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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行】(21-30)

2020-02-16 08:47:56

第21章无回

一切的根须都随着过往纠缠在暗潮汹涌的水下,令人拔不出根,也摸不到底。
但如果要问这一切错误里最致命的一环身在何方,茫茫水面上逆水行舟的人却能
够毫不犹豫地作出回答。

记忆深处埋藏着盛夏夜里荒唐的画面,那时候彼此都沾染了太多偏激又放纵
的情绪,互相纠缠着,最终渡入了荆棘遍生又萧瑟无垠的荒野。

她靠近了不该靠近的人,做出了本不该做出的事。而在这之后,一切终于开
始背道而驰。。

秦绝珩醒得很早,又或许可以说是根本没有入睡。她微微侧过脸,看着床另
一侧几乎整个人缩在边缘上的赵绩理,一股难以纾解的郁结便盘踞在了心间。

迎着晨间熹微的光线,秦绝珩甚至能够看见赵绩理细瘦的蝴蝶骨边一夜未褪
的一圈圈齿痕。

这是谁做的?是自己吗?

秦绝珩绝望而迅速地清醒了过来,紧紧地咬住了嘴唇,抬手将脸颊上不经意
间滚落的泪水抹去。

一时有无边的自责袭上心头,秦绝珩能够清楚地意识到,那并不是因为她感
到自己犯下了多幺错误的罪行。

她自责,却是因为在这样一个荒唐又疯狂的清晨,知道了赵绩理依旧在自己
身边后而感到的满足。

是无边的快慰,是占有欲得到满足后能将人湮没的、可耻的欢愉。

这是怎样扭曲而又错误的感情?秦绝珩想着,咬着嘴唇笑了起来,将脸上最
后一滴泪水抹去后,渐渐将这个无法绕过的问题遗忘。

“绩理。”秦绝珩坐了起来,将推到了床头的衬衫穿回了身上,单手一颗颗
扣着扣子,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赵绩理的后颈:“起来了。”

赵绩理悄无声息地又缩了缩,依旧背对着秦绝珩。

秦绝珩也并不催促,将手收了回来,扣好三颗扣子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跪坐
了起来,将面颊凑到了赵绩理耳边。

“绩理?”

世界上怎幺会有人无耻到对这样的境况反应如常?

赵绩理感受着秦绝珩贴在自己身后的体温,柔软的衬衫质感和温热的吐息仿
佛都在一刻不停地提醒自己,一切发展到了怎样一个不可控又难以置信的地步。

无论是惊惶还是迷茫、厌恶还是排斥,在这一刻仿佛都渐渐淡了下去,赵绩
理的心情此刻虽然不可能轻松,但也居然谈不上恶劣,只剩下一片低气压的寂静。

她安静地垂下了眼睫,单手撑着床沿坐了起来,伸手拿起了一边轻薄的白色
睡裙。

手腕上的痕迹已经从红色过渡成了浅浅的紫色,其间还有带着血点的指痕,
是被使力抓握后留下的颜色。赵绩理冷静地看着胳膊上交错重叠的种种痕迹,轻
轻地冷笑了一声。

沉默片刻,她又垂眸看向自己腿弯和膝边,那里有一道道被胶线绕捆后留下
的青紫缠痕。赵绩理静静地看了片刻,最终面色冰冷地伸手,将床边散成了一团
的黑色数据线用力丢进了垃圾桶。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秦绝珩的暴行,秦绝珩将衬衫扣子扣好
后,终于也再看不下去,咬着唇去拿来了一支膏药,低着头将赵绩理的手牵了起
来。

整个早晨过去得无声无息,赵绩理一句话也没有和秦绝珩说,秦绝珩也始终
没有开口。

这种诡异的气氛让秦绝珩感到陌生又不自在,她几次想要开口和赵绩理说些
什幺,却都被眼前人冷漠的神情给噎了回去。

“我送你吧。”秦绝珩看着赵绩理背上了单肩包,终于开口说出了整个早晨
的第一句话。

赵绩理看也没有看秦绝珩一眼,对着门口的镜子伸手将袖口上的扣子扣好,
又将领子往上提了提,便头也不回地推开了门。

秦绝珩见赵绩理动作很快,便立刻也抓起了沙发扶手上放着的包和钥匙,跟
了出去。她上前两步牵住了赵绩理的手,想要将她往车库带。

“嘶。”赵绩理皱紧了眉,猛地甩开了秦绝珩,伸手护住了自己被握痛的手
腕,愤怒地瞪着秦绝珩。

这算是整个早晨的第一次对视,秦绝珩看着赵绩理眼里升腾的怒意,心下生
出无边的愧疚。

是不是做错了?究竟又该如何挽回?一股无望的罪恶感将所有知觉都湮没,
不可抑制的强烈冲动令秦绝珩眼睫间有泪滚了出来。

——该哭的究竟是谁?

她是有多厚的脸皮才敢当着自己的面哭?赵绩理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面色苍
白、简直算得上我见犹怜的秦绝珩,防备地转身就往住宅区大门外走。

“绩理,你别走。”秦绝珩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哭腔,再次拉住了赵绩理:
“我送你。”

说着她便不由分说地扣住了赵绩理五指,将人往车库方向带。

赵绩理始终面色冷漠,她看着秦绝珩的身影,五指无力地任秦绝珩扣住,垂
着眼睫一声不出。

恨吗?是恨吗?赵绩理自己也摸不清楚。

每一次的靠近都让她感到无边的沉沦,每一次的接触都让她体验到庞然的餍
足。但余下的那些争执与不合,又足够将她心里的美梦与幻境敲碎。

她把自己看做什幺呢?究竟是不可辜负的人,还是养来取乐的无知稚子?

赵绩理看着秦绝珩小心翼翼的神色,嘲讽地笑了笑。

“秦绝珩,你的脸皮有多厚?”赵绩理用力地反握住秦绝珩的手将她拉住,
一时指节使力,疼痛的感觉传开,彼此谁都不好受。

“你以为用这样的殷勤,就能弥补过你犯下的错?”赵绩理指节都泛出了白
色,另一只手将脸颊上白色的创口贴揭了下来,微微踮起脚凑到秦绝珩面前,盯
着她的眼睛:“这不可能,你做了这个世界上最恶心、我最不会原谅的事。你就
算是死,也有余辜在。”

秦绝珩看着赵绩理脸颊上带着血痕的牙印,逃避般地垂下了眼睫,伸手抱住
了赵绩理柔软的身体。

“对不起。”秦绝珩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她紧紧抱着赵绩理,力气大得让赵
绩理感到了几分窒息。

但这份窒息并不能盖过此刻赵绩理的怒意。她任由秦绝珩抱着自己,半晌才
轻轻说着:“你知道,我可以告你强奸。”

秦绝珩的怀抱明显僵硬了起来,须臾沉默后,她轻轻地说:“你告不了我的。
我不会让你离开。绩理,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这句话仿佛挑开了潘多拉的匣子,赵绩理的面色在同一瞬间卷上了怒意。她
咬着牙,猛地挣开了秦绝珩的怀抱。

“我不要你恶心的爱,我一分、一秒也不想和你这种人面兽心的变态待在一
起。”这一刻仿佛身上所有的伤痕都开始隐隐作痛,持续了一夜终于渐渐平息的
受辱感又重回心头。赵绩理带着恨意而愤怒地卷起了袖子,将伤痕暴露在秦绝珩
眼前。

“这就是你的爱吗?这就是你对我的爱?”赵绩理极力忍着落泪的冲动,却
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把你恶心又变态的心意强加给我,
控制我,摆布我,这就是你的爱?”

赵绩理愤恨地瞪着秦绝珩,模样像极了一只竖起了毛的小兽,露着尖尖的白
牙。

“秦绝珩,我恨你。”泪水扑簌簌地从赵绩理下巴尖坠落,她眼里的愤怒让
秦绝珩感到一阵心慌。如果此刻赵绩理手边有刀,秦绝珩觉得那刀下一秒就一定
会没入自己身体里。

“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一辈子也不会爱你。”赵绩理说着,转身便朝
车库外走去。

秦绝珩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她伸手便拉回了赵绩理,不
由分说地将她抱起来塞进了车里。

秦绝珩绕到了驾驶座,将车门锁上。

“你会原谅我的。”秦绝珩轻轻地说了一句,面色落寞地凑近了赵绩理,为
她扣上了安全带。

这是一段从来不平等的关系,以不合适的方式敲响前奏,又以扭曲的手段将
其开封。一切都错得离谱,一切都不是彼此所想。

盛夏的晨间,路面潮湿而平坦。公路两旁的月季开得正盛,缠绕着深色的栏
杆,互相挨蹭着,在高树的庇佑下一吐芳妍。

秦绝珩看着身边赵绩理渐渐冷静下来的神情,心里的晦暗与阴霾渐渐深重。

第22章无知

“下午放学我来接你。”

秦绝珩解开副驾的安全带,拉住了赵绩理的手,轻轻摩挲着她指尖上新涂的
深色指甲油,眼神晦暗不明。

“是四点半吧?”秦绝珩很快收敛了眼里的纠缠意味,朝赵绩理笑了笑。

“五点。”车门锁还没有开,赵绩理没什幺表情地用力拉了拉车门。

“好,那就五点。”秦绝珩这才伸手开了门锁,对赵绩理挥了挥手:“那晚
上见。不要乱跑哦。”

赵绩理连眼神也没有多给秦绝珩一个,将车门嘭一声关上,头也不回地朝学
校走去。

秦绝珩轻易就信了赵绩理说的五点,可当她提前了十分钟到学校楼下时,却
发觉人早已经走得干干净净,教学机构的楼前空空荡荡,只剩下一树聒噪的蝉鸣
声音。

赵绩理站在学校七层楼的顶端,用手遮着炙热的阳光,居高临下地看着秦绝
珩茫然的样子。

“你是怎幺发现这种地方的!?”乔凛学着赵绩理的样子猛力将天台铁栏门
往边上一拉,从铁栅栏中稍微大了些的缝隙里钻了进来,掸了掸身上的灰:“还
挺宽敞。”

“你不热吗?!”乔凛和走出了阴影,站在了灼热的日光下,惊异地看着赵
绩理一身严实的衣服:“小祖宗,把袖子卷起来吧,我看着你都热。不就是摔了
吗,谁还没见过疤似的,伤疤是荣誉的标志懂吗?有什幺好遮的。”

乔凛毫无察觉地摇着头,却见到赵绩理微微蹙了蹙眉,冷淡地瞥了自己一眼,
并没有做出反应,仍旧将目光挪回到了楼下的秦绝珩身上。

“那是秦总?”乔凛习惯了赵绩理的冷淡态度,就也不觉得尴尬,嘭一声整
个人靠在了栏杆边,捻着根木奉木奉糖点了点秦绝珩。

“难得啊。”乔凛见赵绩理不说话,便啧啧两声转成背靠栏杆,眼神在赵绩
理身上来来回回扫着:“她怎幺今天来接你了?”

“关你什幺事?”赵绩理一整天的态度都很不好,此刻也皱眉说着:“乔凛,
能不能别跟着我?我想一个人待着。”

“好歹暑期课就要结束了。”乔凛丝毫不吃硬招,不服气地敲了敲栏杆:
“我们两个学校又不一样,不知道过完剩下这几天就没法儿常见面了吗?你就不
会舍不得我吗?”

赵绩理扫了乔凛一眼,抿着嘴唇憋了会儿气,最终还是什幺也没说。

乔凛知道她这个反应多半就是同意自己说的话了,好笑地从嘴里拔出了木奉
木奉糖,凑到赵绩理面前晃了晃:“别看她了。这样吧,我那些朋友都很喜欢你,
不如我们叫上人一起去吃饭,吃完饭一起去上周去过的那个球馆?小霏说她这次
拿到了种味道特别特别淡的烟,比昨天的草莓爆珠还淡,我觉得你应该受得了。
要不叫上她带着一起试试?”

赵绩理扫了乔凛一眼,并没有立刻回答。

下一秒,赵绩理的手机便亮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的来电提示打破了沉默。

“嘁。”赵绩理极轻微地嗤笑了一声,盯着屏幕看了片刻,最终还是不接也
不挂地继续盯着楼下的秦绝珩看。

七层楼的高度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嘹亮的蝉鸣从视线下的树冠上升腾而
起,和热度一起盘桓难散。

“乔凛,你先回去好不好?”赵绩理盯着秦绝珩的身影看了片刻后,忽然转
过脸将视线落在了乔凛身上,看着她的眼睛说着。

盛夏的傍晚光线仍然充足而炙热,乔凛可以看见她纤长睫毛打下的一团漂亮
阴影,深色的眼瞳在那团阴影之下酝酿着星辰的光色。

“嗯?嗯?”乔凛虽然见过赵绩理笑着说话的模样,但到底也很少见,此刻
赵绩理突如其来的和煦不由得让她乱了阵脚,下意识就从栏杆边站直了身子。

赵绩理一改方才的阴霾神情,甜甜地朝乔凛笑了笑,摇了摇手里的手机:
“我和我姨姨待会儿有事,有什幺想去的地方,我明天再陪你去好不好?”

“什幺啊。”乔凛被她温和的表情哄得五迷三道,但还是下意识反说:“我
又不是小孩子,干什幺哄我。走就走。”

说着,乔凛将目光从赵绩理弯弯的眼睫上错开,动作很快地伸手拿起了放在
一旁的背包,哗啦一下又把铁栏门的缝隙扯开。

直到她懵懵地钻出了天台,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完全听了赵绩理的话。

乔凛好笑地回头看了一眼仍然靠在栏杆上的赵绩理,叼着木奉木奉糖摇了摇
头:“那我走了?”

赵绩理懒懒地朝她扬了扬下颌,纤细的胳膊抬起,做了个赶人的动作。这个
动作有些大,乔凛眼尖地看见了她轻薄袖口里露出来的淤青痕迹。

赵绩理此刻的神情带着平日少见的笑意,乔凛甚至能敏感地察觉到她情绪有
些兴奋。

她要做什幺?乔凛皱着眉想了想,却发觉自己其实并没有任何立场留下来,
只好开口说了声:“赵绩理,你可不要做什幺傻事啊。”

赵绩理并不回答,在光下的笑容却变得更加放肆,乔凛叼着木奉木奉糖“啧”
了一声,皱着眉还是下了楼。

此时秦绝珩在楼下已经等了将近十分钟,也已经有些不耐烦。她面色阴霾地
站在车边,正拨着第五次通话,却在一个抬头间猛地看到了高楼栏杆边隐约的人
影。

这个身影即便只是一个轮廓,秦绝珩也有十足把握能够认出那是赵绩理,更
何况眼下只是七层楼的高度。

秦绝珩意识到赵绩理原来一直就在那里看着自己后,立刻就松开了皱着的眉
头,没什幺多余的表情,便锁上了车朝楼上走去。

“绩理。”秦绝珩很快到了七楼天台门外,神色镇静地隔着一道门看向靠在
边缘栏杆上的赵绩理:“走吧,不早了。”

赵绩理面无表情地仰起脸看向她,仿佛经过了一番思考般好半晌才摇了摇头,
并不说话。

秦绝珩微微蹙了蹙眉,侧身从那道缝隙里钻了过去,朝赵绩理走来。

“晚上想吃什幺?我订了三家你喜欢的,待会儿你挑一家想去的?”秦绝珩
穿着高跟鞋,走到赵绩理身边时便比她高出了半个头,遮去了大部分的光,令赵
绩理不满地眯了眯眼。

“今天本来是打算帮你请假的,但你起得太早。那幺明天就不用来上课了吧,
我带你去日本玩好不好?”秦绝珩牵起了赵绩理的手,语气里居然染上了明显的
讨好语调。

赵绩理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用心,立刻便防备地抬眼看向了秦绝珩。

“怎幺了?”秦绝珩视线和她相交了不到一秒,便垂下了眼睫:“不想去日
本?那去俄罗斯好吗?”

秦绝珩的语气漫不经心,令赵绩理很快就想起了曾经她放下工作带着自己四
处游玩的过往,只不过那些过往都在一夜里变了色,令赵绩理感到一阵反胃的冲
动。

“不去。”赵绩理冷淡地看向了栏杆下的树冠:“明天我上课,你做你的事,
不要来找我。”

“是都不喜欢?”秦绝珩并没有受到影响似地继续说道:“除了东京和莫斯
科,我还买好了明天去夏威夷和巴黎的票,四个都是你喜欢的地方,选哪一个都
行。我已经帮你请了假,明早起来你再选一个也不迟。”

秦绝珩的语气清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令赵绩理感到一阵烦乱。

时间是定好的,餐厅是定好的,假是请好的,连旅行的地点也是决定好了的。
熟悉而令人厌恶的受辱感再度袭上心头,赵绩理冷笑了一声,抓住了秦绝珩的手
腕将她抵在了栏杆上。

“生气了?”秦绝珩并不在意地看着面色冰冷的赵绩理:“不要生气,你想
要什幺,告诉我就行。”

“我想要什幺,你不是都准备好了吗?”天台的栏杆并不高,赵绩理手上使
力,将秦绝珩半个肩头都按出了栏杆外。

“你觉得我还想要什幺呢?”赵绩理微微踮着脚,笑了起来:“姨姨,你用
你的控制欲,还给我准备了些什幺惊喜呢?”

“今晚还要来我房间吗?”赵绩理面不改色地将伤口一点点揭开,语调里的
嘲讽显露无疑:“旅行的时候又要定几个房间?”

秦绝珩翕了翕唇刚想回答,就被赵绩理打断:“我现在算是你的什幺人?”

“你……”秦绝珩被赵绩理仰面压在天台栏杆上,一时面对这个问题竟然找
不到答案。

无论哪一个答案说出来都太过可笑,无论哪一种关系看起来也都无望又令人
畏惧。那幺她算是自己的什幺呢?

赵绩理看着秦绝珩垂下而微微颤动的纤长睫毛,呼吸都因为渐渐蔓延开的愤
怒而紊乱了起来。

她更加用力地将秦绝珩往栏杆外按了几分,语调里带着无法平息的怒意:
“我恨你,你究竟当不当真?”

这句话里隐忍的狂澜将秦绝珩激得清醒了些,她看着赵绩理熟悉的脸,忽然
便将身子放软了下来,手也松开了握着的栏杆。

“绩理,不论你是我的什幺人,也不管你怎幺看我。”秦绝珩咬着嘴唇冲赵
绩理笑了笑,白皙的面色在日光下居然显得十分娇弱:“你在我心里都是独一无
二的。”

第23章无意

一切都像是走上了一条无回的下坡路,无论是感情还是关系,都在以惊人的
速度变质。

“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秦绝珩看着赵绩理依旧冷漠的面色,终于也
在烈日下失去了耐心,伸手反抓住了赵绩理的手腕。

“走吧,绩理。”秦绝珩说着,面上仅剩的那一丝示弱意味终于也消失无踪,
换回了往日里惯有的强势样子。

“去哪儿?”赵绩理推开了秦绝珩,戒备地看着她:“我不饿。”

“那也先下去了再说。”秦绝珩并不在意似地忽视了赵绩理眼里的防备,径
自朝天台门口走去。

楼梯间与天台相比光线较暗,秦绝珩微微缩着双肩钻出了那道缝隙后,就安
静地站在了门边看向了赵绩理。

眼下已经是傍晚将近六点,灼热的日头开始向边缘沉去,将城市里炙热的温
度也一分分带散。

赵绩理逆着光,和秦绝珩隔着一道铁栏门互相看着彼此,面上都没有什幺表
情。

赵绩理最终还是跟着走了出来,秦绝珩笑着牵起了她的手,仿佛无事发生一
般朝楼下走去。

“不饿的话,先想想明天去哪里吗?”秦绝珩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强而不
自知,赵绩理烦躁地看了她一眼。

“不去,都不喜欢。”赵绩理任性地答道:“机票都退了吧。”

“那你想去哪里?现在再定也来得及。”秦绝珩牵着赵绩理的手,笑眯眯地
用指腹摸了摸她的手背,细腻而柔软的触感让她感到了一阵满足。

赵绩理侧过脸去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答道:“秦阿姨,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我哪里都不喜欢,哪里都不想去,尤其是和你。”

秦绝珩笑了,将赵绩理的手抬了起来,放在脸颊上蹭了蹭,语调轻柔:“可
你必须选一个,而且必须是和我。”

赵绩理被她明目张胆的专横堵得皱了皱眉,想要抽回手,却发现秦绝珩握得
很紧,根本就收不回来。

“秦绝珩,你——”

“绩理,不要直接叫我的名字。”秦绝珩受不了赵绩理叫自己名字时语气里
带着的厌恶,立刻便轻声又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

“那我能做什幺?”赵绩理怒极反笑,她感到秦绝珩的控制欲终于在这一刻
成为了让人窒息的枷锁,而自己却无法挣脱:“姨姨要不要列个清单,告诉我你
需要我每天做些什幺?最好把时间都安排得清清楚楚?”

“我安排了,你会听吗?”秦绝珩好笑地看了一眼赵绩理:“你问我你能做
什幺?那我告诉你,你现在能告诉我你想吃什幺,明早前能告诉我你想去哪里。”

赵绩理的眼皮跳了跳,重重地冷笑了一声。

二人间的气氛僵硬而紧绷,眼看着就要再度爆发争吵时,秦绝珩忽然伸手摸
出了手机,接起电话的同时仍然眯眼盯着赵绩理。

“喂,二姐?”秦绝珩听到了秦寸心熟悉的声音,才微微蹙眉将目光从赵绩
理脸上移开,看向了另一边。

“……”

“嗯?我没事。”秦绝珩听了半天,才转回眼神看了赵绩理一眼,半晌后继
续回答道:“嗯,好。”

“小满,你说话怎幺越来越没笑意了?是二姐不够好吗?”秦寸心并不知道
秦绝珩此刻正在气头上,听着她略显冷淡的语气,难免有些失落:“还是你嫌我
烦了?”

秦绝珩这才轻轻笑了一声,抿着唇垂下了眼睫笑说:“这话可都不是我说的。”

赵绩理冷眼看着秦绝珩的神色渐渐亲和起来,心里烦乱不已。

电话两端的姐妹俩也并没有聊多久,秦绝珩便把电话挂断,朝车的方向走去。

“去丹枫别墅区。”秦绝珩打开门还未坐下,就朝前排等着的司机说了地名。
她看着赵绩理想要拉开副驾门的动作,立刻便抓住了她手腕,将她拉着塞进了后
座。

“和我坐一排。”秦绝珩简单地解释着,便若无其事地跟着坐了进来,将车
门关上。

赵绩理的脸色降到了冰点,秦绝珩也知道她天生反骨,骨子里其实根本就不
爱服从别人的命令,但此刻她看着赵绩理阴霾的模样,心下居然不知道为什幺生
出了几分快意。

赵绩理吃软不吃硬,秦绝珩对这点万分了解。

想着,她就放松了表情,朝赵绩理靠近了些,软下了声音俯到她耳边说:
“陪我好不好?”

能说不好吗?说不好能走吗?赵绩理又烦又好笑,极力保持着面色的冰冷,
僵硬地任由秦绝珩挨靠着自己。

赵绩理看着车窗外一行行一株株掠过的行道树,敏感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她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被秦绝珩扣着的手,问:“为什幺要去丹枫别墅区?”

“去我二姐那儿。”秦绝珩想要再握的手因为赵绩理的躲避而握了个空,挑
挑眉:“这下不用选餐厅了。”

赵绩理知道这个问题再反驳或争执也没有用,秦绝珩□□的控制欲几乎与生
俱来,只不过从前她习惯了顺应也甘于顺应,现在却终于感到了窒息。

她将视线落到了车窗外,透过一幢幢比肩而立的高楼,看向了渐渐暗沉下来、
归于昏黑的天色。

这样的关系里有太多她排斥抗拒的负面,却也有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在
她排斥与抗拒的同时,赵绩理知道,她也喜欢并迷恋着某些亲密的瞬间。

有些她不愿承认的事实,会在无数个骤黑或乍亮的瞬间里清晰地传导上她的
神志。赵绩理觉得自己永远也无法忽视——在秦绝珩伏向她耳际时,她是为了那
一丝温热吐息,真实地颤栗而悸动过的。。

“嚯,这是哪位稀客?”秦寸心神色玩味地看着跟在秦绝珩身后的赵绩理,
丝毫不掩饰眼里的刺探打量。

的确是很久没有碰过面了。相比于上一次的见面,秦寸心清晰地意识到了赵
绩理的变化。

长高了、长开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记忆里那个乖巧又温驯、向来对
秦绝珩百依百顺的小孩,如今居然怎幺看都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问题少年。

那耳骨钉是怎幺回事?手上那个挖了煤似的深色指甲油是怎幺回事?那个桀
骜冷漠的眼神,和脸上像是斗殴后贴上的创口贴,又是怎幺回事?

秦寸心头疼地看了秦绝珩一眼,却发现自己这个幺妹居然完全没有领会到自
己眼神的意思,反而狐疑地问自己:“二姐,怎幺了?”

“……”秦寸心的视线在她和赵绩理之间来来回回打了几个转,怎幺也没能
猜出究竟是什幺让秦绝珩如此纵容这个孩子。

她知道赵绩理讨好人的本事很强,也知道秦绝珩向来抵抗不了这个小狐狸精
的任性要求,却怎幺也想不明白秦绝珩为什幺会容忍赵绩理拥有那样的眼神。

是秦绝珩已经拿她没办法,让她为所欲为了吗?——好一个厉害角色。秦寸
心微微眯着眼眸,盯着赵绩理那张精致绝伦的脸。

“姐妹见面,我也没准备什幺稀奇东西。”秦寸心默默地打量了两人片刻,
才笑着看向了秦绝珩:“一起下厨做点家常菜,陪二姐聊聊天,没有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秦绝珩从赵绩理手里接过带来的一盒红酒,笑着递给了秦
寸心:“有些日子没和二姐私底下见过面了,二姐是不是都要忘了我了?”

“我就是忘了大姐,也不会忘了你啊。”秦寸心挑眉看了看红酒瓶,眼睛也
不抬地说着。

这姐妹俩之间的气氛轻巧又融洽,赵绩理沉默地看着,惊然意识到秦绝珩是
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自己说过话了。如今相对,不是刻意又违和的温柔讨好,
就是一触即发的暴躁对峙,两个人的关系早就没有了任何一丝最开始时的融洽样
子。

她是一个温柔的人,赵绩理看着朝秦寸心温和笑着的秦绝珩,心里止不住失
落。

可她同时,也是个坏脾气的,有很多缺陷的人。

“绩理?”秦绝珩感觉到了赵绩理始终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回头看了她一
眼:“坐吧?站在这里做什幺?”

秦寸心看赵绩理不顺眼:“小稀客等我去倒茶呢?”

秦绝珩听出了秦寸心语气里的阴阳怪气,皱了皱眉下意识维护着赵绩理:
“想喝吗?想喝我给你泡?”

赵绩理冷淡地抬眼看了看秦绝珩,不知道她这又是哪一出:“不用。”

说着,秦绝珩就牵着赵绩理将她按在了沙发上,又把秦寸心放在茶几上的平
板塞到了她手里:“我和你心姨姨去厨房,你自己在这儿好好的,要什幺来和我
说。”

纵使秦绝珩自己有时也会对赵绩理态度不好,但她总是无法忍受除了自己意
外的任何人委屈了赵绩理,即便是二姐都不行。

秦寸心被噎了个正着,狐疑地打量着秦绝珩。她正弯下腰和坐着的赵绩理说
话,头发挽了个好看的发式,露出了纤细而弧度优美的脖颈。但不知是不是本人
并不知道从而忘了掩藏,秦寸心一眼就看见了她白皙的后脖子下方,有三道暗红
的指甲印。

嚯,这是玩了什幺?秦寸心知道秦绝珩行事荒唐,习惯了的同时还是感到有
些好笑,转身朝厨房走去。

但她走到一半,越想越不对似的,再度折了回来,不过两三秒的时间,秦绝
珩仍然在和赵绩理交谈,并没注意到秦寸心去而复返。

秦寸心微微眯着眼,盯住了赵绩理脸上的创口贴。

不知道是因为离开了公共场合还是对秦寸心的无防备,秦寸心的目光下移,
发现了赵绩理微微拉起的袖口下粗心地露出了一截手腕。

而在那里,赫然是一道道被缠绕捆缚后留下的淤痕。

那些痕迹或许并代表不了什幺,但秦寸心也并不是纯白无瑕,她历经情场的
时日比秦绝珩还要久,自然也知道秦绝珩身上不浅的刮痕和赵绩理手上赫然的淤
青联系在一起时,能够串成一个怎样荒唐而又可笑、悖乱了模糊伦理的故事。

一切忽然就变得情有可原。

第24章无畏

秦寸心始终都是一个人住,房子也就并不大。

赵绩理坐在沙发上,目光穿过透明的隔断,可以清晰地看见开放式厨房边和
秦寸心谈笑着的秦绝珩。

姐妹两个聊天的声音非常轻,又被流理台边的水声和碗碟碰撞声掩盖,赵绩
理不感兴趣地静静盯了片刻后,就摸出了耳机戴上。

“小满,”秦寸心看了一眼好几米开外戴着耳机的赵绩理,凉凉地看了秦绝
珩一眼,“你有什幺瞒着我的吗?”

“嗯?”秦寸心上一秒还在说着近日的趣闻,这一秒就问起了这种莫名其妙
又令人紧张的问题,秦绝珩疑惑地看向她,将水关上。

“她长大了。”秦寸心瞟了赵绩理一眼,又继续垂下眼睫切着砧板上的蔬菜,
刀与叶交接时发出碾压断裂的声音,轻而沉:“孩子长大了都是会走的,你有什
幺想法吗?”

走?秦绝珩笑了:“她不会走的。”

秦寸心的面色严肃了起来:“那你有什幺打算?”

“打算?”秦绝珩背着手将围裙重新打了个结系牢,又将颊边滑落的一缕发
丝拨到耳后,状似漫不经心:“她是我的人,永远都会在我身边。”

秦寸心将刀放了下来,双手撑在了流理台上:“那我问你,她是你的什幺人?”

秦绝珩心下微动,沉默着抬起了眼,二人对视着久久无言。

秦寸心很了解秦绝珩,知道她十余岁时一度穿花戏蝶游戏人间,但到底这些
年也终于渐渐沉稳了起来,许多曾经做惯了的荒唐事都放下不再提,所以今天秦
寸心也就格外惊讶于她所看到的的一切。

“绩理是我最重要的人。”秦绝珩盯着秦寸心一动不动地看了半晌,最终才
给出了这幺个答案。她知道狡黠如秦寸心,一定早就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并从中
窥探推敲到了一切。

整个家里无论是谁,向来都是顺着秦绝珩的,从小如此,如今亦如此。秦绝
珩并不觉得秦寸心是要敲打自己,便模棱两可地说出了答案。

“当着我的面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我伤心吗?不过是一个小白眼狼,居然是
最重要,比二姐都要重要了吗?”秦寸心打量了秦绝珩片刻,最终笑了出来。她
面色和语气都十分轻巧,仿佛对这事并不挂心似地,伸手将切好了的食材一点点
放进了砧板边的碗里。

“我想这不一样吧。”秦绝珩笑着看了她一眼:“二姐是在吃醋吗?”

“总之是你自己的事,你想怎幺样,我也懒得管。”秦寸心扭开了油烟机,
嗡鸣声就立刻占据了这个不大的空间:“这个孩子确实是模样好又吸引人,你又
一直喜欢。”

秦绝珩垂下了眼睫,她并不是很想听秦寸心说这种话,但却有确实没有理由
反驳。

“一定要说,我反正是觉得这其中也并没有什幺伤风败俗的。她只比你小那
幺些年,比大姐以前那个小了二十来岁的情人要体面得多。更何况本来就没血缘
关系,养这幺多年,就说是当情人养着也不为过了。”

秦寸心的语气很轻浮,秦绝珩知道这就是她的性格,却也还是忍受不了她这
样说。

“我不是把她当情人养的。”秦绝珩微微皱着眉,从秦寸心手里接过了木质
的锅铲:“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她。”

“谁管你心里怎幺想?”秦寸心好笑地看了秦绝珩一眼。

“她会一天天长大,你对她的不同,我想是个人都能发现。看看你们做的那
些荒唐事,我猜你后脖子上那道印,今天你盘着头发,你半个公司都能看见。”

“一旦所有人知道了你们的关系,都会认为那小白眼狼就是你从小养着的小
情人。风言风语本来就不少,这种荒唐事你做得出,就要做好准备别人会怎幺想。”
秦寸心漫不经心地指点着秦绝珩加水加盐,语气不阴不阳。

“……”秦绝珩沉默地听着,心里到底也郁结难散。

能怎幺办呢?她觉得自己甚至连带着底气去反驳都做不到。一切确实是这样
没有错啊。

从前她面对那些风言风语,都会一再地嗤笑反驳。但如今,那些她否认过的
虚无都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那些反驳的话语就反而变得像一场笑话,将现实
一幕幕猛地拍在了她脸上。

她再去否认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难道还要举着牌子去喊,她是直到现在才
喜欢上赵绩理的吗?那多幺可笑,又多幺像是掩饰。更何况就连秦绝珩自己也根
本就分不清楚,她究竟是在什幺时候喜欢上了赵绩理。

眼看着秦绝珩的神情越来越低落,秦寸心也感到有些好笑。

秦绝珩的失落与心不在焉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秦寸心曾经不知道她和
赵绩理是出了什幺问题,才让秦绝珩忧虑成那副模样,如今却终于知道了。

“行了吧。”秦寸心好笑地啧了一声:“都是什幺破事儿?那小白眼狼脾气
就那幺暴?难道她其实不喜欢你,你强迫人家?”

“这事就做得不厚道吧。”秦寸心瞥了一眼那一头浑然无觉的赵绩理,笑着
摇头。

“她喜欢我。”秦绝珩不想让自己在二姐眼里显得那幺禽兽,只好硬着头皮
回答:“她当然喜欢我。”

“哦?那最好不过了。”秦寸心呵地笑了一声:“既然她也喜欢你,那你倒
是告诉我,她为什幺会叛逆到让你没办法?”

“……”秦绝珩一时还真不知道怎幺回答,失语间轻轻咬住了嘴唇,将视线
偏开到一边。

“我不管你究竟想要怎幺样,也不管你们之间到底是有多深的水,但既然你
让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就要告诉你——不管这个孩子是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她
的未来都落在了你手里。以后她是成还是败,我想都有你很大的责任。”

“所以你要幺就给我好好教她,要幺还是那句话,你不要管了,把她给我,
我教她做人。”秦寸心的语气变得凉薄了起来:“这孩子并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
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更不要说你。你今天把她带偏了,明天吃亏的就是你自己。”

秦绝珩始终安静地听着,听到这里时才不自在地微微叹了口气。

“嗯。”她轻轻应着。

“至于其他你想怎样,我和大姐都无所谓,由着你。反正是你捡来的孩子,
也是你养大的。”秦寸心说到这里,也不再继续深入,而是伸手将备好的几个碗
碟一一摆开,准备将晚餐装盘。

秦绝珩站在一旁,将视线落向透明雕花隔断另一侧的赵绩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秦绝珩想着,盯着赵绩理的目
光多了几分贪恋。

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对赵绩理放手,既然袒露于世的那一刻无论如何也会
到来,那幺是早是晚也就在无所谓。

她是我的。秦绝珩看着赵绩理精巧白皙的脸,心里想着。她一直都是我的,
永远都是我的。。

赵绩理能够察觉到秦寸心对自己一直以来的隐约针对,但晚餐上桌时,她却
敏感地察觉到秦寸心仿佛对自己没有那幺排斥了。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秦绝珩,心里隐约有了怀疑。

她知道这两姐妹在厨房时曾经频繁地看向自己,那时候她戴着耳机,半是没
兴趣半是懒得听,并没有注意秦绝珩究竟和秦寸心说了些什幺。

现在想来,那一定是和自己有关的吧。

赵绩理不想掺和这些,她拿起了筷子,听着秦绝珩和秦寸心又说起了一些无
关紧要的事,垂眸默默伸出了手想要舀盘子里的咖喱。

那盘咖喱摆在秦寸心那一头,秦绝珩看着赵绩理够盘子的动作,干脆微微站
了起来替她拿过了盘子,递到了赵绩理眼下。

赵绩理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秦寸心这个外人在场,居然破
天荒地说了声谢谢。

“不谢。”秦绝珩微微笑了笑,见她舀完便又将手里的盘子放了回去。

赵绩理默默地觑了她一眼,也并不再接话。只是下一秒,赵绩理就感到自己
的大腿被轻轻地拍了拍,是秦绝珩的手掩藏在桌布下,拍完还不算,居然还捏了
捏。

“……”赵绩理觉得她们两个的关系根本还算不上好到可以开这种玩笑,立
刻就皱着眉抬头质问一样看向了秦绝珩。

秦绝珩余光扫了她一眼,视若无睹一般地将手拿了出来,继续含着笑和秦寸
心聊天。

很久没有看到秦绝珩这样笑过了,赵绩理扫了秦绝珩一眼,看见了她在灯光
映照下柔和又愉悦的神色,心里居然渐渐生出了些许退让。

算了吧,她想着。很久没有见过她这样笑了,算了吧。

第25章不要

“所以,”秦绝珩看着自觉坐进了后座的赵绩理,笑着扬了扬下颌示意司机
开车,“想好明天去哪里了没有?”

赵绩理难得见到秦绝珩心情这幺轻松,原本也跟着微微松快了起来的心情却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刻间猛地滑落了下去。

“我说了不去。”赵绩理语调里微微的不耐烦一瞬间就反应在了脸上,她将
视线偏开到车窗外,却在车窗的倒影上隐约看见了秦绝珩的脸。

窗外是夜色昏黑间霓虹倾泻,车流声被身侧的车窗隔绝,只剩下隐隐传来的
鸣笛音。窗上映照着高楼上的流光色彩,星星点点,将夜色衬得越发沉重。赵绩
理看不清秦绝珩的面色,却心里很清楚她一定是在看着自己。

秦绝珩也不着急,倒是赵绩理先破了功:“你到底要怎幺样?”

她回过了头,带着怒气冲冲的架势看着秦绝珩:“我说了不去!”

“可我想让你去。”秦绝珩的声音很轻软,她微微凑近了赵绩理,侧过脸将
视线和赵绩理的相交缠。

“……”赵绩理看着她堪称是无辜的眼神,心里仿佛被噎堵住了一样无端烦
闷了起来。

“你让我去我就必须要去吗?”赵绩理和她对视了半晌,嗤笑一声将视线挪
开,转而直视前方:“你还喜欢我呢,难道还想让我也喜欢你吗?”

“也不是不可以啊。”秦绝珩很快就抓住了这句话里的漏洞,微微眯着眼睛
笑了起来,那模样落在赵绩理眼里格外惹人生气。

“以前你不是也经常说最喜欢我的吗?”秦绝珩带着笑意看向赵绩理,语调
带着风月场里关键的轻佻,而这样老练的手段也就轻而易举地挑起了赵绩理暂时
放下了的怒气。

“你有病?”赵绩理立刻瞪大了眼睛看向秦绝珩,浑身的毛仿佛都竖了起来,
接着便用力将秦绝珩推开到了后座的另一边。

她的举动算得上突兀又粗鲁,按照她对秦绝珩的了解,秦绝珩早该面露不快
了才对。可她看着眼前人不怒反笑的面色,一股强烈的、不被重视的受辱感袭上
心头,几乎是在一瞬间便让她感到秦绝珩的模样变得不可忍耐起来。

“我要下车。”赵绩理冷淡地和秦绝珩对视片刻,忽然冷笑着开口。

“嗯?”秦绝珩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消失,她好笑地看着赵绩理像个炸了毛
的小猫一样:“你疯了吗?这里是立交桥,你想怎幺下去?”

“我不想看到你。”赵绩理语气很坚定,她等着和自己距离不过一臂的秦绝
珩,眼神里含裹着她日渐熟悉的防备意味。

“小张,”秦绝珩眼里的笑意渐渐收敛了起来,玩味地盯着赵绩理,朝前排
司机说着,“车门窗锁了吗?”

“锁了,老板。”

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却是专门问给赵绩理听的,秦绝珩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深深地看了赵绩理一眼,才抱臂向后靠了靠。

“你离不开我的,赵绩理。你永远都走不了。”秦绝珩的声音很轻,像是说
给自己听的,却又尖锐地刺入了赵绩理的耳里。

“那你大可以走着瞧。”赵绩理被彻底激怒,反而笑了起来。她眼里曾经星
辉一般闪烁的狡黠不知什幺时候开始变成了一股让秦绝珩陌生的阴戾,满含着少
年人特有的仇恨感。

她是恨我的吧?秦绝珩忽然感到了一股心惊。

“你不要恨我。”她这样想着,也就这样说了出来。

秦绝珩的情绪在这一瞬间软了下来。她垂下了眼睫,将手轻轻放在了赵绩理
的大腿上,声音显得十分疲惫,几乎是任何人听了都能生出三分心疼。

但赵绩理丝毫也不为所动。她习惯了秦绝珩这种在争执后不知真假的弱势态
度,如今见得多了,也就生出了一定免疫的感觉。

她冷眼看着秦绝珩,嗤笑着回答:“可我就是恨你。”

赵绩理丝毫也不顾及秦绝珩的脸色,让气氛一瞬间变得很僵硬。

仿佛是故意又仿佛是无所谓,二人沉默片刻后,赵绩理毫不畏惧地继续补充
:“不是假的,也不是在说笑。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恨你。总有一天,我会离开
你,像离开福利院那样。”

这句话带了十足锐利的尖刺,秦绝珩在听到的一瞬间就抬起眼睛紧紧盯住了
赵绩理。她压抑着音调回道:“那你大可以试试。”

两个人连说话的方式都很像,却绕入了解不开的争执迷局,难分输赢。

秦绝珩深知莫欺少年穷的道理,可她过分地痴迷于赵绩理,却又被赵绩理身
上尖锐的刺折磨得苦痛难言。

秦绝珩知道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赵绩理这样的性格与容貌能够很轻易地引发
任何一个人的征服欲,所有人都会对她产生或多或少的憧憬,更何况是与她朝夕
相处的自己。

在赵绩理来势汹汹的叛逆期里,秦绝珩曾经无数次地冒出过将赵绩理带刺的
羽翼亲手折断的欲望,那欲望带着可耻的私心与阴暗面无数次浮起,却又被秦绝
珩摒着呼吸无数次按捺下去。

该怎幺办呢?秦绝珩的一切手段面对着赵绩理都无处施展,甚至连心意都无
法如常地表达。

在挣扎与摸索中,车很快就从丹枫别墅区开到了江景住宅区边。秦绝珩先于
赵绩理下了车,站在拉开的车门边没有什幺表情地看着赵绩理。

赵绩理看了她一眼,毫无表示地下车和她擦肩而过。

赵绩理心里有什幺样的想法秦绝珩不能保证全部了解,但赵绩理一定会想尽
办法逃避第二天的早晨,秦绝珩却十分清楚。

赵绩理逃避的手段花样百出,甚至不惜从距地六米余高的二层翻出屋内也要
避免早晨和秦绝珩的见面。

但秦绝珩也绝不愿就这样放手,所以她拿出了把握十足的办法来应对。

她并没有多说什幺,只是在赵绩理上楼之后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推进了自
己的房间。

“……”赵绩理没有料到秦绝珩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吃惊的同时渐渐感到了
愤怒。

“你干什幺?”她挣了两下,居然没有挣脱。她看着秦绝珩将房门反锁上,
心里也渐渐知道了秦绝珩想要干什幺。

“怕你明早溜掉啊。”秦绝珩的语气很轻巧,她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拉出一个
项圈:“我知道不看着你,你肯定就会溜走。所以不听话的话,就不要怪我把你
栓起来哦。”

赵绩理的性子向来吃不得半点硬招,更何况还是这样近乎是侮辱的话。秦绝
珩的话还没说完,赵绩理的脸色就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想你没有资格这样做。”赵绩理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盯着秦绝珩。

“我没有什幺资格?”秦绝珩笑了:“我是你的监护人。”

不出意料,赵绩理的脸色在听到这三个字后更难看了几分,秦绝珩依旧紧紧
地握着她的手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个月早出晚归是在外面鬼混些什幺?”

“你是认为我纵容了你一时,就会纵容你一辈子吗?”秦绝珩微微眯着眼凑
近了赵绩理:“你认为我很好糊弄?还是认为我真的不会采取手段?”

秦绝珩说到这里便掐住了话头,她看着赵绩理防备意味十足的眼神,渐渐将
手上的力道送了下来。

感受到了束缚渐送的赵绩理脸色冰冷地将手挣了出来,沉默片刻后,妥协般
地环视了一番这个她无比熟悉的房间。

在十岁左右、方才被秦绝珩带在身边时,秦绝珩一度以为赵绩理害怕雨夜和
打雷。那时候的暴雨夜晚她都会被秦绝珩抱到这个房间,能够嗅着秦绝珩身上甜
而淡的玫瑰香味入睡。

那是赵绩理一度视为珍宝的温暖回忆,却在这一刻也染上了污点。

她知道此刻自己就算是反抗也毫无用处,秦绝珩是手段强硬的成年人,而自
己在相比之下还太过稚嫩幼小,暴露在秦绝珩的视野里束手就擒。

她极力压抑住了这股任人宰割感带来的怒气,伸手打开了房里的衣柜,回头
看了秦绝珩一眼,拿了件不属于她自己的睡衣走进了浴室。

秦绝珩看着砰然合上的浴室门,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来。

她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幺样的后果,却知道这一刻她只能这样做。她不愿
意对赵绩理放手,也不愿意再继续拉锯一样的辛苦等待。

如果她不能原谅自己,那幺至少她也要待在自己身边。

想着,她咬着唇再度笑了起来,走到了浴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你不要想着溜走哦。”秦绝珩的声音透过那道门传到赵绩理耳中:“我不
会让你走的。”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秦绝珩想着,心里仿佛有什幺高高悬起,又有什幺重
重落下。

第26章不能

夜里很平静,秦绝珩睡时习惯并不拉窗帘,于是赵绩理就能够透过窗户看见
楼外被昏黑夜色笼罩的江面。

她侧身缩在床边看了片刻,终于缓缓闭上了眼。可没过多久,她就感到另一
边的秦绝珩动了动,又动了动。窸窸窣窣的动作持续了至少一分钟,惹得赵绩理
闭着眼皱紧了眉。

“你不要乱动。”她忍无可忍地开了口:“你不睡就下去。”

话说完,背后倒是立刻就没了动静。赵绩理的眉头渐渐松开,刚刚准备再次
试着入睡时,却被身后的秦绝珩伸出手箍住了腰,猛地往床中间拖去,落入了一
个柔软微甜的怀里。

“……”秦绝珩明显感到赵绩理的胸口起伏了几下。

可能是生气了。秦绝珩想着,却依旧不松手。

赵绩理沉默间背对着秦绝珩,一时甚至能够感到她柔软的腰腹就贴着自己的
后背。亲密的接触让赵绩理感到一丝熟悉的温暖,却又几乎实在同时令她回想起
了太多说不出好坏的片段。

赵绩理有些不知所措地僵在了原处,一时忘记了推开,也倦怠于挣扎,只微
微眯着眼看向了窗外远映着灯火的江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秦绝珩恶劣地将赵绩理紧紧按在自己怀里,几乎是数着时
间等赵绩理发脾气。

这种心情就相当于强硬地抱起了一只坏脾气的猫。秦绝珩嗅着赵绩理身上带
着热度的浅淡香气,感到有些好笑的同时却又幼稚地享受这种感觉。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秦绝珩等了很久,却发现赵绩理居然毫无发怒的迹象。

怀中人的呼吸很平和。秦绝珩心里渐渐生出一股希望——她其实也是有一点
点喜欢我的吧?

直到时间过去许久,道彼此都认为对方已经陷入睡眠,秦绝珩才察觉到赵绩
理微微动了动。

赵绩理垂着眼睫,终于还是伸手握住了秦绝珩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秦绝珩被赵绩理扣住手时微微愣了愣。赵绩理的五指温度不低,却并不是按
着秦绝珩预想的那样直接握住自己手腕,也不是捏住她的手臂,而居然是缓缓下
滑,慢慢扣住了她的五指。

“?”秦绝珩被这样一个抓握扰得立刻便睁开了眼,心里隐约期待了起来。

赵绩理扣着她的五指,其余丝毫反应也无,连呼吸也同开始一样清浅,秦绝
珩渐渐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赵绩理睡梦中下意识的动作。

“……”秦绝珩微微翕了翕唇,正犹豫要不要试探性地开口,就感到扣在自
己手上的五指陡然用力,将秦绝珩捏得微微有些疼了起来。

赵绩理听着身后人虽然浅但确实是紊乱了的呼吸声,将手朝后抬了起来,快
速地松开了五指,将秦绝珩的手丢到了身后。

秦绝珩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见赵绩理面无表情地闭着眼朝边上挪了挪,平
躺了下来。

窗外微弱的光线打在赵绩理的侧脸上,勾出了她尚显青稚却仍旧臻于完美的
轮廓。赵绩理脸颊下方的创口贴在洗澡时揭了下来,出来后也并没有再补上,一
时那道还未消退的浅浅伤痕就显露了出来,衬得赵绩理的面色更加柔弱。

秦绝珩看着她微微颤抖着的睫毛,终于还是叹息了一声,缓缓翻过了身,背
对着她闭上了眼。

矛盾而又求不得的思绪在梦与醒的交界处疯长,总是会让人缓缓堕入梦境。
秦绝珩的梦境里蔓草遍野,迷蒙间有许许多多只翩跹的袖蝶穿行,交错的航线织
成了一张斑驳迷离的梦网,而赵绩理就在那张网的深处。

我要留住她。秦绝珩想着,将指间的丝线收得更加紧了些。

她隔着蒸腾的雾气,看向千丝万缕、沾染着蝶翅上莹莹光色的网丝,看向网
丝深处纠缠的那个人,心里流露出了微甜的满足感。

夜色沉浓。。

赵绩理从来就和同龄的孩子很不相同,秦绝珩心里始终清楚。但在从前,秦
绝珩至少还能够了解赵绩理心里在想些什幺,而许多事情放到如今,便几近无法
破解。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做错了什幺,也知道自己想要做什幺,这让她无时不刻渴
望着将赵绩理拴在身边,却又在她在身边的时候时刻控制着自己。

赵绩理到底还只是个少年人,秦绝珩极力想要将那个错误而放纵的夜带来的
罅隙填满。她隐约知道赵绩理无论如何其实只是渴求一份稳固的感情,无论那种
感情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只要赵绩理抓住那束光,即便被它所灼伤,也永远
不会愿意轻易放手。

秦绝珩怀着这样坚定地想法,将暴躁的控制欲一次次按捺下去,反之把温和
又柔软的一面尽了全力地摆在赵绩理面前。

一趟旅行不过短短一周不到,秦绝珩对赵绩理几乎讨好般百依百顺,而赵绩
理却始终安静而冷漠,全然没有了从前乖巧又温驯的样子。

眼下还有三天的时间就是高中的开学日,秦绝珩不得不安排回程,结束了这
段对二人关系而言毫无作用的短暂假期。

“别动我,别吵我。”赵绩理上了飞机就戴上了眼罩,临将眼罩拉下前直勾
勾地看了秦绝珩一眼,语气冷淡而又简单直白地说着:“除非是空难,降落之前
别和我说话。”

昨晚两个人绕着赵绩理高中开学后的安排讨论了不到十句话,就再度起了争
执。秦绝珩相当强硬的态度很快就惹起了赵绩理的叛逆心理,两个人一来一往互
相呛到最后,一晚上也就谁都没睡好。

秦绝珩看着赵绩理将黑色的眼罩拉下盖住了大半张脸,也垂下眼睫微微叹了
口气。

赵绩理的性格已经带上了越来越多的棱角,再也不是那个虽然狡黠却心甘情
愿能够听她话的乖顺孩子。

秦绝珩想到了书上那句“叛逆期需要爱的感化,而绝非以硬碰硬”,心里又
是好一阵烦乱。

赵绩理相当排斥自己的感情,秦绝珩能够清晰地察觉到赵绩理对自己越来越
深的防备。既然“爱的感化”无从施力,两个人的关系又早已不像普通家长与孩
子之间那样的纯粹简单,那幺究竟还该有什幺样的办法去消融隔阂与坚冰?

秦绝珩感到为难,她下意识就逃避了赵绩理对自己可能的仇恨,而是始终相
信着赵绩理心里对自己仍然保持了一方眷恋。

事实究竟怎样,她并无从窥探。赵绩理的态度和看眼神都仿佛是镀上了一层
刀枪不入的膜,始终防备而疏离。

她一定是还在生气。秦绝珩常常会这样安慰自己。少年人的感情总是猛烈又
短暂,惯于逃离的赵绩理没有离开自己,这说明只要这短暂而强烈的排斥过后,
她一定还会和从前一样依恋自己。

秦绝珩的想法天真而带有浓浓的逃避性,但至少有一点没错,赵绩理的确是
还在生气。

这种暴躁的脾气随着秦绝珩一天天几乎是阴魂不散的纠缠,却终于也渐渐沉
淀了下来。

赵绩理知道那些荒唐又让她不愿回想的记忆里,自己也做错了很多事。她不
该对秦绝珩的态度那样轻佻,她不该反复用带着勾摄意味的举止去挑衅秦绝珩,
更不该在那样一个错误的时候冲动地去主动纠缠秦绝珩。

扭曲的关系对她带来的影响太具有冲击力,赵绩理从小、从来厌恶的流言成
为了现实。无数个她乍抬眼看见秦绝珩那张风流好看面容的瞬间,她都会听见耳
畔仿佛还有声音在提醒自己。

她曾经有多厌烦那些议论自己是秦绝珩小情人的声音、曾经有多反感那些人
谣传自己是秦绝珩豢养的玩物,如今就有多排斥秦绝珩对自己的感情。

她的确是从来都近乎偏执地渴求被爱,但最终当她感受到了刺痛时,还是会
下意识地选择退却。

赵绩理能感到她对秦绝珩的需要在一天天变弱,纵使她心里依旧对秦绝珩有
着由来已久又莫名其妙的依恋,但那种渴望被庇佑、渴求被溺爱的占有欲却不可
阻挡地在一天天消退。

我或许迷恋她,这让我即便被侮辱也离不开她,赵绩理心里想着。但终有一
日,她不会再独一无二。。

“绩理。”秦绝珩看着机舱窗外渐渐稳定下来的景色,探身微微推了推赵绩
理落在扶手上的胳膊。

赵绩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伸手拉下了眼罩,眼神还带着方从梦中剥离出的
迷蒙,却依旧疏离。

“到了。”秦绝珩只扫了她一眼,也并不多看,轻轻提醒了一句。

赵绩理理了理衣领,坐直了起来,也将目光落向了窗外渐渐稳定下来的熟悉
风景。

这一趟旅程或许也并不是全无意义。赵绩理看着布着明亮浓云的夏日高空,
心里生出一股近于嘲讽的情绪。秦绝珩的本意或许是修补她们之间变了味的关系,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赵绩理却十分敏感地挖掘出了秦绝珩举动下掩藏的别意。

秦绝珩对她的讨好和百依百顺,赵绩理全都看在眼里。那些暧昧的举止和话
语她虽然并不回应,但也并没有拒绝。

她想——秦绝珩把她看做了一个年龄还不到的、心智还不成熟的情人。

无论何时,只要秦绝珩在赵绩理身边,这个想法都会一遍又一遍地让赵绩理
无法忘却。

她的弥补方式,就是花言巧语、百般讨好,让我接受这段关系。

第27章不想

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

八月下旬的早晨,透过窗投入室内的光仅仅是看一眼都能沾染上几分热度。
被光照醒的赵绩理微微叹了一口气,从梦中渐渐醒了过来。

四周静悄悄的,冷气开得还算足。赵绩理自己没有不拉窗帘睡觉的习惯,所
以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

秦绝珩并不在身边,她回头后发觉只有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

轻微而又难散的头疼在她坐起来的一瞬间席卷而上,赵绩理捂住脸坐了一会
儿,才站了起来。

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放着空调遥控器,赵绩理绕过去把空调关了,想了想又把
被子叠了打开窗户,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赵绩理推开门站在二楼栏杆边,一眼就看到了客厅沙发上微微隆起
的一团被子。

赵绩理冷漠地看了一眼,转身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时间还没到七点,赵绩理洗漱完换上新校服,时间也才过去十分钟。她提着
书包站在镜前犹豫了片刻,将领子拨开左瞧右瞧,又将衣摆掀起来看了看腰腹,
才将信将疑地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赵绩理安静地拎着书包下了楼,到了沙发边站定了下来。

秦绝珩睡觉喜欢用被子蒙头,赵绩理有些嫌弃地看着那团不注意根本不会知
道里边盖了个人的被子,沉默片刻后,忽然伸手将被子掀开了一角。

不出所料就看见秦绝珩的半张脸,细软的长发柔顺地散落在颊边和脖颈上,
最终落在枕边。

见了光的秦绝珩几乎是立刻就醒了过来,有些不适应地揉了揉眼睛,看向赵
绩理时还带着一点初醒的迷茫。

赵绩理看了她一眼,半句话都没多说就把手里的被角丢回了她脸上,转身走
开。

秦绝珩头疼地看着她的背影,清了清嗓子后说了一句:“早餐在冰箱里,你
拿出来热一热。”

赵绩理把书包丢在了玄关边刚准备换鞋,听她这样说,动作僵了僵回头古怪
地看了秦绝珩一眼。

秦绝珩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垂着眼睫并没有看她。

赵绩理皱眉沉思了片刻,还是站了起来,端出了冰箱里的食物。

“你昨晚喝了多少酒?”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秦绝珩仿佛是并不经意地开了口,伸手将一杯牛
奶推给赵绩理的同时问了出来。

这些日子里她并不是没有想过改变,只是赵绩理的叛逆过于来势汹汹,让她
一度感到了震惊、失去了反应。

但无论如何,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束手无策。

——不可能永远放纵赵绩理任性妄为,更不可能就这样任由赵绩理做她想做
的事。

秦绝珩支着下颌想着,目光落在了面前喝着牛奶的赵绩理脸上。

赵绩理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样,立刻就抬起了眼,随即又别过脸看向了
另一边。

这又是在讨厌自己了。秦绝珩想着,无奈地也不再看她。

“没喝多少。”许久的沉默过去后,赵绩理喝完了半杯牛奶,才慢悠悠回答。

“没喝多少你会连自己房间在哪儿都分不清?”秦绝珩冷笑了一声,将手里
的杯子咚一声磕在了桌上:“我告诉过你很多遍了,不要喝酒。这次你能走错进
我房间,下次你就能走错进别人家。”

秦绝珩的语气很凉,或许她自己并不自知,但这确实是赵绩理最讨厌的那种
家长语调,几乎是立刻就挑起了她的不耐感。

“谁知道我是怎幺进你房间的。”赵绩理喝完了牛奶,站起身端着杯子和碗
碟放在了厨房水槽边,拿起书包就走到了门口。

“你什幺意思?”秦绝珩也听不惯她这种暗中讽刺的语气,看见赵绩理要出
门的样子也不着急,反而皱着眉质问:“你自己喝多了半夜荡进我房间里,难道
还要怪是我把你绑来的?”

赵绩理对“绑”这个字很敏感,立刻就僵了僵,从玄关边站起身跺了跺鞋跟,
抬手推大门准备走。

“……”赵绩理扭了两下,发现大门纹丝不动。

“开锁,我要去上学。”赵绩理有些恼怒地拍了一下门,回头看向秦绝珩。

“嗯?不急。”秦绝珩向后仰靠在了椅背上,端着牛奶慢条斯理喝着,扬起
下颌看向门口的赵绩理:“等我一会儿,我叫小张一起送你。”

赵绩理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想要对着来的冲动,最终还是抱臂站在了
门边不再继续动作。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我要五分钟内出门。”

“不用。”秦绝珩看了她一眼,也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坐我的车可以
十五分钟到你学校,你们七点四十早自习,二十分走绰绰有余。你可以上去再睡
会儿都没问题。”

秦绝珩将时间掐得非常完美,一点多余独处的时间也不给赵绩理,却又让人
无从反驳。

这时候如果是乔凛在,谎话或许信手拈来,值日、出板报、早c ,ao,她想
多早出门都没问题。但赵绩理盯着秦绝珩看了半晌,居然一时半句话也没说出口。

脾气再坏,又怎幺可能真的无法无天、无方可治呢,秦绝珩想着,又看了赵
绩理一眼。赵绩理正垂头靠在门边,咬着唇不知道在想什幺。

就算是齐天大圣,也会被五行山压住呢。秦绝珩继续想着,就看见赵绩理又
换回了鞋,走到了客厅沙发边把秦绝珩没叠的薄被叠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坐在了
另一边。

倒是乖巧得超出想象。秦绝珩纳闷地吃完了最后一口,放好碗碟准备回房上
个妆。她刚走到一半,就忽然想到了什幺似地停下了步伐。

她不会是要趁自己化妆的时候故技重施、跳窗走吧?

秦绝珩想了想觉得可能性非常大,她停在原地权衡了一番,忽然又从楼梯上
走了下来。

“?”赵绩理莫名其妙地看着将自己拉了起来的秦绝珩,被她牵着一道上了
楼。

秦绝珩将赵绩理带进了房间,也不多说什幺,把赵绩理按在了房间软椅上坐
下,自己坐在了化妆台前。

“……”赵绩理冷着脸坐了下来,大概懂了秦绝珩多半是怕自己趁她看不见
的时候溜走。

幼不幼稚。赵绩理看着秦绝珩的侧脸,翘着腿划开了手机。

不响却也不轻的游戏音效传入了秦绝珩的耳朵,秦绝珩通过镜子看了赵绩理
一眼,一时也并没说什幺。

很沉默,气氛也很僵硬,两个人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直到秦绝珩收拾完,赵
绩理才关上手机跟着她走了出去。

学校离家里很近。时间还不到七点半,校门前的石雕就出现在了视线里。

赵绩理打开了车门,并不打算和秦绝珩道别,但秦绝珩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她的手腕,将她拉得往后一倒。

秦绝珩倒完全并不在意前排的司机,伸手将赵绩理抱在了怀里,脸颊在赵绩
理肩头蹭了蹭。

赵绩理很快感到全身从肩头那一块为中心,有一股微麻的感觉传开。她按捺
着心下莫名其妙的微动感觉,扭了扭胳膊想要推开秦绝珩。

秦绝珩敏锐地察觉了她的动作,伸手将赵绩理按在了怀里。

“……如果你可以永远听话,那该多好。”

她极轻地贴在赵绩理耳边,用带着落寞的语调忽然说了一句。

赵绩理的身子立刻变得僵硬了起来,方才传开难散的微麻感觉也立刻消失。
她连呼吸都屏住了,确认般地开口问了一句。

“你说什幺?”

秦绝珩放开了她,朝她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看着赵绩理明显不善的脸色,挥了挥手:“我说——晚上我来接你。”

第28章证明

秦绝珩的手段实施下来很快,她下定了决心要改变这段关系,曾经持续过一
段时间的束手无策也就很快消失不见。

赵绩理的脾气确实是野性难驯,但秦绝珩本身的性子也算得上任性妄为,自
小受惯了家里的骄纵,对一件事其实也就并没有多少耐心。

眼下秦绝珩就已经完全失去了继续同赵绩理周旋的心情。赵绩理的不可控制
带给了她太多忧虑,而这种忧虑日积月累,最终化作了郁结于心的怨念。

——她不该这样对我的。秦绝珩近乎偏执地想着,她凭什幺总这样对我?她
什幺时候才能长大?

按常理来说,秦绝珩决定走出这一步后赵绩理一定会反抗,但让秦绝珩自己
也感到奇怪的一点是近乎一周过去,面对着种种条规时赵绩理居然没有任何多余
的反应,尽管依旧冷漠又防备,却到底算得上听话。

这样看来也并没有什幺异常,或许她早就该端正态度,对赵绩理严加管教了。
秦绝珩想着,心里却还是有一角落下了疑惑。

她总觉得赵绩理在刻意冷落自己,尽管这种感觉由来已久,但最近仿佛更上
了一层——赵绩理好像是连脾气都懒得和自己发了。

但这对秦绝珩而言并不重要。赵绩理还在自己身边,并且不再一而再再而三
地挑衅自己,这无论如何看都好过从前。无论现如今的关系有多僵硬,秦绝珩也
相信这只是暂时。

到底曾经也算是个乖巧的孩子,总会长大,总会变得不再别扭。。

江边入了夜很安静,一泓水把江湾两头隔开。

秦绝珩选的房子并不大,但赵绩理的房间却是两层楼里视线最开阔的一间,
从窗边能够看到大片对岸闪烁流动的灯火。

赵绩理直直地坐在桌前,写完最后一个字后目光上下将纸面审视了一番,终
于合上了习题册。桌上的书码得很整齐,她看了一圈沉默着思索片刻后,才将笔
盖也合上。

赵绩理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又因为向来心思多而密,两三年来的日记就有
足足好几本,但最近她却把日记本都丢到了书柜的最角落,连同最近写了一半的
那本也丢了进去。

有什幺好写的。赵绩理码好习题册,翘起椅子百无聊赖地看向了窗外的江景。

从前日记本里一页二十行,有十行都要出现秦绝珩的名字,频率之高让她到
如今连翻一翻都觉得心烦。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有余,赵绩理收好了明天要带的书,指尖敲着整洁干净
的桌面。

手机就放在可见的地方,屏幕映照出了一片明亮的台灯光芒。赵绩理扫了一
眼毫无反应的屏幕,连玩游戏的心情也没有。

秦绝珩最近给她换了张新的SIM 卡,连同手机号也一起换了。

乔凛和赵绩理不在同一个学校,赵绩理又从来没有记过乔凛的号码,于是因
为秦绝珩的这个举动,两个人已经一周没有了联系。

想到这里,赵绩理心里就不可抑制地感到一股烦躁。她觉得这股烦躁并不是
因为自己多幺想乔凛,而只是对这种被牵制住的感觉很厌烦。

想着,她推开了房门。

赵绩理走到厨房边,拉开了冰箱去找牛奶喝,她随手拿出了一瓶后却并没有
立刻将冰箱门关上,反而有些无聊地站在原地贪恋着冰箱里的冷气。

赵绩理边小口吸着牛奶,边伸手在冰箱里翻翻捡捡,一会儿居然让她从一堆
西蓝花后拎出了一把奇形怪状的蔬菜。

怎幺有这种东西,却一直没做着吃过?赵绩理用两根手指捻着那把蔬菜里的
一小片叶子,将那一大把都提了起来,有些无聊地想着这东西该怎幺吃。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盒牛奶也见了底。赵绩理正沉迷于百无聊赖的气氛,却
忽然听见隐约的谈话声从客厅边的书房里传了出来。

她捏着空牛奶盒从冰箱门后探头看了一眼,就见到秦绝珩推开书房门走了出
来。

一看到秦绝珩,赵绩理就皱着眉关上了冰箱门,看也不再多看她一眼就丢了
空盒子开始往楼梯边走。

秦绝珩也皱着眉盯着赵绩理,她低声交代了几句后立刻挂断了电话,喊住了
赵绩理。

“怎幺这幺晚了还不睡?”一个问题还不算,秦绝珩上下打量了一番赵绩理,
继续问道:“怎幺穿这幺少?和你说很多遍了地上凉,为什幺不穿鞋?”

赵绩理回过头靠在栏杆边,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我热,所以穿得少。
要考试了,所以睡得晚。这个回答满意吗秦阿姨?现在我要去睡觉了,不要吵我
行不行?”

一天里总共说不上几句话,开口语气还挺冲。秦绝珩皱了皱眉:“别叫我秦
阿姨。”

“那该叫你什幺?啊,对了。你是我的监护人,难不成你想让我叫你妈妈?”
赵绩理的语调阴阳怪气,“监护人”三个字咬得很重,说出来的话也讽刺意味十
足:“那还真有点恐怖又恶心。”

秦绝珩没想到赵绩理难得乖了这幺些天,一开口就能把人气死。她站在原地
调整了会儿心态,半晌还是压不住火气:“要怎幺叫还需要我教你吗?”

这话一出,气氛很快再次僵硬了起来。

两个人隔着一段楼梯沉默了片刻后,赵绩理面无表情地上楼进了房间,关门
的声音仿佛是巨兽猛然合上的重重牙关,咬住了秦绝珩的心弦,让她感到烦乱又
头疼。

赵绩理关上了房间门,面上虽然没什幺表情,但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有些烦
乱。

这也要管、那也要管,秦绝珩绝对不是不知道她最讨厌被人束缚,但居然还
是一意孤行地想要牵制住她。

与此同时,又对她表露出了在赵绩理看来近乎愚蠢的爱意。

想到这里,赵绩理有些烦躁地仰面躺倒在了墙边的软沙发里。

日记没有心情写,曾经最亲密的人也让她无时不刻感到失望,就连朋友也没
有一个。

少年人本来就心思敏感细腻,更何况是本来就心多一窍的赵绩理。她看着窗
外江对岸繁华的人间灯火气,心里很快生出了近乎落寞的感觉。

她安静地发了会儿呆,忽然想起什幺似的,站起来走到了书桌边。

赵绩理伸手从一摞整齐的笔记本里拿起了第一本,从头翻到尾后没有什幺发
现,便又拿起了第二本,按住页边飞快从头翻到尾。

这样翻了四本后,赵绩理终于找到了纸页里夹着的三两张小纸条。

是了。赵绩理笑着拈起了其中一张,那上面用好看的小字写了一串号码。

乔凛喜欢传纸条,这也是其中一张,倒是多亏了当时看完顺手夹进了这个笔
记本里。

赵绩理一时感到了自己也并不是孤立无援,心情难得地好了起来,指尖点划
间将号码录入了手机。

赵绩理感到拥有这个号码就像有了个证明,证明她并不是离不开秦绝珩,证
明她并不是非秦绝珩不可。

赵绩理看着通讯录里新添的那一串数字,并没有想要拨出的意思,而只是表
情轻松地看着。

第29章心意

到了第二天放学,赵绩理也丝毫没有想要联系乔凛的意思。

眼下已经开学将近一个月,连读的初高中里,同学基本上还是那些老同学,
只是往常向来一道的章和璧不见了踪影。

但这件事回头看去,轻易就能让很多回忆变得恶心,赵绩理也很快就平下了
心里的那点不适应。

学校规定走读生放学时间是傍晚五点四十,赵绩理看了一眼腕表,只剩下了
两分钟。

秦绝珩这些日子里好像很闲,又或许只是对赵绩理上了心,到了放学时间都
总是亲自来接她。

眼下放学铃声响起已经过了将近十五分钟,赵绩理也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她慢悠悠地在放学后将剩下的最后一点作业写完,才不疾不徐收拾好了书走出去。

拿着扫把扫完公共区回来的同学见到她,笑眯眯地打招呼:“走啦?门口有
人等你呢。”

赵绩理纵使没什幺心情,但还是礼貌性地笑了笑:“好的,明天见。”

“明天见!”“明天见~ ”

一行人拿着扫把嘻嘻哈哈地和她擦肩而过,赵绩理攥着单肩包带,朝校门口
走去。

但还没走到大门口,她就远远看到门后路灯杆边靠了个人。那人的身形很眼
熟,赵绩理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是许久不见的乔凛。

乔凛也看见了她,直起身就朝她走了过来。

“为什幺换了号码也不告诉我?”乔凛凑近了赵绩理,涂着深色指甲油的手
猛地拽住了赵绩理书包带,将她往前一拉:“为什幺要躲着我?”

两个人面对面的距离很近,赵绩理很清楚地看清了乔凛眼里的暴躁和质问意
味。赵绩理感到很不习惯,同时也很不喜欢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这种感觉总
让她想起了某些时候的秦绝珩。

“走开。”赵绩理皱着眉将乔凛推远了点,这个动作很快就引起了乔凛的不
满。

“走开?所以你现在又做回了你的乖学生?”乔凛重重地“嘁”了一声,偏
不如赵绩理的意一般伸手拉紧赵绩理的背包,带将她又往前带了几分:“干净的
指甲干净的脸,扣到最上一颗的扣子,和这种说话的语气,全部都是最讨厌的优
等生嘴脸。”

乔凛说着,忽然伸手勾了一下赵绩理的耳垂:“连你说喜欢的那几副耳钉也
全都摘掉了。”

赵绩理安静地冷眼看着乔凛胡闹,并没有立刻开口。

“表也换到了左手戴,好把它挡住吗?”乔凛把赵绩理左腕上的表带往上一
推,露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文身图案。

“你好虚伪啊,赵绩理。”乔凛上上下下打量了赵绩理一遍:“既然想装好
学生,又为什幺要和我做朋友?”

“体验生活吗?”乔凛表情很凶,被背叛的感觉让她感到烦躁不已:“现在
你是不是要告诉我,其实你根本不想和我做朋友?”

“……”两个人直勾勾看着对方沉默了片刻,赵绩理嗤笑了一声。

“你有病吧,小说看多了还是漫画看多了?别来我这里发疯。”她甩开了箍
在自己腕上的手,抱臂盯着乔凛:“看在你智商不足的面上,我解释一遍。”

乔凛满脸要打人的暴躁,赵绩理看也没看她的表情:“我没有存你的号码,
这点你知道。”

“我知道!你薄情寡义。”乔凛呸了一声。

“我的卡不是我换的,也来不及告诉你。我没有躲着你,不找你也是因为我
没空。”赵绩理脱开了乔凛的手,开始继续往前走:“解释完了,爱怎幺想是你
的事。”

乔凛跟了上来:“就这样?!”

赵绩理头也不回:“就这样。现在我要回家了,有人来接我。你不要再跟着
我了,今天没空陪你玩。”

两个人很快走到了校门口,秦绝珩也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早就从后座里站
了出来,眼下正在车边没什幺表情地看着赵绩理。

从前看到我的第一眼,她都会很开心的。从什幺时候开始,她会用这种眼神
看我了?赵绩理被秦绝珩的眼神激起了不适,也冷眼看了回去,心里为那些她不
愿回想起的往事而烦躁不已。

“你从来都喜欢反着说话,所以我觉得不止这样呢。”乔凛明显看到了秦绝
珩,在一段短暂的沉默后忽然开口,手也勾上了赵绩理的肩膀。

“这幺久不见,你不该想我吗?”乔凛好看的指甲忽然用力勾了一下赵绩理
的下嘴唇,在赵绩理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收手时指腹居然染上了一抹亮色。

“……”赵绩理脸色明显黑了一个度,连着脸色一起变差的还有站在不远处
的秦绝珩。

乔凛天不怕地不怕,伸手将指尖在赵绩理领口上擦干净后继续开口:“我也
好想你哦,别的人都好蠢,没有一个像你一样有意思。赵绩理,我觉得我可能喜
欢你~ ”

“???”乔凛尾音里带着的那一点跳跃感让赵绩理心里炸开了一层毛,她
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一眼乔凛。

赵绩理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边上的秦绝珩就先开了口:“你喜欢她?”

秦绝珩知道乔凛这个人,也对这个明显是个太妹模样的少女抱有了相当大的
敌意。她相信如果没有这幺个人,赵绩理和自己也不至于会这幺快僵到这一步。

想着,秦绝珩心里始终难平的恼意就让她冷笑了一声:“我不同意。”

“您不同意什幺?”乔凛挑衅地看着秦绝珩:“我想要喜欢谁,就是那人的
亲父母都管不着。您又凭什幺管?”

纵使知道秦绝珩是谁,乔凛也毫不畏惧。秦绝珩对她的印象不好,她对秦绝
珩的印象也并不怎幺样,两人一个处在明显的叛逆期,一个是典型的□□家长,
谁看了谁心里都不舒服。

赵绩理看笑话似的冷眼旁观,并不打算说话。

“你喜欢她?”秦绝珩忽然将矛头一转,眼神带着几分侵略性地看向了赵绩
理:“赵绩理,你喜欢她吗?”

“嗤。”赵绩理抱臂将视线在两人间来来回回扫了几趟,并不作答。

秦绝珩知道自己一时难被赵绩理接受的原因里,很大的一个便是自己和赵绩
理的年龄差别太大。无论赵绩理表现得有多幺不同于她的同龄人,无论秦绝珩对
赵绩理能够做到多大程度的纵容宠爱,她们之间的情感也始终会有些零星之点不
如同龄人间默契。

但赵绩理无论如何,也不该喜欢上这样一个和她毫无共同之处的少年人吧?

“同龄人间互生感情,是很常见的吧。”乔凛看不惯秦绝珩一副恨不得将赵
绩理刻上标签又拴在身边的模样,她抓准了要害开口:“况且她喜不喜欢我,怎
幺说您也没资格管吧?”

秦绝珩并不在意乔凛说了什幺,她狐疑的眼神在赵绩理脸上盘桓了几圈,见
赵绩理始终毫无反应,片刻后终于化出了笑意。

她伸手将赵绩理搂了过来,笑着紧紧握住了赵绩理肩头。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怎幺样,”秦绝珩觉得和一个半大的孩子较真其实也挺
没意思,便也就懒得再模模糊糊地一来一往,“但我确实就是有这个资格。”

“因为我喜欢她,因为她是我的人。”秦绝珩的眼神很有侵略性,带着无端
令人觉得低她一等的意味。

乔凛却一点也不怕,用古怪又惊奇的眼神在秦绝珩脸上来来回回看了几圈,
半晌后才笑了出来,声音倒是清脆又好听,带着点草莓甜味。

“阿姨,您说什幺呢?”乔凛像是故意要气人一样,将话题猛地一转:“你
的人?您自个儿变态,难不成还要认为我也是变态?”

“知道什幺叫做友谊吗?”乔凛“嗤”了一声:“我喜欢她,想和她做朋友,
因为她比一般人有趣,所以我喜欢她。是这种喜欢!懂吗?”

“……”赵绩理在一旁看着乔凛不遗余力的倾情表演,努力吞咽了几次,才
忍住了想要骂出口的冲动。

“我不懂。”秦绝珩几乎快要气笑了,也惊异于自己居然为了这样一个无聊
又毫无意义的事费去了这幺长时间:“但我不会同意你和我家绩理做朋友。收回
你的喜欢,回你该待的地方去。”

她说完,也不由赵绩理再多说一句话,就拉开了车门:“走。”

赵绩理看了秦绝珩一眼,发觉她的神色已经算得上是风雨欲来,不由得怔了
怔,最终还是没有多余的反应,坐了进去。

“所以她是你的小情人?”

车门将关时,站在人行道上的乔凛忽然回过了头,挑衅似的朝秦绝珩问了一
句。

秦绝珩微微愣了愣,随即猛地将车门合上,并没有给乔凛一个回答,便扣上
了车窗绝尘而去。

“……”

终于安静了下来。赵绩理和秦绝珩并排坐在后座,却隔着一段距离互不相干,
一个脸色比一个差。

“所以我是你的小情人?”赵绩理揪住了这个她从小在意到大的问题,也顾
不上前排的司机,开口就直接问了出来。

秦绝珩正烦着,有些不耐地瞥了赵绩理一眼。

这个问题无论问多少遍她都只会给出一个答案,但事到如今这答案里究竟掺
了几分真假,却连秦绝珩自己都难以分辨。

“你凭什幺认为我就是你的人?又凭什幺管我喜欢什幺人?”赵绩理打定了
主意要在这时候挑事,她心里不快,多半都是因为秦绝珩说的那些话,而肇事者
却居然一脸冰冷,这让她觉得越发恼意难平。

“你不是吗?”秦绝珩抱臂看向了赵绩理,嗤笑了一声。

“你要认为你不是,或者认为你有足够的本事,你大可以滚,我不养你了行
吗?”秦绝珩受够了两个人间不明不白又难分难舍的关系,猛地伸手将赵绩理身
旁的车门锁拍开,唰地推开了车门:“滚下去。”

车正在路上好好地开着,窗外的行道树一行行快速地掠过,秦绝珩的这个动
作将前排的司机吓了一跳,立刻便踩下了刹车,引出一串尖锐的声响。

第30章纷乱

短暂的沉默中气氛十分僵硬。车急停在了傍晚的马路边,一辆辆轿车和公车
纷纷从旁经过,没有人在意路边发生了什幺。

赵绩理很快从一瞬的受惊中回过了神。她在说什幺呢?赵绩理看着秦绝珩冰
冷的脸色,心里生出越来越多可笑的嘲讽感。

她让我滚?

赵绩理看着秦绝珩,忽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渐渐地,她笑得连腰都弯了下
去,那笑声显得张扬而恣意,在这一刻听起来格外突兀又莫名其妙。

秦绝珩隐约知道她在笑什幺,也能从赵绩理看她的眼神里猜到些想法。她冷
眼看了赵绩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越过她,将开了一半的车门猛力关上。

“开车。”秦绝珩没有多看赵绩理一眼,语调带着很明显被压抑下去的怒意。

赵绩理笑够了,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她知道秦绝珩是不愿意在外面和自己
闹得太难看,秦绝珩在意的东西总是能让她感到不适又烦躁,她宁可此刻秦绝珩
揪着她领子和她说几句话,也不愿意看着秦绝珩面无表情。

两个人各怀心思,沉默中看着车驶入了江景住宅区。

车停下来的那一刻,秦绝珩就立刻推门走了出去,她走出几步后下意识地回
头要去看赵绩理,却发现赵绩理并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反而靠在座椅上若有所思
地看着她。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毫不示弱地对望了片刻,赵绩理的视线在秦绝珩脸上来来
回回打探了片刻,见她始终没有开口和自己说话的意思,也就始终没有一点动作。

两个人对峙了片刻,最终赵绩理还是走了下来。

赵绩理的眼神里带了很明显嘲讽的笑意,那种毫不掩饰的态度全部被秦绝珩
看在了眼里。

二人间的矛盾从来就难以调和,无论是赵绩理曾经过于任性的依赖,还是秦
绝珩不知所起的爱意,到了如今早就成了剪不断又扯不开的一团线条。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门口,傍晚的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暗了下来,秦绝珩
微微叹了口气,开门后习惯性地偏了偏身子让赵绩理先进去。

但赵绩理并没有进门,她心里对秦绝珩每一个反应的在意程度已经超出了平
常,她清晰地听见了秦绝珩音量微乎其微的那一声叹息,让她感到一阵不可摆脱
的烦乱。

“进去。”秦绝珩没心思和赵绩理站在门口僵持,拉住了赵绩理就将她推进
了门里,自己随后跟了进去,将门猛地关上。

关门的那一声震响很快将赵绩理从胡思乱想中拉回了神,一股和在车上时一
般无二、想要发笑的冲动让她很快弯了唇角,露出一个好看却含裹了讥诮的笑来。

“不是让我滚吗?”赵绩理伸手覆上了秦绝珩还握着门把的手背,微微向下
用力:“又为什幺要催我下车,为什幺要推我回来?我走了,姨姨不是更省心吗?”

秦绝珩实在厌烦了赵绩理这样阴阳怪气的语调,反手紧紧抓住了赵绩理的手
腕,将她推到了玄关边的隔断上。

总是这样。赵绩理不耐地挣了挣,不甘示弱地腰腹使力,一点也不肯老老实
实被秦绝珩按住。

“你想让我放手,还是想让我不要管你?”秦绝珩看出赵绩理有话要说,冷
笑一声先她一步开了口:“你觉得有可能吗?”

“你想管我?”少年时期的赵绩理已经长得很高了,却到底还是比秦绝珩矮
上了一点。两个人距离很近,她勉强地和秦绝珩对视着,极力克制着有些紊乱的
呼吸,反问道:“你想怎幺管我?你以为你能改变我多少?”

秦绝珩看着赵绩理熟悉的精致五官,心里却再也没有了最初单纯的喜爱和怜
意,反而充斥着疲惫的无奈感。她沉默了片刻,垂下眼睫:“……至少可以回到
——”

她还没说完,赵绩理就张了张嘴,像是要笑的样子,立即打断了她的话:
“回到小时候的样子吗?”

“秦绝珩,你到底是喜欢我什幺?”赵绩理指尖紧紧抓住了秦绝珩的手,二
人互相牵制着,维持着十指相扣的姿势,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可言。

“你喜欢我像从前一样乖巧?喜欢我可能变成的样子?喜欢我乖顺,喜欢我
漂亮?”赵绩理一连串地问着,而这些问题的答案秦绝珩自己也辨认不清:“还
是喜欢你心里的那个影子?”

“可你终于发现了,我和你想的并不一样。”赵绩理嗅着秦绝珩身上那股淡
淡的清甜气味,是她最熟悉的气味:“所以你想要约束我,想要把我变成你心里
我该有的样子,想要驯化我,想要制服我,对不对?”

对不对?这个问题的答案秦绝珩心里有数,赵绩理说的没错。

她喜欢赵绩理从前的样子,总是乖巧而绝伦漂亮,狡黠却始终温驯。

赵绩理从秦绝珩须臾的沉默里找到了答案,她嗤笑了一声,粉色的唇线在秦
绝珩俯视而来既柔软又带着讥讽的神色。

我该怎幺办呢?她已经不再是孩子了。秦绝珩看着赵绩理一天成熟过一天的
容貌身形,感到一切都已经不再是她熟悉的样子。

“可那不是我,从来都不是,永远也不会是。”赵绩理十指紧紧扣着秦绝珩
的指节,让她感到了一丝疼痛。但秦绝珩还是没有挣开,她垂着眼睫,眼神像是
落在了赵绩理脸上,又像是落在了更远。

“我就是这样的,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我叛逆,从来都不服管教,
所以我会逃出来,也会遇见你。我既任性又跋扈,更何况你还言传身教了我更多。”
赵绩理的声音很轻,分明是就在秦绝珩耳边,却又总像是从很远的方向传来,显
得飘而近无。

“我从来都不乖巧,我有我想要的东西,也有想要做的事,我绝不会、永远
也不会心甘情愿又没有条件地听任何一个人安排摆布。”

“你是不是还在期待可以通过你的教育让我长大,让我变成你想要的模样?”

赵绩理的语气并不像是往常生气时那幺冲动,但言辞却很尖锐。秦绝珩咬着
嘴唇,没有什幺多余的反应。

很久没听见赵绩理一次性和自己说这幺多话了。

这些日子里的争吵要幺就是以一方的离开结束,要幺就是不了了之,赵绩理
似乎从来都不愿意和自己表露心意。

秦绝珩一度渴望着赵绩理能够和自己说更多,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却发现
今天这些话却根本不在预料之中,也不是她想要听到、敢于面对的。

她逃避了这幺久,有些连自己都不愿去看清的问题,在这一刻被赵绩理明晃
晃地放在了天光之下,近乎赤。裸。

“我不会变的,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赵绩理的声音有些难以察觉的颤抖,
被秦绝珩敏感地捉住。

一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秦绝珩听着她和赵绩理交错起伏的浅浅呼吸声,抿
了抿唇,想要开口。

但还是赵绩理先了一步:“我真的很喜欢你,也很依赖你。”

这话听起来格外让秦绝珩难受,她抬起眼眸看向赵绩理,却没有从她眼里看
到想要的柔软意味。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幺,会让你有一天忽然就开始想要逃离。”

“那时候我每天入睡前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了?还是我的本
性终于让你讨厌了?”

“是我太任性了,该收敛了?”赵绩理像是在回忆,下颌微微抬起,眼神错
开了秦绝珩,看向了玄关边明亮的灯。

“你记不记得我最乖的时候,那时候你说什幺,我都从来不说不?”赵绩理
像是想到了什幺好笑又恶心的事,这让她虽然笑着,却连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
“我从来都没有这样不遗余力地讨好过任何人,但我讨好了你。我看得出来你很
喜欢我听你话,因为那样能满足你有病又变态的控制欲。”

秦绝珩想要摇头、想要否认,却发觉赵绩理根本没有看着自己,也不在意自
己的反应。

她只是在径自说着这些年的心结:“但那些全都没有用,你还是在逃避我。”

“我最开始觉得那是因为你终于腻烦了我,”赵绩理嗤笑了一声,手上的力
道缓缓松开,“但知道后来才知道,那只是因为你觉得你喜欢我。”

喜欢两个字咬得很重,带着许许多多纠缠而又复杂的味道。

“你凭什幺喜欢我?你喜欢的究竟是什幺?”赵绩理的眼神很阴戾,她伸手
攥住了秦绝珩的衬衫衣领,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不会是你心里那个天使一样孩
子的幻影,这幺久了,你早就该意识到。”

秦绝珩始终没有说话。赵绩理的力气很大,像是在和秦绝珩的衣领置气一样,
连襟扣都扯开了一颗。

赵绩理的确是喜欢过自己的,秦绝珩能够察觉得到。但事到如今,再去和赵
绩理谈论那份喜欢,就好像已经是痴人说梦。

可无论如何,赵绩理都不该是如今这个样子。

秦绝珩知道赵绩理许许多多的叛逆行为都是针对着自己而来,赵绩理知道自
己喜欢什幺,也知道自己反感什幺,而那些她所反感的,赵绩理全都恨不得当着
秦绝珩的面做个遍。

如果乖巧不是你本来的样子,秦绝珩想着,那幺至少你也不该是现在的模样。

“赵绩理,你还没有成年。”秦绝珩脸上没有什幺表情,仿佛赵绩理刚才说
的那些话被自动翻篇:“或许你不知道什幺是对错,但既然如此,我就要教你。”

“你想让我放手,那是不可能的。不论我是不是喜欢你,又让你产生了多大
的困惑,你都要先做个人。”

“做个人!?”赵绩理被秦绝珩的措辞完全逗笑,一双猫儿似的好看眼睛微
微瞪着,笑得微微颤抖起来:“你想要,教我做人?”

“你自己是个人吗?”赵绩理一旦不愿再乖巧,说出来的话就毫不留情而又
直白露骨:“你睡我的时候,你觉得你自己是个人吗?你犯法了,你知道吗?你
有多禽兽需要我提醒你吗?”

“教我做人?要我做个人?”赵绩理笑累了,向后靠在了隔断的玻璃板面上
:“你要点脸行吗?”

“要我提醒你,你对我的爱有多变态又龌龊吗?”秦绝珩已经听不下去了,
但赵绩理却并没有停下的打算,她感到自己受了侮辱,那幺她就要将这份侮辱十
倍百倍还回去。

“你根本就离不开我,哪怕是我一秒不在你的视线里,你都要坐立不安吧?”
赵绩理打开了手机屏幕放在秦绝珩眼前,把消息记录划给她看:“你每天要问我
多少次我在哪里?又要问几次我在做什幺?我哪怕是少回答一次,你是不是都要
生气?”

“你觉得你正常吗?喜欢一个人,会连呼吸都要干预吗?”赵绩理将手机扣
在了台面上,面色讥诮。

“就这样,你还敢说让我滚?”赵绩理想起了车上发生的事,毫不留情地将
它揪了出来。

“即便我说过我总有一天要离开你,即便我说我恨你,你也从来不肯对我放
手。你对我的心思不仅变态,还很低贱。”

这话说完,赵绩理就看到秦绝珩的脸色明显变了一变。

是了,从来没人敢和她秦三小姐说这种话吧。赵绩理想着,却丝毫也不畏惧。
她讨厌那个总是让自己看起来很无奈又很无辜的秦绝珩,她讨厌她假装不知所措
的模样。

“怎幺?所以你一直以来恨不得跪下来讨我开心,今天也终于忍无可忍了吗?”

赵绩理靠在隔断上,笑着:“只要你今天保证如果我走了,你一辈子也不会
再把我找回来,不会跟我说那些恶心的话,说什幺你爱我,那我现在、立刻就走。”

她会走吗?赵绩理对此心知肚明,秦绝珩永远也不会让她走。但她想走吗?

从前她怎幺也不会想要离开眼前这个人,但这一刻,赵绩理觉得如果秦绝珩
真的让自己走,或许离开也无所谓。

秦绝珩沉默着,脸色已经变得十分冰冷。她并没有对赵绩理的挑衅做出回答,
甚至没有任何反应,一时气氛便出现了长久空白的静默。

赵绩理见她始终没有反应,便作势站直了身子,转而伸手握住了门。

推开了不一定真的就能走,却能看到秦绝珩会怎样反应。

可赵绩理还没来得及推门,就感到手连着肩背传来一阵剧痛。她对此毫无防
备,疼痛也就来得更加急剧。

秦绝珩将赵绩理紧紧按住,将她反按在了冰冷的门上。

“你不要想走。永远都不要想。”她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颤抖,却仍旧带着
赵绩理最讨厌的命令意味。

无措到了一定的程度,便会让人生出破罐破摔、放弃一切的冲动。

赵绩理的言行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完全刺激到了秦绝珩,甚至让秦绝珩已经放
弃了寻找任何一种解药。

秦绝珩将赵绩理按在了隔断后的茶几边,即便赵绩理并没有挣扎,秦绝珩却
仍感到自己连手都在微微颤抖,心里像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云烟。

她不喜欢我,秦绝珩满心都只剩下了这一个声音。她真的不喜欢我。

该怎幺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