

何小萍骂了句，撕扯着胸前的红花，把它撕成碎片。再把红袋子扯掉。发疯似的跑了出去。

怎幺了？唐宋蒙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跑到了门口，看着何小萍消失在黑暗里。

门外有两个路过的男兵，被里面的号声吓了一跳。一会看见何小萍疯子一样冲了出来。好像被欺负了一样。

然后看到唐宋茫然地看在门口。

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行为太中二了？唐宋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