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玉夫人又确实是一个绝色美女,淫贼碰到美女,作出这等事情并不让我感到惊奇。
相比之下,春水剑派那些无辜弟子的惨死却更让我愤怒。
白白浪费了机会哟,我嘟囔着。萧潇没听清楚,问我说什麽,我一笑,“没事
儿,还是快睡吧。”我道。
也不知是什麽时候,睡梦中的我突然听到玉珑惊恐的尖叫∶“娘!不要!别丢
下我们!┅┅哥,快来呀,娘要跳河!”
我猛的清醒过来,来不及穿外衣便一下子扑进了里仓。玉夫人半个身子已经探
出了窗外,而玉玲玉珑像是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正惊恐万状的望着自己的母亲。
“跳啊!”我虽然明白了玉夫人的心境,可心头仍忍不住陡然升起一股怒火,
“如果奶忍心让玲珑伤心一辈子奶就跳吧!”
母女三人谁也没想到我竟说出了这样的言语,一时间全呆住了,玉玲哀求我
“哥,你别说了。”玉珑则哀怨的问母亲“娘,奶真的忍心丢下我和妹妹不管了吗?”
而玉夫人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奶不就是被人奸污了吗?”我并没有停止,就像伤口必须洗净了才能愈合一
样,她总要面对自己被奸污的现实,也要面对知道事实的亲人。“身子不乾净了是
吗?那用仇人的血来洗净它会不会让奶好过些?”
“是不干净了,我就用死来洗净它!”在说出了出乎我预料的话语后,玉夫人
一纵身跳向了大运河。
在玲珑的惊叫声中,我跟着跳了下去。我的动作只比她慢了一息,伸手便抓到
了她的衣襟,可湖丝的衣服禁不住她的体重,只听“嘶啦”一声,我手里只剩下撕
裂的了衣服,而玉夫人却赤裸着身子落入了水中。
当我抱着她浮出水面的时候,她脸上是一种异样的表情,“玉夫人已经死了,”
她望着错愕的我,眼中是初生婴儿般的清澈,“玉无暇,我现在的名字叫玉无暇!” 第五章
穿起了和玲珑一样的白色湖丝团衫和百衲裙,梳起了和玲珑一样的流云髻,玉
夫人仿佛换了一个人,原本就显得年轻的她,现在看起来更是和玲珑一般大小,活
脱脱一个刚出嫁的小女儿。
“丫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吧。”鲁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安慰着哭泣
的玲珑和玉夫人,当然,在我嘴里,玉夫人已经变成了玲珑的表姐玉无暇。“有我
老弟在,这仇总有一天会报的。”他多看了玉夫人几眼,似乎觉得她有些面善,不
过最后还是没有看出什麽来,毕竟玲珑亲口说母亲已经被害了。
“老弟有何打算?”
“老鲁,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南浩街附近有没有空宅,不用太大,我要在苏州
临时安个家。”
逃离春水剑派总舵的时候,我只是想尽快逃到苏州,因为那里有我在江湖上仅
有的两个朋友鲁卫和南元子,两个人不仅武功了得,而且鲁卫还是个捕快头儿。也
是从那一刻起我明白了江湖为什麽会有帮派,而权势为什麽一直会有人去追求。
在船上的几天,我才觉得苏州真是个好地方。扬州我暂时不能回去了,我不想
让十二连环坞的那群王八犊子找到我的老家,让我五位师娘受到什麽惊吓。苏州景
物繁华,水陆交通极是便利,正是临时居住的上好处所,而且十二连环坞还是它的
属地,更方便我复仇计划的实施,唯一有些麻烦的是我杭州府捕快的名头,不过我
想有银子开道,李之扬和鲁卫想必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
“哦?”鲁卫诧异的望了我一眼,不过他马上明白了我的用意,苦笑道∶“老
弟,老哥我好不容易把江湖上的那些牛鬼蛇神赶出了苏州府,你又来给我惹事!”
我笑了,十二连环坞此番行凶,已将其凶残本质暴露无疑,苏州府剿之有责,
老哥,想不想多小弟这个帮手呀?
鲁卫笑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老哥我要向李之扬要人,他是我的晚辈,想
来不会拒绝吧。”
鲁卫是地头蛇,不出半个时辰便搞定了住处。那宅子叫竹园,离鲁卫家很近,
不过百步远,是个两进十间屋子的小院,原本是一个盐商外宠的住所,虽不大却很
雅致,最近这盐商的两条运盐船被抄了,他着急用银子,便减价出兑,鲁卫仅用了
六千六百两银子就购下了。我又定了些家具器皿,挑了六个聪明伶俐、模样俊俏的
使唤丫头和四个乾粗活的老妈子,我就觉得身上的钱不多了,想到还要参加霁月斋
苏州分号的开业典礼,迫不得已,我只好动用沈园在大通钱庄的特别提款权。
沈园已经有年头没用过这种特权了,大通钱庄苏州分号的掌柜刘定远曾经坐过
扬州店的柜台,彼此很熟悉,饶是这样,我还是通过了极其繁琐的手续,花了个把
时辰,才拿到了六十万两的银票,临走,他还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等满了十五
天才能再次动用这种权利。
等傍晚的时候,我已经在新家竹园的庭院里招待鲁卫和南元子了。七八样下酒
的小菜是萧潇和玉夫人做的,因为用心,便显得十分精致,连南元子一尝之下都赞
不绝口∶“尊宠好手艺,老弟真是有福啊。”
几天下来,听玲珑一直叫玉夫人姐姐,我有时也会出现错觉,似乎玉无暇和玉
夫人并不是同一个人,她只是玲珑的表姐而已,那个作为我丈母娘的玉夫人已经真
的死了。连我都有这样的错觉,已经知道我是个花心大少的鲁卫和南元子更是把玉
无暇和玲珑一样当成了我的宠妾。
“恐怕消受不起呀。”我本意是指劳动玉夫人让我消受不起,却被两个人取笑
说是最难消受美人恩,我知道解释不清,便转了话题∶“老鲁,怎麽能想个办法,
让朝廷出兵剿灭十二连环坞?”
想起宫难说过,武当、少林曾经两次联手进剿太湖,却落得损兵折将,空手而
归,我就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要用江湖的力量来解决十二连环坞几乎是不可能的,
朝廷就成了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选择。
“没有证据,难!”鲁卫一脸苦笑,“大明可是个法制国家,一切都要讲证据。”
我就是证据。死了这麽多人竟然也叫没有证据,真是天理何在?!
“你只是苦主,却没有物证,也没有人证,其实你原本是个人证,只是你娶了
玲珑,这证人便做不成了。不过老哥我倒是可以立案,甚至为了找证据老子都可以
去太湖抓人,当然能不能抓到是另一回事,可朝廷却没有理由派兵,除非┅┅”
除非他们造反,或者老子当个二品布政使司朝廷才能发兵?我接过了话头。
“老弟你真是个聪明人,”鲁卫嘿嘿笑道∶“不过让这帮兔崽子造反恐怕再借
给他们一个胆他们也不敢,倒是老弟过个十年二十年的,没准儿能混上个二品大员。”
他叹了口气,“可惜令师王公弃南京兵部尚书如鄙履,要不发兵征讨就是一句话的
事情。”
南元子脸上倒没有什麽惊讶的表情,想来鲁卫早把我是阳明公学生的消息告诉
了他,“老鲁,王公是天下有名的理学大家,岂会因私废公?”他眼睛盯着桌子上
的一碟小笼汤包,“去太湖去抓人更是可笑,恐怕人没抓到,自己先被做成肉包子
了。别说尹观,就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师弟高光祖你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依老南看,
眼下第一要务是要弄清楚十二连环坞此次行凶有什麽目的?为什麽把目标锁定在了
春水剑派?”
我一直认为南元子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他憨厚脸上的憨厚表情和他从事的职
业很容易让人忽视他,或许只有在朋友面前他才把自己的锋芒暴露出来。
鲁卫白了他一眼,“废话,我也想知道。十二连环坞总不能因为王老弟的一句
追杀花想容,就把春水剑派灭了门吧。江湖上有多少人盼着他死,也没见有人洛u
嗾D 殃。再说,王老弟刚在杭州说句话,应天那边就出了灭门惨案,难道十二连环
坞的人都是神仙,预先知道他要说什麽吗?这事儿摆明了早有预谋。还有,现在看
来,况天的死也很可能是这帮歹徒乾的,我想还是看看这两个案子有什麽相同之处
吧。”
他顿了一下,又笑道∶“春水剑派、鹰爪门,江湖十大门派里一个第九,一个
第十,难道十二连环坞想参加武林茶话会,混个十大门派装点门面不成?”
“那该提醒高君侯一声,”南元子苦笑道∶“他排埙ub十大门派里可是排名第
八呀!”
听鲁卫提起况天,我念头一转,道∶“大江盟正在替况天缉凶,若十二连环坞
真是凶手,以大江盟的实力再加上武林其他门派,即便灭不了十二连环坞,也可以
把事情闹大,让朝廷有藉口剿灭它。”我现在真有些后悔当初行事太意气,不过,
只要齐放肯与十二连环坞对撼,就算是低三下四的去求他,想来我也愿意。
三个人议论了半天并没有什麽实质性的进展,最后鲁卫说反正他因为另外一桩
案子要走一趟杭州,这样一来和李之扬商量一下,如何把我调入苏州府,二来顺便
探探大江盟缉凶的情况,如果可能的话,就直接邀请大江盟来对付十二连环坞。而
我也发现贫乏的江湖知识已经开始影响我的判断力,便央求鲁卫开放苏州府衙关于
十二连环坞的机密档案供我查看。
送走鲁、南二人已是夜半时分,只有一弯残月冷冷清清的挂在空中,萧潇看我
还呆坐在院子里,便过来劝我∶“主子,夜深了,早点歇息吧。”
我搂着她进了内院,问玉夫人和玲珑睡了没有,萧潇抿嘴笑道∶“主子不睡,
她们哪能睡呀,毕竟是主子的人了。”又道∶“主子别再喊错了称呼,眼前这些丫
鬟不比沈园,初来乍到的也不知心性如何,还是叫她无暇吧。”
“还是奶细心。”我赞了一句,脸上却浮起一丝异样的笑容,玲珑母女并没有
使唤丫头的习惯,早早就把丫头们打发到厢房睡觉去了,萧潇这番话恐怕不光是说
给我听的吧。
第二天,鲁卫便去了杭州,而我则埋首在一大堆有些发黄的案卷中。
关于十二连环坞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朔到三十年前,不过大多记录语焉不详,
“据传”、“疑”、“据某某说”这样的字眼比比皆是,真正有价值的资料全是鲁
卫上任后才开始有的。毕竟鲁卫的师门少林寺自己就有庞大的情报网,而且还参加
过剿灭十二连环坞的行动,对它了解的远比旁人深刻。
十二连环坞的仲裁人一主一付,原本只是来仲裁逃到太湖的那些恶人之间的争
端的,最多在有人威胁到这些恶人安全的时候,出面组织抵抗。当代仲裁人由上代
指定,到尹观、高光祖已是第四代了。
尹观出身名门,他的师父是曾经威震武林的闽南连家家主连辟,连辟发现他心
术不正,将其逐出师门,他便纠合一伙黑道人物将连家上下二十馀口屠杀殆尽,博
得了一个“屠夫”的绰号,而连家也从此在武林销声匿迹了。
案卷对那次屠杀的记录很详细,尹观的杀人方式和我在春水剑派看到的几乎没
有什麽区别,可作案的方式却天差地远,相比春水剑派一案的严密,连家那一案做
的真可谓漏洞百出,参加行动的十七人最后有十六人落了网,负案在逃的唯有尹观
一人。
是尹观有了长进,还是他的搭档高光祖是个优秀的组织人才?案卷上并没有答
案。不过,看他一路逃亡一路杀人,怎麽也不像是个有智谋的人,而且因为他的滥
杀终于惹怒了据说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孙不二,被孙逼得无处可逃,最后躲进了十二
连环坞。
孙不二这个名字我已经耳熟能详了,这个神龙一般的人物虽然在江湖出现的次
数寥寥无几,却一直占据着江湖名人录榜首的位置,尹观惹上他还能活着也算是异
数。
不知道孙不二进没进十二连环坞?我心中升起疑问,如果连他都不能将尹观绳
之以法,那十二连环坞中是不是隐藏着其他的秘密实力?
不过,我很快被高光祖的资料所吸引,他幼失双亲,八岁便被兄嫂卖给大户人
家为奴,之后被转卖了七次之多;在被少林寺上代方丈宝慧大师录为关门弟子后,
又在与同门对练中误伤了左眼。
这苦头陀的名号还真不是白叫的,想想我自己的际遇,不由的心生感慨,真是
各人命不同呀。
然而在高光祖艺成之后,资料上却仅有短短的一段∶“正德十年七月被逐,遂
入太湖。十二年三月,为十二连环坞第四代仲裁人,之后绝迹江湖。”
高光祖为什麽被逐?他在少林寺仅十八年就练成了少林七十二宗绝艺中的两种,
而听玲珑说方丈空闻大师也仅仅练成了三种而已,如此说来,他当时分明是少林寺
一颗耀眼的新星,究竟是犯了什麽大错,让少林如此讳莫如深?
“无暇,高光祖已经有八年未曾在江湖上露面了,百晓生怎麽来衡量他的武功?”
带着诸多的疑问回到家中,摒退了丫鬟,我问玉夫人。
女人有种与生俱来的适应环境的本领,看玉夫人如同贵妇一般优雅的倚坐在黄
花梨玫瑰椅中,正端着一只名贵的宋瓷茶碗品着上好的雨前龙井,我便觉得昨天那
个看到丫鬟都有些拘谨的女人其实是我的幻觉。
“高光祖十年前曾和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千秋有过一战,虽然输的很惨,但慕容
千秋依然说他的武功应在慕容府总管慕容仲达之上。以后,虽然再没有他的消息,
可百晓生每次修订名人录都是据此来排定他的位次。”
玉夫人提起高光祖时的泰然让我有些怀疑她的精神是不是发生了分裂,把扮演
的玉无暇真的当成了自己。不过,为了弄清十二连环坞的真正实力,我还是不得不
提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虽然我一直在尽力的回避。
“那天晚上是不是尹观和高光祖联手才擒下了玉夫人?”我特意用起了“玉夫
人”的称呼,似乎是在谈论另外一个人。
“不是,就凭这两人还拿不下玉夫人,”她也像是在说别人,“是他们用春水
剑派的弟子威胁她,她才束手就擒的。”
这麽听话?真是白痴呀!我不由想起了隐湖的鹿灵犀,她恐怕就不会因为弟子
的安危而放弃了自己的安危,如果她也像玉夫人那样的话,以师父的性格,早就去
抓几个隐湖弟子试上一试了。心这麽软,干嘛出来行走江湖,在家相夫教子岂不是
更好?
不过,像高光祖这样一个不到三十岁就练成了达摩十八杖和金刚伏魔神通的天
才,十年里竟然没有一丝进步,不禁让我有些怀疑,难道他这些年都在吃喝玩乐,
把功夫撂下了不成?
“他竟练成了金刚伏魔神通?”玉夫人有些惊异,“这可是少林寺排在前五名
的绝学呀!”她脸上露出一丝羞涩,“听说金刚伏魔神通不可破色戒,他的武功停
滞不前也就不奇怪了。”
是吗?我一皱眉,舅舅告诉我,阴阳相济,对练功更有脾益。我在扬州的时候
几乎夜夜春宵,武功也没说停滞不前呀?
“任前辈的武功心法可能与众不同吧。”玉夫人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下意识
的躲开了我的目光,窗外,玲珑姐妹双剑合璧,正和萧潇斗得难解难分。
“萧潇的武功着实了得,那天她一人就抵住了陈万来,她也是令舅的徒弟吗?”
我摇摇头,“萧潇是我的徒弟。”虽然她父亲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萧别离,
可他并没有教过她一招武功。
“这麽说玲珑也是你的徒弟啦?”玉夫人抿嘴笑道。
看来玲珑已经招供了,不过春水剑派既然已经烟消云散,我是不是宋思的弟子
就不那麽重要了,倒是她不经意露出的小女儿模样,让我一阵心动。
我知道这种感觉很危险,虽然我是个淫贼,但我也不想把和玲珑母女的关系弄
得太复杂。于是我换了话题∶“萧潇经验不足,「巨灵神」陈万来一身蛮力,萧潇
不该和他硬拼一招,否则不会那麽吃力。那个使短枪的矮子该是「勾魂枪」康洵了
吧?”
这两天我特意叫玲珑给我仔仔细细的讲解了一遍江湖名人录,对这些江湖名人
们就不那麽陌生。
玉夫人点头,道∶“其实那天还有四人负责外围,不过后来他们撤了,也就不
清楚究竟是什麽人。”
我默然,撤走的不是两大仲裁人,看来十二连环坞对我和玲珑还真是异乎寻常
的重视啊。从它表现出来的强横实力看,就算是离开八百里太湖,放眼江湖上也找
不出几个门派能与之对撼。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看来要剿灭它,
还真得用些心机了。
第六章
十二连环坞的资料了解的差不多了。虽然有些疑点,不过鲁卫没回来,我也找
不到人解答,便清闲下来。这天便带着萧潇和玲珑母女在太监弄逛了一头午,本来
想在何定谦的谦字房里给玉夫人买把好剑,可何定谦说铸斩龙刃这种宝剑需要的一
种矿石已经在给霁月斋打造乌金铁索的时候用完了,最快也要等到来年春天南蛮船
才能把这种矿石运来。我只好给她挑了一把上好的松纹剑,反正斩龙刃太重,她用
起来也不见得顺手。
大家都有些乏了,出了太监弄,玉珑听南元子说松鹤楼的小蹄膀、炒三鲜冠绝
苏州,便吵着要去,五人浩浩荡荡的就往观前街走去。刚到松鹤楼的门口,就听身
后有人“王公子、王公子”的喊我,回头一看,却是满面笑容的霁月斋苏州店掌柜
李宽人,后面还跟着一个三旬左右的俊俏妇人。
“公子真是信人,我还怕公子在苏州呆腻了,一走了之了哪。”李宽人望了一
眼玲珑母女,凑到我眼前,小声笑道∶“早在扬州就听说公子风流,今日一见,果
然名不虚传,这三姐妹都是尊宠吧?那些珠宝就是为这等美人准备的,看来敝号后
天要发个市利了。”
萧潇心细,说玲珑是双胞胎美女,特别惹人注目,便给她们易了容,结果母女
三人看起来更像是姐妹三人,不过即便这样,一路行来,这四个大美女也让不少人
驻足侧目。我其实并不喜欢让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不过十二连环坞的两次袭杀让
我不敢轻易把人马分开,玲珑也不愿意离开我半步,这几天总说晚上做恶梦,若不
是顾忌母亲,恐怕早就钻到我床上来了。
我打了个哈哈,不置可否。李宽人说相逢就是有缘,非要请我,我推辞不过,
便一同进了二楼的一间厢房。
席间李宽人介绍那女子唤做宋三娘,是苏州店的柜台,我有些惊讶,珠宝行的
柜台极是考眼力,向来都是男人的领地,这女子能做霁月斋这种大珠宝行的柜台,
除了霁月斋有哗众取宠的嫌疑外,她定是有相当的实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宽人笑道∶“前些日子听说公子去了趟宝大祥的杭州
店,可是有什麽收获?”
我一皱眉∶“你们霁月斋消息还真灵通呀。”
李宽人毫不隐讳的笑道∶“公子莫怪。自古商场如战场,宝大祥是敝号的头号
竞争对手,敝号自然特别关注。”
“沈园可是宝大祥多年的老朋友,你霁月斋是不是把人家害的太惨了?七大档
手叫你拉走了六个,害得我连订做个耳环都做不了。”我假意埋怨道。
“也怪宝大祥御下太苛。”李宽人解释了一句,笑道∶“公子两年前花二万五
千两银子定做了一只宝石耳环,至今仍为业界美谈。您是要再订做一只类似的吗?”
“是啊。不过我还是想等梁思成的目疾好了以后交给他做吧,毕竟上次就是他
做的,贱内也很满意。”我说这番话的时候,萧潇神态自若,倒是玲珑想起了什麽,
脸上多了一丝红晕。
其实在宝大祥新购得了一对乳环之后,我并不想再要类似的东西了,虽然我喜
欢看女人戴着它的模样,可也没有必要非把我身边这些女人的乳头上都穿上一个孔。
只是我不能把在宝大祥的花销透露出去,这只乳环看来就变得非订不可了。不过,
我也不想让霁月斋就这麽轻易的拿到订单。
“公子有所不知,”李宽人胸有成竹的道,“梁师父是江南珠宝业的第一档手
不假,不过他年龄大了,特别是身染目疾,即便恢复,对他的眼力也肯定有影响。
敝号周哲周师父是宝大祥前首席档手周老师傅的独子,技艺已青出于蓝,公子放心,
敝号绝对有信心让尊夫人满意。”
正说话间,突然听旁边的屋子传来一声惊叫∶“真的吗?春水剑派真的被灭门
了吗?!”
消息终于传到苏州了。玲珑母女的神情就有些不太自然,不过看在李宽人眼里
却是另外一种意思∶“也怪不得太太们讨厌,这埙u 艘礞H 成天打打杀杀的,没看
他们干什麽好事,都死光了那才叫称心!”
得到这样的评语,玲珑母女有些黯然,这和她们平常听到的那些奉承实在是天
差地远,是眼前的这个李宽人对江湖人有偏见,还是原来听到的都是言不由衷的恭
维?
“谁干的?大江盟?离别山庄?唐门?慕容世家?排帮?”隔壁那位仁兄一口
气数出了好几个门派后,又问∶“玉夫人呢?玉夫人也死了吗?”
“什麽叫灭门?玉夫人不死能叫灭门吗?!说来奇怪,这档子事儿竟是十二连
环坞乾的,这帮兔崽子什麽时候改了脾气了?”
我不由的暗怨鲁卫的嘴巴太大!十二连环坞只知道玉夫人的伤是轻伤,绝想不
到玉夫人会“死”。看来消息应该是从鲁卫那里传出来的。
“有什麽好奇怪的,十二连环坞这是报复!”又有一人哑着嗓子道∶“花想容
诸位都知道吧,┅┅对,就是被玲珑双玉追杀逃到十二连环坞的那个花想容,春水
剑派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叫王动的弟子,把花想容一家上下十七八口奸的奸、杀的
杀,犯了十二连环坞的众怒,这才引来了灭门之祸。”
师父说我似乎天生就有坚心忍性的功夫,教我十七年,只见我张皇失措过两回,
一回是我七岁那年碰到他,再就是我十七岁那年他告诉我他其实想把我培养成一个
淫贼。我也觉得对师父的不动明王心法最有心得,已经把它练的似乎只有女人才能
打动我的心,就算是春水剑派被灭门我也并不怎麽惊讶。可原本也算是个苦主的我
此刻却突然变成了两手鲜血的屠夫,黑白就这样被颠倒,饶是我心坚如铁,也吃惊
的张大了嘴,看萧潇和玲珑母女都同样吃惊的望着我,我忍不住脱口道∶“不是我!”
“当然不是公子。”李宽人的笑容和我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公子堂堂
一榜解元,怎麽会是什麽剑派的弟子?又怎麽会是凶手?”在隔壁一片惊讶声中,
他又道∶“黄东?这名字听起来还真像是公子哩。”
片刻之间我恢复了镇定,我已经猜到这恐怕是十二连环坞做的手脚,不过以十
二连环坞那帮恶人的脾气,应该是乾脆的说一声“我要杀你”,为什麽要费一番周
折来陷害我?
“没准儿我就是那个王动。”我对李宽人道,江浙语系本就黄王不分,“动”
的谐音也极多,我也不清楚李宽人到底是把听到的名字当作了“黄动”还是“王东”。
李宽人哈哈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敝号可是请到了听月阁的苏瑾来做柜台了。”
他一指宋三娘,“三娘的闺名就是苏瑾,公子您应该很熟悉吧。”
“那以后还真得和三娘多亲近亲近。”我笑道,那妇人脸上也浮起淡淡的笑意,
似乎并不在意我的调笑,倒真有些柜台的气度。
玲珑已经习惯了,玉夫人却没见过我放浪的一面,听我的话里颇有挑逗的味道,
不由得白了我一眼。李宽人自然误解了她的意思,有心替我打掩饰,便转了话题,
说后天霁月斋特地为小姐太太们准备了一场展示会,都是霁月斋的大档手们精心打
造的珍品,看中了还可以买下,请四位太太务必赏脸。又说宋三娘就是那天展示会
的主人,有很多内幕消息,今日有缘,就让她透露一二。
宋三娘微笑着说掌柜有令,三娘敢不遵从,说了几句就显露出了她对珠宝的非
凡认识,四女原本是逢场作戏,此时却渐渐的被她吸引住了。
我一只耳朵在听李宽人说后天霁月斋开业的精彩节目,另一只耳朵却听着隔壁
那些江湖朋友的对话。
“公子,后天敝号还请到了江东名妓孙妙,”他冲我大有深意的一笑,“她还
是个清倌儿呀。”
我说霁月斋还真了得,听说那孙妙自恃琴艺无双,向来眼高于顶,是用了什麽
法子请动了她?却听隔壁道∶“┅┅十二连环坞都是些什麽角色!自然也是先奸后
杀,而且还是大卸八块!可惜呀可惜,听说那个玉夫人还是个绝代佳人呢。”言下
甚是惋惜。
咦?这消息怎麽会变成了这副模样?我有些糊涂了,虽然我告诉鲁卫玉夫人已
经被害,可为了她的名誉,我只是说她力战而亡了的呀?怎麽又出来个什麽先奸后
杀呢?这消息到底是怎麽传的?若不是李宽人在,我真想立马过去问问。
李宽人脸上有些不屑,“什麽法子?不瞒公子,不外黄白二物开道而已。「琴
歌双绝」?那歌仙苏瑾还不是已经成了公子的外宠!”
不要乱说!我和苏瑾仅仅是朋友而已。
“女儿都那麽大了,就算是绝代佳人现在也人老珠黄了。不过十二连环坞那帮
人的兴趣倒真广泛,听说连李清波那个老太太都没放过。嘿嘿,真是让人佩服佩服!”
隔壁又有一人道。
闻听此言,一股热血蓦地涌上我的心头,江湖,江湖不是以道义为先吗?!怎
麽一桩灭门惨案就像是东街的张小姐卖俏、西街的李寡妇偷情一样,轻轻巧巧的成
了他们嘴里的谈资呢?在听到“老弟,乾脆咱哥几个今儿就上夫子庙找个老太太试
试,看看到底是什麽滋味?”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其实还真算不上个淫贼。
我下意识的看了玉夫人一眼,她虽然还在听宋三娘的珠宝讲座,脸色却已是煞
白。
李宽人看在眼里,便笑着告罪道∶“都是我多嘴,还以为太太早知道呢。”看
四女似乎并没有注意自己,又低声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来日公子金榜题名,
还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闺秀为公子相思而死呢。区区一个苏瑾,公子自然不会放在心
上。”
这正是这些大商家对我特别青睐的原因。沈园在师父的经营下已成巨富,但天
下之大,仅江南一地象师父这样的富豪就至少有三四十个,而且有几个盐商、茶商
更可称得上是富甲天下,我若不是一榜解元,这些精明的商人哪会这般重视?!
本朝轻商贾、重仕农,大多富豪都攀风附雅,后辈弟子经商的不多,进学的倒
是不少,可没听说有几人能考中举人,倒是纨酷子弟出了一大把。应天府的解元几
乎都是一榜进士,日后知府一州、巡抚一省,甚至出将入相都未为可知,此时投入
感情,不仅现在可以获利,来日若真有成就,更是好处多多。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
商人岂能放过?
我哈哈一笑,道∶“借掌柜的吉言,明年会试若能高中,定有酬谢。”耳边又
听隔壁一乾人都在指责方才说话的那人,说他要是有钱没地方使,不如请大家去快
雪堂找几个歌伎快活快活,其中一人道∶“听高七讲,人称「琴神」的杭州孙妙已
经到了快雪堂,去那儿没准儿还能一饱耳福,也全当给李兄接风洗尘。”于是众人
呼好,唤店家算完帐呼喝而去。
李宽人笑道∶“这埙ua痞无赖消息倒蛮灵通的,孙妙早晨刚到,他们就知道了。”
我心中一动,自从乡试之后开始行走江湖,我和萧潇虽然多方打探隐湖小筑的
秘密,却始终不得其法,只是一路游山玩水的萧潇快活我也快活让我并没有在意这
些,反正有的是时间,早晚会有一天能找到隐湖。直到遇到了玲珑,一切发生了一
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我才明白在江湖我和一个又聋又瞎的残废并没有什麽区别。
我知道十大门派中的绝大多数都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像大江盟、慕容世家这样
家底殷实的还会有自己的线人、甚至是线人情报网。少林和武当俗家弟子众多,听
到什麽风吹草动的也少不了向师门汇报,鲁卫就直言不讳的说要把春水剑派覆灭的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通报给少林。最差的就是春水剑派,既无钱财招揽线人,又无门
人打探消息,结果被人连番攻击,毫无还手之力,最后终于灭门。
“我有钱,养得起线人。”
霁月斋开业在即,诸事繁忙,李宽人看吃的差不多了,会了帐便告辞了,临走
的时候问了我的住处,说是把请柬送给我。看他走远,我便对玉夫人说道,这本是
我在大江盟议事堂的一句戏言,现在我却想把它付诸行动了。
玉夫人一皱眉∶“春水剑派都叫你解散了,还养线人做什麽?”她话里隐隐有
股火气,显然隔壁那些人的话还是刺激了她。
我把那天在大江盟议事堂发生的事讲给她听,然后道∶“无暇,花想容躲进十
二连环坞的消息弄得就像皇帝嫁女儿一般路人皆知,这已经够奇怪的了;而我不过
嘴上说说要用非常手段对付他,结果他一家老小就都被杀了,难道这都是巧合吗?
是大江盟议事堂里那些人里有长舌妇,还是有人故意泻露消息给十二连环坞?”
她还不算太白痴,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说十二连环坞早有心刺探江湖
消息?”
萧潇有些担 道∶“是呀,无暇姐姐。十二连环坞看行动没有完全成功,便利
用主子说过的一句话来陷害主子,让春水剑派一案变成了一场江湖仇杀,别人想干
涉就不太容易了。”她看我露出赞许的眼神,又道∶“其实,花想容一家真的被害
了吗?就算真的有那麽一家人被害了,他们是不是花想容的亲人也是未知数啊。主
子养线人,就是想江湖上有个耳目,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好心中有数。”
萧潇是个聪明的女子,平素躲在我的光芒背后,玲珑母女便不晓得她的聪慧,
此刻看萧潇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敬意。
回到南浩街,我便去了老三味。因为过了吃饭的时辰,铺子里就两三个人,南
元子正悠闲的挥着蒲扇,跟客人天南海北的聊天,看我身后一群莺莺燕燕的,他便
笑了起来∶“老弟,你还是让俺老南歇口气吧。”
果然,一会儿功夫铺子里又聚满了人,玲珑心性活泼,便帮着南元子给客人送
这送那,一时间铺子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过,南元子似乎在南浩街颇有威望,
食客们眼珠子随着玲珑的身影直转,却没有一个人敢毛手毛脚。
老南,道上有个叫高七的吗?
“老弟,你怎麽知道他的?”他有些意外的望着我,“他不是江湖里的人物,
只是城里一个有名的小混混,成天在妓院赌馆里混吃混喝,名声可不太好啊。”
他是线人吗?
南元子摇摇头,“你想用他做线人?那小子倒是很机灵。”他看了我一眼,眼
里流出一股笑意∶“老弟,现在看你,才有了那麽一点点江湖的味道。” 第七章
高七住的那条巷子比我想象的还要破败不堪,一身华服的我在巷子里便显得异
常刺眼,就连高七家楼下的老太太都狐疑的看了我半天,才冲二楼喊道∶“高家妹
子,有个大官人找你们家小七。”
楼上下来的老妇人和我都颇有些意外地望着对方,当然原因只有一个,作为混
混的高七似乎不该和正在互相打量的两个人扯上关系。
“老身是高七的母亲。”虽然高老夫人身上的衣服已是补丁打补丁,可举手投
足间自有一番风度,看样子应该是大家出身,恶劣的环境并没有把她的文雅消磨殆
尽,还能见几分往昔的风采。
我说我并不认识高七,但有朋友告诉我,有些事他可以帮我。高老夫人有些忧
郁的望了我半天,才领我上了楼,进了一间漆黑的小屋,说∶“那就委屈公子在这
儿等他吧。”
“你是个混蛋!”
望着衣着光鲜、一身酒气的高七,我忍不住骂道。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高七竟然出奇的冷静,细长的眼睛象毒蛇一般紧盯着我。
“亏你还是个男人,看你娘穿什麽你穿什麽,你还有没有良心!”看到高七的
反应,我心中一动,这个混混倒是个可造之才,有心试试他能承受的底线,便有意
激怒他。
“你穿的比我还光鲜!”他马上回了一句,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脸色突然一变
∶“你是高家的,对不对?我娘已经被你们害的够惨了,还有脸说我!滚!”说着,
挥拳就打。
我一抬手便握住了他的拳头,拳上有些蛮力,可显然没练过武功。在我的内力
催动下,他坚持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抵抗,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叫声把高老夫人和一
个俊俏的小娘子引了出来,看高七似乎吃了亏,都满脸焦急的望着我,高老夫人更
是道,大官人有话好说!
我手松开,高七却又飞起一脚,我顺势一拨,他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可能
知道和我相差太远,他反身护在他娘和那个小娘子身前,脸上有了些恐惧之色。
我不是什麽高家的人,我姓王,杭州府捕快,说着我把腰牌一亮。
高七顿时神色一松,“原来是捕头大哥,小的没犯过案,不知您老找小的何事?”,
又有些狐疑∶“您老真是捕头?”
我马上就要调任本府了,是不是捕头到时便知。
我的双眼突然闪过一道厉芒,高七脸上顿时多了些恭敬,让他娘进里屋歇息,
吩咐那个小娘子端茶倒水,说这是他浑家,然后讨好道∶“您老找小的有何吩咐?”
我没搭腔,看高七家徒四壁,显然潦倒已极,全家最值钱的恐怕就是他那身衣
服。我一皱眉,“高七,看你娘和媳妇,都是知书达理的人,你怎麽这般不求上进?”
像是触到了他的伤心处,他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既未读书,又不识字,我怎
麽求上进?”
你有手有脚,却五体不勤,不事生产,整日在妓院赌馆厮混,是何道理?
我是不上进,可我想上进的时候,高家让吗?我贩布,他们把布染了;我开个
吃茶铺子,他们就天天在铺子里打架,直到把我浑家带过来的嫁妆都折腾光了。我
还会什麽?我什麽也不会!我不在妓院赌馆里混点钱花,我娘和我浑家岂不要饿死?
说着说着,高七竟然委屈的哭了起来,里屋也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我细问原委,才知道高七的母亲本是苏州一个大户高家主人的妾室,大妇怕高
七分了自己儿子的宠,支使管家引诱高七不学好;等老爷子过了世,大妇更是找了
个藉口把母子二人赶出了高家,又怕族人说闲话,便把高七往邪路上逼。他浑家是
个读书人家,自幼订的亲,虽说高七不长进,却不肯悔婚。嫁过来之后,高七有心
改邪归正,正经乾了几回买卖,可一来高家人破坏,二来他也不是个善于经营的人,
很快就把浑家带来的嫁妆折腾光了,没办法又走回了老路。
这小子倒真是个线人的好材料,妓院赌馆本来就是消息的集散地,而他的家人
也正好是保证他忠诚的有力武器。我有心试一试他的观察力,便突然转了话题∶
“听说,孙妙到了快雪堂?”
高七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疑惑的道∶“是呀,她是今早辰时三刻到的快
雪堂,随行的还有一个小丫头。”似乎是想起了孙妙的美丽,他脸上露出向往之色,
眼睛也突然一呆,听到我重重的一咳,他才清醒过来,像是明白了什麽,他脸上轻
松了许多,笑道∶“原来您老是想查她的底呀。”
“她手里拿着一把南蛮子用的团扇,看起来样式很新,小的在苏州还没见过,
估计她应该是从松江那边过来的,那里南蛮子的东西最多也最新。霁月斋的护卫韩
征一直呆在她身边,听说霁月斋后天开业,没准儿孙妙就是来祝贺的。”
“她住在快雪堂的拂云楼里,上午一直没出来,咱u 霈] 家的二公子出了一百
两银子,她都不肯现身。”他叹了口气,“孙二看不到她也好,别像李秀才那样得
了相思病,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了进去。”
几句话看出了高七的见识和眼力,孙妙什麽时候到的,同行是谁,城里流行什
麽,最近有什麽值得注意的事情,他观察的都很细致,霁月斋是个外来户,还没有
开业,他甚至就知道了人家护卫的姓名,看来他在妓院赌馆倒是没白混。
我打定了主意,掏出了十两纹银,“高七,你不想一辈子呆在平里巷吧?”
我一出手他就吃了一惊,十两银子够他一家舒舒服服过三个月了,他不清楚自
己要付出什麽代价,便没敢接,望着我等着下文。
我要你做我的线人。
高七脸上顿时起了戒色,陪着笑道∶“您老?举我了,小的不过是个摆不上台
面的混混,能给您老打探着什麽消息呀?”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您老初来乍到
可能不清楚,鲁老总最恨江湖人,连带着线人也跟着倒楣,听说他老人家刚上任那
阵子,发现一个线人公布一个,现在大家可都没胆子再去触他的霉头了。”
我知道鲁卫把苏州经营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没有正当职业的江湖人根本别想
在苏州立足,帮会更是被他清的一乾二净。江南是大江盟的地盘,它在重要的城市
里都有分舵,唯独在应天和苏州看不到它的旗号。不过,鲁卫对线人也这麽严厉,
我倒是颇为意外,一个线人一旦曝光,等待他的决不是什麽好下场。
“高七,我是看在你娘和你娘子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没有风险就能赚到钱,
天下会有这样的好事吗?”我讥笑道,“我是官差,鲁老总那边我来顶着。不过,
一个月十两银子,我要的可是一个只提供消息给我的线人,否则,我会让你死的很
难堪。”
我的话里有种强大的压力,而一个月十两纹银,也让高七动了心,他盯了我半
天,才把银子接了过去,“好,我高七就赌一回,您老可莫要欺我!”
我第一个要求就是让高七搬家,又给了他二百两银子让他开个卖胭脂水粉的小
店,毕竟我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和场所来和他碰面。高七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马
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说那就在夫子庙后面租个铺子吧,那儿离快雪堂、丽春院都
近,卖给那些姑娘也能卖个好价钱,只是胭脂水粉都是女人用的,自己不懂这一行,
还怕高家再来捣乱。我便指点他如何挑选上好的货品,又告诉他说如果高家捣乱,
就直接告到府衙,我在知府大人那里替他说项。
高七终于明白我是真心用他,沈默半天突然跪在了我面前∶“大哥,我高七是
个混混,可也是个五尺汉子!大哥你放心,你交待下来的事情,我高七就是拼了命,
也要替大哥办好!”
“用不着你拼命,我只要你的消息。”我笑道。虽然高七表了态,可我并没有
完全放心,便找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试试他的心性,“高七,这两天你就给我盯
着孙妙,她见过什麽人,说过什麽话,去过那些地方,吃过什麽东西,甚至一天上
几次茅厕你都要一一打探清楚。”
高七办起事来还真利索,等我晚上在老三味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找好了铺面,
连家都搬了过去。
“大哥,这孙妙还真是不一般,青楼里的姑娘我见多了,没看见她这样的。”
他一口气吃了一碗南瓜团子,一抹嘴道。
我俩坐在铺子的角落里,并没有人注意我们,食客们的目光都被玲珑姐妹吸引
住了,就连高七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艳羡地道∶“南哥什麽时候讨了两个这麽漂
亮的女人?”
那是我的小妾,过来埙u n 的忙。
高七立刻收回了目光,“原来大哥和南哥是朋友,高七可就更放心了。”他刚
进来的时候,看起来还有些紧张,此刻却放松下来,“大哥,那烟花之地您可能去
的少,有句俗话,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其实这两样青楼女子哪一样不爱呀?
可偏偏我就是看不出来孙妙她爱什麽!你说她爱钞吧,头午她一口回绝了孙二公子
的一百两银子;你说她爱俏吧,下午城里几个着名的才子联袂拜访,同样吃了闭门
羹,就连江南有名的画师仇英说想给她画幅画也不应允,天下还有这样卖艺的吗?”
“那是你见识少。”我想起了苏瑾,那个扬州听月阁的头牌、与孙妙齐名的
“歌仙”,她一开始不也一样把我拒之门外吗?这琴歌双绝还真是一对儿呀,连对
付男人的手段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高七有些不服气,“李朝云、白牡丹,人家也是名妓,可没像她这样!”
孙妙乃名妓中之名妓。
听我这麽说,高七苦思冥想起来。我却悠闲的望着玲珑穿花蝴蝶般的穿梭在桌
子间,看那些食客都是一副心痒难耐的表情,突然想起师父的一句话,“扬州的每
个外乡人看起来都很淫溅”看来苏州也一样啊。
“我总觉得她哪个地方不对劲,可就是说不出来。”高七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
以然,便有些泄气,只是输心不输嘴,“不过,像她这样跑码头,早晚有一天把客
人都得罪光了。”
“她得罪客人没关系,只要她老鸨别得罪客人就行了。”一红脸一白脸,冰炭
同炉,让你车到山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本就是妓家生财的不二法门。
可孙妙一向独来独往,并没有老鸨替她打理生意呀。
哦?我一愣,妓家中出色的女子多了,可成洛uW妓的却少之又少。名妓之所以
能成洛uW妓,是因为妓家之前投入了巨大的心血和妓家背后有强大的黑道势力支援。
像苏瑾,若不是背靠听月阁,有慕容千秋这样的黑道巨富捧她,可能还没等她红起
来,就被摧残的体无完肤了,哪能轮到我来取她的落红?
“她背后可有什麽靠山?”原本是想试试高七,却得到了意外的消息,这孙妙
若是没有靠山的话,以她的身份云游四方,岂不是个绝妙的线人?
我一较真,高七却有些拿不准了,讪讪笑道∶“大哥,我这就去查!”
高七走了,我无事可做,便留在了老三味。铺子里的人川流不息,南元子忙的
连招呼我的时间都没有。等敲过了定更鼓,客人才渐渐散了。
“你嫂子今天要高兴死了。”南元子一算竟比平日多赚了一倍有馀,憨憨的脸
上满是笑容,“就是委屈了两位弟妹。”
我笑着说,什麽委屈不委屈的,吃回来就是了。问∶“老南,你知道孙妙吗?”
玉夫人闻言白了我一眼,南元子看在眼里,便期期艾艾的不言语。我转头瞪了
她一眼,道∶“无暇,男人说话,女人少添乱!”
话一出口,才想起无暇其实是玲珑的母亲玉夫人,心下不由一呆,玲珑姐妹也
一愣,下意识的望着母亲。倒是玉夫人出人意料的把头一垂,撅起小嘴低低说了声
“是”,便拉着萧潇和玲珑跑到了一边。
玉无暇真是玉夫人吗?刹那间我有些迷茫。正巧南元子的小妾送来了冰镇玫瑰
杨梅汤,无暇、萧潇四女便围过去品尝,一喝之下连声呼好,就七嘴八舌的请教起
如何藏冰,又如何焙制玫瑰来。
南元子看着艳羡道∶“老弟治闺阁如治军,弟妹们如此融洽,真让人佩服。”
我心道,玲珑、玉夫人原本就是母女,萧潇则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又肯保持低
调,相处不好那才见鬼了。看他似乎忘了我的问题,便提醒道∶“老南,孙妙!”
“老弟,你还真执着!”他哈哈一笑,“高七说得不错,孙妙是个独来独往的
艺人,叫她名妓有些屈她了。”
我心里一震,在嘈杂的人群中他竟然能分心二用,听到高七刻意压低的声音,
他内力的修为即便比我差,也肯定要比鲁卫强。虽然我知道他是个江湖异人,却没
有料到他会有这麽强的武功。
南元子眨了眨眼,“老弟,打仗要知己知彼,对手的实力固然要了解,朋友的
情况也要清楚喔。”
我眼里流露出感激的神色,我知道这是南元子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告诉了我他的
真正实力,万一出现紧急情况我可以据此迅速作出判断,不会因为错误估计朋友的
实力而导致错误的结论。
没有人包她,也没有人捧她?那她怎麽红的?
南元子有些狐疑,老弟,你不是个淫贼吗?你怎麽会不知道三年前杭州西湖的
那场琴箫会呢?
“不错,我是个淫贼,可我是个一品淫贼,勾栏院里的女子就算她是天仙,我
也不会有多少兴趣,那些用银子就能买到的女人对我来说实在是缺少征服的快感。
琴箫会?很出名吗?”
我并没有说谎,江东四大名妓中的天香楼李玉、闻香院孙碧、碧涛阁王曲在与
我一夕之欢后被我弃之如鄙履,只有苏瑾费了我一番心思,不过我却得到了丰盛的
回报。
“他奶奶的,做淫贼也有这麽多规矩。”南元子苦笑一声,“不过,孙妙还是
个清倌儿,拿钱怕是买不到了。也难怪你对她感兴趣,有征服感嘛。”他随口取笑
了我一句,接着道∶“至于琴箫会之所以有名,却是因为那只箫的主人太有名了。
唐寅唐伯虎,你总该知道吧?”
原来竟是我的前辈,桃花庵里的桃花仙。看南元子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我知
道唐寅在苏州人心目中具有崇高的地位,一个淫贼竟让人如此尊重,看来我的前途
还真的大有可观呀。
“唐大师的箫正吹得西子湖畔落英缤纷,孙妙的七弦琴响了,琴箫合奏,如同
天籁一般,听得游人如痴如醉,失足掉进西湖的竟有二十馀人。”看起来不像读过
什麽书的南元子此刻却口吐莲花,让我越发觉得他深不可测。
“一曲渔樵问答奏毕,唐大师只说了一句「绝妙」,便飘然而去,不过,有这
两个字也就够了,孙妙由此一举成名。这以后,她便活跃在杭、宁、苏、松四府,
身价也是越来越高,听说大盐商沈舟为了给母亲贺寿,用了三千两银子才请动她。”
孙妙红得这般传奇,我的好奇心更重了,我甚至盼望后天早点到来。
回到自家宅院,丫鬟们伺候着梳洗完毕。萧潇并不避讳房里的丫鬟,赤裸着娇
躯给我洗头搓背,倒是那两个小丫头明珠、喜子未经人事,一直红着脸在旁边埙u
ㄐA 一俟完毕便仓惶而去。
主子,快收了玲珑吧。丫头们已经在议论了,说玲珑到底是主子的什麽人,说
是妾室吧,怎麽不见主子宠幸她们?
这些丫头倒嚼舌,赶明儿找个管家好好管教管教。
萧潇噗哧一笑,“主子这次怎麽不急了?”她换了一只手摇扇子,又笑道∶
“萧潇看玉珑天真烂漫的,反倒是玉玲好像有些心急了。”
“就奶眼尖。”我揉搓着她胸前的那对凸起,感觉着它我手下的剧烈变化。
“少爷我现在还真有些后悔没在船上就把玲珑姐妹做了。”,我苦笑道,“老鲁是
江南第一神捕,肯定看得出玲珑仍是完璧,现在收了她们,还不得让他以为我是一
个禽兽呀!毕竟在他脑袋里,玲珑的母亲才过世。唉,这次少爷我可真是作茧自缚
了。”
“主子┅┅不是怕┅┅鲁大哥吧~”萧潇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倒在了我怀里。
“主子是怕无暇姐姐吧。”她媚眼如丝的道。
“我怕她?笑话!”我一挺腰,分身便进入了萧潇那绝代名器中。我怕她吗?
我脑海里浮现出玉夫人低着头撅着小嘴的娇憨模样,看萧潇的脸上浮起欲仙欲死的
表情,我明白我怕的其实并不是她。
第八章
两天后便是霁月斋苏州分号的开业吉日。
“公子和夫人大驾光临,敝号感激不尽,里面请。”
我不得不佩服霁月斋的能力。它今天请的客人并不算多,只是每位客人都带着
几个女人,苏州分号的店面不算很大,男女混杂也不方便,它便别出心裁的把开业
仪式放在了大盐商沈舟的细园。沈舟在苏州商界的地位举足轻重,霁月斋借沈舟之
力一下子就奠定了在苏州珠宝业中的重要地位。
等我和萧潇四女到细园的时候,里面已经云集了苏州城内绝大多数的权贵、豪
绅和美女。细园外面动用了府衙的捕快和卫所的兵士来维持治安,连鲁卫都星夜诳
u^来指挥细园的保卫工作。
看到鲁卫身旁那个一身战甲的将军我不由一愣,“唐佐兄,怎麽你也来了?”
那汉子正是我才结识不久的杭州卫知事沈希仪,他闻言一脸的无奈∶“还不是
为了霁月斋!也不知道他们跟武大人什麽关系,竟要我来派兵保护!”看玲珑已梳
起了代表出嫁妇人的桃花髻,他一拱手道∶“老弟娶得美人归,恭喜恭喜!”
看来沈希仪并不知道春水剑派灭门一事,我也没有时间多解释,因为旁边鲁卫
愁眉苦脸的,让我心生不祥之兆。
鲁卫把我拉到了一旁,“老弟,你惹得麻烦还真不小。”
我知道定是我杀了花想容全家的传言到了杭州,一皱眉,“真是好事不出门,
坏事行千里。十二连环坞这帮兔崽子是不是敲着锣、打着鼓的四处宣扬我奸杀了花
想容一家啊,要不怎麽弄得路人皆知?”又道死的是不是花想容的亲人还未为可知,
就把凶手的名头安在了我身上。
“老弟,我是从丹阳现场回来的,死的确实是花想容一家,而且从时间看,正
是你路过丹阳的时候!”
鲁卫没有回苏州反倒去了丹阳,我感到了事态的严重;而花想容一家真的被杀,
更让我觉得扑朔迷离,花想容投身十二连环坞,想来十二连环坞还没丧心病狂到连
自己人都杀的地步,那麽究竟是哪个混蛋嫁祸于我?而十二连环坞看来不过是因势
利导,给自己屠杀春水剑派找到了藉口罢了。
听鲁卫接着道∶“案子上报应天府了,是苏老总用飞鸽传书把我招到了丹阳。
现场尸体上的剑伤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武功,我估计是因为花想容的家人都未习武,
凶手犯不着使用武功。”,他撇了我一眼,“不过也有人说是你故意隐瞒自己的出
身门派。好在苏老总找到了载你去苏州的那个船老大,从花想容家被杀到你受伤离
开应天,中间最多只有7 个时辰,十二连环坞的反应未免太快了。苏老总也是据此
力排众议,主张让你参与缉凶,不过期限只有三个月,到时案情若还是没有眉目,
老弟,这黑锅你就得自己背了。”
原来这几天他们一直在调查我,我心里一阵苦笑。想我和苏耀并没有什麽交情,
他能暂时放我一马,恐怕不光是时间上的疑点,鲁卫私下定是做了许多工作,便笑
道∶“老鲁,给你的银子是不是都送了苏老总了?”
“老弟你还有心情说笑!”鲁卫瞪了我一眼,“你还不知道吧?十二连环坞这
帮兔崽子一下子变聪明了,竟然也发现这个破绽,硬生生把春水剑派灭门的时间向
后拖了一天,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可是这个版本,凶手这黑锅你得先背上一些时
日了。”鲁卫脸上露出自嘲的表情,“说来好笑,官府的信誉竟他妈的比不上一群
杀人犯,想来真是让人气煞!”
那大江盟追查况天凶手一事呢?
鲁卫的脸色更沈重了,“老哥我去大江盟的时候,齐盟主已经北上追查线索去
了,同行的还有盟中的多名高手。另有其他门派的十多名好手在武当宫难、排帮司
空不群和唐门唐天行的带领下也沿着另一条路线追索下去了。”
凶手不是十二连环坞?我一愣。
鲁卫摇摇头,“不可能是它。据留守的公孙且和木蝉说,经过隐湖小筑、武当
和我师门少林寺三派联合验尸,初步推断那天狙杀况天及其弟子的一共是七人。凶
手把死者的伤口全破坏了,不过就算不破坏,那些刀伤、剑伤的也不足为凭,让人
生疑的是况天左肩被射中的一箭,那创口虽然也被破坏了,不过还依稀能辨认出来
是箭创,现场也发现了几根细小的箭尾羽毛。”
听鲁卫提起了隐湖小筑,一种莫名的苦涩和着莫名的嫉妒霎那间涌上我的心头,
这麽说来和齐小天在一起的那个女子果真就是“谪仙”魏柔了!我脑海里忍不住想
像起她和齐小天在乌篷船上翻云覆雨的旖旎情景,心中愈加难受,连问鲁卫的话都
带了一股火气。
“这就能断定凶手不是十二连环坞吗?!”
“老弟,江湖知识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补得上来的。”鲁卫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又有些无可奈何,“近五十年来,已经没有箭术高手行走江湖了,天下寥寥几个神
箭手都是在军中服役,职位最低的也是个千户,想来不会乾这种杀人放火的勾当。
不过就算他们肯干,他们也没有那份功力,能一箭伤了况天。只有五十年前魔门七
大高手之一的「流星」孟飞有这等实力。”
五十年前的人早该死了。
“是呀,不仅他早就死了,魔门也早就烟消云散了。可魔门几百年来死死生生
的不知多少次了,众人都怕此次是魔门死灰复燃、重出江湖的一个信号。”说着说
着,鲁卫脸上多了一层深深的 虑。
我的思绪虽然已经被隐湖和魏柔所缠绕,不过听到魔门的消息我心中还是一动。
玲珑曾经提起过魔门,虽说语焉不详,不过我还记得那是个令人恐惧的邪恶门派,
只是既然她俩说魔门已经灭亡了,我自然不会浪费我的脑筋去关心它。此刻看鲁卫
的表情,我知道事情并不那麽简单,有心问上一问,这魔门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鲁
卫已看出了我想说的话,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一切等晚上再详谈,我只好揣着
满腹怒火、苦涩与疑问,告别鲁卫和沈希仪之后进了细园。
萧潇和玲珑母女早被一个侍女领到了内宅后院,萧潇身上带着十万两银票,想
来不至于受窘,我只是叮嘱萧潇,若是有合适的饰品就替我买下,我好送给鲁卫、
南元子和沈希仪。在奴仆的指引下,我穿过几处亭台水榭、假山怪石之后,曲曲折
折的来到了一座临水的二层阁子前,阁前匾额上题着“明瑟楼”三个大字,却是与
细园主人沈舟同音不同字的书画名家沈周的墨迹。
一楼是间巨大的屋子,靠北墙中间扎了一座三尺高的花台,上面布满了鲜花。
花台四周摆放着紫檀四出头官帽椅和黄花梨长榻,十几个人或坐或卧正吃烟喝茶,
只是并没有仆人伺候;还有七八个人分成了两拨在议论着什麽,屋子里的每个人看
起来都是红光满面,气度不凡;更有几人隐含官威,显然是颇有身份的官府中人微
服而来。
“王公子——”正在招呼客人的李宽人眼观六路,一下子便看到了我,忙迎了
出来,寒暄了几句之后,拉着我来到了三个正抚掌大笑的胖子面前,这三个胖子一
个胖似一个,最胖的那个比起慕容千秋来也不遑多让。三人看我和李宽人走过来,
打住了笑,都转过头来看我,其中最胖的缟绅模样的老者眼睛一亮,笑容可掬的道
∶“这位小哥可是扬州沈园的王公子?”
正是不才。这胖子倒是好眼力,我正猜测他是不是霁月斋的东主,他已经哈哈
笑了起来∶“早听说解元公人物风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老朽宋廷之,乃
是霁月斋主人。”
果然是他。这宋廷之虽然貌不出众,举手投足间却隐隐有巨商风范,让人不由
自主的对他产生信心。在我道了久仰之后,他一指正好奇的打量着我的另外两人介
绍道∶“这位是苏州织染局大使罗大人,这位是松江都转运盐使司库大使齐大人。”
两人的官职虽然俱未入流,可织染局和盐使司都是肥的流油的优差,两处的差
官向来都大有来头,这两人神色也颇洛u ①A 只是听宋廷之介绍说我是应天府的
新科解元,表情才亲近了些。
“宋老,您已经把苏州的富豪缟绅一网打尽了,怎麽连人家解元公也不放过?”
宋廷之笑道,“老朽是宁杀错,不放过呀!何况王公子不但文采风流,而且是
扬州巨富,我这霁月斋还要从他身上赚些银两哪。”
他说得坦白,我便觉得他直率,商人不求利反倒是件奇事了。织染局的罗大人
有些意外,便问我家中是做什麽生意的。
“家舅只是放田吃租,另外作些地产生意。”
罗大人点点头道∶“这是平实的生意。”叹了口气,道∶“在苏州就不成,亩
税一石二,无利可图呀!”
宋廷之迎合道∶“大人说得是,要不是因为苏、松两府的亩税太重,老朽也买
些地来吃租了,总比干这珠宝买卖稳妥些。”
罗大人笑道∶“宋老,您也可以去江北买地呀,要不,让解元公卖些地给你!”
“买地这东西和玩珠宝不太一样,总是在自己家乡买才觉得放心。”宋廷之解
释了一句,又对我道∶“老朽听宽人说公子需要一只宝石耳环,特地把周哲师父调
来,公子就不必再等到回扬州去订做了。”
霁月斋对客户的细致我已经领略了,不过作为东主依然对具体的事务如此熟悉,
让我暗自钦佩,对宝大祥的未来也不禁多了一分 虑。
我谢过之后,宋廷之招呼其他客人去了。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不输于
我的身份,看他左右逢源,我知道这霁月斋的成功绝非偶然。
开业的时辰到了,可并没有出现往日的礼花齐放、鼓乐齐鸣,当锺敲九下,阁
里一片寂静,大家都等着主人祝辞的时候,突然从阁外传来“咚”的一声琴音,在
寂静中显得那样的清脆明亮。众人皆往阁外看去,一池碧水中央的那座小亭不知什
麽时候被轻纱笼住,里面一素衣女子端坐在琴前,微风吹过,轻纱飘扬,那女子便
忽隐忽现,恍若神仙。
琴神孙妙!
我正心有所思,琴声再度响起,初如和风淡荡,万物知春,让我觉得浑身一暖,
连池塘里的莲花仿佛都是这琴声催开的;继而琴声一变,如山静秋鸣,月高林表,
让人璁意顿消;正心旷神怡间,琴声再变,如凤飞凰舞,百鸟相随,一阵清脆的歌
声随着琴声扬起∶“丝管列,舞席陈,含声未奏待嘉宾,待嘉宾~”
在馀音绕梁中我想起苏瑾,她用歌声让我惊艳之后,又让我惊讶于她的绝代容
颜。造物主是不是对孙妙也这麽偏心呢?
最后一缕琴声已经过去很久,屋子里的这些豪门权贵、富商巨贾们依然状如痴
呆、屏气不语。我转头正欣赏着这难得的一幕,突然发现那花台上不知不觉的多了
一个被缎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缎子甚至把她的面孔都遮住了,只留下一对凤眼。
咦?
一声轻咦惊醒了屋子里的众人,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顿时赞美之声四起,亦
不知是赞琴声宛如天籁,还是赞霁月斋别出心裁。这时有人看到了花台上的光景,
便啧啧称奇,大家这才把目光转了回来,而宋廷之已经满脸含笑站在了花台旁边。
“诸公见多识广,霁月斋的这些小玩意能搏诸公一笑,老朽就心满意足了。”
他扯住花台上那女人身上缎子的一角,笑道∶“诸公拨冗相贺,老朽感激不禁。不
过,”他脸上露出了老顽童似的笑容,“又老又胖的宋廷之,怎麽也比不上千娇百
媚的白牡丹,诸公且看!”说话间,他手用力一拉,缎子突然四分五裂的落下,现
出一位半裸的美人。
喔!屋子里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叹。
我不知道这个只穿了一件大红肚兜和月白丝裤的娇媚女子是否就是苏州名妓白
牡丹,我只看到她满身耀眼的钻石珠宝,那些原本缺少生气的冰冷饰品在雪白肉体
的辉映下随着女人的一举手一投足散发出强大的魅力。
我喜欢看女人戴上珠宝的样子,萧潇就经常赤裸着娇躯,把我给她买的那些精
美饰品一一戴上,然后等着我的宠爱。我也一直认为那些珠宝只有戴在女人特别是
美人身上才会有有生命力。不过,就连我也没有想过,真的用这种方式把珠宝展示
给客人。
霁月斋里竟有这样的高人,想出如此绝妙的点子?
就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宋廷之介绍起了今天的重头戏,“敝号特为诸公精心准
备了三十件珠宝首饰,二十件古玩玉器。敝号十大档手中的七个今天也来到苏州,
特地为诸公打造您指定的饰品。”
这时李宽人已经把一本印制精美的册子发到了众人手中,宋廷之一指白牡丹,
“白姑娘身上穿戴的就是三十件饰品中的六件,诸公手中的名册上有它的底价,出
价高者得之。不过敝号以一成利为底,超出部分的一半将以诸公的名义捐赠给本府
儒学提举司,用以修缮教舍。儒学教授李大人在此作个见证。”
虽然我从李宽人话里已经预感到给贵妇淑女们准备的那场展示最终会变成一场
拍卖会,不过霁月斋做的这麽彻底,连开业仪式也是如此,我不禁暗自钦佩宋廷之
的胆略;而不费自己一文钱却博得一个捐资助学的好名声,更是神来之笔。看白牡
丹身上的饰品件件精美绝伦,从样式上看肯定是新打造的,显示出它强大的制作设
计能力;名册上的价格也极为公道,一条蛇形的宝石耳环标价仅七千两,我粗略一
算,就是镶嵌在上面的那些宝石也差不多值这个价钱了;再看屋子里的这些富商巨
贾们脸上都露出欣赏的表情,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该劝殷二姑娘趁
早把宝大祥结束算了,因为霁月斋这个竞争对手实在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