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闻不如一见钟情 2
第二章
任伟醒来,太阳已经不当空照了。抓过床头的闹钟看看,三点零五分。
不用想,昨天又喝高了是必然。
手机上N个未接来电,任伟靠着床头坐起来,一个个回拨。
安娜打了三个,辉子打了两个,彭勃打了四个。
离奇的是,来自三个人的九个未接电话都在问:颜瞻呢?
安娜曰:我还当你死了,你今天不来了啊?
任伟曰:不去了,头疼。
安娜曰:那颜瞻来吗?
任伟曰:不知道。你自己问他去。
安娜曰:问不着,不接电话。
……
辉子曰:哎呦喂,你刚起啊?还行不行!我媳妇问你你丫今儿过来嘛!她惦记让你继续顶着帽子呢,还有颜瞻,你俩是一块呢吧?他也没起?
任伟曰:我不过去了,刚给你媳妇回了电话,至于颜瞻,你问他自己。
辉子曰:孙子不接手机啊!
……
彭勃曰:我今儿怎么没看见你啊?
任伟曰:因为我不想看见你。
彭勃曰:用不用这么薄情啊。诶,对了,那兔崽子呢,我还没逮着他抽上他呐!
任伟曰:不知道,自己逮去。
彭勃曰:你过来呗,见不着你我想你啊~
任伟给电话挂了。
下了床,任伟出卧室,本是惦记喊颜瞻一嗓子,不料……
“我操!”
任伟给吓这一跳——客厅中间圆滚滚一团不知道嘛玩意儿。凑近看看,哎呦喂,刺猬!
丫哪儿来的?
任伟蹲下来,盯着刺猬瞧,刺猬一动不动,让任伟分辨不出丫是死的还是活的。
这么想着,任伟不禁伸出手想要确认。不料,丫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刺球。头也没了脚也没了。
妈逼,丫活的。指定是活的!
刺猬卷成了一个球,任伟也被吓得坐到了地板上。
不是……死的活的不重要,他们家哪儿来的刺猬?
念及此处,任伟不禁喊出声来:“颜瞻!”
然而,无人响应。
颜瞻没在。
任伟气儿不打一处来,想也没想就拨了颜瞻手机。数声过去,无应答。
对了,都说找不见他。
这人呢?
“这样就没问题喽,您试试看。”
“啊,好。”长发及肩的女人在琴凳上坐下,试着弹奏了一小节,而后红着脸抬头问:“应该可以了吧?”
颜瞻瞪圆了眼睛,“哈?”
“好像……准了吧……我……我刚刚开始学,嗯……不太听得出音准。”
颜瞻捂脸,“可以了,放心吧。”
“那……那真是辛苦你了。”
“还好啦。琴是要定期调律的,如果您拿捏不准,最好可以请您的老师代为判断。音准差的钢琴会损害听觉。”
“嗯……那大约是多久一次呢?”
“这个不一定啊,要根据你弹的频率来定哦。时常练琴的话,一般来说一年两次吧,如果弹的频率不高,一两年调一次都可以。”
“这样啊,那我每天练琴大概三小时的话……”
“那就半年一次喽。”
“那……到时候还可以请你来么?”
“呃。”颜瞻面露苦色,“下次还是请专业的调律师吧。”
“咦,你不是吗?你看起来很专业呀~”
“我……真的不是。是李阿姨给我打电话说你着急调琴又一时约不到调律师,我才过来帮你简单调调。”
“啊,你看我……我还以为李丽给我找的就是钢琴调律师呢!真是……真是……”
“哈哈,没事啦,这样你就可以先用着了,如果发现不准,就再请调律师。”
“我大概发现不了不准吧。唉。”
“学琴多久了?”
“有四个月了吧。”
“那么琴是买来就没调过?”
“没有啊,新的嘛!”
颜瞻再次捂脸。
“那小颜你……你如果不是调律师……你……”
“我教李阿姨的儿子弹琴。”
“呀,也是老师啊!”
“不敢当,不敢当。”
“小颜多大了?看起来好小。”
“我?二十三啦。”
“真看不出来呢,还像个学生。”
“刚刚毕业。”
“真好,年轻有为。啊,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等我拿钱给你。”
“不用了啦,帮帮忙而已。”
“那怎么行,这么远跑过来。等我一下哈。”
女人说着起身,踱步进了卧室,去取钱夹。颜瞻有些不放心这台琴,于是在琴凳上坐下,索性试弹了起来。
女人在卧室里听到琴音,翻找包包的手停了下来。
她不想打断颜瞻的弹奏,于是在门口停下,认真的聆听。
颜瞻修长的手指敲击着琴键,没有乐谱,更由于心不在焉还漏掉了几个音符,但他并不在意。一曲结束,确定音准都达标,颜瞻停了下来,这时他才看到站在门口处瞠目结舌的女人。
“弹得真好啊。”
“好什么啊。”颜瞻笑,“糟透了,少了好几个音符呢。”
“可是你都没有看谱子啊!你弹得是哪首曲子呢?”
“肖邦的一首练习曲。”颜瞻合上了琴,起身。
“酬劳不多,请一定收下。”女人说着,将几张粉红毛主席递到了颜瞻手上。
“那就谢谢您啦!”
“你弹了多久的钢琴呢?”
“我四岁开始弹琴。”
“天呐!”
“那么我就告辞喽,有事的话就联系我。”
离开女人家,颜瞻乘电梯下来,掏出手机,静音状态下一串未接来电。谁的都有,就连任伟的都有。颜瞻不禁笑了,要知道,任伟很少给他打电话。
于是,他美滋滋的先给任伟回拨了过去。
对方接的很快,接起来语气奇差:“小兔崽子!家里为毛有只刺猬!你是要做来吃嘛!”
颜瞻不得不将听筒拿远:“你又喊呢……”
“废话!我一睁眼,客厅趴了一刺猬!”
“昨天捡的啦!”
“捡的?”
“嗯,就在小区的绿化带里。”
“你没事儿捡它干嘛啊!不知道刺猬野生的啊!怎么那么欠啊!”
“啊?是么?我还以为……是谁家养了又不要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的刺猬呢……不是从图册上,不是从电视上,不是从……”
“愚蠢!这东西你养不活的!当是阿猫阿狗啊!”
“阿猫阿狗……你都不让养的……”
“刺猬更不可能让你养!你喜欢养什么就养什么!搬走,随便养!”
“……”
“真他妈……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你……你别气……那你等我回去……再把它放生……”
“净干这没流儿的事儿!你哪儿呢?”
“啊,六里桥。”
“也不嫌远!对了,安娜问你去不去音乐节。”
“你不去吗?”
“不去。”
“那我今天也不去了,晚上给你做饭!”
“少献殷勤。”
“嘿嘿嘿,想吃什么?我回去时候买上~”
“随便。”
挂了电话,颜瞻揪了揪帽子。又是随便。怎么老出难题呢?
◇◆◇◆◇◆
任伟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左右手摆弄着手机。好像真被向晓冉说对了,颜瞻属于那种你问什么他说什么的类型。你不问,他便不说。
之前给颜瞻打电话,他没接,任伟就去洗澡了。洗完出来想弹弹琴,门铃响。来者是颜瞻的访客——Honey shop的吉他手向晓冉。
给来客让进屋,交代了颜瞻不在,向晓冉也不介意,说就是路过正好拿颜瞻要的唱片给他。
任伟与向晓冉谈不上关系好坏,该说不错,能聊得来,但并没有太多机会深聊。平时凑一起,也是颜瞻死黏他,令他顾不上跟小冉多谈。
这会儿,赶上百年不遇颜瞻不在,两人倒是侃了起来。都弹吉他,很有的聊。
说着说着,任伟想起了昨天饭局上小冉的欲言又止,顺口一问,小冉有些接不上话。思前想后撂下一句:瞻仔的事你问他啦,他不喜欢我们跟你讲他的事。
任伟不解,问:为嘛?
小冉说:他希望你问他啊,问就表示你想知道,你愿意了解他。唉他就是那个性子啦,挺不可理喻。
当时任伟就想,好像……他还真的没有问过颜瞻任何他的私事。也真的是……问不着。
小冉坐了不到一小时就走了,约了朋友碰面,任伟就没留,说有空过来玩儿。
小冉一走,任伟就拎过了吉他,随意的拨弄。
我愿意了解他吗?
这问题始终萦绕心头。
对于任伟来说,由于颜瞻是太上赶着他,于是他便愈发的有些不爱搭理他。以前颜瞻没来北京,也没让他觉察到哪儿不妥的时候,两人挺能聊,时常长途电话打到没电。说的也都是音乐啊、生活里的乐事儿啊,等等之类东西。
真的好像,颜瞻来了,他又凑巧听到那首描写对他倾慕之情的《Make a wish》,两人反而疏远了。当然这疏远是于自己来说,颜瞻是……热络的不得了。
可话又说回来,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呢?搞不好颜瞻对他真的只有崇拜吧?很可能是自己把简单的事儿搞复杂了。你看他住了有半年了,别说没任何越轨之举,就连言语上的轻薄都不曾有过。
要这么说来,还真是庸人自扰了。也还真……对朋友不太厚道了。
可是好多事儿吧,又特别模凌两可。譬如,颜瞻曾坚决表示反感他带男人回家;譬如,动辄就抱抱他,躺他肚皮跟他撒娇;譬如,时常刮刮他鼻子,亲他额头……
任伟越想越烦,最后统统归结为——丫有病。
你明知我是个Gay,嘛呐!
后来颜瞻电话就来了,说人在六里桥。任伟本想问他干嘛呢不接电话,还谁电话都不接,结果刺猬那事儿忒让人头疼,惹得他开骂忘了问。
说起来,对颜瞻的了解,于任伟来说真不算多。虽说基本的家有几口人,家里干嘛的,住哪儿之类也不是不知道。但,打个比方,颜瞻来北京这么久,靠啥糊口他都不知道,好像听安娜叨唠过一耳朵,说他有时候混模特的活计,反正小孩儿每月到点儿给房租,平时买个日用交个水电费也从来都自觉主动大包大揽。让他别给钱了,他就会憨笑着说,那可不行,不给你更轰我了,能混上一个月一交房租的房子听说在北京根本没可能。任伟不关心颜瞻的生计问题,关心不过来,有空他还得关心关心自己的生计问题呢。颜瞻怎么活都无所谓,反正是个少爷,总有家里管。
但,真的是这样吗?
可不是这样,爱哪样儿哪样儿跟他有半毛钱关系!
“热死我啦!我回来喽,快来帮我拿东西呦~”颜瞻拎着一堆水果、食材进门,就喊开了。
“又不说人话!”
“怎么不说人话了啦!”
“啦你个鬼!”任伟放下琴,起身过去接东西。
“呐,南方人说话都软啦~”
“我看小冉他们比你强多了。”
“嘁~”
“去去,洗手去。”
“我刺猬呢?”
“你不说我都忘了,塞纸箱里头了!”
“哈?你虐待刺猬!就待这么一下下,你都容不得人家!唔……跟我一样命苦呢……”
“你懂个屁啊!刺猬喜欢安静、阴湿!”
“哦?是么?”
“买苹果了?正好,洗洗。”任伟递了两个苹果给颜瞻。
“呀~洗两个一起吃哇!”
任伟头疼,“我一人吃俩,行么?”
颜瞻嘟着嘴走了。
洗了手,也洗好苹果,颜瞻从厨房出来,规规矩矩的递了一只给任伟,另一只放进了水果盘。
任伟无语了,从盘里拿出另一只苹果,递到颜瞻手上,“拿走,吃去。”
“哈哈,还是一起吃哦~俺知道你最好呢!”
“你丫买的。要我买的,指定不给你吃。”
颜瞻又嘟嘴了。任伟笑。
可你要知道,人是蹬鼻子上脸的,尤其颜瞻这号儿人。他不仅开心的咬苹果,变本加厉的是躺在任伟腿上咬苹果。
任伟真想把他跟那只刺猬一起关箱子里。
“下午小冉来了,给你拿了几张唱片,放你屋儿了。”
“哦哦,晓得了!”
“诶,你下午六里桥干嘛去了?”任伟吃着苹果,漫不经心的问。
颜瞻不说话,瞪着大眼睛自下而上的看着任伟。
“你丫看我干嘛?”
“开始关心我了?”颜瞻眨眼。
“当我没问。起来,腿麻了。”
“不嘛!我还没吃完呢。”
“你丫……”
“去给钢琴调律。”颜瞻嬉笑着说。
“啥?”
“嗯?”
“钢琴调律?”任伟惊了。
“嗯。”
“你还有这本事?”
“我本事可多了!”
“嚯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你还想知道我什么本事啊,我都告诉你。”颜瞻嘿嘿笑。
任伟看了看颜瞻,“没什么想知道的,不过你倒是可以从现在开始,练练滚蛋这本事。”
“唔……”颜瞻做哭状。
“别装了,你脸皮没这么薄,去,做饭去,老子饿了。”
“喂喂,你是说我跟彭勃一样厚脸皮么!”颜瞻抗议。
“你还不如他。人家有度。诶,说起来,今儿他丫还给我打电话,说准备抽你,没逮着。”
“呃。那你可要保护我。”
“我凭什么保护你!我又没让你泼他!”
“你不是烦他嘛!”
“是烦。”
“所以我泼啊!”
“今天烦也不代表明天烦,指不定哪天我顺不到床伴儿,还能拿他凑合凑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Gay。”任伟吃完了苹果,将核儿扔进了垃圾桶。
颜瞻起来了,苹果没吃完,却也跟着一起扔了。
任伟不傻,看出来颜瞻生气了。可他却什么也不说,拿过了一旁的吉他。
颜瞻坐了几分钟,起身去了厨房。
任伟拨弄着琴弦,又有些茫然——这他有什么可气的?难不成……还是喜欢我?
真让人搞不懂。
晚上两人一起吃了饭,颜瞻的不高兴在饭菜上桌前就已烟消云散。吃完收了桌子、洗了碗,两人一个看书一个弹吉它。看书的是任伟,弹吉它的是颜瞻。任伟看的书是《沉默的美学》,颜瞻弹的是布鲁斯进行式。
十一点半,任伟喊了颜瞻去放生刺猬。
颜瞻抱着纸盒,还拿了个一次性纸碟给刺猬盛了点儿苹果。
到了树丛处,颜瞻放下纸盒,刺猬爬进了树丛。他把纸碟放在树丛前,对刺猬说:明天再给你拿吃的呦。
任伟笑:刺猬是冷血动物,你别起腻了。
颜瞻这时候回头看向任伟问:那你呢?
任伟一愣:我什么?
颜瞻不语,任伟语塞。
◇◆◇◆◇◆
“你说……颜瞻会不会喜欢我啊?”
任伟喝了一口酒,与辉子说话的同时,目光也是笔直的投向主舞台。这会儿,一支他们都不太喜欢的乐队卖力的唱着,两人坐在草地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
天色暗了下来,风里夹杂的暑气不再浓烈,吹在身上有几分惬意。
辉子一愣,“喝晕啦?不应该啊!”
任伟扭脸看向辉子,“真的,问你呢。”
“我操!这还用问吗?哎呦喂!诶我说,你可把我惊着了!难道你不知道他喜欢你?地球人都知道!”
“……我说的喜欢是……”
“就是啊!”
“……那你们头两天,咱一起吃饭的时候,还……”
辉子伸手,按上了任伟的脑门,“发烧了吧?听不出来那是挤兑啊!起哄架秧!多明显啊!姑娘喜欢他不假,问题他喜欢你啊!”
“……哦。”
辉子看着任伟愈发不解,急得挠头。
“可……你为嘛觉得他喜欢我啊?”
“我操!又不是我一个人觉得,不信你问问倪歆要不吉吉也成,安娜,安娜你也问问,我估计他们乐队那几个小哥们儿也全这么看!”
“为嘛?”
“你说为嘛啊!不知道你什么取向啊,还天天那么上赶着!”
“哦。”任伟点点头。
“你哦个屁啊!怎么了?好么泱泱这是……”
“没怎么。”任伟喝了一口酒。
“没怎么你丫问这种鸡巴话!”
任伟举着纸杯半晌才开口,“可我不喜欢他啊!”
辉子想捂脸,“也没人说你喜欢他啊!诶我说,你到底怎么了?”
“你说……他喜欢我什么啊?”
“任伟。”辉子正色的看着任伟,“我头一回不想跟你丫说话。”
“哦。”
“操嘞!”
任伟点了一支烟,果真不张嘴说话了。
两人沉默的坐了一会儿,辉子把啤酒喝完了,捏瘪了纸杯。
任伟还是定定的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孩子今儿怎么没当跟屁虫?”辉子绷不住了,没话找话。
“你媳妇下午就问了,我说:不知道。”
“哦哦。”
“难道我该知道?”
“算了,你歇着吧,我找安娜去。”
“好。”
“一会儿彭勃他们开演,我再过来。”辉子说着起了身,拍了任伟肩膀一把,掉头走了。
丫今儿不大正常,这是绝对的。
辉子走了,任伟还是那么坐着。昨儿颜瞻的那句:“那你呢?”委实给他一闷棍。联系前言后语,这话让人不多想都不成。后来上楼,任伟没搭理颜瞻,拿了琴进屋儿,弹会儿就睡了。他睡的时候颜瞻那屋儿似乎还放着音乐。等再睡醒,已经是中午了,颜瞻不在,任伟扒拉两口饭就出门了——答应了彭勃看他演出。
难道你不知道他喜欢你?地球人都知道!
任伟捂脸,快饶了我吧!
无论怎么想,任伟也不会将颜瞻列入择偶范畴。压根儿他就不是他那杯茶!不仅不是,这就好比,你点了一碗羊杂,结果给你端来一碗卤煮。
那你呢?
任伟当然不是冷血动物,但也绝不吃起腻那一套。远的不说就说彭勃吧,这哥们儿奋起直追不是一时半会儿了,但不能入局就是不能入局。
对于男人,任伟从来都是宁缺毋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绝对不喜欢。419另说,但那也得看上眼才行。
并非是视觉系动物使然,人长得什么模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觉。任伟对这感觉的定义是:能否一击将他击中。
一击即中。
想到这里,任伟不免就想到了龙语。真的,最初他们对视的那一眼,任伟就陷落了,只需那一眼他就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男人。当然,他现在可以承认自己看走眼了,但看走眼也不能否定他们曾在一起的那份合拍。
与龙语基本断了联系,这些日子任伟也差不多看开了,有合必有散,这没什么不能接受。龙语对他的轻视、不忠、不敬这些统统都可以在记忆中淡去。然而……坏的记忆容易消散,好的却不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本以为会一并忘记的一些,却在记忆中愈发的鲜明。
比如,前几年淋雨没在意,从重感冒转为了肺炎,龙语背他下楼送医院,从送诊到留院,那是不眠不休的守着他。你烧得很凶,意识时有时无,然而每次睁眼,他都那么温柔的注视着你。你说:你回去休息休息吧,看看眼圈都熬黑了。他说:甭管我,我不困,一点儿都不困,我不闭眼,闭眼了点滴打完谁替你喊医生。你说:有护士呐。他说:我信不过,我就得看你好起来。
比如,龙语由于总跟他泡在一起,剧本的进度严重落后,被投资方关在方圆百里空无一人美其名曰度假村的不毛之地,可他居然能在后半夜由于突然想你就开上N个小时的车一早来敲你的房门。你睡眼惺忪的开门,不明所以的问:你丫怎么来了?他只会坏笑着说:我找你吃早饭啊。等你瞠目结舌的问:干嘛吃早饭?我从来不吃早饭。他又会说:吃早饭好啊,这样能让我觉得好像昨晚刚跟你大战完似的。我过过干瘾,你有意见啊?且,他真的吃完早饭就走了,在你额头上亲一下,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比如,被他拖去作协跟北戴河的创作基地,别人写书构思,他带头斗地主或者跟你两人反锁在房间里,谁敲门也不应,就是昏天黑地的胡搞,恨不能一天不让你看见太阳,一天不让你吹上海风。夜深了,他拉你的手出门,走在空无一人的私人海滩上,趁你不备踢你下水,之后假模假式的跳水救你。打他他就挨,一边挨一边说,你可真不浪漫。
比如,比如……
回忆是一场残酷的谋杀,受害者是你柔软的心灵。
回忆越美,越让你无法正视现实。
我爱你。
明知道他只是随便说说,你却不能不当真。因为,也许他的真挚只能持续片刻,而你的,却会持续一生。
“嘿!我来啦!”
背上一沉,任伟险些趴在草地上。
“你丫……”不用回头,任伟就知道是谁。
“想什么呐!沉思的这么帅!”颜瞻犹如一只软体动物趴在任伟的背上。
辉子在一旁摊手,安娜咯咯的笑。
“你干嘛来了?”任伟无奈的问。
“保护你哇!一会儿彭勃演出,演完准要缠着你让你陪他喝酒!”
“谁能把我背上的水蛭捏走。”
“我拎不动。”安娜无辜的乐。
“你怎么过来了?不盯摊儿了?”任伟看向安娜。
“我姐们儿盯着呢,就一起过来看了。”
“渴么?我给你买水去。”颜瞻贴着任伟的脸颊问。
“啤酒,凉的。赶紧。”
可算送走了巨型水蛭,任伟起身,拍了拍裤子。
“走吧,一会儿开演了不好往里挤。”辉子招呼道。
“你俩往前去吧,我一会儿站后面看就行。”
“嘚嘞!”辉子搂上安娜走了。
颜瞻好一会儿才回来,辉子跟安娜不见了,就剩任伟还坐在那里。
“喏,最凉的了。”颜瞻把纸杯递给了任伟。
“嗯。”
“我买了Tee。”颜瞻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纸袋,“粉可爱的熊猫仔,咱俩一人一件。”
“……”
“走啦,看演出~”
往主舞台走,台上已经开始试音,人挤来挤去,任伟端着纸杯举步维艰。
“小心。”
任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颜瞻揽住了肩膀,“洒一身就不妙了。”
对上那张嬉笑的脸,任伟的头一跳一跳的疼。
彭勃他们演出完,果然这位就颠儿颠儿来了安娜的摊位,招呼任伟晚上一起喝酒。颜瞻在任伟身后说:他不去。
彭勃横眉立目:孙子,让我逮着了吧!你还欠我一顿抽呐!这会儿又送上门来找打!
任伟被夹在中间苦不堪言。最后折中:喝,但去去就走。
可喝起来哪儿还有谱儿,彭勃不放人,颜瞻张牙舞爪。
后来任伟借口去卫生间,躲出饭店求清净。
点了一颗烟,没抽半支彭勃就出来了,往他身边一坐,没皮没脸的逗开。
后来因一句:“今儿跟我走呗,包你爽翻天。”惹火儿了任伟。
正巧颜瞻蹑手蹑脚的出来了,兴高采烈的喊:“傻子彭勃没在,咱们撤……”话没说完,瞻仔就石化了。
“兔崽子!”
任伟瞅出来彭勃是真要抽颜瞻了,赶忙起身拉住了彭勃的胳膊,“算了,你干嘛跟孩子置气啊!”
“撒手!”彭勃脸色奇差。
“彭勃,你丫没劲了吧。”任伟还在劝。
颜瞻一步步后退。
“你看我今儿不抽的你满地找牙!”
“彭勃!你差不多得了!”任伟本没用力,这下攥死了彭勃的小臂。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颜瞻绝不是彭勃的对手。
彭勃更火大了,掰着任伟的手让他靠边。
凑巧安娜从卫生间出来,隔着窗户看到这一幕,赶忙喊了辉子。两人出来,彭勃已经揪住了颜瞻的衣领,正咆哮:“小逼,蹬鼻子上脸是吧?天天这么当跟屁虫有劲是吧!”
颜瞻瞪着彭勃眼睛骂:“跟着他怎么了!你天天这么虎视眈眈,我要保护他!”
“彭勃!”辉子赶忙过来解围,“你这是干嘛呐!你一人儿打他四个都够了,快算了吧!”
彭勃一撒手,任伟眼疾手快把颜瞻拽到了一旁,街边刚好开来的士,任伟一伸手,车就停了。
这时候,如果彭勃不说那句话,其实也就没事了——“颜瞻你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那也得是天鹅啊!你真当他什么好货是嘛!想当他男人你满足的了他嘛?”
本来任伟都要拽颜瞻上车了,彭勃这句出来,颜瞻把手里的东西丢给了任伟,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就扑上了彭勃。
这进攻来的出人意料,彭勃没留神,一家伙就让颜瞻扑倒在了地上。等回过神,脸上已经挨了一拳,还是一记重拳。
这下彭勃的愤怒彻底爆发,两人扭打成一团,不可开交。
“颜瞻!”任伟惊了,急忙去拉架。
辉子也下手,往出拽两人。
司机一看这架势,踩油门就开走了。好么,一帮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为哪个姑娘打架啊。真是的。
颜瞻挨了彭勃好几拳,脑袋都木了,由于从没有打架的经验,明显处于劣势,还手也总是打空。可彭勃并不介意对方跟自己不是一个级别,逮着一拳就是一狠拳,丝毫不给颜瞻还手的余地,也不敢给——那拳头太有劲儿,挨一下就够受。
辉子和任伟都拉不开,原本还在吃饭的一些朋友也都注意到了这场斗殴,全离席出来了。
颜瞻很狼狈,也很被动,可他就是不撒手。两人滚到台阶处,颜瞻伸手摸到了饭店门口堆着的啤酒箱,想也没想他就抽出一个空瓶,照死砸上了彭勃的肩颈交接处。
彭勃吃痛,放开了颜瞻。颜瞻挥着瓶子就要奔彭勃脑袋上砸。
任伟上前一步,摁住了颜瞻挥出的手臂。
“疯啦!你开人瓢儿啊!”
彭勃被辉子拉开了,眼睛还瞪着颜瞻。这时的颜瞻没了平时的嬉笑脸,满眼的怒气,令人心惊。
“快放下!”任伟死摁着颜瞻。
“彭勃我告诉你,你才不是什么好货!”颜瞻用瓶底指着彭勃说,“你再敢说任伟,下次我不拿瓶子砸你,我拿刀捅你!”
颜瞻扔了酒瓶,哗啦一声碎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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