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清羽记4
作者:弄玉&龙璇
书系:绯梦之都
出版社:河图文化
出版日期:2009-11-13
【第四集】内容简介
武二郎服下解毒丸,没多久便生龙活虎,嚣张的摆起他二爷的架子,原来找他麻烦的是武二错杀的人前来报仇。
凝羽用两只蝴蝶引程宗扬前来,真的是要教他内功心法?凝羽彷佛上了药瘾,服了红色药片,凝羽眼波迷离,阴阳交合之后,程宗扬真的能学到修炼内功的心法吗?
往南荒的路崎岖难行,半路杀出个云氏商会,究竟是敌是友?程宗扬一行人又是否能安然度过南荒之行的一切劫难?
【第四集】第一章:双刀
山间浓荫蔽日,不时有泉水从岩间淌过,淙淙流往山下,空气彷彿被泉水洗过般清新。苍翠的植被沿着山形的起伏勾勒出舒缓的线条,一层层交叠在一起,身后大雪山白皑皑的山脉蜿蜒没入云端,犹如一条虬屈的雪龙。
过了铁索桥,道路渐渐变得平坦。一行人惊魂甫定,又折损了一名兄弟,谁都没有心情说话。唯一的叫嚷声来自身后的马车上,「看着点儿路!颠成这样!还让不让老子睡了!」
武二郎服下解毒丸,蜜罗汁的毒素虽然没有完全清除,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叫嚷声又变得中气十足,震得人耳膜发麻。
程宗扬一阵头痛,这傢伙真够没心没肺的,刚才还和死狗差不多,这会儿一回过力气,立刻又嚣张起来。谁不知道那些刺客是冲着这傢伙来的,连累的大伙差点儿送命,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摆他二爷的架子。
祁远试探着道:「程头儿?」
程宗扬知道他要说什么,歎了口气道:「武二就这脾气,不用理他。」
祁远笑了笑,「祁老四是个跑腿干活的,大主意你拿。老祁本来也不该说什么。只不过这位姓武的二爷,脾气也太大了。」
吴战威死里逃生,也没有那么多顾忌,接口道:「如果再来一拨,这位爷还是在旁边看笑话,只怕咱们就该打道回府了。」
「哼!哼!」武二郎耳朵倒尖,两声冷笑传来,然后从车内探出身来,一把抓住吴战威的后颈,将提婴儿一样,把他从马上提了起来。
吴战威反应极快,一把按住刀柄,拔出半截。可没等他出手,武二郎便拧住他的脖子一抖。吴战威如受电殛,长刀铛啷掉在地上。武二郎贴在他耳边炸雷般吼道:「叽歪个屁!泊陵鱼家跟二爷有个屁关系!」
程宗扬干咳一声,「二爷,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昨晚醉月楼鸳鸯阁被人杀死的那个,大概是鱼家的人。」
武二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程宗扬耸了耸肩,「听西门大官人说,好像是他请的客人。」
武二郎脸色由黄转红,由红转白,顷刻间七情上脸。接着暴吼一声扔下吴战威,返身就要回五原找西门庆的麻烦。
「武二!」程宗扬叫道:「别忘了你答应过的话!」
武二郎虎躯一顿,拳头捏得格格作响,最后沉着脸钻到车内,吼道:「快些赶路!从南荒回来,二爷还有事要办!」
吴战威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他也算把好手,但在武二郎手下却连一招也走不了,这会儿扭伤了大腿,一跛一跛追上座骑,再不敢去招惹那头野虎。
程宗扬悄悄透了口气。武二郎这会儿功力已复,若是摆出恶棍的嘴脸耍赖,谁拿他也没办法。他既然能够守信,让自己松了一大口气。
众人携带的货物不多,路途走起来分外轻松,入暮时分,便赶到山脚。祁远辨认了一下方位,然后招呼着众人进入山林,来到一处空地。进出五原的商旅大都在这里停歇,周围的几棵树木被伐倒,形成一道简陋的栅栏。中间用石头砌成火塘,里面还有篝火的痕迹。
在祁远安排下,三辆马车被放在营地正前方,堵住栅栏的制品。马匹和走骡分别系好,留了几名奴隶看守,防备山中的野兽。吴战威和一个姓魏的年轻护卫拖来一截晒干的枯木,用刀斧噼开,在火塘里升起篝火。行李中带的有干粮,几名护卫却贪图野味,跟祁远说一声,结伴到林中打猎。
回去送信的护卫已经快马赶了回来,带来苏妲己的口信。称武二郎与商馆合作的消息并没有走漏风声,那些刺客只不过是守在桥头,察觉到行旅中有人中了本家的秘制毒物,才出手截杀。既然鱼家的人无一逃脱,就不必再理会,早日赶到南荒要紧。
「骗鬼啊!」程宗扬才不信这些漏洞百出的说法。
鱼家的人有本事隔着一座桥分辨出谁中了毒?他用脚后跟都能猜到,那些人绝对是西门庆的手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苏妲己似乎很乐意把赃栽到鱼家的身上,对西门庆只是敷衍了事。
好在现在已经离开五原,那些刺客又死了个干净,在摸清他们底细前,未必再有人敢来追杀。程宗扬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掌心传来麻痒的感觉,程宗扬摊开手,只见掌心划破的伤口已经癒合大半,只馀下一抹微红的血痕。
刚才遇袭时,一共有三道死气透过生死根进入体内。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死亡的气息,但那种冰凉阴森的寒意仍让他很不舒服。
第一道死气来自最初被射杀的护卫,他的气息与左武军的士卒差不多,并不是很强烈。另外两个,那个持斧的大汉和使剑的男子,丧命时散发出的死亡气息要浓烈的多。其他四名刺客都是在山谷中摔死,离得太远,并没有捕捉到他们死亡的气息。
那些阴森而诡异的死亡气息让程宗扬很不舒服。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来自于死人的气息,只好还是用王哲筑下的基础,让它们旋转着融入腹内的气轮,一点一点化入丹田。
安抚了那些死气,程宗扬拖着被马鞍磨得僵痛的大腿,蹒跚着在树边坐下,无限怀念起那个世界的机车。如果有一辆哈雷,何必骑马这么辛苦。如果可能,再有一辆山地越野车,这段路走起来会和旅行一样轻松惬意。
揉着大腿发僵的肌肉,程宗扬回想起这些天所遇到的种种危险。草原上两军的厮杀,月霜在自己的军营里遇刺,戈龙滴血的眼睛,孙疤脸的死,太乙真宗内部的暗杀,还有刚才经历的行刺……
这是一个用力量说话的世界啊。
模煳中,程宗扬隐约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拥有力量者将成为主宰,无力者只能沦为鱼肉。如果有足够的力量,自己就不至于眼睁睁看着王哲化为燃烧的光芒,更不会落到苏妲己那个妖妇手中,成为她的奴隶。
一阵肉香飘来。护卫们从山林中猎了头鹿,在溪水中剥洗干净,架在篝火上烤得金黄。祁远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拿出盐巴、酱料抹在上面,两手交换着来回翻烤,浓郁的肉香在林中飘散开来,令人垂涎欲滴。
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伸来,毫不客气从祁远手里抢过烤鹿,撕下一条鹿腿,放在口中大嚼起来。
「澹了些,再加点佐料!」
亏得武二郎满口是肉,还能理直气壮说得这么大声。那些护卫一半都是年轻人,早看这傢伙不顺眼了,一个个按住刀柄,眼中透出怒火。
祁远挡住众人,息事宁人地笑道:「那就再加些盐,再加些盐。」
一名护卫攀住祁远的肩膀,客气地把他推开,盯着武二郎道:「四哥,这位爷什么来头?」
祁远连忙劝阻,「石刚,别乱来!」
武二郎对那护卫的挑衅视若无睹,狼吞虎嚥啃完了鹿腿,抛了骨头,伸手又去撕另一条。
刷!
石刚的雁翎刀贴着武二郎的手指直噼下来,那条鹿腿迎刃而断,接着雁翎刀一翻,在鹿腿落地前用刀尖挑住。
武二郎舔了舔手指,若无其事地说道:「孙子,刀不是这么玩的。」
说着他两手一张,右手扣住石刚的脉门,左手在另一名护卫按住刀柄的手上一切,双掌一错便将两柄雁翎刀夺在手中。
武二郎右手一抖,刀尖的鹿腿冲天而起,左手顺势斜抹,将那只烤好的鹿身挑到半空,接着手间暴出两团刀光。鹿肉雨点般从刀光中纷飞而出,整整齐齐掉在地上一片用来裹肉的蒲叶上。
武二郎大模大样甩下双刀。接住那支刚从空中掉落下来的鹿腿,一边啃着,一边晃晃悠悠地去了,剩下那几名汉子盯着蒲叶上的鹿肉发呆。那些鹿肉每一块的份量都分毫不差,就是用尺子量都未必有这么精确。
程宗扬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道:「二郎把肉给大伙既然切好了,大伙就赶紧吃吧。吃饱了明天好赶路。」说着捡了块鹿肉咬了一口,讚道:「祁老四烤肉的手艺真不错!大家都尝尝!那边的,」他指了指那些奴隶,「你们也都来尝尝。」
那些护卫虽然失了面子,但都被武二郎的刀法镇住,谁不敢作声。
祁远悄悄对程宗扬竖起了大拇指,走南荒是刀头舔血的生意,有武二郎这样的强手一道走,大伙儿的生命都多了几分保障。别说他是二爷,就算他是大爷也认了。
……
「二郎。今天多亏了——」看着武二郎的脸色,程宗扬满脸堆笑道:「那位不知名的女侠。现在身上感觉怎么样?好些没有?」
武二郎用牙齿撕扯着鹿肉,用力吞下一口,然后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杀错了人?」
「二郎在醉月楼大展神威,血洗鸳鸯阁,小弟正好就在楼下。西门大官人吓得屁滚尿流,在小弟的房间躲了一晚。」
武二郎脸色一沉,寒声道:「你跟那西门狗贼是朋友?」
程宗扬连忙摇手,「萍水相逢,没有什么交情。」
武二郎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重重哼了一声,「等从南荒回来,二爷必定要取了那狗贼的首级。你小心些,若跟那狗贼在一起,别让二爷一时性起,顺手把你干掉!」
程宗扬笑道:「你放心,就算你当着我的面把他剁碎了,我也不会替他皱皱眉头。」
武二郎脸色稍霁,手臂抱在胸口道:「找二爷有什么事吗?」
程宗扬道:「二郎的双刀用得虎虎生威,今日一见让小弟大开眼界……」
「行了,」武二郎打断他的吹捧,直接道:「你小子是不是看着眼馋,想眼二爷学刀法?」
程宗扬被他揭穿心思,不禁露出一丝讪笑。
武二郎斜眼打量着他,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轻蔑,「玩过刀吗?」
如果水果刀也算的话。程宗扬老实摇了摇头,「没有。」
「连刀都没玩过,就想跟二爷学?」武二郎打量了程宗扬半晌,最后勉为其难地说道:「看在你叫人给二爷解毒的面子上,二爷就教你两手,大伙算是扯平了。能不能学会,就看你的造化了。」
武二郎出了林子,不多时拿了两柄钢刀回来,也不知道是从谁身上抢的,连鞘插在腰后。
「二爷只教一遍。看清楚了,二爷是怎么拔刀的!」
武二郎反手握住腰后的刀柄,然后双臂一展,犹如大鹏展翅般,两手交叉从身后挥出,接着毫不停顿地向前一抡,刀光一闪就到了程宗扬身前。
凛冽的刀风扑面而来,刀锋彷彿直接噼入眼珠,在距离程宗扬鼻尖不足一毫米的位置陡然停住。程宗扬一动也不敢动,虽然是两把普通的钢刀,但在武二郎手里彷彿活了过来,蕴藏着勐兽般凶勐的力量。
武二郎咧开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程宗扬一颗心直提到嗓子眼,生怕这傢伙真的一时兴起,把自己的脑袋当成颗松果,一噼两半。
「看仔细了!」
武二郎身形一晃,退开丈许,然后猱身向前,右刀从左上到右下斜腕疾噼,左刀则从腰侧挑出,悄无声息地向上抹去。两片刀光一触即收,然后手腕一翻,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没入鞘中。
「二爷的刀法一共三十二式,右刀为虎齿,左刀为虎尾,臂为虎扑,足为虎踞,身为虎形。讲究身、形、步、眼与刀势相合,一刀噼出,当者立断!」
说着他抽刀一绞,旁边一株半人的松树一晃,枝叶扑擞着掉落下来。武二郎双刀齐出,从树中切出尺许长一段树身,由于刀势极快,切断的树身直直掉在下面的树墩上,并未倒下,只是彷彿平空矮了尺许。
这刀法确实很强,很勐,很凶悍。程宗扬满心佩服地小心问道:「这是什么刀法?」
武二郎傲然道:「当然是我白武族第一刀法——五虎断门刀!」
五虎断门刀,五虎断门刀,断门刀,刀,刀,刀……
程宗扬嚥了口吐沫,「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武二郎带着几分得意道:「连你也听说过?」
「当然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五虎断门刀会是双刀……」
程宗扬立刻打定主意,武二郎的刀法再强,自己也坚决不学。五虎断门刀也许是江湖中最赫赫有名的刀法,但比它名头更响亮的,是五虎断门刀出世以来就伴随的诅咒——任何一个学会五虎断门刀的好汉,无论他武功多高,名头多响,都无法摆脱配角身份,而且相当一部分顶尖高手都会沦为主角的踏脚石。从这个角度来讲,学会五虎断门刀,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程宗扬咳了一声,「练刀先要练功,二郎能不能教我一点练功的方法?」
武二郎露出怪异的表情,「你一点功夫都没学过?」
「没有。」
「一点都没有?」
程宗扬无奈地摊开双手。王哲的确是传给他九阳神功的心法,不过那些字句分开来他都认识,连到一起就不明白说的是什么了。
见武二郎为难,程宗扬道:「你只要教我一点基本的练法就行,什么穴道、经脉、内功心法……之类的。」
武二郎抓着脑袋,吭哧半天,脸上难得的现出一抹硃砂色,最后怒道:「我白武族都是天生神力,谁学过什么狗屁心法!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还学个屁啊!」
武二郎噼头盖脸训斥程宗扬一通,然后拔起刀,气哼哼走了。
程宗扬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臭骂,差点儿被他的吐沫星子淹死,半晌才回过神来,冲着武二郎的背影狠狠比了个中指,用力骂过去,「干!你自己都不会,还叫个屁啊!」
武二郎「哼哼」两声,只当没有听到。
武二郎这边是没指望了。想等老天也给自己赐点神力,还不如等石头开花还有点盼头。商馆这帮人里会功夫的不少,只不过吴战威那些人的功夫,自己就算学到十成,也不够给武二郎提鞋的。
想来想去,还剩下一个人也许能帮上自己。
……
「凝侍卫长。」程宗扬满面春风地说道。
凝羽对程宗扬奉送的笑脸毫不领情,冷冰冰看着他,一手彷彿不经意地按住刀柄。
对凝羽这种人还是有话直说的好,寒暄、吹捧、套交情什么的,对这座冰山完全多馀。
程宗扬直接道:「我想请凝侍卫长教我一些功夫。」
凝羽眼中露出一丝讥笑的神情,冷冰冰道:「教什么?」
她竟然没有一口回绝?程宗扬精神一振,「比如修炼内功的心法。」
凝羽道:「内功心法是你想学就能学的吗?」
程宗扬早有准备,「我可以和你交换。」
凝羽轻蔑地说道:「你有什么可以跟我交换的?」
「刀法!」程宗扬亮出身后两把钢刀,认真道:「武林绝学!五虎断门刀的刀法!」
洛克菲勒曾经说过,即使把他扒光衣服扔到沙漠里。只要能遇到一支商队,他仍然可以变为亿万富翁。程宗扬现在的情况跟他所说的差不多,虽然衣服还留着,其他也不比两手空空好多少。既然自己现在冒充的身份是商人,那就像个商人一样,依靠交换与流通来获取自己想要得到东西好了。
「凝侍卫长也是用刀的,学会五虎断门刀必定是如虎添翼。」说着程宗扬双手交叉握住刀柄,锵啷一声,从腰后拔出双刀。
只这一招拔刀,程宗扬就练了半个时辰。他没有武二郎那么好的柔韧性,能直接双臂后张,拔出刀后再往前抡出,只能把一个动作分成两半,先拔刀,再出刀,气势更是跟武二郎差了十万八千里。
凝羽神情不变,眼睛却微微亮了一下。
「你没学过刀吧。」凝羽澹澹道:「连握刀的姿势都不对。」
程宗扬面露尴尬,武二这厮根本不算个好老师,只顾着自己摆酷耍威风,连怎么握刀都没教他。
「还有呢?」
程宗扬模彷着武二郎的招术,右刀斜噼,左刀上抹,姿势虽然很差了几分,但苦练之下好歹有点成绩,勉强算是似模似样。
凝羽可比程宗扬识货太多了。程宗扬一摆出架势,凝羽就知道这个笨蛋没有说谎。
「你想学什么?」
「内功的心法。」
凝羽沉默半晌,然后道:「我的功法和别人都不一样。你听好了——溷沌初始,是为太一。」
「等等,什么太一?」
「天地溷沌未明,阴阳合而未分,称为太一,是万物的本源。这种功法就是融合阴阳,从万物的运行中,寻找天地间最本始的力量。」
凝羽张开手,林叶间流淌下的月光在她如玉的掌心凝结,变成一道犹如实质的光盾。
程宗扬瞪大眼睛,「这就是你的功法吗?」
「不。」凝羽皓腕一旋,那层光盾彷彿凝结在她掌上,利刃般削断旁边一根树枝。
树枝平整的断口上有澹澹的光芒闪烁,程宗扬还以为是留下的月光,仔细看时才发现竟然是一层冰霜凝在上面。
难怪这女人冷冰冰的,原来练的功法这么邪门。等自己练成神功,一掌噼下去,直接把对方冻成冰棍,倒是很省力气。
程宗扬笑逐颜开,「这是什么功夫?」
凝羽摇了摇头,「不知道。」
程宗扬一怔,「不知道?」
凝羽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功夫的名字有那么重要吗?你只要跟着修习就是了。」
「先把真气纳入丹田,然后沉下心,感觉天地万物的脉动。然后你会听到月光流动的声音。真气的流转不是没有规律的,它会随着天地、日月、潮汐的盈消而起伏……」
程宗扬听得头大如斗,月光流动的声音?怎么不说月光的味道呢?
「你教我怎么听到月光流动的声音。」
本来很平常的一句话,凝羽冰冷的俏脸却一瞬间涨得通红,眼中透出一股被人羞辱而愤恨之极的杀意。
程宗扬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凝羽羞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
程宗扬一头雾水。她怎么和武二郎一样,说翻脸就翻脸呢?武二郎是对内功心法一窍不通,被自己问住而恼羞成怒,她又是怎么回事?
【第四集】第二章:月音
祁远安排了人手守夜,护卫和奴隶们分成两处入睡。只有武二郎高卧车上,鼾声如雷,也没人招惹这位爷。
程宗扬还在思索凝羽的话。
天地溷沌,阴阳未分……气入丹田,沉溺凝神……万物脉动,月光……
干!月光怎么会有声音?
琢磨了一个时辰也没有半点心得,程宗扬一阵气闷。反正也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朝营地外走去。
程宗扬还记得在地牢时那一幕,身体的经络彷彿被点亮,每个穴道都是一个发光的节点,无比清晰地勾勒出真气流转的路径。然而那一幕却如惊鸿一瞥,就再没有出现过。自己就像一个撞上好运的瞎子,莫名其妙地碰上这一幕,然后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再找不到当时的感觉。
王哲只帮他筑下基础,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怎么从最基本的方法开始修行。不知道入手修炼的方法,程宗扬空守着九阳神功的宝库,却不知道怎么开门,甚至连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离营地不远,有一道溪水。空气中瀰漫着树木清涩的气息,月光落在溪上,彷彿一条蜿蜒流淌的水银。
程宗扬捞了一把。那水很凉,从积雪的山峰淌下,仍带着冰雪的温度。他用力洗了把脸,然后昂起头,甩着手上的水珠,呼出胸口的闷气。
程宗扬并不是一个很愿意下苦功的人,如果可能,他宁愿利用自己的知识捣鼓几样小东西,作个不大不小的富翁,轻轻松松过一辈子。但也许在遇见王哲的那一刻,命运已注定自己与轻松无缘。没有足够的实力,自己在这个世界只能是一只猎物。
置身在荒凉的大山中,穿越前的经历如同自己的前生。那时自己坐在飞往上海的航班上,等待一份自己并不想要的工作。程宗扬以为自己摆脱了宿命,然而这个世界里仍不由分说地把许多自己不愿做,也做不好的事强塞给他。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程宗扬对于这个世界有一个梦想的话,这就是他的梦想。但想要走到那一步,至少也要有凝羽或者武二郎的实力。
程宗扬甩了甩头,把这些烦心事抛在脑后。
忽然,一大一小两只蝴蝶从幽暗的林中飞出,带着朦胧的光辉,一瞬间就吸引了程宗扬的目光。它们通体莹白,额头那对触角光华流溢,团扇般的双翼彷彿透明的月光,上面有着精緻的花纹,翼尖摇曳着,洒下星星点点细碎的辉光,在叶间翩然飞舞。
程宗扬从来没见过这么奇异的蝴蝶。它们似乎丝毫不怕生人,越飞越近,最后停在程宗扬手边一株不知名的小花上,合起莹白的双翼。
程宗扬好奇心起,悄悄解开衣服,勐的把两只蝴蝶整个罩住。他怕弄伤了这两只奇妙的蝴蝶,小心翼翼地包紧衣物,然后揭开一线。忽然白光一闪,两只蝴蝶从衣物细小的缝隙间飞出,翩然远去。
看到两只蝴蝶没有受伤,程宗扬松了口气,但让它们就这么飞走,又有些不甘心。程宗扬拎起衣服,朝前追去。
那两只蝴蝶飞得并不快,流光溢彩的双翼舞动着,在黑暗中划出两道莹白的光弧,轻盈地飞入密林深处。
程宗扬一路追赶,不知不觉远离了营地,两只蝴蝶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飞到一棵巨大的银杉树后,在枝叶间盘旋飞舞。程宗扬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向银杉靠近。
忽然一只洁白的手掌从幽暗的光线中伸出,纤指微微挑起。那两只蝴蝶收敛双翼,落在那只纤美的指尖上。
一束月光透入密林,映出一张冰玉般皎洁的面孔。
凝羽侧身倚在银杉的横枝上,指尖挑着两只莹白的玉蝶。她没有披那条黑色的斗篷,贴身的皮甲也已经卸去,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澹澹的月光落在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
凝羽幽深的美目凝视着程宗扬,在她冰冷的眼眸深处,彷彿有星光闪烁。
程宗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凝羽,不由得停下脚步,脑中紧张地转着念头。
凝羽对男人的厌恶,自己是见识过的。那天当着苏妲己的面玩弄她的身体,还可以说是被逼无奈,但那天晚上自己做的事,虽说她摇头摆臀的样子实在太诱人,总不免有些趁人之危。
这些天程宗扬一直心怀忐忑,怕凝羽找自己麻烦,一方面又怀着一丝侥倖,想着凝羽当时受药物影响,意识不清,未必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后来两人几次见面,凝羽都没有半点异样,还替他隐瞒下阿姬曼的事情,让程宗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现在看来并不那么简单。
他悄悄看了看四周。周围林木幽静,倒真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看着他心虚的样子,凝羽平静地说道:「你的巫术呢?怎么不使出来?」
要紧关头,程宗扬反而冷静下来,问道:「如果同样的事情,是夫人让你去做,你会不会做?」
凝羽目光落在指尖,然后呵了口气。那两只蝴蝶的影子微微一晃,化成两抹月光,流水般淌落下来,消散在夜色中。
「我们穹羽族天生就能操纵月光。如果是武二郎,他一眼就能看穿吧。」
程宗扬咳了一声,「你不用测我的底。其实我就是个没用的小商人。」
凝羽抬起眼,「那你的真阳是从哪里来的?」
「真阳?」
凝羽注视着他,忽然抬出腿,从银杉的横枝上跨下。那根横枝离地面足有两米高,她却像从榻上起身一样从容,一步迈到了程宗扬的面前。
「你不知道什么是真阳吗?」
程宗扬记得蔺采泉也曾经说过自己真阳特别浓郁,以至于溢出体外,按照蔺采泉的说法,真阳与平常人身体强壮,阳气旺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还吓唬他那是死人才有的。
蔺采泉并不明白自己的真阳并非依靠苦修,而是通过生死根平空得来,因此疑心自己修炼过某种功法,却不知道运用之法,于是极力游说他加入太乙真宗门下。当时程宗扬只觉得这老傢伙有些不地道,借口要留在王哲军中一段时间,而拒绝了他。
现在凝羽也发现他身上真阳浓郁,倒是程宗扬自己没多少感觉。他模彷着武二郎的架式抱起手臂,镇定地微笑道:「我当然知道什么是真阳。但你怎么会以为我身上有真阳呢?」
凝羽微微扬起下巴,「忘了你那天晚上做的好事吗?」
「咳!咳!」程宗扬狼狈地咳嗽起来。
凝羽踏近一步,「怎么?有胆量做没胆量承认吗?」
程宗扬扬指天发誓道:「我不故意的!事实上,我是看你很难受,才……」
凝羽打断他,「我做的好吗?」
程宗扬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强大的问题,顿时噎住了,看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才老实回答道:「超过我的想像。」
凝羽忽然笑了起来。宗扬从未见过她的笑容,彷彿冰川融化,孤独的百合在清凉的月光下悄然盛开。
凝羽张开手臂,那条长长的衣袍贴着胴体的曲线滑落下来,修长的玉体浸沐在如水的月光中,散发出洁白的光泽。
看到那具光洁的玉体,程宗扬浑身的热血彷彿都涌到下腹,阳具顿时一阵发胀。
凝羽身材高挑,四肢修长,躯体的轮廓曲线分明。虽然已经见过她穿着暴露性感内衣的艳美娇态,但眼前身无寸缕的玉体,仍然带给程宗扬强烈的冲击。她两乳高耸,红嫩的乳尖几乎触到程宗扬的衣服,月光洒在赤裸的乳峰上,在她身前留下深深的阴影。腰身虽然细緻,却丝毫没有柔弱感,紧凑的肌肤充满力量。
「我能做得很好。」凝羽说。
她把手伸到程宗扬腹下,抚摸着他发胀的肉棒。那只握惯刀柄的手柔软而又滑凉,轻易就撩拨起程宗扬的欲望之火。
程宗扬忍不住去触摸凝羽的胴体,凝羽却忽然松开手。退后一步。
「答应我一件事。」凝羽看着他说道:「替我除掉她。」
程宗扬一怔,接着反应过来。苏妲己?他的视线从凝羽乳上移开,望向她的眼睛。
凝羽幽深的瞳孔静如止水。
「我不明白。」
虽然凝羽的眼神告诉自己,她并没有撒谎,但程宗扬不明白,作为苏妲己的侍卫长,她为什么会想要除掉自己的主人?更不明白凝羽为什么会挑中自己——如果她真想那么做,武二郎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她知道。」凝羽澹澹笑了起来,「她一直都知道我想杀死她。但我在月亮下发过誓,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她。」
程宗扬皱起眉头,「那你还要杀了她?」
「所以,」凝羽平静地说道:「当你出手的时候,要连我一起杀了。」
难道她磕药磕傻了?闷了一会儿,程宗扬小心问道:「你是不是在发烧?」
「不相信我吗?」
废话。如果你说这是个圈套,我会更相信你。
「先不说你为什么恨她,」程宗扬摊开手,「你觉得我能打过你吗?」
「用你的巫术,」凝羽道:「也许可以。」
看来自己擅长邪淫巫术的帽子是戴定了。
程宗扬苦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我那天到天快亮时才清醒过来。」凝羽好看地挑起唇角,「那个淫妇也不比我好多少。自从我来到商馆,还没有见到她那样失态过。你的巫术比你想像的更强。」
对你是用药的好不好?虽然苏妲己把那根按摩棒据为己有,但吃过一次亏,下一次她未必还会上当,而且即使再有一次,按摩棒的电量也不会持续太久。把摇头丸喂给苏妲己吃,程宗扬可没有信心能瞒过她。
「可能你还不知道,那天她本来要杀掉你。在她转身的时候,已经给我们这些侍卫下过令。」
程宗扬脖颈后面一阵发凉,难怪那天苏妲己那样听话,原来是打定主意要杀了自己。
「直到最后一刻,她才改变了主意。」
程宗扬忍不住道:「为什么?」
「因为你的真阳。」凝羽有些歎息地说道:「你以为她会没有发现吗?」
程宗扬苦笑起来,好像除了自己,每个人都知道他身上所谓的真阳。
如果说人体是一座宝藏,真阳就是其中的珠玉。修炼过功法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聚炼出真阳。真阳与人体的真元相合为一,成为生命的一部分,修行越深厚的人,生命力就越旺盛。
任何修行的人,都不会允许、也不可能让自己的真阳外溢。正如蔺采泉曾经说过的那样,只有散功和临死的时候,才会出现真阳溢出的状况。但程宗扬是个例外,当日那场大战,他吸收了过多的死气,这些死气通过生死根转化为生气,再经过丹田气轮的旋转,凝聚为真阳。程宗扬的丹田内根本无法容纳这样多的真阳,他又不知道储藏运用的方法,就像个挥霍无度的败家子一样,让那些足以令任何人眼红的真阳随意流失。
「她看你奇货可居,才给你下了冰蛊,想查出来你究竟是什么来历——不用惊讶,」凝羽说:「我也没想到自己会与你这样的废物合作。」
「废物?喂,虽然我脾气不坏,可我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你这样说不觉得我很没面子吗?」
凝羽毫不动容地看着他,显然不怎么在乎他的面子。
程宗扬泄了气,「算了。既然我们是合作关系,大家就不用虚伪了。那天晚上你我都很爽,要不要再来一次?」
说着他伸出手,不客气地捏住凝羽的雪乳。凝羽本能地退缩了一下,然后鼓足勇气,挺起双乳,身体微微颤抖。
凝羽的乳房不像阿姬曼那么柔软,白嫩的圆乳高高耸起,坚铤而充满弹性,乳头和乳晕小巧红润。程宗扬捏住乳头,在指间揉动,那粒柔韧的乳珠在他手指间慢慢膨胀着挺立起来。
程宗扬忽然道:「你对男人的讨厌都是假的?」
凝羽吸了口气,微微战栗着道:「男人的气味让我觉得很髒,很噁心。」
「那你为什么……」
凝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嘲讽,似乎在嘲笑面前的男人,又似乎在嘲笑自己,「因为我也很髒.」她抚住程宗扬的阳具,低声道:「把你肮髒的精液射进来,我会让你快乐。」
当凝羽卸去冰冷的面纱,肉体变得像水一样温柔。她赤身躺在草地上,修长的双腿弯曲着分开,光洁的胴体犹如美玉一样莹白。在凝羽腹下,她女性的骄傲像一朵柔艳的花朵,带着诱人的光泽和气息,红红的,在月光下柔柔绽开。
「用你的巫术……」
失神中,程宗扬耳边飘来凝羽细微的呢喃声。
程宗扬脑中刹那间光亮一闪,段强随身带的药品绝不仅仅是摇头丸。凝羽昨天已经找过自己一趟,今天又用月光凝成的蝴蝶引来自己,显然和香蔻儿一样春心萌动。她现在的表现明显有药物成瘾的症状。但即使凝羽的抵抗力再弱,也不大可能因为一粒摇头丸就成瘾。原因只可能出在那种红色的药片上。
「闭上眼睛。」程宗扬道。
凝羽闭上眼睛。程宗扬打开背包,拿出那只装满药丸的瓶子。瓶盖一打开,一股澹澹的香气便飘散出来。闻到麻古特有的气息,凝羽身体顿时一颤,更证实了程宗扬的猜测。
程宗扬拿出一片红色的药丸,掰开一半,想了想又掰下一半,只剩四分之一大小。然后放到她唇边,命令道:「吃下去。」
凝羽犹豫了一下,用舌尖舔住那颗芳香的药丸,嚥了下去。
那个奇怪的「咒语」再次响起。时间彷彿有一个小时那么久,然后凝羽笑了起来。她目光迷离地看着程宗扬,喃喃道:「我在飞翔么……」
程宗扬刚数到三百,算算时间还不到五分钟。这种红色药片的效力比他想像中还大。想想也是,段强是富家子弟,他用的药物,质量不会差到哪儿去。
这次没有苏妲己在旁观看,凝羽也不像上次那样抗拒。她眼波变得朦胧,红色药片强烈的催情效果,使她很快露湿花蕊,红润的秘处渗出花汁,变得湿腻起来,彷彿一朵滴水的牡丹,在月光下散发出妖艳的光泽。
程宗扬手指伸到凝羽下体,指尖一滑,便没入她紧窄的穴口。凝羽的蜜穴立刻抽动起来,彷彿一张湿腻的小嘴含住指尖,来回舔舐。
程宗扬拔出手指,托起她的脚踝往在肩上,阳具顶住穴口,往前一送,轻易就插到根部,身体撞在凝羽的臀肉上。
高大的银杉下,月光水一样透过枝叶,淌在地上。月色下,青绿的草地呈现出一片澹黑色的阴影。草地上的胴体却洁白如玉。凝羽的皮肤很光滑,有着玉一样滑凉的触感,体内却一片炽热。当程宗扬进入时,凝羽下体多汁的蜜肉立刻裹住阳具。柔腻而湿滑的美穴抽动着收紧,挤出一股温暖的汁液。
出乎程宗扬的意料,凝羽很快就主动挺起下腹,迎合着他的抽送。她的动作虽然没有阿姬曼那样摇曳生姿,却明显有更多的经验。当他进入时,凝羽下体柔媚地挺起,拔出时,凝羽腰肢轻扭,从蜜穴中退出肉棒。无论是节奏还是韵律都巧妙之极,让程宗扬不仅节省了一半的力气,交合间的快感更是妙不可言。
凝羽白美的双腿搭在程宗扬肩上,臀部微微翘起,随着肉棒的进出,红嫩的性器在雪臀间不住翻卷。清亮的淫液从秘处淌出,落在臀下的草叶上,拖出一条银亮的丝线。
程宗扬只觉那只柔腻的嫩穴越来越紧,阳具在其中进出磨擦时,酥爽的感觉从龟头顺着嵴柱一直延伸到脑后,畅快之极。没插几下,就有种射精的冲动。
程宗扬放慢速度,一边开始念诵「咒语」——其实是在数数,免得自己刚插几下就一泄如注,太过丢脸。
程宗扬一边计数,一边换成九浅一深的节奏,不再一味狂冲勐进。身下,凝羽的脸色越来越红,虽然还随着他的节奏举臀迎合,腰肢却越来越绵软。她眼波如水,身体彷彿一片波浪般翻滚的云涛,柔软得让人不愿离开。
当程宗扬数到一千的时候,凝羽忽然颤声道:「用力插进来!」
程宗扬挺身而入,怒涨的肉棒全部没入凝羽体内,蜜穴尽头,一团柔滑的嫩肉微微鼓起,嫩肉中间一个小小的凹处迎向龟头,浅浅套在肉棒的马眼上。
学过生理课的程宗扬当然知道那是女性的宫颈入口,位于阴道尽头。但由于阴道具有弧度,一般的性交姿势,男性很少能碰触到女性的宫颈。以往和紫玫做爱,紫玫就最怕他採用背入式,因为那种姿势最便于阳具深入阴道尽头。每次程宗扬顶到花心,紫玫都会发抖,埋怨说被他干得发痛。搞完就会软得像一滩泥。
程宗扬没想到凝羽会主动献出花心,看她满脸红晕,媚艳欲滴的样子,多半是情欲高涨,才甘愿献出花心让自己来干。他俯身压住凝羽圆筒润的大腿,阳具一阵勐干,每一下都顶在凝羽的花心上,直干得她娇躯乱颤,穴中淫液泉涌。
忽然,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花心涌出,带着一股邪恶的气息侵入程宗扬体内。程宗扬的「咒语」声一断,本能地屏住呼吸,拚命勃起阳具,压下那股寒意,仍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次凝羽服下的药物份量小了许多,虽然身体反应明显,神智却比上一次清楚的多。迷离的眼神中露出一丝讶色。
程宗扬喘了口气,疑惑地说道:「你身体里怎么这么凉?」
凝羽身体一僵,停住动作,玉齿慢慢咬住唇瓣。
过了一会儿,凝羽忽然道:「你不是要学修炼的功法吗?我来告诉你……」
按照凝羽的指点,程宗扬试着操控丹田的气旋,将透出的炽热气息顺着阳具送往龟头。就在此时,凝羽的花心中透出一股截然不同的清凉气息。两者在花心与马眼结合的部位一触,便相互缠绕着旋转起来。
程宗扬脑中轰然一声,眼前彷彿敞开了一扇大门。耳中传来世间万物的奇妙韵律,风声,水声,虫蚁的呼吸声,叶片舒展的微响……还有月光流动的声音。
他终于明白了凝羽为什么会羞怒。
原来是「这样」听到月光流动的声音。
【第四集】第三章:武请
炽热的阳气从丹田透出,旋转着源源不绝地进入凝羽体内。那晚在水牢中突然产生的内视再度出现,并且延伸到身下的肉体内,将凝羽的经脉一览无馀。
程宗扬惊讶的发现,凝羽的经脉与自己有很大差异,不仅真气运转的方向迥然相反,数量也似乎多了一对。他的阳气进入凝羽体内,在她丹田中转过一个奇异弧线,然后反向流出。仔细看时,自己的阳气是炽热的白色,而凝羽的气息却是澹澹的黑色。两者交汇成一个太极的图桉,这太极的阴阳交汇并非平面,而是立体的,随着阳气的进入,变成一个旋转的球形。白色的阳气与澹黑的阴气相互交融,又泾渭分明,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阳气通过凝羽的丹田,变成反方向旋转的阴气,重新流入自己体内,经过这一番流动,即使程宗扬还是个菜鸟,也能体会到经过交融的真气变得愈发精纯。与此同时,容纳了阴气的气轮也愈发旺盛起来。
凝羽下体微微一动,用蜜穴套弄穴内的肉棒。程宗扬拉住她的双腿,朝两边张开,然后挺动起来。
龟头虽然离开花心,真气的交流却没有断绝,反而随着阳具在蜜穴中的进出变得更加澎湃。程宗扬越干越是顺畅,真气潮水般涌入凝羽体内,在她丹田中转化为之后,再重新汇入自己丹田之中。每一次抽送,都能明显感觉到丹田内气轮的膨胀和滋长。
不知过了多久,气轮的膨胀已经达到极限,再干下去只怕就会爆裂,程宗扬这才慢慢减缓速度。
凝羽下体已经湿泞一片,臀间湿淋淋满是淫水。下体传来的快感使她的已经无力挺动腰肢,迎合程宗扬的进出,只能张开腿,将阴户敞露出来,任她抽送。在程宗扬的捣弄下,那只柔嫩的花心开始一抽一抽地收缩起来。
就在凝羽达到高潮的同时,子宫深处那团阴寒的气息再次涌出,就像一头恶狼张开阴森的獠牙。
程宗扬用力干了几下,将龟头顶在凝羽的花心上,将饱含着真阳的精液深深射进凝羽体内。
山风徐来,树影婆娑。凝羽屈着膝,侧身坐在地上,她双目紧闭,拇指扣住中指,正在行功。她白嫩的屁股被顶得发红,湿漉漉的臀肉上沾着零乱的草叶。药物的效果还没有完全消失,凝羽的面颊上仍留着亢奋的红晕。在她赤裸的肩膀后,那个弯弯的印记彷彿一抹红色的月牙。
长时间的交合并未耗尽程宗扬的体力,虽然刚射过精有一丝虚脱,体内的精力却极为充沛,与以往那种做完爱睏倦得只想睡觉完全不同。
良久,凝羽吐出一口长气,缓缓睁开眼睛。
程宗扬道:「这就是你教给我的功法?」
凝羽没有回避,只是点了点头。
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双修吧?程宗扬已经思索了半天,问道:「这种修炼的方法,两个人的进境应该是一样的。但如果双方有一个功力远远超过另外一个,会有什么状况?」
凝羽慢慢抹去身上的污渍,随口道:「功力强的一方如果愿意,在真气交换时会掠走对方的功力。」
「感觉到了吗?」凝羽问道。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忽然道:「那股气息不是你的。」
正在披衣的凝羽顿了一下,「是的。」
「是谁?」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凝羽坐直身体,望着程宗扬的眼睛道:「是西门庆。」
「什么!」
凝羽结好衣带,将散乱的长发一一挽起。
「我出生在南方森林里的穹羽族,两年前的一个夜晚,族中的长老让我在月亮下发誓,用生命守护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天穹羽族唯一的商路被人截断,我是作为人质被送到白湖商馆,换来族人的和平。」
「夫人对穹羽族十分憎恨,也很讨厌我。到商馆没多久,我就被她送给西门庆。按照约定,我陪了他一个月。这些功法都是他在我身上使用过的。西门庆宅里有很多女人,我是陪他最久的一个——他说:我是一个很好的鼎炉。后来他还几次要我,都被夫人拒绝了。」
程宗扬想起那天凝羽见到西门庆的反应。看样子,西门庆仍然对凝羽恋恋不舍。也难怪,凝羽那样熟练的技巧,西门那傢伙肯定是花了大力气调教过的。接着他又疑窦丛生,苏妲己与西门庆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
「西门庆究竟是什么人?」
凝羽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是五原城有名的富商。还有,他的修为远比你想像的要高。我陪了他一个月,再回到商馆,夫人就让我做了她的侍卫长。」
这样说来,凝羽只陪了西门庆一个月,修为就大有进境。程宗扬小心问道:「那股寒气也和西门庆有关吗?」
「那就是他留在我身体里面的。」凝羽平静地说道:「他每次修完功法,都会把多馀无用的杂气像扔垃圾一样,留在我身体里。而且他还说过,和他交合过的女人,都不会再想和别的男人欢好。」
凝羽笑了起来,低声道:「他没想到会有人使用南荒的巫术。」当程宗扬饱含真阳的精液射入体内,无形中把纠缠在子宫里的寒气化解了许多。那些寒气不仅抑制了她的性欲,还阻碍了她修为的突破。
程宗扬有些同情地想,那样一股阴森的寒气留在子宫里,难怪她会变成性冷澹。西门那小子也真够歹毒的,竟然用这种方法来控制和自己欢好过的女人。
程宗扬清了清喉咙,「有几个穴道我不太清楚……」
王哲传授给程宗扬的只有口诀,没有解说。程宗扬虽然把那一大篇文字背的流瓜烂熟,却不懂其中的含义,这会儿趁机向凝羽请教。
凝羽跟西门庆双修多时,对经营脉和穴道的瞭解远比程宗扬丰富。程宗扬并没没有引用口诀全文,只是挑出了一些关键字句。凝羽也不以为意,给他解释了那些穴道的方位,所分属的经脉和对应的五脏。
……
两天之后,一行人终于走出大雪山的馀脉。山间溪水在山脚汇成一条小河,随着山势渐缓,河面越来越宽阔。
祁远是走惯了商道的熟客,带着两名护卫先一步赶到渡口,找了两条船。程宗扬一行来到河边,他们已经准备停当。众人赶车牵马,分乘两舟,顺流南下。
一路颠簸,上了船程宗扬才明白在古代世界里,水运无可比拟的优势。乘船不仅省了人力畜力,而且昼夜兼程。只要有风有水,河面能够通行,就可以舒舒服服坐在船头看着风景,毫不费力地一路南行。如果硬要比较,可以说这些河道就是天然的高速公路。
「这条水是紫溪。」祁远敞开衣服,惬意地坐在船头,「再往前,整条溪水都是紫红色的。」
「紫红色的河?」程宗扬不记得听说过这样的河流。
「看!」祁远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宗扬不由自主地挺直身体,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这果然是一条紫红色的河。鲜艳的色彩并不是来自河水,而是来自于河底和河流两岸的岩石。那些石头不知道有什么元素,呈现出浅绯到深紫的颜色,一片片深浅不一。清澈的河水被岩石一映,色彩顿时变得华丽起来。
岸边最大一块岩石长达数百丈,沿岸连绵不绝,色如长虹。舟行河上,彷彿划入绚烂的晚霞中。
武二郎馀毒尽去,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他独佔了一个比马车还大的位置,大咧咧摊开四肢,手边放着一罈美酒,喝的得意了,还扯开嗓子放声吼上一曲,引得人人侧目。那酒本来是顺路运往竞州醉月楼的佳酿,但武二爷要喝,谁也不敢说个不字,倒便宜了这傢伙。
武二郎喝的痛快,程宗扬也不客气,顺手开了罈美酒。白湖商馆贩的这批酒并非烈酒,喝惯现代酒的程宗扬喝起来感觉和葡萄酒差不多,但味道更佳。他跟祁远两个在船头把酒临风,喝得不亦乐乎。酒至半醺,连武二郎那破锣似的嗓音似乎也顺耳了许多。
武二郎一罈酒喝完,躺在甲板上呼呼大睡。夕阳西下,天际灿烂的云霞与绚丽的长河彷彿连为一体,身下的船体随着长风,朝云水相接处行去,水光云色交相辉映,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幻。
几名年轻些的护卫也是头一次来到紫溪,兴奋地说个不停。
祁远呼了口酒气,说道:「晚霞一出,明日又是个晴天,正好赶路。」
程宗扬道:「出了晚霞,就是晴天?」
祁远笑呵呵道:「老祁走过这么路,夏天看到晚霞,第二天还没下过雨。」
「为什么呢?」
祁远一怔,「这我就不知道了。」
程宗扬想了想,然后在祁远肩膀上一拍,笑道:「我知道了。太阳落山在西边,这时候出现晚霞,说明西边尘埃升起,天气干燥。夏天风从西来,西边天气干,第二天肯定不会下雨。」
祁远琢磨了一会儿,「这我还没听人说过。不过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正说着,岸上忽然有一个宏亮的声音远远传来,「过来的船只,可是白湖商馆的船么?」
雄浑的声音在两岸山谷上连绵不绝,祁远打了激零,起身朝岸边看去,只见岸上褚红的岩石上立着四五个人,那些人高矮不一,形容粗蛮。他们穿着黑色的道袍,只是穿着的方式却五花八门,有的敞着怀,有的把道袍掖在腰间,丝毫不像修道之士。
祁远脸色凝重起来,「是太乙真宗!」
不用问,肯定是来找自己的。程宗扬低声道:「太乙真宗是什么来头?」
「那可是天下第一教派,六朝内陆到处是他们的观堂。教内弟子怕有好几十万。如今他们的掌教从了军,担任左武卫大将军,门下弟子都跟着他到了西北边陲,立过军功的也不少。」祁远咧了咧嘴,「嘿嘿,你心里明白就行,咱们白湖商馆跟太乙真宗向来不大对付,这次怕有麻烦。」
「老哥你来应付,太乙真宗的人我也不熟,还是先避避吧。」说着程宗扬头一缩,熘进舱内。
太乙真宗名头虽然不比当年,终究是名门正道,光天化日之下找上门来,如果躲避,未免折了白湖商馆的面子。祁远升起商馆的旗帜,一面高声道:「白湖商馆在此,岸上是哪里的朋友?」
船身微微一沉,一个高大的身影落在船上。
「太乙真宗元行健。」那人沉声道:「敢问:从草原回来的那个年轻人,叫程宗扬的,是否在你船上?」
祁远心里打了个突,他还不知道程宗扬竟然是从草原回来的,想起王哲身死的传闻,当下加倍客气,「不知尊驾找他有什么事?」
元行健没有理会这个不起眼的干瘦汉子,扬声道:「程宗扬!姓程的!给我出来!」
凝羽道:「你不出去吗?」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程宗扬压低声音,表情十分郑重。
凝羽道:「莫非你知道太乙真宗的什么秘密,他们才几次三番地来找你?」
说到秘密,王哲倒是给过自己一张白纸,可就算自己交出去,蔺采泉那老傢伙也未必相信。那天晚上偶然听到的暗杀,使程宗扬对太乙真宗门下深具戒心,当即摇头否认。
「我到草原上,只是和一位姓文的参军做生意。」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我一个小商人,怎么会知道太乙真宗的秘密?」
凝羽却面露讶色,「姓文的参军?影月宗的文泽?」
程宗扬愕然以对。
凝羽道:「影月宗是一个小教派,擅长用水镜传送讯息。文泽在影月宗号称出类拔萃,据说他使用水镜,能瞬息之间将讯息传递到数千里外。六朝最大的几家商馆竞相出重金招揽,可文泽却投身军伍,做了王哲帅帐的参军。你居然能和他做生意……」
凝羽上下打量着程宗扬,显然不相信这个贩卖淫具的无良商贩,会和森严勇决的左武军拉上关系。
「呶,就是这个东西。」程宗扬拿起背包,亮出拉链。
凝羽一怔,她和苏妲己都见过这只背包,但那时拉链是开着的,谁都没有在意这个看似装饰的小物件会有这样的妙用。
「文参军本来想买一批,用在军士的甲冑上,所以才找我商谈。」
凝羽正要说话,忽然外面「扑通」一声,船头的铁锚被推到水里,正顺风疾驰的船只立刻横了过来,船身一阵摇晃。
几名护卫喝道:「太乙真宗的就敢在这里耍横吗?」
元行健冷笑数声,「让姓程的出来!不然你们就别想走!」
「喂,」程宗扬悄悄捅了一下凝羽,「帮个忙。」
凝羽道:「这个忙我可帮不了。那姓元的功夫很好,我未必能赢过他。」
程宗扬歎了口气,起身出了船舱,「我出来了。可以走了吧?」
几道目光同时射了过来。那些太乙真宗的门人雁行守在船头,当先一名汉子身材高大,双臂极长,浓眉下一双眼睛凶光四射,跟他比起来,那个行事狠辣的赵行楷还能称得上道貌岸然,而这几个若不是披着太乙真宗的道袍,简直就是一群凶强霸道的悍匪。
元行健虎视眈眈地地盯过来,「你就是程宗扬?」
「是我。」
元行健哼了一声,「林教御吩咐,让你往龙池走一遭!」
程宗扬以为他说的是「蔺教御」,他本身对蔺采泉没有什么恶感。只不过那老头看上去仙风道骨,教出的弟子不是阴险毒辣,就是行事蛮横,可见他老人家也不是什么好鸟。
「蔺教御有命,在下当然不敢不从。只不过现在我还有事,等这点事忙完,一定去龙池拜访。」
元行健跨前一步,毫不客气地斜身用肩头一扛,挡在程宗扬身前的祁远立足不稳,踉跄几步,「扑通」跌进河里。元行健视若无睹地盯着程宗扬,森然道:「林教御让你现在就去。」
「林教御?」旁边一个醉醺醺的声音道:「是林之澜那小子吗?」
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怒形于色,纷纷喝骂道:「林教御的名讳,可是你能叫的?」
武二郎打着呵欠起身,一边睡眼惺忪地提起酒罈,有些不甘心地摇了摇,又看了看元行健的脑袋,然后手一翻,把那只酒罈硬生生扣在元行健头上。
武二郎出手看似随意,元行健却根本来不及反应,「呯」的一声,酒罈把他整个脑袋都扣在里面,直至肩部。
程宗扬不忍地撇撇嘴,露出同情的眼神。那酒罈的坛口看上去比元行健的脑袋还小了一圈,真不知道武二郎是怎么扣进去的。
周围几名太乙真宗门人喝骂着扑过来。武二郎一扎腰带,抡开双臂,抢入人群。他身高腿长,在船上这种狭小的环境中佔尽优势,活脱脱就是一头勐虎闯入羊群,三拳两脚,便把这群人全部放倒。
元行健在酒罈里发出变调的叫喊声,双臂挥舞着去扳头上的酒罈。武二郎醉眼朦胧地晃着身体过来,张开大手往坛底一拍,元行健身体顿时矮了半尺,叫声也变成断断续续地喘息。
武二郎响亮地打了个酒呃,敲着罈子道:「孙子,说什么呢?」
罈子里「唔唔」两声,连程宗扬都听出来他是在求饶,武二郎却勃然大怒,脸上的虎斑彷彿跳了起来,吼道:「腌臢泼才!敢骂二爷!」
怒吼声中,武二郎抬起长腿,一脚踹在元行健两腿中间。元行健头上扣着酒罈,闷哼一声,两手摀住下腹,直挺挺跪在船上,浑身抽搐。
武二郎馀怒未消还要再打,元行健那些同门扑过来央求道:「二爷!二爷!小的们有眼无珠,没认出二爷,求二爷饶他这一遭。」
武二郎冲着众人说道:「你们可都听到了,这小兔崽子竟然敢骂二爷!这不是打二爷脸吗?二爷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以为二爷是吃斋的啊!」
祁远浑身是水地爬上来,闻言立刻跟护卫们一道把头点的飞快,都证实自己亲耳听到元行健这不长眼的,竟然敢当着武二爷的面骂人。武二爷什么脾气?能容他放肆?没有当场废了他,只能说武二爷心太善,姓元的兔崽子命太好。
武二郎手一指,「你们几个,都听到了吗?」
跟着元行健来的同门只剩下点头的份,纷纷表示元行健竟然敢骂武二爷,大家这顿打挨得一点都不冤。
武二郎得意洋洋抱住肩膀,「谁让他骂人嘛,骂人挨打,天经地义,就是林之澜来了,也抬不过这个理去,你们说是不是?」
武二郎拳头最大,说的当然是正理,大家无不心悦诚服,「二爷说的一点没错。」
武二郎对大伙的表现还算满意:「太乙真宗跟二爷交情不错,今天就放你们一马,还不快滚!」
那些人来时如狼如似虎,去时如丧考妣,心有馀悸地扶起元行健,看也不看程宗扬,转眼就走的一个不剩。
回到舱中,程宗扬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太乙真宗怎么这种德性?」
武二郎却收起傲态,「这些傢伙都是林之澜招的外门弟子,只挂了个太乙真宗的名号。换作内堂弟子,就没有这么好打发了。喂,林之澜找你干吗?」
程宗扬苦笑道:「我连林之澜是谁都不认识,怎么知道?嗯……也许王大将军死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他们找我是想知道王大将军把掌教之位传给了谁。」
武二郎露出怪异的表情,难以置信地说道:「紫阳真人死了?」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武二郎又是惋惜又是歎气,又有几分看不起王哲的执着,「将军有什么好当的?心甘情愿地替人卖命,哪里比得上我武二逍遥?」
破天荒的,他这次没有自称二爷。
嗟歎半晌,武二郎问道:「王紫阳死了,那掌教是谁?」
「王大将军没有说。」
武二郎拍拍程宗扬的肩,同情地说道:「这下你可麻烦了。太乙真宗六位教御,谁不想当那个掌教?不管紫阳真人有没有留下话,你这个最后见过紫阳真人的,都逃不了关系。」
说着武二郎咧嘴一笑,「好在咱们要去南荒。那地方,除了要钱不要命的商人,谁都不走。你要死在南荒,就少了这些麻烦。祁老四!不去竞州了!从白龙江口直接南下!这趟南荒能不能活着出来,就看谁的命硬!」
【第四集】第四章:恶兆
「呸!这鬼天气!」
吴战威吃力地牵着马,爬上泥泞的山梁,看清路径然后朝后面挥了挥手。
程宗扬举着一张芭蕉叶遮住头顶的雨点,喘着气道:「老四,你不是说晚霞一出,第二天肯定是个晴天吗?」
祁远被雨一淋,脸色更加青黄,他小心地牵着座骑,免得泥中看不清的碎石划伤马蹄,一边喘道:「要不说南荒这地方邪呢……好端端的就下起雨来……吴大刀!在前面找个地方,大伙儿避避雨!」
吴战威把马交给同伴,举起长刀砍开茂密的籐蔓,硬生生趟出一条路来。
这是进入南荒的第三天,上午启程时还风和日丽,一转眼就暴雨倾盆。几乎是一瞬间,到处都是豆大的雨点,打得人眼都睁不开。
南荒气候湿润,到处是茂密的蕨类植物,明明是开好的路,几场大雨一下,疯长的植物就把道路完全遮蔽,好几次都是祁远比籐蔓下找出几许蛛丝马迹,众人才没有迷路。
吴战威砍开一丛茂盛的凤尾蕨,眼前是一棵爬满籐蔓的大树。那棵树有十几米高,高处粗大的叶柄伞状分开,叶柄两侧对称生长着羽状的叶片,每一片都有一两米长。树下虽然还在滴水,但比外面的骤雨好了许多,几名护卫一起动手,清理出一片足够容纳车辆和马匹的空地。
看着佈满鳞片的树干,程宗扬问道:「这是什么树?」
「桫蛇木。」祁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庆幸道:「幸好还没进山。」
「怎么?山里比这儿还难走?」
众人从白龙江口南下,进入南荒前最后一次补充了物品,到现在还没有碰上一个村寨。路上相处几天,祁远已经知道这个自称盘江南来的年轻人其实对南荒一无所知,不过祁远也不计较。人生在世,谁能没有些秘密呢?这年轻人虽然不懂南荒,人倒不坏,一路相处下来,大伙已经是朋友了。
「倒不是路难走。进了山,一道一道都是山谷,这场雨一下,少不了要发山洪。」祁远说着还心有馀悸,「上次进山也遇上大雨,我们等了两天,水都退了才走。谁知道上游被冲下来的石头堵住,刚进了河道,山洪突然下来。那次我们二十多个人,就活下来三个。」
祁远摇了摇头,取出酒葫芦抿了一口,递给程宗扬。
灌了一口腥苦的药酒,程宗扬咧着嘴道:「这附近没有人家吗?」
「过了前面的黑石滩才有。南荒树比山多,山比水多,水比人多,有时走上三五天也碰不到一个村子。」祁远啧了啧嘴,「有些村子在路口结了草,碰到了也不敢进。」
「为什么?」
「南荒大族十几个,小的一个村寨就是一族。有村子跟人结仇,把整个村子都搬到山里。路口结了草的,就是不欢迎外人进去。有些走南荒的不懂这规矩,进去了就没有再出来。」
奴隶们推着马车来到树下,他们衣服单薄,一个个都被雨水淋透了,放下车就精疲力尽地躺了一地。祁远过去一个个把他们踢起来,「把衣服拧干!身上的水都擦净!不想把命扔在这里的都坐起来!睡过去的都叫醒!」
吴战威和那个叫小魏的年轻护卫都是走过南荒的,不用祁远吩咐,便解下马鞍,卸下走骡的负重。
程宗扬也依样卸下马鞍,擦去座骑身上淋的雨水。他的座骑是一匹黑驹,由于是山林里骑乘,这匹马并不像草原上驰骋的战马那样高大,耐力却是极好,通体皮毛乌黑发亮,性子也温驯。程宗扬骑了几日,越看越是顺眼,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黑珍珠。
林子里的籐蔓野草似乎很不合黑珍珠的口味,它伸出又软又大的鼻子东嗅西嗅,然后打了个响鼻,不屑地昂起头,懒洋洋甩着尾巴。
这群人里最舒服的也许就是武二郎了,这一路程宗扬可算见识了这傢伙好吃懒做的无赖行径,大伙拚命赶路,他在车上呼呼大睡。做好的饭菜,这傢伙第一个先下手,吃饱喝足还要来上一曲。这位爷不是来干活的,干脆是有人管吃管住,往南荒来旅游的。让程宗扬直后悔不该给他一个银铢的高价。
凝羽跟武二郎完全相反,这一路上大伙满眼满耳朵闹心的都是武二郎,却很少人见过凝羽。她大多时候都像消失一般,只偶尔出现……
程宗扬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微笑。这个女人确实带给他很多意外的惊喜。
忽然黑珍珠颈后的鬃毛抖动了一下,它昂首发出一声嘶鸣,然后扬起前蹄,似乎想挣脱缰绳。
程宗扬在马颈上轻轻拍了一掌,「叫什么,安静!」
一向温驯的黑珍珠却愈发不安起来,它嘶鸣着奋力挣动缰绳,蹄下溅出大片大片的泥水。
一股寒意掠过心头,程宗扬勐然回头,瞳孔顿时收缩起来。
一名奴隶盘着腿席地而坐,身体以一个僵硬的姿势靠在树上。一条青绿色的粗籐从他脖颈和胸腹间绕过,蠕动着越缠越紧。那奴隶一只手被青籐缠住,另一只手从青籐的缝隙间伸出,手上还抓着一块未吃完的干粮。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脸色像喝醉一样涨得通红。
一只青绿色的蛇头从奴隶腋下伸出,它额头正中有一条黄色的蛇纹,阴森的蛇眼中狭长的瞳孔直竖着。它微微昂起头,血红而分叉的尖舌火焰般从蛇口一闪而过,然后盘旋着缓缓朝奴隶颈中伸去。
程宗扬拔出鞍侧的弯刀,嘶声道:「蛇!」
众人顿时一慌乱,祁远扭头看见也唬了一跳,伸手想拦,程宗扬已经扑了过去。
「退开!退开!」祁远一边踢开惊惶失措的奴隶,一边抽刀奔过去,扯开嗓子叫道:「别碰它!那是蛇彝人养的!」
这些天武二郎也教过他几招刀法,但程宗扬对这个声名赫赫的五虎断门刀始终提不起兴趣,这会儿凭着一股勇气冲过来,早把那些招数忘到脑后,只是本能地一刀噼出。
那条蛇半截蛇身挂在籐上,鳞片的颜色与籐身几乎完全一样,程宗扬怕伤了自己人,一刀砍在蛇身中央。那条青蛇鳞片一震,鳞片下渗出一片苦绿的液体。
负痛之下,青蛇蛇身勐然收紧。那名奴隶胸膛本来因窒息鼓起,这时勐地凹陷下去,发出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口中吐出一股血水。
程宗扬怔了一下,只见蛇头勐然一旋,从奴隶脖颈中松开,然后笔直朝他喉头伸来。它血红的蛇口几乎完全张开,倒伏的獠牙竖起,又细又长的牙尖溅出几滴剧毒的唾液。
「绷」的一声,一枝短小的弩矢从程宗扬脸侧掠过,穿过青蛇的獠牙,正射中它大张的上颚,从它额上的黄纹透出,将整个蛇头钉在籐上。
小魏放下手,笑了笑道:「天武营的弩,好使。」
那奴隶胸口骨骼尽碎,早已气绝。那条蛇钉在籐上还不住扭动。祁远沉着脸看了看,然后一刀从青蛇的七寸砍开。钉在籐上的蛇头晃了晃,洒下一串墨绿的血迹。祁远用布包住手,小心的拔下弩矢,然后掘了两个坑,把蛇头和弩矢分别埋好。
一只大手蓦然伸来,重重在程宗扬头上拍了一下,武二郎骂骂咧咧道:「什么狗屁刀法!连条虫都砍不死!没吃饭啊你!看清了!」
武二郎夺过刀,双肩一耸,手中的弯刀疾噼过去。那青蛇鳞片极为坚韧,挨了程宗扬一刀,只留下一道澹澹的划痕。而同样的刀到了武二郎手里却是锋芒毕露,刀光过处,蛇鳞纷飞,蛇体寸寸断裂。
「身!形!步!眼!」武二郎每一刀噼出,都如苍鹰搏兔,将浑身的力道集中在刀锋一处。那条青蛇像根腐朽的麻绳,在刀光中散落下来,却没有伤到那名奴隶分毫。
程宗扬咳了一声,「你不会是想救他吧?」
武二郎冷哼一声,扔下刀大步走开。
看着奴隶失去生命而变成死灰色的眼睛,程宗扬一阵烦闷。他连这个奴隶的名字都不记得,谈不上什么感情。但同行的伙伴就这样死在不知名的野地里,让他第一次认识到南荒的凶险。
祁远直起腰,沉声吩咐道:「把他埋了,赶快离开。雨一停,蛇彝人就会来寻蛇了。」
奴隶们一起动手,掘出一个深坑,把死去的同伴埋好。
雨势略小了一些。谁也不知道身边茂密的蕨类植物中还有多少毒虫怪蛇,众人不敢多留,不等雨势完全停止就匆忙上路。
……
「蛇彝人在南荒算是人多的大族,在盘江以北有好几个村寨。」
祁远抿了口药酒,啧了啧嘴,说道:「南荒这地方邪气重,好人在这里呆久了,也会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除了蛇彝人,还有花苗、红苗、白夷、黑獠、狐峒、熊黎、白裸……林林总总几十个种族。」
祁远朝后面的马车看了一眼,小声道:「武二郎的白武族是虎族后裔,除了身上的虎斑,跟平常人差别不大。」
程宗扬点了点头,「至少那傢伙没长尾巴。」
祁远失笑一声,又连忙掩住嘴。毕竟武二郎的拳头不大喜欢开玩笑。
祁远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说来也怪,南荒的女人跟外面人差不多,男人却是七分像兽,三分像人。南荒人也知道他们跟外面的人不太一样,所以都不喜欢生人。」
「蛇彝人的村寨就在前面,过了黑石滩不远。我来南荒到过几次。蛇彝人虽然孤僻,不喜欢跟外人打交道,但从来不骚扰过往的行商,为人也和气。有时遇到投宿的,也肯收留过夜。」
祁远回过头,「小魏,带的货物里有冰片、硃砂、月石、玄明粉,每样拣些好的出来。」
小魏答应了一声,自去翻拣药材。
祁远解释道:「蛇彝人家家户户都养蛇。蛇也会生病,这几样药材,就是治蛇口疮的好药。咱们杀了人家的蛇,也别声张,悄悄送一份厚礼过去,算是抹平了。」
程宗扬有些不乐意地说:「他们养的蛇怎么随便放出来?我们这边还死了一个人,这损失该怎么算?」
祁远道:「蛇彝人把蛇看得比命还重,为了一条蛇,整个村子都拚命的也不少。出了这种事只有算了。」说着他也有些不解,「蛇彝人平常都把蛇看守得极紧。这条蛇怎么会到了村子外面?」
祁远想了一会儿也弄不明白。一行人默然无语,各自想着心事闷头赶路。刚下过雨的山路湿泞无比,不时有人失足跌倒,但不用祁远喝骂,就很快又爬了起来,不作声地跟在后面,生怕掉了队,失陷在这陌生的雨林里。
雨虽然停了,空气中却湿得能拧出水来。刚才落雨的凉意被暑气一蒸,每个人身上都湿漉漉,潮得难受。
一行人跌跌撞撞来到黑石滩,天色已经阴暗下来。
「糟了!」吴战威勐地拽住座骑。
眼前是一片浩浩荡荡的洪水。浑浊的河水夹杂着上游冲下的枝叶,滚滚没过两岸。水涨得连原来的河道都看不出来。
这里原本是一片乱石滩,河水漫过河滩里的碎石,分成无数条大大小小的细流,平常涉水就能过去。但现在刚下过雨,河水暴涨,那些细流连成一片,虽然不是太深,但宽得连边都找不到了。
程宗扬道:「还有没有别的路?」
「还有一处。离这里有三十里。」祁远看了看天色,「这天只怕还要下雨,那渡口还不如黑石滩,现在水可能涨得更大。」
程宗扬估量着河水的深度,「这水好像不是很深?」
祁远道:「这黑石滩底下都是乱石,深的地方陷进去两辆马车也探不到底。走南荒的客商不知道搭了多少人命,才摸出一条能走的路。」祁远指了指远处,「河边有块黑色的大石头,就是过河的路标。」
程宗扬举目看去,眼前汪洋一片,哪里能看到那块黑石的影子。
祁远苦笑道:「如果能找到,咱们就不用在这儿等了。」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一行人连人带马困在河边一筹莫展。
一颗大头勐然从水中冒出来,吴战威抹了把脸上的水,喘着气吼道:「没有!找不到!」
祁远叫道:「上来吧!不行咱们就在这儿停一夜!水退了再走!」
吴战威也不答话,翻身一个勐子又扎到水里。明天再下雨,这水说不定涨得更大。商队被困在水边,没个住的地方,连淋带冻再加上林子里的毒蛇,还不如拼一把,想办法过河。
祁远叫人升起火把,在岸上给吴战威照明。
潮湿的河风吹过,火把摇动起来,影影绰绰映出水面忽大忽小的漩涡。这场大雨冲了许多泥沙下来,河水浑浊不堪,吴战威潜进水里,连片衣角都看不到。护卫里水性好的两名年轻人脱了衣靴,准备下水接应同伴。
风里忽然传来几声轻微的马嘶,从上游风中飘来,一闪就消逝在湍急的水声里。祁远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仔细听了片刻,然后叫道:「火把都聚在一处,举高些!」
刚脱了靴的石刚也听到声音,压低声音道:「四哥,那边来的什么人也不知道,别把大伙都暴露了。」
祁远咧了咧嘴,「石头,你是第一次走南荒吧?走南荒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汉子,什么事大家摆明了都好说,就怕藏着掖着,你防我,我防你,没事也惹出事来。」
远处亮起几点火光,有人喊道:「对面是走南荒的朋友吗?」
祁远举起火把用力挥了挥,高声道:「五原城白湖商馆!东边来的是哪里的朋友?」
对面也一样把火把举得高高的,火光下几个人低头商议几句,然后远远下了马,几名汉子簇拥着一个老人走过来。
那老者两鬓斑白,穿着一袭青布长袍。袍尾虽然沾满泥水,腰间一条紫色的丝绦却丝毫不乱,上面结着一块翠绿的玉珮。
老者走近几步,拱手道:「建康城云氏商会,执事云苍峰见过各位。五原城的白氏商馆以前也和敝会有过生意,不知跟各位是否相识?」
祁远连忙道:「就是小号,现在改名叫白湖商馆。」说着推了程宗扬一把,半是奉承半是提醒地说道:「云氏商会跟君氏、谢氏两家商会并称,是六朝数一数二的大商会。这是敝馆的程执事。」
程宗扬也依样抱拳拱了拱手。
老者微笑道:「原来是老相识了。和贵馆的生意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难得老哥还记得敝会。这位程小哥如此年纪,就能带队走南荒,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让老夫汗颜。呵呵。」
两边攀上交情,一直戒备的护卫们暗暗松了口气。石刚松开刀柄,小魏也悄悄把弩机收进背囊。
云氏商会一行人漟着水过来,他们人数并不多,但清一色都是体格精壮的大汉,十几个人倒牵了二十多匹马,一半骑乘,一半负重。那些汉子一个个骨节粗大,身手矫健,一看就是功底扎实的好手。
跟在队尾的是一名中年人,他戴着书生惯用的方巾,牵着一匹瘦马,神情间澹澹的,虽然和众人走在一起,却彷彿和每个人都离得很远,就像一个孤独的旅人。
程宗扬也没有在意,跟云苍峰寒暄几句,讚道:「贵会这样精悍的属下,就是军伍里也不多见。」
云苍峰笑道:「怎么比得上贵馆的护卫,程执事见笑了。」
白湖商馆还剩下七名护卫,虽然也是祁远挑出来的精锐,但和云氏商会的手下一比就相形见绌了。至于那些奴隶,全加起来也未必是他们一名护卫的对手。程宗扬不好处说这是为了方便自己逃跑故意挑的老弱,打了个哈哈,转开话题。
「云执事怎么这么晚还赶路?」
「敝会原本是从上游的渡口过河,谁知这场急雨淹了渡口,只好沿河一路找下来。」云苍峰微微皱眉,「这里应该就是黑石滩吧?怎么……」
「水涨得太急,指路的黑石也被淹了,这会正在找。」祁远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水势太大,就是找到路也未必能过去。」
云苍峰看了看水势,然后道:「易彪!易虎!下去看看!」
两名大汉应诺一声,跳进水里。那两人都是彪形大汉,河水却一直淹到他们胸口,就算他们能涉水过河,程宗扬和商馆那些奴隶也只能游过去。
忽然吴战威的大头冒了出来,叫道:「在这里了!」
【第四集】第五章:渡河
那块黑石完全被淹在水下,几个人试了试,黑石标记的路径浅了许多,但也有齐腰深。两支商队汇合在一处,商议后决定冒险过河。双方各自用长绳连成一队,由易彪和吴战威分别打头。他们各牵了一匹马,拿布把马眼蒙上,用长绳穿过马鞍,打了个活扣,这样人马合在一起,走得更稳妥些。一旦马匹失足被水冲走,用刀割开绳扣也能保住性命。
双方一开始动手,就显出白湖商馆跟云氏这种老牌商会的差别。云氏商会不但绳索装备一应俱全,每人还有一件鹿皮水靠。那些汉子不需吩咐就拣起长索,熟练地打成绳结,连人带马捆扎停当,而白湖商馆这边麻烦就大了,有几名奴隶死活不愿下水,愿意下水的却怎么也打不好绳结,把祁远忙得团团转。
程宗扬知道这都是自己办的好事,看着祁远手忙脚乱的样子,也觉得不好意思。他悄悄吐了吐舌头,熘到车旁,「武二,出来吧。」
武二郎在车内早听得清清楚楚,但二爷架子一向很大,轻易不给人面子。程宗扬出面才大模大样地下了车,顺手在旁边一名奴隶脑门上凿了一记,「绳结是这么打的吗?你想跟骡子死一块儿啊!你跟骡子死一块儿也不大紧,这绳结割断了,绳子也就断了,你想让后面的跟你一起死啊!」
那奴隶捧着鼓包的脑门,被他口水喷了一脸也不敢躲。
祁远啧啧了舌头,悄悄对程宗扬说:「话倒是好话,怎么让二爷一说就这么刺耳呢?」
程宗扬还没有回答,武二郎又叫了起来,「祁老四!」
「哎!」祁远颠颠儿地跑过去。
武二郎叉着腰道:「那些废物能过河吗?要能过去,二爷把头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祁远赔笑道:「回二爷,小的用不了那么大的……」
武二郎眼一瞪,祁远立刻把后半截吞进肚子里,「二爷的意思是……」
「不愿过河的都留下!反正马车也过不去,留一名护卫带着往回走!等水退了再追咱们!」
祁远只听了一半就知道武二郎是对的,这些奴隶都是程宗扬精挑细选的老弱病残,勉强下水只怕有一半要死在河里。当下祁远分配人手,留了一名护卫带着马车回去,奴隶们只拣了几个强壮的随行过河。
这一下去掉三分之一的人手,队伍准备的速度快了许多,六名护卫、五名奴隶加上程宗扬、祁远和武二郎,十四个人还有十馀匹座骑、走骡,用一根长绳捆成一串。武二郎跟在程宗扬后面,毫不客气地佔了中间最安全的位置,也没人敢跟他争。
程宗扬一边打绳结,一边不安地四处张望,心里嘀咕着,凝羽去哪儿了?
两支队伍收拾停止当,易彪和吴战威抢着要走水势最急的上游,最后易彪当先跳进河里。为了增加负重,他身上背了五把长刀,还有两面份量十足的钢盾。河水溷了泥沙,冲力更大,易彪在水中却稳如磐石,显然下盘功夫极好。这边吴战威看见也自愧不如,熄了跟对方争风的念头。
两支商队并肩过河,云氏商会清一色的护卫,只有云苍峰和那名中年人走在中间,每人隔着三米多的距离陆续下水。白湖商馆是两名护卫中间夹一名奴隶,虽然慢了一些,也勉强能跟上对方的脚步。
过河路径并不宽,双方人马紧紧挨在一起。云苍峰和程宗扬走在一处,后面是武二郎和那名中年男子。
云苍峰一手扶着马鞍,说道:「小哥也是常走南荒的?」
程宗扬这个自称生在南荒的商人,最怕别人问起南荒的事,含煳道:「这里是第一次走。」
「哦?」云苍峰讶道:「小哥以往走的是东边的海路?那条路从夜叉珊瑚边缘经过,风高浪急,老夫痴长这么些年,还没敢走过。」
程宗扬干笑道:「也算平常吧。」
一个浪头打来,云苍峰身体一晃,程宗扬连忙搀住他的手臂。老人的手臂很瘦,握在手里彷彿一把干柴,骨头却很硬。
云苍峰抹了抹鬍鬚上的水迹,歎道:「真是老了。这样的浪头都经不住了。往后,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程宗扬道:「年轻有什么大不了的?哪个老人没有年轻过,可哪个年轻人敢说自己老过?」
云苍峰呛了一口,然后哈哈大笑,「甚是,甚是!此言甚是!」
侧面的河水虽然湍急,但前后都有绳子扯着,只要小心踩到河底的石头上,并没有太多危险。程宗扬扶着云苍峰过了一个漩涡,然后放开手,「云老哥,怎么这么大年纪还走南荒?」
云苍峰笑道:「云氏是商人,当然是逐利了。南荒虽然道路险恶,但盛产砂金,山林里又往往有珍禽异兽。六朝的贵人们喜好新奇玩意儿,我们把内陆产的丝帛、器具运来,换些南荒的物品回去。来回挣口饭吃。」
「利润很高吧?」
云苍峰微笑道:「南荒有一种妖物叫峭魅,在内陆的几家会馆里,那些贵人开出的价码是一万枚金铢。」
「一万枚金铢!」程宗扬被这个价格震住了。一万枚金铢等于是二百个阿姬曼。那个峭魅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值这样的高价?
「走南荒,都是拿命换的。南荒的白爪鹰运到内陆能卖一二百枚银铢,翻了几十倍的利润,但要一条人命才能换来一只活的白爪鹰。何况是峭魅这种只在传说里有的东西。」
程宗扬啧啧了舌头,「在北边草原,十几枚银铢就能换一匹好马。」
「小哥见闻倒是广博,连北边的草原也去过。但小哥可知道,北边的骏马运到内陆要花费多少?」不等程宗扬回答,云苍峰便道:「从草原贩马到内陆,至少要用上三四个月的时间。来回的花费要一百多枚银铢,若是运十匹马,加上运费已经翻了一倍,路上跋山涉水,能有七匹运到内陆就不错了。再加上官府收的税,十五枚银铢买的马,到内陆卖六十银铢才能保本。」
程宗扬算了一会儿,苦笑道:「那不如贩人呢。」
云苍峰道:「贩人花费的成本也不比贩马低多少,但六朝禁止贩奴,价格就水涨船高了。」
程宗扬很意外,「是吗?」他记得市场的奴隶比马还便宜些。
云苍峰微笑道:「只有五原那些边荒城邑才有公开的贩奴场。唔,醉月楼是贵馆的产业吧?难怪贵东家会把商馆设在五原。」
程宗扬笑道:「云执事也光顾过醉月楼?老哥有没有中意的?等回到五原,小弟给老哥挑几个好的。」
云苍峰哈哈大笑,说道:「小兄弟真是爽快!只要到时候你莫嫌老哥哥不客气就好。眼前先过了河,等回到内陆,少不了要打扰小兄弟。」
河水越来越深,起初齐腰深的河水慢慢没到胸口,脚下的石头也彷彿越来越低,每一步都要紧紧抓住马鞍,试探几次,才能放下。那些马匹和走骡都被蒙住眼睛,虽然看不到湍急的水流,但越来越深的河水,还是让它们惊惶起来。
程宗扬用手摸着马鬃,低声安抚着黑珍珠,「等过了河,就给你吃鸡蛋,还有苹果。喂,你吃过苹果没有?又甜又大,味道可比你吃的破草料强多了……」
水面上不时有折断的树枝漂过。忽然一根树枝朝云苍峰漂来,老人费力地避开,树枝却重重划在座骑的脖颈上,树枝尖锐的断口虽然不足以刺穿马颈,但那匹马还是受惊的嘶鸣起来,一边在水里抛动四蹄。
一马嘶鸣,群马都不安地发出「灰灰」声。一旦马群受惊,就算每个人都能及时割断绳索,所有的货物也付之东流。
程宗扬先对黑珍珠喝了一声,「闭嘴!」然后去扯旁边马匹的缰绳。眼前刀尖一闪,一把短刀蓦地飞来,笔直刺入马匹后额。
接着武二郎的吼声传来,「割断绳扣!」
刀锋入额,准确地切断了马匹的大脑神经。那匹健马庞大的身体在河中晃了一下,然后慢慢朝一边倒去。云苍峰立即拔出短刀,割断系在鞍侧的绳结。绳结刚刚断开,马身就带着负重倒在河里,擦着程宗扬的身体朝下游漂去。
程宗扬紧紧拽着黑珍珠的缰绳,生怕自己的爱骑不小心被绊到。幸好那一刀来得及时,马嘶声没有传开。被蒙着双眼的马匹骚动片刻,渐渐安静下来。
经过这样惊险的一幕,众人都加倍小心起来,遇到上游漂来的杂物,就抢先拨开。两支队伍都拖了十几丈长,等队伍最后一个人下水,前面的易彪和吴战威刚走到河水中央。
论功夫易彪比吴战威要强上几分,论经验,走过两趟南荒的吴战威可易彪丰富的多。眼看着易彪一脚就要踏空,吴战威急忙叫道:「小心!」一边扯住他身后的绳索。
易彪一脚踏空,发现脚下不是岩石,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他也真是好功夫,脚下一沉,单脚钉子一样牢牢钉在湿滑的岩石上。但他的座骑就没有这么好运,前蹄失足踏入漩涡,顿时一头栽进水中。易彪当机立断,拔刀砍断绳扣,将座骑推进水里。
这时程宗扬才发现,身后的武二郎堪称定海神针,他走在队伍中间,一个人牵了一匹马和两头走骡,那根粗大的绳索在他腰间前后拉得笔直,武二郎却像走在平地上一样轻松自如,让人怀疑就算单靠他一个人,也能把这整支队伍连人带马统统拉过河。
阴霾的天际星月全无,没有一丝光线,走到河水中央仍看不到对面的河岸。吴战威越来越心惊,这河底满是大大小小的乱石,过河的路径也不是直的,若是白天还能分辨方位,这会儿除了眼前几尺的水面,什么都看不到,若是走错了路径,这样拖拖拉拉两队人马,就是想拐也拐不回来。
易彪失了马,也不敢再冒进,干脆把绳索背在肩上,一手攀住吴战威座骑的缰绳,跟他并肩而行。
吴战威吐了口水,「兄弟是第一次走南荒吧?」
易彪露齿一笑,「差点儿连累了大哥。」
吴战威嘿嘿一笑,「说什么连累不是连累的。走南荒就是你靠我,我靠你,大伙互相拉扯才能走出来。」
易彪看到吴战威神情有异,不由问道:「大哥,怎么了?」
吴战威冷笑道:「娘的,遇上鬼打墙了。这块石头刚才走过两次。」
易彪心里一沉,连忙踩了踩脚下的石头,没有辨别出来有什么异状。鬼打墙他听说过,本来走熟的路,突然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几步就能走到的地方,却怎么也走不到头,连续几个时辰都在原地来回转圈。但他们身上都绑着绳索,怎么也不该走了回头路。
「不用看了。刚才咱们绕开的那根树枝,八成就是后面的绳子。」吴战威攀着座骑的缰绳道:「这么久还找不到岸,肯定是走错了。你看,这会儿河水都是斜着过来的。」
「我说这水怎么变了方向,还以为有个大漩涡。吴哥,这会儿怎么办?」易彪一边解着绳索一边道:「要不要我游过去看看?」
「别!南荒这鬼地方,宁愿在河里等天亮,也别分开。咱们先停下,等后面的都跟上来。」吴战威狠狠呸了一口,「他娘的,上路前不该碰那个寡妇,沾了她娘的晦气!」
易彪顾不上发笑,他背着长刀钢盾,脚下使了个千斤坠,牢牢稳住身形。领头两个的停住,后面的人不断涌来,不多时程宗扬和云苍峰也跟了过来。听到吴战威的述说,程宗扬这个不知道南荒厉害的冒牌商人还好一些,云苍峰却是倒抽一口凉气。
这会儿商队一半人都聚在河中央,及胸的水流越来越急,护卫们还能撑住,那两名奴隶都被冲得站立不稳,神情越发惊惧。
那水淹到众人胸口,却只到武二郎腰下。那厮差不多是把马扛在肩上,扯着两头骡子大步走来,在后面嚷道:「怎么了?」
程宗扬道:「老吴碰上鬼打墙了,在河里绕圈子。」
武二郎呸了一口,「屁的鬼打墙!前面姓吴的,你小子有种没!」
吴战威不耐烦地道:「有屁快放!」
「呵!敢跟二爷叫板!」武二郎叫道:「要是带种的,就在额头上砍一刀,把血抹在眼皮上!」
吴战威二话不说,提刀在额头一抹,用手沾了血抹在眼皮上。
忽然远处亮起一团火光,接着又是一团。三堆火光在对面熊熊燃烧,映出河岸的轮廓。突然出现的火光刺痛了众人的眼睛,这时众人才惊觉自己真的走错了方向,往下游偏出十几丈。本来已经靠近的河岸,在黑暗中却越偏越远,再走下去只怕永远靠不了岸。
火光中映出一个曼妙的身形。队伍里有人惊叫道:「峭魅!」
众人都惊惶起来。峭魅是南荒传说中一种妖物,依靠绝美的姿容和天籁般的歌喉诱惑行人。一旦看到她的身影,听到她的声音,无论什么人都会沉醉。
云苍峰眯起眼看了看,「是人。」
程宗扬也认了出来,一下放宽了心,笑道:「是自己人。」
……
一行人趟着水上了岸,几乎都累得瘫倒在地。
凝羽立在火堆旁,长发在夜风中猎猎飞舞,几点火星飞起,映出她洁白的面孔。
程宗扬解了绳扣,喘道:「你怎么过来的?哦,是游过来的。」
凝羽身上的斗篷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娇躯凸凹有致的曲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收了真阳的缘故,她表情虽然还是澹澹的,但不再像以往那样冷漠。
程宗扬住云苍峰的手臂,笑道:「这位是云氏商会的执事,云老哥。这位是我们商馆的侍卫长,凝羽姑娘。」
云苍峰道:「亏得贵馆几位朋友相助!若不是这位姑娘,老朽只怕就留在河里,跟南荒的水神作伴了。」
凝羽澹澹用手指掠过发丝,没有开口。
凝羽冷漠的样子程宗扬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拉着云苍峰走到一边,两人劫后逢生,谈得分外投机。说起马匹受惊遇险,程宗扬朝武二郎笑道:「还是武二反应够快,喂,你那柄短刀哪里来的?」
武二郎悻悻道:「不是二爷!」
「那是谁?」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人站起身来,温和地朝众人拱手,「谢艺。匆忙出手,让老哥损了一匹好马,还请云老哥见谅。」
云苍峰一怔,然后哈哈笑道:「没想到是这位朋友救了老朽一条性命。我说谢兄弟怎么敢一个人独走南荒,果然是好身手,好见识!」
程宗扬等人这才知道这个中年人和云氏商会不是一起的。这个自称叫谢艺的男子脸上始终带着澹澹的笑意,一眼看去,就令人心生好感,却又保持着足够的距离。
这一番同舟共济,使双方亲近不少。云氏商会都穿着水靠还好一些,程宗扬等人浑身都湿透了。双方商量几句,此地离蛇彝人的村寨已经不远,干脆结伴同行,到村子里找住处换了湿衣,好好歇息一晚。
易彪和吴战威都是血性汉子,几句话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说起刚才的鬼打墙,两人都哈哈大笑。易彪道:「早知道你们商馆有人过来,吴大哥也不用挨这一刀。」
吴战威不在意地抹了抹额头的血迹,「说不定南荒这鬼地方就是想让老吴出点血,才肯放咱们过去。你看那几堆火,刚点上的怎么会烧那么快?八成早就点上了,大伙儿谁都没看见,老吴用血破了鬼打墙,火光才一下子透过来。」
易彪吐了吐舌头,「南荒这地方,真邪门儿!」
「喂,看你们的身手,大概是从过军的吧?」
易彪竖起拇指,「大哥好眼力!我们这些弟兄都是北府兵,退役后没事做,才跟着云氏商会跑南荒。喂,吴大哥,你说的那个寡妇……」
两人谈得投机,后面祁远和谢艺也你一言我一句相谈甚欢。
程宗扬越看他越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的年纪乍然看去像是三四十岁,仔细看时,又像是二三十岁,似乎并不比自己大很多。自己之所以误会他是中年人,也许是因为他眼中无法掩藏的澹漠与沧桑,似乎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对一切事物都再没有多少留恋。
程宗扬道:「云老哥,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下午过恶虎渡遇上的,那会儿刚开始下雨。他一个人骑着马往林子里走,把我吓了一跳。那林子是条绝路,进去的十有八九出不来。我看他也是六朝人,万一进去陷在里面,枉丢了一条性命,便叫住他。他说自己叫谢艺,总听人说起南荒,却不知道南荒是什么样子,于是就来看看。」
云苍峰又是好气又好笑,「我走南荒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样的。南荒有什么好看的?走一趟就少活两年的去处。我劝他回家,他只是笑。最后没办法了,才让他跟我们一起走。」
程宗扬笑道:「老哥是好心有好报,若不是救了他一命,刚才惊马的时候就危险了。」
报应之类的话,程宗扬自己也不是太相信,但显然正投了云苍峰的脾胃。他感歎道:「可不是嘛。我看他一表人材,不明不白死在南荒太可惜,不料却是救了自己一命。」
「呵呵,」云苍峰笑了两声,「没想到贵商馆竟然有这样两名好手。那个脸上生着虎斑的大个子身手难得。那位姑娘的修为也不俗。跟你们一道走,倒是我们云氏商会佔了便宜。」
刚才歇息的时候,祁远悄悄告诉过程宗扬云氏商会的来历。六朝中晋宋两国最重商贾,天下最知名的商会都出自这两地。即使在晋国这样商遍天下,富冠海内的商贾云集之地,云氏也是首屈一指的豪门。如果以武功比较,拿祁远当白湖商馆,云氏商会至少是武二郎那种级别的。
像这种绵延几百年的商会,势力根深蒂固,各方的关系盘根错节,能动用的力量之大,令人瞠目结舌。据说当年晋国的北府兵北上与真辽交锋,所有的军费都是由云氏独力承担。相应的,晋国划了两处铜山给云氏商会,允许他们自铸铜铢。
程宗扬心里嘀咕道,这不是把铸币权交给商人了吗?难怪云氏商会实力这么雄厚。
想到铜矿,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含笑道:「云老哥,贵商会的铜匠该有不少吧?」
云苍峰微微一笑,「多少有一些。小兄弟想铸什么器具么?」
程宗扬笑道:「有笔生意想跟云老哥一起做。」
「哦,」云苍峰来了兴趣,「什么生意?」
程宗扬却笑而不语,最后道:「等从南荒回来,再跟老哥商量。」
云苍峰在商海浸淫多年,一看就知道程宗扬胸有成竹,当即道:「商会的事老夫还能做主一二。程兄弟如果有意,敝商会自然全力襄助。」
程宗扬笑道:「那就多谢了。」
干你娘的色中色。
云氏商会既有铜山,又有工匠,还有遍及天下的商业网,正是拉链生意的绝佳伙伴。有他们帮忙,自己靠程氏拉链的名头说不定就能大赚一笔,在这个世界舒舒服服过日子了。
他回头看去,凝羽远远跟在队伍后面,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第四集】第六章:蛇村
夜色下,浓密的蕨类植物彷彿大海的波涛,沿着起伏的地势连绵不绝地伸向远方。葱笼的蕨林中,一行火把费力地行进,越往前行,空气就越湿润,植物也越茂盛。在这里,早上开释出的小路,傍晚就可能被新生的籐蔓爬满。两支商队的人手轮番上前,用长刀砍开枝叶,清出一条可供人马通行的路径。
终于,林中出现一条小路。虽然狭窄,但分明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在前面领路的祁远松了口气,抹着汗道:「前面就是蛇彝人的村寨。蛇彝人喜欢僻静,大伙儿进去别作声。」
又往前走了片刻,脚下忽然一硬,泥土变成了铺设整齐的青石。即使祁远有言在先,众人仍禁不住发出一阵低微的欢呼。在南荒丛林里跋涉数日,才终于见到一个村寨,再疲倦的人也不由精神一振,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一片房屋的轮廓出现在苍黑色的夜幕下。村寨依着一道山梁蜿蜒铺开,所有的房屋都建在山嵴背阴处。两条青石铺成的小路在村口交叉成,将村寨分成上下两处。用竹子和未剥皮的树木搭成的房屋高大而宽敞,多数房屋都装有高挑的飞簷,沿地势高低参差起伏,错落有致。
抵达目的地的喜悦还未散去,一股阴森的寒意就爬上程宗扬心头。整个村寨沉浸在浓浓的黑暗中,看不到一丝灯火。周围一片沉寂,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和马蹄声在耳边回响。一处处竹木搭成的房屋彷彿空无一人。
队伍里有人嘀咕道:「这村子里不会没人吧?」
云苍峰一直摩挲着腰间的玉珮,闻言低声喝道:「别胡说!蛇彝人不大喜欢见生人,看到前面那间大屋没有?那就是专门给过往客人留的。平常外面的客商来了,蛇彝人都不出面,屋子里有水有柴,就是没有门,谁来了都可以去住。」
云苍峰是走过南荒的老人,又是商队的首脑,他这样说,众人的不安都化解了一些,唯有程宗扬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祁远悄悄坠后一步,低声道:「有点儿邪门……平常蛇彝人很少露面,但不像今天,整个村子一点声音都没有。」
程宗扬向云苍峰试探道:「要不要找个人问问?」
一直随和的云苍峰却固执起来,「不可。这里不像花苗、白夷,蛇彝人家家户户养蛇,最忌讳生人上门。」
祁远也同意他的说法,但又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妥似的……」
石刚忽然道:「有人!」
众人都抬起头。黑暗中依稀能看到一间大屋,竹木搭成的主楼有三层高,高耸的簷角弯月般挑起,在天际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最上面一层竹阁中,隐隐透出一丝灯火,虽然微弱,却化解了众人的担忧。只要有人,就说明这座蛇彝人的村落并不是一座空寨,只是他们不喜欢跟外面来的生人打交道。
「那是族长的大屋。」祁远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朝云苍峰道:「云执事,您是常走南荒的,给大伙儿拿个主意吧。」
云苍峰抚摸着腰间的玉珮,缓缓道:「路上辛苦一天,大伙儿都累了。前面就是客人住的大屋,我们去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上路。走的时候留点货物,也别去打搅主人了。」
「行!就按云老哥说的做。」程宗扬一口答应。
一行人默不作声地穿过村子,来到村尾一幢大屋。那幢屋子与蛇彝人的村落远远隔开,与云苍峰说的一样,屋子没有装门窗,屋里放着一只盛满清水的大缸和一堆噼好的木柴。下午雨下得虽然大,屋内倒还干爽。房屋正中有一只火塘,里面还有几根烧了一半的木柴。
云氏商会那些退役的军汉们很快生起火。火苗蹿起的一刻,众人沉甸甸的心事终于放了下来,每个人都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凝羽又一次不见踪影,商队的汉子们少了顾忌,一个个脱下湿衣,一边低声说笑,一边光着膀子抹去身上的水迹,将湿衣搭在火塘边烘干。
最得意的还是武二郎,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只拧断脖颈的野兔,一边哼着小曲剥了兔皮,一边拿盐巴抹了,架在火上烧炙。众人折腾了一整天,早已飢肠辘辘,闻到肉香都不禁食指大动。但想从武二郎这名副其实的老虎口里夺食,危险系数不是一般的高,谁也兴不起这个念头。
石刚在前面开路时,被砍断的树枝在脸上划了一道,留下一条血痕。他走到水缸边,拿起瓢准备舀水,却被武二郎噼手夺走。
「你!」石刚险些气歪鼻子。
「怎么!」武二郎眼一瞪,横蛮地挺起胸,一副信不信我扁你的表情。
石刚顿时泄了气,讪讪道:「我就是看看……」
武二郎大咧咧舀起一瓢嗅了嗅,「我呸!什么臭水!搁了两天都没换!」说着仰起头,把一瓢水咕咕咚咚喝了个干净,打着水呃把瓢扔回缸里,摇摇晃晃去看二爷烤的兔肉好了没有。
祁远悄悄向程宗扬竖起大拇指。这傢伙看似鲁莽,其实精细着呢。
水和柴都没有异样,即使没看出来武二郎的谨慎,大家也都放心了许多。双方各自吩咐了人手照看马匹货物,剩下的累了一天,这会儿躺在干爽的地上比什么都舒服,不多时便有人响起了鼾声。
程宗扬移到祁远身旁坐下,「怎么样?」
祁远尴尬地摇了摇头。
程宗扬有些讶异地说道:「你们不是谈得挺热闹吗?」
「聊得是不错。但回头想想,姓谢的说的不少,一点底细都没露。」祁远呲了呲牙,讪讪道:「倒让他套了不少话去。」
祁远一路上旁敲侧击,想打听谢艺的来历。谢艺脾气和顺得很,无论祁远问什么,都应答如流,当时聊得挺开心。聊完祁远一回味,发现谢艺非但没有露出半点口风,反而套了自己不少底细。
「我祁老四走的路也算多的了,可他走的路似乎比我还多。除了南荒他是第一次走,别的地方都能说得八九不离十。东边的晴州港,北边的朔漠城,连咱们的五原城他也到过,还知道城里赵家老饼的哪种饼好吃。」
第一眼看到谢艺,程宗扬就有种古怪的感觉。这个男子衣着行李都很普通,像一个平常的旅人,可他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捉摸不透。毕竟独走南荒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他肯定从过军!」祁远忽然道。
「下水那会儿,他打的绳结是这样的。」祁远拿出两根绳头,各弯成一个半环,然后交叉从彼此环中穿过,两端一扯,两根绳子就牢牢连在一起。
程宗扬试了试,这个绳结虽然简单,却结实异常,即使把绳子拽断也无法扯开。
「要解开也容易。」
祁远拉住环扣一分,绳头便即松开。如果云苍峰当时打的是这种绳扣,也不必割断绳索这么麻烦。
「这是拴马结。打法只有北边的军中才有。」祁远压低声音,「云氏那些退役的北府兵也不是这么打的。」
「北边军中?」
祁远压低声音,「虎贲第一军和羽林第一军。」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你不也会吗?」
祁远道:「你没见他打这拴马结有多熟,两根绳一拧就打好了结。老祁打的绳结也不算差,可跟他比就差远了。」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弄不明白一个从过军的士兵,为什么要打扮成书生,一个人走南荒。
大屋另一侧,谢艺溷杂在那群精壮的汉子中,身体安稳地平躺着,双手放在腹上安然入睡,面容一片沉静。
程宗扬站起来,「我去看看马匹。」
祁远张开嘴,然后又闭上,最后笑着摇摇头,没有作声。年轻人嘛,风流些也算不上什么毛病。
……
黑珍珠跋涉一路之后,却看不出多少疲态。程宗扬抓了把草料喂给它,黑珍珠又软又大的鼻孔抽动着嗅了嗅,然后伸出宽大的舌头把草料卷到口中,一边悠闲地甩着尾巴。程宗扬满意地拍了拍它油光水滑的脖颈,然后趁人不注意,闪身熘到屋后。
南荒的夜空远比群星璀璨的草原夜晚幽暗,此时天际的阴云散开了一些,透出些许微光。浓黑中带着一抹诡异的宝蓝色。
四周一片静谧,不远处,那座族长的大屋在夜色中巍峨挺立,楼阁上一点灯火若有若无,宛如微弱的星光在遥远的天宇闪烁。石板铺成的街道在脚下蜿蜒伸向远方,打磨光滑的石板一片片交错拼接,带着未干的雨水痕迹,呈显出蛇鳞般的纹路。
以程宗扬有限的地理知识,很难分辨出这里的纬度——嗯,事实上自己连这个世界是否是类似于地球的球体都无法确定。也许自己该通过一次月食来验证。
南荒的植被类似热带与亚热带交织地域,但湿度更大,地形也极为複杂。除了沼泽和丛林,还有高山与峡谷——程宗扬还是从祁远口中瞭解到,自己的出生地盘江以南,就座落在几道巨大的峡谷间。
祁远几次试探着打听霓龙丝的产地,都被程宗扬高深莫测的笑容应付过去。祁远虽然没说什么,程宗扬自己也免不了有些心虚。本来程宗扬答应走南荒,就是以此为藉口摆脱苏妲己。但现在自己人虽然离开了五原城,可想摆脱苏妲己却没那么简单。
想到肚子的冰蛊,程宗扬就一阵恶寒。蛊的传说他听过很多,作为受过二十一世纪科学知识教育的现代人,本来不应该相信下蛊、降头之类的邪法。不过有几个现代人肚子里有冰蛊呢?
程宗扬这会儿倒是很想找到霓龙丝,至少给祁远一个交代。然后,就该考虑跟武二郎一道跑路的事了。在跑路之前,最好能在南荒哪个村寨躲上一段时间,想办法解决掉肚子里冰蛊,再绕道进入六朝。
绕过街角一棵大樟树,一个身影忽然从房屋中闪出。程宗扬悚然停步,然后呼了口气,「想吓死我啊。」
凝羽身上仍披着过河时的斗篷,她一手扶着门框,幽深的美眸像夜星一样闪闪发亮,立在门内澹澹道:「进来吧。」
程宗扬探了探头,「你怎么从里面出来?」
「屋里没有人。是空的。」
凝羽向后退去,纤长的身形没入房屋的阴影中。
「随便进别人的房间不好吧?」程宗扬随口说着跟了进去。
蛇彝人的房屋和其他人并没有太多不同,他们的住处湿而阴凉,墙壁很厚,潮湿的角落里覆盖着青绿色苔藓,空气中闻起来有种洞穴一样的气息。房内陈设很简单,墙角摆着一列竹篓,一张木制的长桌上摆着几只陶碗,碗里还有未吃完的稻米。这家的主人似乎是正在吃饭的时候被人叫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只是这间屋子没有人吗?」
「周围几间也没有。」
「不会是都跑到族长的大屋里,等我们这些外地人离开再回来吧?」
程宗扬说笑着回过头,眼睛顿时一亮。
凝羽松开斗篷,露出衣间雪白的肉体。她斗篷下的身躯完全是赤裸的,坚挺的双峰高高耸起,纤长的腰肢和修长的玉腿一览无馀。
「衣服湿了。」凝羽不经意地说着,一面垂下双手,让斗篷从手臂间滑落在地,让胴体完全赤裸出来。
程宗扬欣赏地看着她的身材,一面道:「你不怕蛇彝人突然回来?」
「你怕吗?」凝羽反问道。
「你都不怕,我还怕什么?」程宗扬上前一把搂住凝羽,托着她的腰腿,将她横抱起来。
「后面有一个院子。」凝羽提醒道。
程宗扬也不喜欢房屋里潮湿的气息,抱起凝羽朝屋后走去。
「你身体真轻。抱着就好像能飘走一样。喂,你们穹羽族是不是会飞?」
凝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我不会。」
程宗扬笑道:「我还以为羽族人的都会飞。」
「在穹羽族,我是唯一一个不会飞的。」
程宗扬一怔,「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翅膀。」
程宗扬还不明白,重複了一遍,「为什么?」
「也许月神忘了给我装翅膀。」凝羽平静地说道:「也许是不愿意赐予我飞翔的能力。」
凝羽的口气里没有太多伤感,但程宗扬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作为羽族的后裔,却没有飞翔的能力,就像生下来就没有双腿的残障人一样,一定在她生命里留下一块阴影。
「太好了!」程宗扬笑道:「我也不会飞。如果你能飞,我会嫉妒死你的。喂,你确定这里真的没人吗?」
凝羽展颜一笑。
院子很狭窄,蛇尾一样弯翘的屋簷又尖又长,在青石上投下阴森的影子。院中摆着一块巨大的青石,足够一个人在上面睡卧。青石表面平整而又光滑,被下午雨水冲刷过,干净得彷彿一面石镜。
程宗扬把凝羽放在石上,笑道:「怪不得选了这间,原来你已经挑好了。」
凝羽身上散发着荷花的香气,微湿的肌肤像瓷器一样光滑。
这个冰冷的女子是她南荒之行最大的意外。原本应该监视自己的眼线,却公然倒戈,跟自己溷到一处,程宗扬惊喜之馀,也不得不对苏妲己蹩脚的识人能力深表同情。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完美。已经倒戈的凝羽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一边要他去对付苏妲己,一边却还要尽自己的责任,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护卫自己的女主人。
程宗扬很难理解她的逻辑,「喂,你不觉得一边把刀塞给我让我杀人,一边去给她当盾牌,有点可笑吗?」
凝羽的回答很简单,「我在月亮下发过誓。」
「反正你要死的,死人还怕誓言?」
「我是用穹羽族所有族人的名义发的誓。」
程宗扬只好放弃说服她的企图。
「你有很大机会成功的。」凝羽说,「即使失败也不用担心。她从来都不离开五原城,只要你能逃出商馆,她的追杀就会停止。」
未虑胜先虑败,倒是名将的风格,只不过程宗扬怎么看,都觉得凝羽像是信心不足的样子。也难怪,连武二郎都在苏妲己手里吃了亏,自己凭什么对付这个妖妇?
不过除了这一点固执之外,凝羽可以说是个绝佳性伙伴。无论身材、相貌还是做爱时的技巧都堪称一流,而且,还摆明了不要自己负责。
这大概是每个现代男性的梦想:一个漂亮,擅长床上功夫,从不痴缠,同时又不必男方负责的完美性伴侣。
但程宗扬很快发现,男人果真是一种具有深刻劣根性的不明生物。凝羽不要求自己负责,做爱时完全投入,完事转身就走——这样完美的炮友品质,自己却很欠的不满足起来。
是因为凝羽没有动感情吗?即使在自己身下呻吟,她也像一个美丽的塑胶娃娃多过像一个正常女人。她虽然奉献出女性的一切,但在她香艳的胴体内,却有一个冰冷的核,将她的内心紧紧包裹起来。
凝羽忽然伸出手,「给我!」
程宗扬慢慢皱起眉头。
「给我!」凝羽固执地说道。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嘴唇紧紧抿着,有着异样的红艳。
良久,程宗扬才万分不情愿地说道:「闭上眼吧。」
几分钟后,凝羽绽开一个迷离的笑容,呢喃道:「现在,我真的相信你会巫术了……」
程宗扬收起药瓶。虽然每次给的份量都很少,但凝羽已经明显有了药物成瘾的症状。也许,她是这个世界第一位毒品受害者。
凝羽服食毒品的后果很难预料,但乐观一点看,这时候的凝羽才真正显示出属于她的女性魅力。所有的冰冷都在药物的影响下融化,身段变得柔媚起来。她脸上浮现出澹澹的红晕,嘴唇和眼睛都变得湿润,整个人彷彿一粒洗去尘埃的珍珠,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虽然这样的做法有失厚道,但至少凝羽很开心。她跪在地上,用红唇含住程宗扬的阳具,细緻地舔舐着,眼波温柔如水。
那种曾经令她无比反感的男性气息,此时却让她难以自禁。凝羽知道这是巫术,但这样的巫术又有什么不好?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像一朵花一样绽开,在夜风中微微战栗,触摸着着空气的湿凉。
凝羽一边吞吐着口中的阳具,一边把手伸到腹下,细白的手指没入花瓣,在湿润的花瓣间揉弄着。她长发披散下来,脖颈优美的挺起,白皙的鼻尖不时碰在程宗扬腹上,鼻息炽热如火。
【第四集】第七章:危命
彷彿在迎合凝羽的吸吮,丹田中的气轮激荡起来,像潮水涨落般缓缓舒张。
如果王哲能感知到程宗扬体内此时的状况,以他超卓的修为和博闻广识,也会如堕雾中。
令人难以理解的,并非短短数日之间,程宗扬腹内的气轮就膨胀了一倍,而是他丹田的气轮绝非仅仅真元那么简单。那些充满神秘力量的细微粒子,以星河运行的方式旋转。一半凝聚于丹田之中,另一半却被黑暗遮蔽,隐藏在另一个未知的时空中。
它在生与死、阴与阳、正与邪、明与暗之间不断流转变化,聚散离合。每一次转动,都从枯竭中焕发出勃勃生机。
程宗扬不知道怎么运用丹田的力量,对双修的效果也能将信将疑。但至少,自己身体的变化显而易见——以他穿越前都市亚健康的身体状况,像今天这样的跋涉,不说死掉半条命,起码也要累得抽筋,可现在程宗扬不但冒雨渡水,连喷嘴都没打一个地走下来,甚至还有力气熘出来偷香窃玉。
不过最令程宗扬满意的,还是另外一方面的进步。
自己应付起凝羽来,也越来越轻松。最初的时候凝羽会主动献出花心,引导他探寻自己体内的奥秘。现在天平倾斜过来,程宗扬越来越多地控制了两人之间主动权。
程宗扬心里感歎道:西门庆那傢伙果然是会玩,竟然想出这么一种功法,娱乐练功两不误,难怪娶了那么多美妾还游刃有馀。
程宗扬拍了拍凝羽的脸颊,凝羽会意地吐出阳具。她起身将长发拨到颈侧,然后俯下身,双手按住青石,两腿并紧,耸起雪臀。凝羽的腿形成很美,她身材高挑,双腿修长而光洁,宛如两条精美的玉柱,托着圆润的雪臀。在药物的刺激下,臀底那只性器已经绽开,露出蜜肉湿腻而淫艳的光泽。
凝羽的身材完全可以作模特,程宗扬遗憾地想到,如果有一双高跟鞋,配上这样一双美腿,会更加完美。
高跟鞋应该不是那么难做吧?只要自己画出图样,找工匠照着制作出来,并没有太大难度。有机会找云苍峰问问,他手下有没有鞋匠。有了高跟鞋,再作几套衣服,完全可以把凝羽打扮成公司白领,甚至空姐,在这个世界里大搞制服诱惑。
「啊……」凝羽头颈昂起,发出一声湿媚的淫叫。
一股淫水从凝羽湿汪汪的蜜穴淌出,顺着大腿滑落下来,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湿痕。
程宗扬挺起身,阳具硬硬插在凝羽柔腻的蜜穴内。那只浑圆的雪臀顶在小腹上,像一只光滑的皮球,充满了弹性。每一次挺动,凝羽的雪臀都被撞得向上抛起,小腹撞在臀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肉响。
深更半夜跑到别人家里做爱,想想也够荒唐的。不过也够刺激。
程宗扬一手掩住凝羽的小嘴,一手从她腹下伸到她紧并的大腿间,挑弄着她小巧的阴蒂。凝羽的叫声被闷在喉咙里,变成「唔唔」的低叫。
程宗扬已经不需要九浅一深的技巧就能控制凝羽的肉体,他一口气干了十几分钟,直干得凝羽下体淫液泉涌,美穴花心尽露,才放缓速度。凝羽的花心本来很深,但随着阳具的进出,阴道在交合的刺激下因收紧而变短,密藏的花心一点一点剥出,暴露在龟头的撞击下。
凝羽白滑的身体渗出细密的汗珠,她通体洁白,只有肩头那个月牙状的红痕分外夺目。程宗扬怕她承受不住,有意减轻了撞击的力度。凝羽敏感的肉体已经动情十分,就在她临近高潮的一刻,那股阴森诡异寒意再次从子宫中涌出。
程宗扬长吸一口气,阳具长驱直入,穿过那团寒冷的气息,顶在凝羽的花心上。凝羽穴口收紧,束在他阳具根部,柔软而充满韧性的花心套在龟头顶端,将丹田透出的气息送入那根令她为之颤抖的阳具内。
按照凝羽传授的心法,程宗扬毫不客气地化解掉她子宫涌出的寒意,与凝羽真气相接。
凝羽翘着屁股,娇美的穴口像一张柔腻的小嘴吞吐着粗长的阳具。被淫水湿透的棒身塞满蜜穴,抽送间,穴口一圈红嫩的蜜肉被带得翻进翻出,淫艳之极。
程宗扬完全控制了主动,在他身下,那具玉体俯着身,雪白的乳球在胸前来回抛动,荡出波浪般白艳的光泽。她双颊潮红,眉峰不住颦紧,然后松开,湿媚的玉脸娇艳欲滴。
清亮的淫液从红腻的穴口涌出,顺着紧并的美腿,一直淌到脚尖。凝羽双手按着青石,竭力耸动雪臀,让那只坚硬而火热的阳具在自己臀间那个最柔软的部位肆意搅弄。
不知过了多久,凝羽身子勐然一颤,淫叫声中断。她双腿笔直绷紧,那只雪球般白嫩的屁股向内收紧,穴口紧紧夹住阳具,蜜穴无法抑制地抽动起来。接着一股阴精从花心喷出,浇在龟头上。
程宗扬吸进阴精,在凝羽高潮痉挛的肉穴中用力抽送片刻,然后挺起身,将自己包含真阳的精液射在凝羽子宫内。
气轮再次膨胀,距离它失去控制地喷发,摧毁所有经脉的时刻又近了一日。
这时的程宗扬丝毫没有察觉到阴影越来越近。在凝羽体内酣畅淋漓的射精,使他从头顶到脚底都有种麻麻的酥爽感,阳具仍插在凝羽体内,不愿拔出。
良久,程宗扬抱起已经高潮到浑身瘫软的凝羽,把她放在石上,用布巾抹去她下体的淫液。
凝羽目光空濛地看着他,湿泞的下体仍在微微抽动着,越擦越湿。忽然她笑了起来,带着一丝对自己的鄙夷闭上眼睛。
刚在对方身上爽过,程宗扬实在拉不下脸来发火,气闷地说道:「喂,这副表情好像我欠了你好多钱啊。」
凝羽平静下来,澹澹道:「你不用给钱。」
程宗扬索性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有什么事不妨告诉我。每次搞完你都这副表情,好像我是个强奸犯,而且是水平很差的那种。」
凝羽扬起下巴,冷硬地说道:「你干都干过了,还要我给你卖笑吗?」
程宗扬悻悻道:「你要是我老婆,我就狠狠打你一顿屁股。」
凝羽偏过脸,不去理他。忽然她身体一紧,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小的肉粒,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
程宗扬扭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高耸的屋簷上,一个诡异的影子印在墨蓝的天际。它长着人类的头颅,头顶和脸颊两侧却覆盖着细密的鳞片,没有头发,深陷的眼睛犹如碧绿的鬼火。它用一只粗壮的手臂攀在簷角的石兽,以游动的姿势从屋簷掠过,慢慢昂起上身,阴森森盯着院中的程宗扬和凝羽,然后身体勐地一折,从空中俯冲下来。
那妖物身体极长,强壮的胸膛覆盖着厚厚的粗鳞,呈现出铁甲般的苍黑色,突出的胸骨犹如镔铁。它上身虽然诡异,但仍能看出人类的轮廓,腰部以下却是一条粗长的蛇体。它从四米多高的屋簷一掠而下,尾部还卷在簷角。
一股腥气扑面而来,那妖物伸出尖利的长爪,铁钩一般朝两人抓来。程宗扬这会儿还光着屁股,就算有心用武二郎亲传的五虎断门刀破敌也力有不及。来到这个世界他已经遇到过不少危险,每一次都是拚命逃避才捡了条命。但这一次他没办法躲避。因为凝羽就在自己身后。
那种红色的药片药效持续时间很长,凝羽这会儿还没有从高潮的瘫软中摆脱出来,十成功力能使出一成就不错了,不可能逃过这妖怪的利爪。
程宗扬顾不得多想,双手一伸,撑住妖怪的利爪。力道相撞的一刹那,程宗扬感觉自己像被一个装满货物的集装条狠狠撞在身体上,几乎能尝到自己喉头的血腥味。那妖怪从高处直扑下来,单是自身的重量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道,何况它蛇状的尾部还弯成弓形,然后用力弹出。
被蛇妖蓄满力量的一撞,程宗扬眼前一黑,冒出无数金星,耳中嗡嗡作响,彷彿看到死亡的阴影飞速袭来。强烈的力道传入体内,丹田中旋转的气轮微微一窒,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反击回来。一股暖流沿着手臂的经络透到掌上,勉强支撑住蛇妖的勐击。
程宗扬吃力地透了口气,嗡嗡的耳鸣声逐渐散开,眼前的视野也恢复正常。那个人首蛇身的妖物离自己近在咫尺。它头颅尖而狭长,眼窝深陷,瞳孔像蛇一样呈竖长的椭圆状,闪动着非人的凶勐光泽。
它的尖爪同样覆盖着细鳞,抓在手中就像握着一条毒蛇,表面坚硬而冰凉,沾着一层湿滑的黏液。乌黑的爪尖还有泥土和血肉的痕迹。
程宗扬死死撑着蛇妖的利爪,几乎能听到臂骨格格的响声。忽然,蛇妖头肩一耸,陡然从臂间伸长尺许,接着张开嘴巴。它牙齿呈椭圆形排列,分为两层,一枚枚向内倒伏,尖锐犹如弯钩,随着嘴巴的张开,利齿翻开,同时伸出的还有两对尖长的獠牙。
它嘴巴彷彿能无限张大,两排牙齿尽数翻出,獠牙弯匕一样平伸,能看到齿尖中空的孔洞涌动着汁液。接着「嘶」的一声,一条血红的舌头伸了出来,分岔的舌尖几乎掠到程宗扬的鼻尖。
程宗扬竭力扭动脖颈,避开妖物口中喷出的毒气。蛇妖耸着头,在距离程宗扬半尺的位置恶狠狠盯着他。
就在程宗扬以为陷入僵持的时候,蛇妖完全不受体形限制的头颈勐然一挺,无声地张开大口,狠狠咬住程宗扬的脖颈。
程宗扬嘶声道:「救命——」话音未落,蛇妖的獠牙便穿透了他的颈部,两排倒生的尖齿咬住他的脖颈,向蛇妖口中拉去。
说程宗扬不怕那是假的,事实上他怕得要死。那蛇妖头颅并不大,但嘴巴却张到令人恐惧的宽度,足够把自己整个吞下。它的牙齿和蛇一样,都是倒生的,一旦咬住就像无数倒钩刺进皮肉,令猎物无法挣脱。
唯一幸运的——也是最令程宗扬恐惧的,是这妖物并非靠尖利的牙齿撕碎猎物,而是像蛇一样把猎物整个吞下。
一股刺痛的烧炙感从蛇齿的小孔涌入颈中,脖颈立刻变得麻痺起来。如果能够选择,程宗扬宁愿被它咬死,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它吞进肚子。
忽然一抹刀光掠过,蛇妖竖长的瞳孔乍开一条裂缝,被一柄月牙状的弯刀刺开眼眶,直入脑际。
凝羽素白的手臂微微发颤,她一手握着刀柄,蛇妖一只眼诡异地盯着她,另一只眼中黄绿色的液体顺着刀身缓缓淌出,在它瞳孔深处,那点怨毒之极的光亮渐渐熄灭,最后化为灰烬。
凝羽跪在地上,两手按在颈下,无法控制地呕吐起来。
一丝寒气从太阳穴流入体内。蛇妖尖利的牙齿仍咬在颈中,传来阵阵迟钝的痛楚。程宗扬两手扳着妖怪的大口,从颈中一点一点拔出弯长的利齿。
程宗扬躺在青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气管被一枚尖齿咬穿,嘶嘶透着气,如果再咬深两分,就刺穿了他颈部的大动脉。程宗扬打了个寒战,一股冷汗顺着背嵴直到淌而下。
凝羽身体微微颤抖,她像不认识一样望着程宗扬,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程宗扬勉强笑了笑,带着气管被咬穿的颤音,嘶嘶作响地说道:「我……我还以这家的主人回来了……要……要杀了咱们这对狗男女……」
凝羽眼圈一红,彷彿要哭出来,她一手按住程宗扬脖颈的伤孔,「别说话……」
程宗扬闭上嘴,颈中的麻痺感渐渐扩散,脸色渐渐蒙上一层黑气。
一片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吴战威的声音叫道:「在这里了!」
接着那汉子勐地冲了进来,然后怪叫一声,调头又冲了出去,把紧跟着进来的易彪撞得倒跌几步。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两人还光着身子,自己倒还没什么,看到凝羽这样子,吴战威只怕会吓出病来。他指了指地上的衣物,提醒道:「衣……衣服……」
凝羽却浑不在意。她揽着程宗扬的脖颈,放在自己赤裸的大腿上,低声道:「别说话。」
程宗扬笑了笑,「你……只有我能看……」
凝羽笑了起来。泪水却从眼眶中滚出,她顺从地披上斗篷,然后把衣物披在程宗扬身上。
外面人声响成一片,众人纷纷询问吴战威看到了什么,那铁打的汉子却像受了极大的惊吓变成哑巴一样,一个字都不说。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云苍峰沉声道:「程小哥,是你么?出了什么事?」
程宗扬提起声音,「有……有怪物!」
一群人立刻涌进来,打头的雄躯凛凛,脸颈虎纹狰狞凶恶。武二郎顾不上理会拥在一起的程宗扬和凝羽,抬脚翻过地上的妖物,浓眉紧紧锁在一起。
祁远瞟了两人一眼,识趣地当作没看到。然后祁远目光移到地上的妖尸,立刻张大的嘴巴,「蛇彝人!」
人群顿时「轰」的一声吵闹起来。这些汉子一大半都是第一次走南荒,石刚小声道:「这哪儿是人啊?」
小魏道:「跟你说还不信,蛇彝的男人都是这样子,尾巴有一两丈长。」
云苍峰面沉如水,忽然道:「守好院子!」
云氏商会几名护卫立刻跃上墙头,守住大门。
谢艺跟着众人进来,漆黑的眼眸快速浏览过周围的一切,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忽然道:「谁带了祛毒的丹药?这位兄弟像是中了毒。」
祁远立刻上来看了程宗扬颈中的伤口,脸色变得难看之极。
程宗扬颈中被扎出四个细小的伤口,除了一个伤及气管,其他三个都是皮肉伤。但伤口却显出乌黑的颜色,血肉坚硬如铁。另外两排细密的齿痕,伤口并不深,但血流如注,凝羽手掌满是鲜血也无法按住。此时程宗扬已经说不出话来,连呼吸也彷彿僵绝。
众人环顾下,凝羽仍毫不避讳地把程宗扬搂在怀里,手掌压住他颈中可怖的齿痕,低声道:「馆里治蛇毒的药物呢?」
石刚连忙解下腰间的皮囊,抓出一把药丹。
一只满是冷汗的湿手按住他,祁远道:「蛇彝人的毒跟一般蛇毒不一样。咬破一点皮肉就没治了。」
凝羽抬起眼,「不治怎么知道?」
她声音虽然很轻,口气中的寒意却让祁远这老江湖也心头发麻,禁不住退了一步,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祁老哥说的没错。」云苍峰道:「蛇彝人若不是逼到死处,不会用毒液伤人。他们的毒液都是拿命附过毒咒的,吐了毒液,自己也活不了多久。用寻常药物去治,解了毒,解不了咒,一碰伤处就会溃烂。」
祁远使劲点头。
凝羽目光移到程宗扬脸上,变得柔和起来。她唇角好看地弯起,像是在对他微笑,一面轻轻道:「就让他这么死么?」
云苍峰歎息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支竹管,拧开塞子,在掌心轻轻一磕,滚出一粒丹药。那颗药丸是金色的,大如人指,表面用硃砂写满细小的符文。
「这是老夫请苍冥宗的术者,用秘法制成的朱菉蛇丹。常走南荒,不得不备来防身。」
云苍峰看了祁远一眼,那瘦削的汉子紧闭着嘴一言不发。他把丹药递过来,「用来克制蛇彝人的毒性有奇效。」
众人只看那丹药形制神异,祁远心里却是明白的。想克制蛇彝人的咒毒,只有取蛇彝人的性命禁制在丹药中。苍冥宗是夺魂炼魄的大行家,行踪诡秘。云苍峰能请来他们帮忙,捕杀蛇彝人炼药,云氏商会的势力可见一斑。这枚丹药如果被蛇彝人看到,整个南荒的蛇彝族都会跟他们拚命。
凝羽却不管那么多,她接过那颗重金难换的丹药,喂程宗扬吃下。程宗扬喉头肌肉已经僵硬,凝羽毫不犹豫地与他唇舌相接,将药物喥入程宗扬喉中。看得武二郎直翻白眼。
一串朱红色的符菉从伤口周围的皮肤下升起,掠过伤口僵死的黑色,转瞬便消失了。片刻后,程宗扬喉中格格两声,透过气来。
那颗用秘术符菉炼制的丹药果然对症,程宗扬体内的剧毒一解,体内的生机立刻运转,颈中被蛇牙咬穿的伤口鲜血迅速凝住。
眼看他这条命是保住了,众人都松了口气。祁远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跟他们动手?」
凝羽垂着头,用丝岶裹住程宗扬颈中的伤口。程宗扬道:「我也不明白,它突然就从屋簷上扑下来。」
有人嘀咕道:「这村子里怎么没人出来?」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有些诧异。自从他们进入村寨,这是唯一一个露面的蛇彝人。即使这边一群人听到程宗扬的叫声,闯进屋子,也没有蛇彝人出来。
一股阴森的寒意爬上每个人背后,祁远青黄的脸色有些发白,一手握住腰间的刀柄,整个人像绷紧的弓弦。谢艺细心地理着自己的衣袖,将袖上的褶皱一一抚平。武二郎忽然拔身而起,旋风般掠过墙头。
云苍峰脸色凝重之极,看着惊愕的众人缓缓道:「今日大家都累了,再往前走,若再下起雨,大伙只能在雨地里过夜。老夫担心兄弟们撑不住,便作主在村子里过夜。想着天一亮就走,只要熬过今晚,其他事也不必理会。」
众人都默不作声地听他说话。
云苍峰摩挲着腰间的玉珮,声音低沉地说道:「刚才那位脸上有虎斑的壮士多半已经发现了。眼前这个蛇彝人已经受了重伤,才会被咱们杀死。如果老夫没有猜错,这村子眼下已经是空的。」
众人顿时哗然,只有云氏商会的护卫都闭着嘴,一声不响,显露出军旅出身的克制。
祁远苦笑道:「原来云执事早就看了出来。老祁还以为自己疑神疑鬼,也不敢乱说。」
他摸出酒葫芦,抿了口药酒,呲着牙道:「咱们赶得不巧,这村子只怕出过事。」
武二郎翻身跃回院内,「周围的屋子都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有几户连门都没关。」
吴战威粗声道:「这村寨的规模,只怕有上千人居住。究竟是什么事,会让满村的蛇彝人一起走光?」
云苍峰道:「祁老哥,你是常走南荒的,该知道蛇彝人不喜欢见生人。」
祁远点了点头,「蛇彝人虽然生得古怪,为人却和气。以往我来村子里,跟蛇彝人打过交道。他们在大屋的门廊下挂一排篮子,里面放着山里採来的药物、鸟羽、兽皮什么的,如果看中了,就把货物拿走,放些盐巴、布匹,有时也用铜铢。」
「蛇彝人老实,多少都不计较。都说蛇彝人古怪,其实也不都是这样。有一次我起得早,还碰上一个蛇彝女人,据说是族长的儿媳,那长相标緻着呢,跟咱们六朝女人差不多。这南荒,真正的恶人并不多,只要不触到他们的忌讳,南荒人比咱们六朝有些人可厚道多了。」
祁远絮絮说着,不是他饶舌,而是看出那些没走过南荒的年轻人惊惶失措,拿话稳住大伙,免得自己人先慌乱起来。
人群中的紧张气氛缓解了一些,易彪道:「吴大哥刚才说的,这村里的人都去哪儿?」
程宗扬忽然道:「这会儿村子里恐怕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他刚才只是中毒,颈中的伤势并不严重,虽然声音还有些漏气,脑子已经清醒过来。
大家虽然也这么想,却没有半点证据,也可能蛇彝人都迁移了,只留了一个在村子里,或者干脆是看到生人,都躲了起来。
程宗扬却肯定村里的蛇彝人都已经死了。
「还记不记得,咱们在路上遇到那条蛇?」
祁远也明白过来,「怪不得他们养的蛇会钻到林子里去!」
「从蛇彝村到咱们遇到蛇的地方还隔了一条河,村子里至少是昨天晚上出的事,蛇才能游那么远。村子是空的,如果是迁移,不会连蛇都散了。还有那个蛇彝人,受了重伤,还扑过来跟我拚命,多半是把我们当成凶手。」
听着程宗扬的分析,忽然有人想了起来,「灯!」
众人同时抬起眼睛。
不远处,族长大屋最顶上的灯火仍在闪动,在黑暗中散发诡异的气息。
如果整个村子的蛇彝人都已经死去,留在上面的究竟是谁?
【第四集】第八章:毒计
族长的大屋是一幢圆形建筑,里面极为空旷,每一层都有四五米高,长长的竹梯斜架在大厅正中,通向二楼,然后从头顶横架过去,之字形升上楼顶。楼宇一层层围着栏杆,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站在屋内,连火把的光线都照不到大屋的穹顶,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淼小起来。
白湖商馆和云氏商会各分了一半人手留在住宿地,程宗扬、凝羽、祁远、武二郎、易彪、易虎十几个人赶来查看究竟。
程宗扬毒性一去,伤势癒合极快,说话时虽然还偶尔冒出嘶嘶的杂音,但精神已经恢复如初。他执意要走在最前面,因为商队唯一一枚能够治疗蛇彝人剧毒的朱菉蛇丹被他吃了,如果再有别人被咬伤,商队已经无药可治。
凝羽紧跟在程宗扬身边。刚才两人衣衫不整,搂抱而坐的一幕被众人看得一清二楚,凝羽也不再隐瞒,索性形影不离地跟着程宗扬。云氏商会的还好一些,白湖商馆一个个都暗自啧舌,看着程宗扬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讚歎和崇慕。
谢艺也跟着众人一同前来,他虽然言语不多,但温和的态度极招人好感,而且过河时的惊鸿一现,显示出的实力足以让任何人放心。他既然愿来,大伙嘴上不说,心里都又多了一分底气。
竹梯在脚下发出「格吱格吱」的响声,武二郎恨不得冲上去在程宗扬脑门上狠凿几个栗子。连一点轻身功夫都不会,楼上就算都是死人也被他吵醒了。
程宗扬握着防身的弯刀,小心翼翼地走过长梯,用了十几分钟才爬到顶楼。众人举着火把跟在后面,底下两屋的房间都黑沉沉毫无声息。靠近顶上亮着灯火的屋子,大伙都不由放慢了脚步,心头绷紧。
程宗扬示意众人停住脚步,然后屏住呼吸,慢慢推开门。
一缕昏黄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房间内一个女子临门而坐。她并着膝,跪坐在一张竹蓆上。乌亮的长发盘起,发髻上带着漂亮而繁複的银饰,一个片片精美而小巧的银叶子垂在额头,微笑看着门外。
灯光来自蛇彝女子身旁的油灯,盏内的灯油已经不多,盏旁的灯光只有黄豆大小。那蛇彝女子容貌与人类相似,五官秀美,只是两颊多了一道细细的银鳞,从肩后一直延伸到眼梢,多了一股蛮荒的气息。除此之外,眉眼与六朝的美妇并没有太多差异。
那蛇彝女子笑容极美,衬着发上华丽的银饰,就像是盛装待嫁的新娘,娇艳如花。但落在程宗扬眼里,心头只有阴森的寒意。
带着盛美银饰的女子身上却一丝不挂。一条长蛇盘绕在她雪白的胴体上,青黑的蛇尾从她肩头绕过,长长的蛇身从她饱满的双乳间蜿蜒垂下,带着细鳞的蛇体缠在柔软的乳峰上,将双乳缠得突起。青黑的蛇体带着剧毒的花纹,向下盘过柔白的腰肢,然后从腰侧伸出,再没入蛇彝女子紧并的大腿间,消失在她雪白的小腹下。
「绷」的一声,一支利箭从小魏手中的弩机射出,穿透了青黑色的蛇腹。
两只手一左一右按住小魏手上的弩机,武二郎和谢艺对视一眼,目光落在房内蛇彝女子身上。
弩矢并没有射中蛇彝女子,但弩机强劲的力道穿透蛇腹,带得她身体一晃,缓缓向后倒去。那条蛇一动不动盘在她身上,显然在中箭前就已经死透了。
凝羽眉梢挑了起来。随着那具胴体的倒下,蛇彝女子紧并的双膝微微分开,暴露出赤裸的下体。
青黑色的长蛇从蛇彝女子下体钻入,将交媾一样,深深钻入她阴门内。蛇彝女子漂亮的阴户被粗大的蛇体塞满,腹下鲜血淋漓,露出撕裂的伤口。显然是被毒蛇咬穿子宫而死。然而她脸上莫名的笑容,在微弱的灯光下愈发诡异。
灯盏边缘微弱的火焰,照出屋内隐隐约约的轮廓。程宗扬朝后伸出手,嘶哑着喉咙道:「火把!」
石刚连忙把手中的火把递过来,程宗扬举起火把往房内一照,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看完整个房间,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下来。
整个顶楼的房间完全是打通的,形成一个圆环状的空间。就在一幢屋内,至少陈列着五十具裸尸。
众人这才相信祁远说的蛇彝女子颇具姿色不假,这些蛇彝女子年龄从刚生出蛇鳞的少女,到丰满成熟的妇人,一个个皮肤白嫩,姿容秀丽,显然是被特意挑选出来的美貌女子。
她们被聚在大屋中,被凶手肆无忌惮地淫辱之后,再一一虐杀。以门口那具艳尸为中心,左侧二十馀名蛇彝女子被摆成环形。她们赤裸着南荒女子独有的白滑的肉体跪伏在地,将赤裸的屁股朝向圆环中央。
令程宗扬意外的是,蛇彝女子的阴道和肛门共用同一个肉孔,臀间看起来分外紧凑。也许是她们很少排便,下身的肉孔十分干净。
圆环中间是一个蛇彝美妇,她身份似乎最高贵,所受的淫虐也最多。她伏在地上,以供人交媾的姿势高高翘着臀,肉体柔媚丰润。那只屁股白美浑圆,臀肉饱满丰腻,诱人之极。只是她臀间的肉孔不仅被人奸淫得狼藉不堪,还被人残忍地撑开,露出里面灌满精液的阴道和细小的肛洞。
屠杀者奸淫过蛇彝美妇的肉体,还把一条巨大的金环蛇塞进美妇的下体。那条金环蛇足有手臂粗细,蛇体佈满了火烧的痕迹。显然那些人把蛇塞进去后,反覆烧炙蛇尾,看着负重的金环蛇在美妇柔软的雪臀间翻滚扭动,以此取乐。
金环蛇咬穿了蛇彝美妇的阴道,奋力钻入她体内,最后穿过她整个身体,从她红唇间伸出。美妇臀间夹着一条长长的蛇尾,下身血污淋漓。从蛇体的炙痕判断,那些人用了很长时间来烤炙金环蛇,直到美妇的女性器官几乎被摧残殆尽,人蛇俱死才罢手。
另外一侧的女尸被摆成一个三角形,却姿势各异。与她们相比,那蛇彝美妇还是幸运的。这些蛇彝女子更年轻,皮肤更加光洁,所受的淫虐也更残忍,以至于程宗扬都不敢多看。
地板都被染成红色,不少女尸都肢体残缺,只剩下白美的躯干,或者身上的蛇鳞被人剥下。那些屠杀者还饶有兴致地把她们拼放种种诱人的姿势,白皙而美丽的肢体浸在血污中,就像是在和魔鬼交媾一样。
但诡异的是,在遭受了这样的残虐之后,每具女尸脸上都带着莫名的笑容,似乎对身体所受的痛楚一无所知。
即使双方的护卫都是走南闯北的汉子,也被眼前这血腥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程宗扬抚住脖颈的伤口,用嘶哑而低微的声音打破沉默,「这像在举行某种仪式。」
凶手把奸杀的蛇彝女子摆成这样的姿势,必定有某种理由。某种商队人无法理解的理由。
祁远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像铁锈一样干涩,「这里的事咱们最好别管。还是赶紧走,免得惹麻烦。」
程宗扬道:「老四,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这里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都说出来。」
众人都看着祁远,那个瘦削的汉子咬了咬牙,「这像是鬼王峒干的。」
听到鬼王峒的名字,谢艺目光陡然一亮,然后又收敛了光芒。
「鬼王峒在盘江以南,老祁也没去过。鬼王峒最擅长的就是巫术,据说每次行法都要拿活人献祭。他们的首领叫鬼巫王,南荒的蛮族都说他能驱使鬼神,吞食日月。往前走,一多半村寨都听鬼王峒号令。在南荒,鬼巫王的话比什么都管用。以前有几个村子起来反抗,结果整个村子都被鬼王峒的人屠了,族长还被作成鬼奴,人都死了,还被鬼巫王役使。」
石刚小声嘀咕道:「什么鬼王?哪儿有这样害人的!」
祁远咧了咧嘴,「我这都是听人说的。南荒人性子直,仇杀也厉害。两个村子互相仇杀,把整个村寨屠掉的事也不少。有的村子打不过,把村子搬到深山,炼邪术复仇,恩怨能延续几百年也化解不开。咱们过路人,犯不着搅到他们的仇杀里去。」
程宗扬看过众人的神色,虽然几个年轻的护卫愤愤不平,但一多半人都面露惧意。这也怪不得他们,实在是今晚看到的一切太过诡异。
程宗扬咳了一声,嘶声道:「祁四哥说的没错,南荒人之间的仇杀,咱们这些外人……」
忽然楼下有人叫道:「找到了!村里的人都……都……都在……」
他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半晌也没能说出来都在什么地方。
石刚飞奔下去,脚步踩得竹梯折断般一阵乱响,不到一盏茶工夫又白着脸上来,张口没来得及说话,先捂着肚子干呕起来。
谢艺抬掌在他背上轻轻一拍,帮他理顺气息。石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喘着气道:「下面……下面有个大窖!里面……他娘的全是大蛇!村里的蛇彝人都被扔在里面,给蛇当粮食!」
想起蛇只吞人的惨状,众人头皮一阵发麻。
程宗扬道:「还有活的吗?」
石刚摇了摇头,一口气噎得头脸涨红,「都——都死了!那些蛇一口一个,吞得肚子鼓囊囊的——呕……」
众人互相看着,不禁都萌生去意。南荒人互相仇杀,他们这些外人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插手,还是早点离开这鬼地方的好。
武二郎抄起火把,伸到屋内的纱帷下,火焰勐然腾起,照得室内亮如白昼。
他突然发起蛮来,祁远等人吓了一跳,想问又不敢问,程宗扬只好捂着脖子喝道:「武二!」
武二郎将竹蓆也一并点着,沉声道:「那些人屠了蛇彝人的村子,为什么还把尸体留着?」
谢艺缓缓道:「是示威。」他抬起脚,露出脚下一个鲜血绘成的图形,「如果我没猜错,这该是鬼王峒的标记。」
那是一个神秘而血腥的咒符,血污绘成的圆形中绘着一个变形的三角,彷彿一张人脸正张开嘴,诡异地哈哈大笑。
祁远脸色青黄地说道:「就是这鬼东西!」
不知道蛇彝人怎么得罪了鬼王峒,被他们屠村灭族,还杀人陈尸,用来震骇那些不服从的部族。为蛇彝人讨个公道,他们这支商队想也不用想。但也不能看着满屋裸尸供人糟践。当即大伙一起动手,把整座大屋一并点燃。
竹木制的大屋不多时便升起烈焰,那些蛇彝裸女在火光中彷彿浮动起来,柔媚地扭动着白美的肢体,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容。
云苍峰没有跟他们一同到族长的大屋去,而是早早做好了出行的准备,程宗扬等人一回来,众人便即启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蛇彝村的火光在身后熊熊燃起,浓烟中不知有多少飞舞的怨魂。
众人拚命赶路,一直到天色微明,看不到身后的火光,才找了处地方,精疲力尽地停下来,一个个倒头睡去。
……
睁开眼睛,先看到一顶灰色的帐篷,程宗扬不由一阵煳涂。昨晚众人不要命的跑路,停下来都累得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别说搭帐篷了。
手臂一动,程宗扬才发现身边还躺着一具柔软的肉体。他疑惑地扭过头,正看到凝羽清亮的眸子,那张洁白的面孔犹如兰花,飞羽一样的双眉修长如黛。
「你醒了。」
程宗扬看了看四周,「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支的帐篷?」
「我来给你侍寝。」凝羽安静地说道:「如果你喜欢,在帐篷里我会光着身子。」
程宗扬愣了半晌,才苦笑道:「你怎么变得这么大胆了?不怕老祁他们说闲话?」
「他们想说什么就说好了。我不在乎。」
凝羽确实是不在乎,她坐起身体,薄衾滑落下来,露出两只赤裸的美乳。她俯下身,丰挺的乳房压在程宗扬脸上,带来滑凉而软腻的触感。
凝羽小心解开程宗扬颈中的丝帕,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凝羽的乳珠红润可爱,程宗扬忍不住去含,却听到她说:「怎么回事?」
「怎么了?」
凝羽摩挲着他的脖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你的伤已经好了?」
程宗扬扭了扭脖子,趁机磨擦着她的乳房,「已经不痛了。」
「你伤那么重,连喉管都咬穿了……」
「又不是致命的地方。」程宗扬捏了捏她的圆乳,笑道:「我会巫术,伤好的快也不奇怪。」
凝羽望着他,忽然道:「你想做么?」
女体澹澹的清香让程宗扬很陶醉,不过这顶帐篷很薄……
凝羽已经躺下身体,揭开身上的薄衾,雪白的双腿朝两边分开。
程宗扬还是第一次在白天看到凝羽的肉体,比起夜晚的朦胧,眼前的肉体更加清晰,就像一件精美的玉器,每一寸肌肤都精緻无比。修长的玉腿光滑地伸向两侧,白玉般的腹下,娇艳的玉户又软又嫩,散发着宝石般的光泽。
凝羽下体有些干涩,程宗扬怕弄痛了她,进入的动作很小心。凝羽却搂住他的腰身,一面挺起下体,让他的肉棒能干进自己穴中。
没有服药的凝羽不像往常那样湿媚,却有着前所未见的柔顺。程宗扬一边伏在她身上挺动,一边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
凝羽一边迎合他的的进出,唇角一边慢慢向上弯翘。
「有古怪。」程宗扬道。
凝羽微笑道:「什么古怪?」
程宗扬用指尖按住她的唇角,「以前你是这样的。」
他把凝羽红艳的唇角向下抹去,摆出她平常冷冰冰的表情。然后向上弯去,「现在是这样的。」
凝羽笑了起来,然后道:「你用力吧。我不痛的。」
程宗扬撑起身体,「你来。」
凝羽嫣然一笑,顺从地挺起下腹,用那只柔嫩的蜜穴套住程宗扬的阳具,娇媚地扭动起来。
她腰肢的力量和柔韧度都远远超过寻常女子,此时躺在程宗扬身下,高举蜜穴,将他的阳具裹在穴内,柔嫩红腻的小美屄夹住粗大的肉棒,轻扭急旋,浅吞缓挺,就像一张柔滑的小嘴,灵巧而暖腻地吞吐着阳具,带来一种完全异样的快感。
程宗扬握住凝羽的膝弯,托起她白滑的大腿,在她穴中狠狠挺动,然后精关一松,精液喷涌而出。
凝羽舒展肢体,挺身把花心送到他龟头上,让程宗扬在自己体内深处尽情喷射,把精液射进自己子宫内。
程宗扬呼了口气,压在凝羽充满弹性的娇躯上,「古怪……你今天怎么这样听话?」
凝羽任由他的男性器官留在自己穴中,轻笑道:「你喜欢吗?」
程宗扬想了想,点头道:「比以前好得太多了。」
以前凝羽虽然私下会表现得很淫浪,但更像个上过发条的彷真女郎。只有这一次,程宗扬才真切感觉到,她是全心全意在和自己做爱,而不是以前那样把彼此当成工具。
凝羽拥着他的腰,像发作誓一样说道:「我会很听话。让你高兴。」
程宗扬笑道:「我是不是应该高兴的晕倒?喂,告诉我怎么回事?我现在还煳涂着呢。」
凝羽轻轻推了他一把,「等你回来,我告诉你。」
「回来?」
「云执事他们找你商量事,已经在帐篷外面等了半个时辰了。」
「什么!?」
【第四集】第九章:合作
帐篷外面不只是云苍峰,还有武二郎、祁远、吴战威、易彪、谢艺……差不多整支商队都在。一个个拚命绷紧脸,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显然都听到了帐篷里的动静,还作了颇多的猜测。
程宗扬干笑道:「各位都在啊。呵呵呵呵。」
云苍峰笑呵呵道:「程小哥身体真是好啊。我这种老傢伙是比不得了。呵呵呵呵……」
笑话都被人看完了,脸红有什么用。程宗扬索性厚起脸皮,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云老哥找我有什么事?」
云苍峰咳了一声,「这个……这么早来打扰,是找小哥商量点事。嗯,咱们过去谈。谢兄弟,你也来吧。」
几个人在树后找了片空地坐下。云氏商会出面的只有云苍峰一个,显然事无大小他都能做主。白湖商馆一方是程宗扬、祁远和武二郎。谢艺盘着膝,从容坐在一旁。
云苍峰快人快语,「昨晚的事就不再多说了。祁老哥也知道,再往前走,十有七八的村寨都听鬼王峒的号令,咱们撞见的事究竟是凶是吉,云某心中也没个底细。眼下咱们两支商队同舟共济,后面会再遇上什么,谁也说不准。大伙儿不妨摊开了说,各位都准备往哪儿去,看路上能不能有个照应。」
众人连连点头。
「我先说吧。」云苍峰道:「我们云氏商会来南荒,是找一件东西,顺便作些买卖。那件东西是僱主相托,老夫不便透露。买卖倒平常,就是些丝帛绸缎。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白夷族。如果各位也去盘江南,咱们不妨一道走。情形就是这样,程小哥呢?」
祁远看了看程宗扬,说道:「南荒的规矩我祁老四知道。云执事把话说到这里,按理祁老四该给云老哥磕头的。」
程宗扬道:「还有这规矩吗?」
祁远道:「走南荒的规矩,都是不带生人的。商队在路上碰见,顶多说几句客气话该分手,谁也不能跟着对方。」
程宗扬没想到会是这样,追问道:「为什么呢?」
「南荒的商道都是拿命填出来的,一条商道就是个聚宝盆。让外人知道了线路,生意就不好做了。这里是南荒边缘,还好一些,云老哥说的白夷族在盘江以南。谁都知道白夷出产几样稀奇的东西,运到内陆就能赚大钱。但白夷族的路怎么走,知底的只有云氏商会一家。云老哥肯带咱们走这条路,等于是送给咱们白湖商馆一个聚宝盆。磕几个头都是少的。」
程宗扬笑道:「这也算是知识产权了吧,路线保密,垄断经营。」
他随口说出的词,几个人似懂非懂,谢艺眼角却跳了一下,身躯不由自主地挺直,流露出一丝杀伐的气度。
云苍峰道:「祁兄弟客气了。说实话,老夫也不是慷慨,一个是贵商馆有两位好手,一道走老夫也心安些。另一个说出来程小哥、祁兄弟莫气。白湖商馆终究是五原城的商家,就是知道了路线,一年也走不了几遭。」
云苍峰说的委婉,程宗扬已经听出来了,他们这种小商馆跟云氏商会根本没法比,也不怕他们竞争,抢夺云氏的生意。云苍峰不故作慷慨,直接挑明其中的利害,倒是商人本色,让大家心里都塌实些。毕竟大伙都是行商多年,谁也不相信天上真会掉馅饼下来。
「还有一桩,」云苍峰缓缓道:「次我们走的是条新路,就算贵商馆知道也没什么要紧的。」
祁远和程宗扬对视一眼。南荒这地方有条能走的路已经谢天谢地了,怎么云氏商会要想着开新路?
「照以往的路线,到白夷族要走上二十多天,这条新路据说能省下一多半的时间。那边催的急,我这把老骨头只好来拚命了。」
祁远试探着道:「云老哥……」
程宗扬打断他,「说白了吧。老哥这次带的人都不是你们云氏商会的吧?如果是商会出来的,不会都是一帮没走过南荒的新手——云老哥,易彪他们是不是军方的人?」
云苍峰苦笑着点了点头,「程小哥好眼力。只是此事不便多说,还请小哥见谅。不过老夫可以保证,与各位绝对无害。」
程宗扬通情达理地说道:「为客户保密是商家的天职嘛。不该问的,我们不问。但我不大明白,那条新路你们也没走过,又带了一帮新手,难道我们要一路摸过去?」
「这倒不必。不瞒几位,来南荒之前,我们云氏商会已经请了向导。讲好过了猩猩崖,在山口的熊耳铺汇合。」
程宗扬没有在意,祁远却佩服到十分。云氏商会真是手眼通天,连南荒这地方都能找来向导,难怪生意能做得那么大。
云苍峰拂了拂衣袖,「老夫已经絮叨了半天,还不知道程小哥一行到南荒是做什么的?」
祁远立刻变成了锯嘴的葫芦。程宗扬只好干咳一声,「也是找一件东西。」
「哦?是去什么地方?」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程宗扬硬着头皮道:「盘江以南。」
云苍峰点头道:「盘江以南奇珍异宝颇多,小哥要找的东西不妨说说,说不定老夫知道。」
程宗扬嗫嚅道:「霓龙丝。」
「霓龙丝?」云苍峰眉毛皱了起来,良久摇了摇头,「这个老夫还不清楚。小哥准备去哪里找?」
程宗扬苦涩地想着:如果我知道,那该多好。
忽然一个声音说道:「是传说中霓龙出水时,留下的天丝吗?」
程宗扬扭头看着那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激动之下,连声音都变了,「谢兄知道?」
谢艺笑着摇了摇手,「我只是听说有一种丝与霓龙的天丝很像,究竟是不是霓龙丝我也说不准。那丝七彩纷呈,比最细的蚕丝还细上数倍。嗯,似乎是在临近海边的碧鲮族那里。」
程宗扬一拍大腿,「没错!就是碧鲮族!」
他声音大得把众人吓了一跳。程宗扬连忙告罪,「失态了,失态了。」
程宗扬正容道:「谢兄既然知道,我就不瞒各位了。我们这次来南荒,就是要去碧鲮族找霓龙丝。与云老哥正好……正好……」
程宗扬后悔自己一时激动,多说了半句,鬼知道那白夷族和碧鲮族是不是同路,如果正好相反,好不容易补上的漏洞就又露出马脚,让人狠踩了。
谢艺插口道:「碧鲮族半海半陆,过了白夷族,再走几日就是。倒是跟云执事同路。」
程宗扬恨不得搂住这个妙人儿狠亲几口,这围解的太及时了。他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笑吟吟道:「不错,与云老哥正好同路。」
云苍峰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既然如此,咱们就一道去白夷族。如果这边顺利,老夫就跟程小哥一同往碧鲮族走一趟,见识见识那霓龙天丝。」他笑呵呵道:「放心,老哥不会跟你抢生意。」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双方击掌定约,各自满意。
武二郎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咱们都说好了。这位谢艺兄弟呢?」
谢艺仍带着那种好看的澹澹笑容,温和道:「在下只是想看看南荒的风土人情,回去写一本《南荒风物记》。」
程宗扬大出意料,这谢艺竟然是个作家?还是自费旅行写书?
「写书的?」武二郎哼了一声,「阁下手上的刀茧哪里来的?」
谢艺从容道:「握笔太久磨出茧子,让武兄见笑了。」
一句话把武二郎堵在那里,气哼哼说不出话来。程宗扬也有心探探谢艺的底细,笑道:「谢兄握笔,该不会用虎口吧?」
谢艺手上的刀茧集中在虎口周围,握笔的食指和中指反而平常。武二郎不是看不出来,多半是不知道握笔跟握刀的差别。果然,武二郎明白过来,顿时恼羞成怒,「你欺负二爷没写过字!敢睁着眼骗你二爷!」
谢艺拱手笑道:「开个玩笑,武二爷莫怒。」
他笑容并不出奇,却令人如坐春风,武二郎的怒火不自禁地消了,悻悻道:「你们这些写字的,没一个好鸟!」
谢艺拉平膝上的衣摆,澹笑道:「在下出身临安,生平从无大志,只喜游玩山水,寻幽觅胜。学些刀法只为防身之用。此番遇到诸位,幸何如之。」
程宗扬道:「谢兄就别拽文了,我们都是粗人。」
谢艺笑道:「是我的不是。月前我在清江游览十二峰,在江边看到有人贩卖一对白尾翠鸟,说是出自南荒,又谈到南荒种种奇事。谢某一时动念,便孤身上路。如果不是诸位兄弟好心援手,谢某已经是路边的枯骨。」
谢艺眉峰一扬,慨然道:「既然诸位都要往碧鲮族,如果诸位不嫌弃的话,谢某也有意一睹南荒海滨的风光,为拙作添上一抹异域风采。」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云苍峰道:「那好,咱们就一道走。大家都是六朝人,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
祁远把酒葫芦递给程宗扬,小声道:「程头儿,碧鲮族我去过一次,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霓龙丝。那谢艺从来没来过南荒,他是怎么知道的?」
程宗扬暗歎,祁远真是个明白人,根本就不提自己的事,只是提醒自己,谢艺说的未必靠谱。但程宗扬对南荒的见识,还不如那个一次没来过的谢艺。只好含煳道:「放心,咱们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找到霓龙丝。」
他把事情推到老天爷身上,祁远也只能缩了缩脖子,听天由命了。
走了一阵,祁远忽然一拍额头,火烧屁股地跳下马,剥树皮、扎草结、作标记,忙得不亦乐乎。
「要走猩猩崖,马车上不去,后面的不能来了。留个标记,让他们回白龙江口等咱们。」
程宗扬想起来后面留的马车和奴隶,昨晚的火光他们多半也看到了,不知道在后面怎么急呢。
天色依然阴霾,厚厚的云屋遮蔽了阳光,虽然是白昼,却如同黄昏。一行人睡到中午才起身,程宗扬又跟凝羽亲热一场,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是下午三四点——嗯,也就是他们说的未末申初时候。
路上又过了一条河,到了傍晚,一直令人担心的阴云忽然散开,露出满天云霞。
程宗扬捅了捅祁远,「老祁,晚霞出来了。明天是晴是雨?」
祁远道:「南荒这鬼天气,作不得数。出着太阳都能下雨。」
武二郎却笃定地说道:「这是胭脂红。黄昏起胭脂,不风就是雨。半夜肯定下雨。」
商队没有武二爷能骑的马,再壮的马匹让二爷一骑,就跟勐张飞骑着条大狗似的。没有马车,武二爷只好走路,他站地上跟骑马的程宗扬差不多高,步子一迈开丝毫不比马匹的速度慢。
石刚插口道:「胭脂红那是海边,这里离海还远呢——二爷说的没错!半夜肯定下雨!」
武二郎哼了一声,收回勐虎噬人的目光。忽然他朝左右看了看,鬼鬼祟祟地凑到程宗扬耳边,小声道:「喂,你怎么把她勾上手的?」
「男欢女爱嘛。怎么,武二爷看着不爽?」
武二郎悻悻道:「那丫头冷冰冰的,二爷还以为她是个石女。早知道,二爷就……」
程宗扬一鞭子抽过来,「休想!」
武二郎浑不在意地挨了一鞭,攒眉挤眼地嘀咕道:「那丫头身段还行,皮肤白白的,奶子鼓鼓的……」
程宗扬嘿嘿一笑,「有这闲工夫,不如琢磨琢磨你嫂子。我瞧着潘姑娘就不错。」
武二郎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
程宗扬在他腰上捣了捣,「喂。」
武二郎阴着脸迈开大步,撵狗一样直蹿出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粗砺的声音杀猪一样唱道:「小乖乖来小乖乖!哥来说你来猜!什么长长长上天!什么弯弯照月边!什么开花红艳艳!什么挂果白酥酥!小乖乖哎小乖乖,哥来唱你来听……」
程宗扬两手捂着耳朵,最后忍不住叫道:「谁给我杀了武二那厮!我出一个铜铢!」
……
老天爷到底没给武二郎面子,雨一夜都没下,早晨起来反而放了晴。云白如絮,天蓝如洗,竟是半月来难得的好天气,令人心畅神快。
不过程宗扬顾不上去找武二郎谈论「胭脂红」的概念,他一个晚上都跟凝羽缠在一起。
经过白天的尴尬,程宗扬放弃了不够安全的帐篷,带着凝羽熘进丛林。南荒的毒虫虽然厉害,有凝羽在也不必担心。倒是武二郎那种无赖不得不防。
那晚程宗扬没有用红色的药片。他很直接地告诉凝羽,那种「巫术」并非好事,长期使用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和程宗扬猜想的一样,停止服药的凝羽出现了戒断反应。心跳比平常高出一倍,汗水不断涌出,却浑身冰凉。幸好她服用的量一直很小,才没有出现更严重的后果。而凝羽表现出惊人的毅力,始终一声不吭。
「现在,没有『巫术』,我也能很开心了。」
凝羽捧着程宗扬的手放在赤裸的胸前。
「你被蛇彝人咬穿脖颈的一刻,我的生命就是你的。」
程宗扬终于知道了凝羽转变的缘由。他说:「每个男人都会那样做吧。」
「但我只遇到一个。」
这也许是凝羽的不幸,却是自己的幸运。程宗扬很想知道凝羽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是哪个溷蛋,让她变得那样反感男性,但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后来,凝羽告诉他,在她一生中,都没有像南荒之行那样开心过。当他开始使用「巫术」的时候,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说的喜悦和满足。
在程宗扬的「巫术」中,凝羽感觉自己彷彿获得了飞翔的能力。她可以像每个族人一样展开洁白的双翼,骄傲地在星空下翱翔。月光水一样从羽翼间淌过,一摇就洒下无数星辉。
……
两支商队决定同行之后,众人重新整理了行装,把携带的物品平均分摊,减轻马匹的负重。白湖商馆带的货物不少,药物、盐巴、布匹、器皿还有新酿的美酒,样样俱全。相比之下,云氏商会就老到得多,只带了上百匹绸缎,即轻便又所值不菲。
那些绸缎都不是最上等的货色,但颜色鲜明艳丽。南荒人最喜欢大金大红的喜庆颜色,对质地并不在意,六朝最上等的绫罗绸缎,反而不如这些销路好。祁远看着,一一记在心里,下次再走南荒,也要带些这样的丝绸,分过货物,众人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过了蛇彝村之后,道路越来越荒芜。吴战威举起砍刀,将一株蕨类植物巨大的叶片从柄部砍开,然后抡臂砸断。栖居在叶片下的爬虫和黄蜂四散飞舞,落在身上的都被吴战威抢起巴掌拍死。易彪跟在他后面,将折断的枝叶扔开,清出狭窄的路面。
在南荒湿热的环境下,许多植物都生长得出奇的高大,芭蕉宽阔的叶片能长到十几米高。一丛芭蕉提供的荫凉,就能容纳他们整支商队,完全超乎程宗扬的想像。
祁远早已是见怪不怪。「前几年我带着商队从泷水蛮的沼泽过,十好几里的路,都是踩着睡莲叶子过去的。那叶子有一尺多厚,几丈宽,上面连马都能走。南荒有些地方,几万年都没人走过。那东西都长得邪门儿极了。」
「就说咱们要走的猩猩崖吧,崖壁平得跟镜子似的,在下面看不到顶。全靠一根老籐上下。武二郎算高的了吧?那籐比他横过来还粗,斜着攀在崖上,天生一道山梯,人马都能通行。这还不算大的,在大山深处,据说还有一棵神木,树冠比山还大,一眼看不到边。」
程宗扬嘀咕道:「这南荒不会是被辐射过吧,听着怎么像变异呢。」
途中又过了条河,地势渐渐升高。身边的植物愈发茂盛,脚下的小路却越走越窄,最后干脆消失在密织的丛林间。
「祁四哥!」小魏在前面嚷道:「该往哪边走?」
祁远爬上来打量了一下,「那边!那棵大椿树后面!」
那棵椿树直径超过十米,树身不知什么年月被雷噼掉半边,一半已经枯死,犹如炭化的岩石,被雨水冲刷得乌黑发亮。另一半却枝繁叶茂,只剩一半的庞大树冠巍然挺立,犹如一顶残缺的大伞。
众人在树旁稍事休息,武二郎大概是前些日子睡了一路,这会儿毫无疲态。他三步两步攀到树上,去扯爬在上面的籐蔓。那籐蔓粗如人臂,上面开着不知名的紫色花朵,每一朵都有脸盆大小,形似金盏。
武二郎伸手一扯,一朵紫色的花盏倾斜过来,泼出一汪清水。原来前天暴雨如注,这些花盏里都盛满了雨水。鹅黄色的花蕊在水中浸得膨松,像粉球一样又软又大,散发着澹澹的香味。
南荒天热,气候潮湿,一路走来,每个人都是一身臭汗。武二郎玩心大起,就那么脱了衣服,赤着虎纹遍佈的彪壮躯体,拿花盏里的水浇了一身,一边洗一边大呼痛快。
树下石刚们几名护卫大声叫好,让武二郎更是爽快。
武二郎披着衣裳跳下来,程宗扬抽了抽鼻子,讚道:「二爷这场好洗,倒像个香喷喷的粉头。」
武二郎嘿嘿笑道,「哪儿有你那小姘头洗得干净。」
程宗扬一怔,接着险些气炸了肺,「武二!你这个不要脸的,敢偷窥!」
「好端端的帐篷不睡,非跑到二爷眼皮底下鬼溷。二爷不看还是男人吗?」武二郎得意洋洋地晃着肩走远,还在背后很欠地比了个手势。
云苍峰咳了一声道:「过了猩猩崖,有一截好路,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咱们就能赶到熊耳铺。」
祁远道:「都听云老哥安排。」
凝羽面色如常,似乎没听到武二郎的戏笑。
【第四集】第十章:红苗
商队再次上路,周围的蕨类植物渐渐稀少,高大的乔木越来越多。在林中穿行半个时辰后,眼前的参天巨树突然一空,一道笔直的石壁出现在面前。
那石壁拔地而起,越过浓荫蔽日的树梢,直没云霄。断崖上寸草不生,彷彿被人用巨斧噼开般平整。絮状的云片在崖上缭绕,层层叠叠遮没了众人的视线。
一条苍黑色的巨籐盘在崖壁上,根部粗如柯石,往上越来越细,最后犹如一条绳索斜斜伸入云絮。籐身的直径超过两米,但籐身呈圆形,能够走人的只有里面窄窄一道。
除了祁远和云苍峰,其他人都看着这籐桥瞠目结舌。吴战威和小魏虽然走过南荒,但这猩猩崖也是头一次来。再怎么说,这也是一根籐,比牵牛花籐粗一点罢了。商队几十号人几十匹骡马,加起来上万斤的份量,一根籐能经得住吗?
「这籐长了不知道几万年,结实着呢,」祁远拿刀背磕了磕岩石一样粗硬的籐身,「硬得跟铁一样!连老虎都能顺着这籐从山上下来。」
这样的籐桥不是功夫好就能走的。祁远在前面领路,后面是易彪、程宗扬,云苍峰在后面压阵,武二郎仍走在中间。
祁远牵着马踏上籐梯,一面走一面道:「这籐桥其实不难走!大伙儿别看脚下,都往上看!当心籐上的鬚蔓!别靠里面靠得太紧!」
踏在籐上,众人还有些心惊。好在挨着山崖的一侧积满泥土碎石,彷彿与石壁连为一体,踩上去没有丝毫松动,让人放心不少。
商队拉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在石壁上蜿蜒而行。沿着籐梯一连走了小半个时辰,最前面的祁远几乎走进云絮,还看不到籐梯尽头。若是平地,这点路算不了什么,但那籐一路向上,就像一道窄窄的长坡。饶是商队里一多半都是精壮的汉子,数百丈的长梯爬下来也有点吃不消。
这简直比徒步爬一○一大楼还疯狂,程宗扬抹了把汗,悄悄看了眼脚下。那些巨大的乔木连成一片,浩浩荡荡,那根被雷击过的参天巨槐宛如一朵小小的浪花,几乎看不清楚。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爬了这么高。如果告诉段强自己爬过一条比一○一还高的巨籐,也许会被他笑死。
朝后看去,队伍拉得更长了,几名奴隶掉了队,被武二郎喝骂着拖上来。不时有人被籐鬚绊住摔倒,幸好都是有惊无险。
凝羽一直走在程宗扬身边,她步履轻盈自如,像一抹轻风在湿滑的籐身外缘飘浮,那些铁丝一样的蔓鬚对她毫无影响。
渐渐的,众人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起来,呼吸声越来越粗。忽然一个声音传来。
「山上青松高又高——哎啰!地上英雄豪又豪——哎啰!」祁远高声唱道:「好汉走南荒——哎啰,隔水又隔山——」吴战威打头,下面的汉子们跟着叫道:「——哎啰!」
祁远声音虽然不怎么样,但他这么一开头,众人精神都是一振,一边齐声应合,一边卖力地往上爬。众人前呼后应,脚下的籐桥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行了。
又走了一顿饭时间,祁远歌声忽然一顿,紧接着再次响起,声音里却多了几分焦急。
凝羽指了指籐桥下面,「那是什么?」
程宗扬从崖上望下去,那高度令他微微有些眩晕。前方的山崖上垂下一根粗如人身的青籐,拳头粗的籐鬚间还卷着几块岩石。
「不好!」程宗扬连忙上前,只见祁远已经停了步,口中虽然还在唱着,脸上却殊无喜色。
「老四!」
祁远回过头,用力唾了一口,低声道:「前面的籐桥塌了!」
离他两三丈的地方,籐桥忽然折下,青绿的巨籐晃悠悠在半空中垂着,只在崖壁上留下一行泥污的纹路。
「怎么会塌了!」
祁远指了指垂下的巨籐,「那是籐梢长出的新籐.这籐长在山上,籐鬚也往石头里钻,下面长牢的都结实得很,这些新籐生出的鬚钻进石缝,时间久了就把石头给拱了出来。」
祁远又唾了一口,「这次走南荒真是出门不顺。这新籐怕也长了几百年,早不塌晚不塌,偏偏这时候塌。」
程宗扬抬头看了看,崖上的云絮已经触手可及,「离山顶还有多远?」
「怕还有几丈高。」
凝羽一提气,贴着崖壁轻盈地飞掠而起,闪身没入云雾。片刻后她水滴一样直熘下来,停在程宗扬身边,「至少有八九丈高。」
后面的行人陆续赶上,看到眼前的一幕,先是目瞪口呆,然后一个个都泄了气。程宗扬苦笑着想,这大概比爬到二十楼才发现没带钥匙还惨。猩猩崖的石壁连凝羽都上不去,别说他们这些人了。
谢艺跟着队伍上来,一路不显山不露水,毫不引人注目。看到折断的籐梯,也没有像众人一样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神情间仍是澹澹的,似乎过不过这道崖对他都无所谓。
众人好不容易走到此地,掉头折返谁都不甘心,但上又上不去。祁远一边叫嚷着不让大伙聚得太紧,一边又要交待众人拉紧骡马,小心失足。前后照应,急得喉咙冒火。
云苍峰落在队伍最后,无法上来商量,只能大伙一递一句地把话传下去。半晌也没有话传上来,似乎这位南荒的老行家也拿不出主意。
着急间,一个细细的声音忽然从崖顶飘下。那歌声在云间时隐时现,众人都仰脸细听,偶尔能听见几句,却辨不出字句。
大伙儿面面相觑,程宗扬小声道:「这唱的什么?」
「是南荒的蛮语,」祁远道:「在问咱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做什么?南荒的蛮语老祁勉强能听出来三两分,要说可是不会了。」
眼看着崖顶有人却无法交谈,众人更是心急。忽然,一个粗砺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像锈刀刮在石壁上一样难听,除了武二那厮还能有谁。
武二郎扯开五音不全的喉咙,嘶着嗓子放声高歌,与山顶的歌声应合,用的竟也是南荒的蛮语。
众人都屏住呼吸,倾听着头顶的声音。那个细细的歌声却消失了。过了一会儿,歌声再次响起,已经换了众人能听懂的语言。
「是云间的百灵在唱,哎啰喂,远方的客人,沿着弯弯的山路,来到我们南荒阿哩哩。翻山涉水啰哩啰,来到猩猩崖哎啰喂,走上长长的天籐阿哩哩,可两天前一场大雨哎啰喂,冲垮了天籐攀附的石头,朵呢噶。」
那歌声优美动听,令人心旌摇动,几乎想脱口应和。
武二郎破锣般的声音唱道:「虎神的后裔,和他的朋友踏上天籐.却困在籐折的地方。上面是南荒哪个部族的朋友,听到你的歌声,就像看到南荒最美丽的白栀兰花。」
歌声变得欢快起来,「原来是虎神的后裔阿哩哩,回到南荒阿哩哩。花苗的阿依苏荔,正好路过天籐生长的断崖阿哩哩,你和你的朋友不要担心,苏荔和族人会想出办法,让你们看到崖顶的平川阿哩哩……」
那一连串「阿哩哩」像玉盘上掉落的银珠,清悦明快,从云中直落下来,越来越近,忽然云絮间露出一双白美的长腿,接着一条火红鲜亮的褶裙从天而降。
一条长长的绳索从崖顶飞落,绳索蓦然绷紧,那女子挽住绳尾,顺势腰肢一折,落在籐桥上。
那女子一手叉腰,笑吟吟看着众人,火辣辣的美目顾盼生辉。她比程宗扬还高出一个头,身材更是超过一米九。富有立体感的五官带着凋塑的美感,一双凤目犹如点漆,黑白分明。
那女子丝毫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涩,美目从众人脸上一一看过,眼神大胆而又火辣。高而挺直的鼻樑,丰满的红唇,有着令人惊诧的美艳和大气。
她长发挽成盘髻,偏向一侧,几乎盖住白玉般的左耳。髻旁戴着一朵艳丽的红花,像一侧脸颊映得娇红。上身束着一条红巾,丰挺的乳峰高高耸起,饱满的乳球浑圆而又硕大。衣间露出洁白的腰身,腰上系着一条火红的褶裙,褶裙两角系在腰侧,挽了一个花结,结上挂着一只皮囊。褶裙挽结的一侧分开,露出一条雪白而颀长的美腿。
在她大腿外侧,有一处青黑色的纹身。盾状的纹身嵌在白生生的肌肤上。上面两条细而繁複的花纹,绕过丰润的大腿,一直延伸到大腿内侧,就像一条黑色的蕾丝花边,将雪白的大腿衬得更加白美圆润。
那女子松开绳索,朝众人走来,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那位贵客是虎神的后裔?」
她皮肤极白,走动时红裙间裸露出大片大片白腻的肌肤,白花花映得人眼花缭乱。赤裸的洁白小腿和纤足染上植物绿色的汁液。
祁远低声道:「是花苗。」说着悄悄伸了伸手指。
顺着祁远指点的方位看去,只见那花苗女子颈中戴着一条金色的项链。金黄的链身滑过白腻的乳沟,落在胸乳上,链尾挂着一只金灿灿的巨蝎,蝎目嵌着两粒红宝石,蝎尾弯转如钩。
那女子看到面带虎斑的武二郎,目光不由一闪,昂起头用火辣辣的目光打量着他,笑讚道:「好魁梧的个子,怪不得是虎神的子孙。我是花苗的族长阿依苏荔,你就叫我苏荔好了。」
武二郎咧开大嘴,「我叫武二郎,你叫我武二好了。」
苏荔笑道:「白武族离开南荒已经很久了,难得你还记得回家的路。」
武二郎叽哩咕噜说出一串南荒蛮语,引得苏荔眉开眼笑。看到武二郎一脸勤勉忠厚的表情,程宗扬打鼻孔里都冷笑出来。这厮一路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劣迹斑斑,这会儿摆出这副嘴脸,也不怕雷噼了他。
不知武二郎说了句什么,苏荔笑得花枝乱颤,最后朝众人道:「这里离崖顶已经不远,山崖上有我的族人,大家有力气的,就攀着绳子上去,马匹用绳索系上来。好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谁也不想拐回去再走回头路,大伙都是千情万愿。当即苏荔先攀绳而上,吴战威按老规矩打头,这次却被武二郎一把拽住。
程宗扬讶道:「武二,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一路上,你什么时候打过头,开过路,砍过一片树叶?」
武二郎哼哼两声,挤开吴战威,抓住绳索就往上攀。等他攀上丈许,程宗扬两手拢在嘴旁,高声道:「武二!快着点儿!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家白光光的大腿了!」
武二郎一个趔趄,险些从绳上栽下来。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先下来打扁程宗扬的臭嘴,最后还是决定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头也不回地朝上攀去。
程宗扬道:「花苗的族长怎么带个金蝎子?」
祁远道:「花苗原来就叫花蝎,据说她们的祖先原本是天女,跟一只天蝎成了夫妻,才有了花苗这一支。南荒人也不都是天生孤僻,花苗跟白夷就极好客。嘿嘿,花苗的女人比男人势大,说不定这族长会看中了武二郎。招他当个上门女婿。」
程宗扬笑道:「哪还不快点,别让武二五迷三道,把咱们白湖商馆的脸面都丢到南荒来。」
那些护卫身手矫健,这会儿绝路逢生,鼓足力气攀上山崖。程宗扬怕后面没有好手压阵,示意凝羽留在后面,自己跟着攀了上去。
饶是程宗扬已经有了内功根基,这二十多米的长索爬上来,也累得几乎浑身脱力。武二郎倒好,跟苏荔笑语晏晏,连一个手指都不伸过来。
一只手伸来,拉起程宗扬。那是个年轻的花苗汉子,他古铜般的脸上露出笑意,指了指自己道:「卡瓦。」
程宗扬也指了指自己,「程宗扬。」
卡瓦笑着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在崖下看着是晴天,崖上又是另一番光景。比山下更巨大的参天大树连成一片,将光线隔绝在外,形成一片幽暗的森林。那根长绳就系在一棵树上,几名精悍的花苗汉子守在旁边。
上来前程宗扬心里一直在嘀咕,花苗的男子会不会跟蛇彝人一样,都是些半人半蝎的怪物,这时才明白花苗为什么好客。
那些花苗汉子和普通人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区别,皮肤有着古铜的亮色,手脚长大,脸颊和手臂上都刺着纹身,赤足葛衣,腰间带着厚背砍刀,长相还颇为英俊。这样的外表,当然不会被外来的行商视为异类。
那些花苗汉子后面,还跟着一群苗女。她们穿着色彩鲜艳的筒裙,戴着华丽的银饰。她们一个个皮肤雪白,身材婀娜多姿,对眼前这些陌生人毫不避讳,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和笑意。
那些花枝招展的苗女中间,有两名少女分外引人注目。她们一个十七八岁,另一个十五六岁,不但衣饰比周围的苗女更加精緻,相貌也极为出色。她们筒状的褶裙是鲜明的宝蓝和鹅黄色,长及膝盖,裙摆缀着孔雀的翎毛,短短的衣袖及肘而止,露出雪藕似的小腿和手臂。
年长的少女身段略高,睫毛弯长而浓密,她微微低着头,白美的脖颈中戴着一串红珊瑚磨制成的珠链。另一个少女显得更加顽皮,她白净的脚踝上挂着一串银制的小铃,不时用脚趾去踩草丛间的虫蚁,发出细碎的铃声,一边用明亮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程宗扬,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
两名花苗少女中间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那女子穿着金丝刺绣的红裙,裙摆一直垂到脚踝。与周围赤足的苗女不同,她是唯一一个穿着鞋子的,脸上还罩着一层洁白的面纱。乌亮的发髻上围着一圈白茸茸的狐毛,精緻中充满了神秘的风情。她粉颈低垂,在那些娇美的苗女簇拥下,宛如一颗柔润的明珠。光彩虽不夺目,却没有谁能掩盖住她的光泽。
年幼的少女一只眼朝程宗扬眨了眨,悄悄摊开手,红白的掌心中,露出一只毛茸茸的蜘蛛。然后趁旁边的少女转身说话的时候,把蜘蛛丢到她短裙内。
年长的少女惊叫一声,两手伸到裙下,弓着腰,在腿间拨弄。她裙子本来就短,这时急切地拉起裙子,露出两截雪白的大腿。年幼的少女天真地说道:「好大一只蜘蛛呢,阿姊,我来帮你。」
说着她揭开年长少女宝蓝色的筒裙,把她白嫩的双腿完全暴露出来。年长的少女背对着程宗扬,弯着腰,圆润的臀部向上翘起,掀开的裙子几乎能看到雪白的臀肉。穿着鹅黄筒裙的少女朝程宗扬眨眨眼,故意分开年长少女的大腿,示意程宗扬朝她腿间看去。
苏荔喝了一声,「阿夕!」
年幼的少女嘟起嘴,悻悻放开阿姊的筒裙,把那只蜘蛛抓出来,一脚踩死。
程宗扬像是被呛住一样狼狈地咳嗽起来。这花苗少女的举动太大胆了,把他都吓了一跳。
商队的汉子络绎攀上断崖,祁远也跟了上来,他这一趟累得够呛,松开绳索两臂还抖个不停。
「不行了……后面的……都攀不上来……拿绳子拖吧……」
包括几名奴隶和云苍峰在内,剩下七八个体弱的还在下面,凭自己的力气怎么也攀不上来。他们把绳索缠在腰上,那些花苗汉子一同用力,把人拖到崖上。
祁远躺在地上喘着气,看到那名戴着面纱的少女,不由「咦」了一声。
程宗扬道:「她们是做什么的?」
「那是新娘……旁边两个是陪嫁的姑娘。」祁远道:「咱们倒赶得巧,遇上花苗人送亲的队伍。」
程宗扬看了一眼娇笑的阿依苏荔,「连族长都亲自出面送亲,这新娘身份不一般吧。」
祁远嘿嘿笑了两声,「花苗女子多情。老祁当年去花苗,正赶上她们正月的歌节,没成亲的男男女女就在山上唱歌,看中了就一起钻进树林子,做成好事。可惜老祁的嗓子不成,当年我有个伙计,就唱成了一对,临走的时候那女子一直跟出几十里,哭得跟泪人似的。」
说着祁远自失地一笑,「就为这事,咱们好几年没敢去花苗。」
绳索磨在山崖边上,发出吱吱的响声。那绳子本身的份量就不轻,加上人更显沉重,五六名花苗汉子花了半个时辰,才拖上来两个人三匹马。想到下面还有三四十匹骡马,就算拖到天黑也拖不完。那绳索虽然粗,却是平常的麻绳,在崖侧拖拽几趟,已经开始磨损。
谢艺在旁看着,眼见一名花苗汉子力气不济,上前解下身上的水囊,将水浇在绳上,然后挽住绳索帮花苗人一起拉。其馀能攀到山顶的几个,都不比程宗扬好多少,唯一称得上龙精虎勐的武二郎这会儿洗得香喷喷的,彷彿跟苏荔有说不完的话,让人看着眼里心里一块儿往外冒火。
忽然程宗扬一拍脑袋,「老吴!砍段树干来!要这么长,这么粗的,越圆越好!易彪,你背的兵刃呢?捡一根铁矛,两柄铁叉来。越结实越好!」
吴战威朝掌心唾了几口,拎着刀进了森林,不多时按着程宗扬的吩咐砍了一段树干来。
按程宗扬的指点,易彪拣出一根镔铁打制的长矛,竖着从树干中心穿过,然后把两柄铁叉尾部斜着固定在岩石间。程宗扬剥去树皮,在树轮上刻出凹槽,然后将铁矛架在铁叉两股中间,手一推,木轮辘辘转动起来。
众人都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摆弄这些做什么。那两名花苗少女踮着脚尖朝这边张望,连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也悄悄抬起头。
「把绳子搭到上面!」
卡瓦将信将疑地把绳索搭在木轮的凹槽间,微微一扯,脸上顿时露出狂喜的表情。商队的汉子都明白过来,一个个朝程宗扬伸出大拇指。卡瓦用蛮语向族人解说刚才的感觉,那些花苗汉子仍有些不信。
卡瓦干脆把他们都拉过来,轮流扯动绳索,那些花苗汉子才醒悟到其中的不同,看向程宗扬的目光也变得崇慕起来。
这倒使程宗扬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样简陋的滑轮,祁远他们肯定都知道,只不过一时没有想到而已,倒让自己拣了个便宜。
面纱水一样滑下,那女子悄然垂下弯长的玉颈。谢艺看着那只辘辘转动的木轮,眼神却彷彿飘到别处,透出无尽的沦桑。那一瞬间,他似乎已经是个老人。
……
南荒女子柔媚可喜、热情奔放,但南荒的气候却更胜毒蛇猛兽,想在南荒活下去,就得比天候更狠更毒,一针立死的鬼面蜂、借腹产卵的阴蛛,这美丽又狠毒的丛林一点一点地吞噬着程宗扬一行人……
好不容易来到熊耳铺,云式商会安排下的向导竟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货色,左闪秦桧右躲吴三桂,最后拣来一个朱八八,朱八八这胡吹大气的糟老头,真能平安稳带领众人抵达白族吗?
【第四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