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言情

【护花剑】第二章 拜师白鹤

fu44.pw2014-11-09 15:41:54绝品邪少

  第二章 拜师白鹤

  丐帮在大江南北,有十八处分舵,一个分舵主在帮中地位并不算很高。但南
昌分舵的「苍鹰」白仰高,就是帮中八大护法长老,论辈份,还比他低了一级。
他舍长老而不为,偏偏要当一个分舵主,是因为他舍不得离开佛头塔。

  他在佛头塔第七层上,已经整整住了四十年之久,为什么他舍不得离去呢?
江湖上传说他年轻的时候,爱上了一个女子,他住在佛头塔,就是为了等侯他的
爱人,这一等,就痴痴的等了四十年之久,从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等到了将近古
稀之年,他还是在等。

  这是一个相当宁静的夜晚,一钩新月,斜挂在天空。佛头塔第七层上,苍鹰
白仰高蓬头赤膊,仰卧看天,一双尊脚高高搁在石栏杆上,身边还放着黝黑的大
葫芦,这是他唯一享受,没人干扰的夏夜,正好凉快凉快。七层高塔上,自然是
天近风先得,地远蚊不飞,有风,没有蚊子,你说是不是很惬意?

  但就在这时候,正有一条人影飘然行来,渐渐接近佛头塔。这里只有佛头塔
,这人不用说是到佛头塔来的了。白仰高虽是双手枕头,仰卧在石砌的走廊上,
但他一双耳朵可灵敏得很,塔下有人走近,他听得清清楚楚,蓦地翻身坐起,这
一瞬间,竟然失去了他的踪影。不,他已经站在走近塔下的那人面前。

  两人相距,不到五尺,双方自然都可以看清对方面貌。飘然行来的是一个身
穿青纱长衫的中年汉子,面情冷峻,除了双目神光炯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
是他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他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惊异之色。在青衫人面前的是一
个头发蓬松的清瘦老头,脸貌清癯,颏下留了一把苍须,左手还提着一个黝黑的
大葫芦,同样目光炯炯,望着青衫人问道:「朋友深夜到佛头塔来,有什么事?」

  青衫人冷冷的道:「你就是白仰高?」

  白仰高道:「你是找我来的?」

  青衫人嘿然道:「这里有第二个人吗?」

  「很好。」白仰高道:「你先说说你是谁?」

  青衫人道:「在下是谁并不重要。」

  白仰高目中闪过一丝异色,说道:「这么说,朋友是有重要的事来找我的了
,但你认为重要的,白某也许认为并不重要,白某也并不想和一个藏头缩尾的人
说话,你可以走了。」话声一落,正待转身。

  「站住。」青衫人冷喝一声,续道:「在下不管你认为重要不重要,只有一
句话,说完就走。」

  白仰高干笑道:「你认为白某非听不可?」

  「不错。」青衫人冷声道:「你确是非听不可。」

  白仰高又重新打量了青衫人一眼,似乎有些好奇,嘿然道:「这样和白某说
话的人倒是不多,看来朋友好像有点来历,好吧,你说出来听听。」

  青衫人道:「明天有人来找你,不论你知不知道,最好的回答就是不知道。
好了,在下话已说完,朋友大概也听清楚了。」转身欲走,这回轮到白仰高冷喝
一声:「站住。」

  青衫人冷声道:「你还有什么事?」

  白仰高道:「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青衫人微晒道:「在下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白仰高双眉掀动,哼道:「那么朋友亮个万儿再走。」

  青衫人道:「白朋友总该知道明哲保身,只要照我说的话告诉来找你的人,
就没你的事了。」

  「哈哈。」白仰高大笑一声,双目精光暴射,沉声道:「朋友话带威胁,可
惜白某并不吃这一套,朋友既然找上白某,不但姓名来历都讳莫加深,而且脸上
还带了面具而来,行动如此鬼祟,你说的话,教白某如何能信?至少也该取下面
具来,让白某瞧瞧你的本来面目。」

  青衫人冷声道:「听不听,悉听尊便,在下话已传到,不想和你多说。」他
后退了一步,似有抽身之意。

  「哈哈。」白仰高又是一声大笑,岂容他说走就走?随着笑声,一步欺了上
去,喝道:「是朋友来找白某的,你就要把具取下来,让我瞧瞧,就想走吗?」
右手一探,闪电般朝青衫人脸上抓去。

  青衫人左手迅疾一格,右手倏出,朝白仰高当胸推来。白仰高抓去的右手被
他格住,对方右手竖立如刀,当胸推来,只得左手一提,把酒葫芦朝前迎着推出。
这一下,对方手掌推在酒葫芦上,白仰高立时感到不对,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
像暗潮汹涌,朝身前卷撞过来,推力之强,逼得自己身不由已的后退了两步。

  那青衫人却借着这一推之力,迅疾向后飞退出去,纵身掠起,去势如箭,瞬
息之间,已掠出去数十丈外,消失在夜色之中。白仰高望着他后影,微微攒眉,
自言自语的道:「这小子会是什么路数,一身功力,分明不在自己之下,那么他
何以要退得如此匆忙呢?」

  他摇摇头,正待回转,忽然间,目光落到自己左手提着的酒葫芦上,这下看
得他不觉蓦地一怔。原来酒葫芦上清晰的留下了一个掌印。这手印足有三分来深
,是一支右掌,正是方才青衫人向自己胸口推来的右手,自己用酒葫芦迎出时留
下来的。

  自己这酒葫芦,乃是纯钢所铸,也是自己的随身兵刃,足有五十斤重,普通
兵刃只要被他砸上,不卷锋才怪,这小子拍了一掌,居然就在葫芦上留下一个掌
印,难道他练的会是「铄金掌」?

  这是第二天的午前,佛头塔前果然来了三个人,那是从大行山来的况南强和
丁伯超、丁季友兄弟。佛塔下层是一个佛堂,这时静悄俏的不闻一点人声。况南
强刚跨进佛堂,就有一个庙祝迎了出来,连连陪笑道:「三位大施主是进香还是
随喜来的?」

  况南强含笑道:「在下三人是找白大侠来的,不知白大侠在不在?」

  那庙祝忙道:「在,在,只是他……这时候还没睡醒。」

  只听一个宏大而沙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谁说我老化子还没睡醒?」走
进来的正是苍鹰白印高,一手提着一个黝黑的大葫芦。你纵然不认识苍鹰白仰高
,但这个黝黑的大葫芦,可是他独一无二的注册商标,只此一家,并无分号。

  「哈,原来是况老弟、丁总镖头。」白仰高连连抱拳还礼,说道:「今天吹
的是什么风,把两位忙人都吹来了,哦,这位是……」丁季友很少在江湖走动,
他自然不认识了。

  丁伯超忙道:「他是舍弟季友。」

  丁季友连忙拱着手道:「在下久闻白大侠盛名,无缘识荆,今天总算见到白
大侠了。」

  白仰高大笑道:「什么大侠,白某只是一个老化子而已,来,来,这佛堂里
有凳可坐,有茶可喝,快请坐下来再说。」四人围着一张板桌坐下。

  那庙祝已经端着茶盘,送上一壶沏好了茶的白瓷茶壶和四个茶盅,放到板桌
上,说道:「四位请用茶。」

  白仰高取过茶壶,给三人倒了三盅茶,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盅,说道:「三
位喝了茶,临走时可别忘了香油钱,那么以后老化子的朋友来了,都会有茶可喝。」

  那庙祝道:「白大侠说话可要凭良心,你的朋友来了,我那一次没有沏了茶
送上来过?」

  白仰高笑道:「所以我要他们别忘了香油钱。」接着举起茶盅,朝三人含笑
道:「来,请用茶,老化子和这位孔大方孔老哥说笑惯了,三位不用介意。」他
喝了口茶,又道:「三位连袂而来,必有见教,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那
庙祝果然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去。

  况南强也喝了口茶,放下茶盅,抱抱拳道:「白老哥垂询,兄弟那就直说了。」

  他从丁季友成亲那晚,南首屋脊出现四道人影说起,如何被一个灰衣走道把
四人一个个的摔了出去,那知三个月之后的前天晚上,丁家庄又出了事,丁季友
夫妇在房中乘凉,一个青衣中年人如何闯入,以截脉手法制住丁季友,掳走他新
婚的妻子。

  丁老爷子如何要大媳妇在房中仔细搜索,终于在衣箱底层发现一个蓝布小包
,里面包着一个黄蜂针筒和一块银牌。丁老爷子特地命自己专程走访,想请教白
老哥,知不知道这块银牌的来历?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丁季友把一个蓝布包放
到桌上,打了开来。

  「哈哈,果然来了。」白仰高虽是打着哈哈,但脸上不禁有着激愤之色,只
朝蓝布包瞥了一眼,就问道:「见过这个青衣人的,只有丁三少兄一人了?」

  丁伯超道:「舍弟成亲那晚,在下也见过他。」

  白仰高道:「是不是中等身材,险色苍白,面情冷峭的中年人?」丁伯超、
丁季友同声应「是」。

  况南强奇道:「白老哥怎么会知道的?」

  「他昨晚来找过我老化子。」白仰高一手把酒胡芦推了过去,说道:「你看
看这个,他竟然威胁老化子,在我酒葫芦上留下了掌印。」

  况南强听得一怔,说道:「他来找过白老哥,白老哥和他认识?」

  「不认识。」白仰高就把昨晚青衫人找上自己的事说了出来。

  况南强取过酒葫芦,仔细察看了一阵,才朝丁伯超、丁季友两人推去,一面
问道:「这是什么功夫,竟然能够在坚厚的铁葫芦上,留下三分深的掌印?」

  「极似南海离火门的「铄金掌」,只是老化子也无法确定。」白仰高随手取
起那块银牌,反覆看着,摇摇头道:「老化子从不受人威胁,但实在抱歉,对这
块银牌的来历,老化子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有一点老化子是可以确定的,就是
这块银牌,是江湖上某一帮派的信物,应该不会错的了。」

  丁季友道:「白大侠认为此人戴了面具吗?」

  白仰高微微一笑道:「老化子在江湖上混了多年,这点眼力,自信还不至于
看错。」

  况南强看了丁氏兄弟一眼,说道:「连白老哥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不知道
这块银牌的来历,江湖上只怕很少有人说得出他们来历了。」

  丁季友愤然道:「他们既然在江湖上出现,我不相信会查不出他们来历来。」

  况南强起身,拱拱手道:「打扰白老哥,咱们告辞。」

  白仰高跟着站起,歉然道:「三位远来,老化子不能提供一点线索,实在抱
歉之至,不过他在老化子酒葫芦上留下这个掌印,对老化子来说,这是相当难堪
的事,老化子除非不想在江湖混了,否则非把此人找出来不可。蒙况老弟三位瞧
得起我老化子,只要老化子一有消息,自会通知你况老弟的。」

  况南强拱手道:「多谢白老哥。」三人别过白仰高,赶回丁家庄,向丁老爷
子覆命。

  丁老爷子听说连丐帮的苍鹰白仰高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好温言安慰着老三
道:「白仰高既然肯定的说这块银牌确是江湖某一帮派的信物,他虽然并不知道
,那是因为江湖上每一个帮派都行踪隐秘,外人不得而知,但只要有这个帮派,
他们不会从此绝迹江湖,相信假以时口,总可以查得出来,凡事不可急躁,丁家
庄不会因查不出眉目,就此罢休。」

  况南强、丁伯超也在旁多方解劝,但丁季友娇妻被人掳去,连一点线索都找
不到,心情如何能够平静下来。当天晚上,他留了一封书信,就悄悄离家。直到
第二天,丁老爷子才得到消息,心头自然十分着急。本来他对老三的机智武功,
还可以放得下心,但从况南强三人去找了苍鹰白仰高回来,得知对方青衫人身手
极高,还精擅「铄金掌」,老三这点武功,和人家相比,简直是鸡蛋碰石头,不
遇上还好,遇上了非吃大亏不可。

  丁老爷子这一急,当真非同小可,立即要丁福派人手,四出追踪,并通知况
南强、丁伯超派人协助,分头寻找,但丁季友离家之后,再也没有人找得到他的
下落。一晃眼就已夏去秋来,腊尽春回,一年过去了。不但被人掳走的三少夫人
——祝秋云没有一点消息,就是为了爱妻失踪,离家出走,到天涯海角去找寻的
丁季友,同样一去杳如黄鹤,再也没有回来过。

  丁家庄似一泓潭水,在一年前,三少夫人被掳失踪和丁季友的离家出走,譬
如潭水中投入了两颗石子,引起过一阵涟漪,但这一年来,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没有再发生过什么事故。除了丁老爷子心里一直惦挂着儿子媳妇,丁家庄可说已
经平静如昔。

  这是四月初头,傍晚时光,初夏天气,日子渐渐长了,如果是冬天,此刻天
早已黑了,但还不到上灯时候。大少夫人姚淑凤一手携着四岁的女儿小凤,刚下
楼来,跨进第二进堂屋,春花、春兰早已在伺候着,准备开晚饭了,只有丁老爷
子还没进来。一阵轻稳的脚步声,刚到门口,小凤一下挣脱了娘拉着的手,叫道
:「爷爷来了,爷爷。」奔着迎了出去。

  丁老爷子呵呵一笑,双手接住了小凤,低着头含笑道:「小凤真乖,但以后
不可跑得这样快。」

  小凤眨着一双乌黑的眼睛,说道:「爷爷,我还会跳呢,要不要跳给你看?」

  丁老爷子忙道:「快吃饭了,不用跳了。」

  姚淑凤道:「小凤,不许在爷爷面前顽皮。」丁老爷子在上首坐下,姚淑凤
母女也跟着在下面落座,春花就装了三碗饭送上。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一声婴儿啼哭的声音。丁家庄已有好几年没有这种婴儿
啼哭的声音了,如今忽然听到婴儿的啼声,自然听得大家不期一怔。丁老爷子刚
拿起牙箸,随即停得一停,只听第二声婴儿的啼声又传了过来,不觉咦了一声,
抬头道:「好像是从楼上传来的。」

  姚淑凤也听出来了,叫道:「春花,你快上去看看。」春花答应一声,转身
朝屏后走去。

  这时,那婴儿啼哭的声音,连续不断的传来。只见春花脸色苍白,三脚两步
的奔了进来,说道:「回……大少……夫人,那孩子的哭声是从三少夫人房里传
出来的,三……少夫人房里,小婢……每天都……去收拾,明明……没有人,那
……来的小孩……」

  姚淑凤问道:「你进去看了没有?」

  春花嗫嚅的道:「没……有……,小……小婢一个人不敢……进去……」婴
儿的啼声,越哭越响,还在不断的传来。

  姚淑凤很快站起身子,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跟我一起进去。」春花、春
兰连忙「唔」了一声,跟着就走。姚淑凤回头道:「小凤,你陪着爷爷,让妈妈
和春花、春兰上去就好了。」

  小凤走到爷爷身边,问道:「爷爷,是不是妈妈生弟弟了?」

  丁老爷子道:「等妈妈下来,就知道了。」

  小凤眨眨眼,问道:「爷爷也不知道吗?」

  丁老爷子笑道:「爷爷没有上去,怎么会知道呢?」

  小凤道:「爷爷在这里等着,我去看了再来告诉爷爷好不好?」

  丁老爷子忙道:「小凤,妈妈不是要你在这里陪爷爷的吗?妈妈很快就会下
来,你不用去了。」正说之间,只见姚淑凤很快从屏后走出,春兰在她身后,手
里还抱了一个大红襁褓裹着的婴儿,边走边抖着双手。丁老爷子望着大媳妇,问
道:「这婴儿……」

  姚淑凤道:「是三弟的骨肉……」她把手中拿着的一个信封,双手递给了丁
老爷子,说道:「这是放在婴儿身边的一封信,公公看了就会明白。」

  丁老爷子接过信封,随手抽出一张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字:「丁季友之子,
正月十二日午时生。」丁老爷子拿着信笺的双手一阵颤抖,含着眼泪,激动的道
:「果然是老三的孩子,这是什么人送来的?」

  姚淑凤道:「儿媳上去之时,婴儿就放在弟妹的床上,啼哭的很响,孩子身
上,还有一片金锁,正是弟妹之物。」

  小凤抬着头问道:「他是新婶婶生的吗?新婶婶怎么不回来呢?」

  姚淑凤从春兰手中抱过孩子,送到公公面就说道:「公公,你瞧,这孩子算
起来还只有三个月,身子挺茁壮的,两颗小眼睛乌黑有光,真逗人喜欢。」

  丁老爷子看着才三个月的孙儿,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欣喜,点着头含笑道:「
不知是什么人把他送来的,方才啼哭得很响,大概是肚子饿了,你得赶快着人去
找个健壮的奶妈,喂他奶才行。」

  姚淑凤道:「公公不用操心,儿媳记得半个月前,咱们庄上管理谷仓的王长
林,曾来预支了半个月薪工,说是他媳妇儿生产了,王长林的媳妇平日身体甚是
壮健,奶水一定很多,儿媳方才已打发春花去叫她了,先让她喂小孩吃一顿奶再
说。」

  丁老爷子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

  姚淑凤道:「公公请用饭吧,饭后还得替小孙子取个名字呢。」正说之间,
春花已经领着王长林的媳妇走了进来。姚淑凤站起身,朝春兰道:「你抱着小少
爷,咱们到里面去。」春兰答应一声,抱着婴儿,春花领着王长林的媳妇,一起
往屏后而去。

  小凤道:「爷爷,你给小弟弟取好名字了吗?我叫小凤,他叫什么呢?」

  丁老爷子灵机一动,忖道:「小凤的妈,叫做淑凤,才取了小凤之名,老三
叫丁季友,如果取少季、少友都不好听……唔,他娘叫秋云,就叫少秋好了。」
想到这里,不觉掀须笑道:「唔,少秋,这名字不错。」

  只见姚淑凤巳从屏后退了出来,说道:「儿媳看王大嫂奶水很多,已和她说
好了,孩子就由她来带。」

  丁老爷子道:「很好,这孩子以后要你多费点心。」

  姚淑凤道:「这还用说,弟妹不在,就是儿媳的事,公公不用操心。」

  小凤叫道:「妈妈,妈妈,爷爷已经给小弟弟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少秋。」

  丁老爷子含笑道:「少秋。」

  小凤抬起头问道:「为什么不叫小秋呢?」

  姚淑凤道:「少秋这名字很好,唉,三弟不知到那里去了?一年了,还不回
来。」

  「哦。」丁老爷子问道:「这送小孩来的人,不知是谁?」

  姚淑凤道:「他是从后窗进来的,儿媳上去的时候,看到后窗只是虚掩着,
而这人对咱们这里的习惯,也都调查得极为熟悉,只有吃晚饭的时间,楼上才没
有人。」

  丁老爷子点点头,站起身道:「老夫已经吃饭了,你还没有吃,快些吃吧。」
说完,举步往外走去,但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明天你还要叫他们给小孩子做
几套洗换的衣衫。」

  姚淑凤答道:「这些儿媳都会要他们做的。」丁老爷子才含笑往外行去。

  丁老爷子有三个儿子,老大伯超,只生了一个女儿小凤,如今已经四岁,媳
妇姚淑凤的肚子就一直没有消息。老二仲谋三岁而夭,老三季友,是丁老爷子最
钟爱的小儿子,偏偏一年前又因娇妻被人掳去,悄悄离家出走,一年多没有消息
了。

  老爷子老伴去世多年,他多么希望含饴弄孙,有个孙子抱抱?本来这是极稀
松平常的事,三个儿子,讨了三房媳妇,三个儿媳不互相比赛谁生得多才怪。偏
偏丁老爷子的三个儿子,夭折一个,走失一个,连普通人家极平常的含饴弄孙,
在他身上却变成了奢望,这是丁老爷子心里最难过的一件事,却又有说不出来的
苦衷。

  如今忽然有人把老三的骨肉送回家来,这对老爷子来说,比凭空从天上掉下
宝贝来还要使他开心,就是连做梦也想不到居然一下就有了孙子,对方居然会把
孙子送还给丁家庄来。「少秋」,自己给孩子取这个名字,也含有要孩子纪念他
母亲的意义。

  丁老爷子满怀高兴的回转书房,这和二十五年前老妻生下老三时差不多,自
己给老三取了名字之后,在回转书房的路上,就盘算着将来如何教导孩子练武,
要使孩子成为丁家最杰出的人。所不同的,是自己现在盘算的,已是孙子了。

  姚淑凤生性娴淑,对三弟、弟妹的遭遇,深表同情,是以对少秋也就特别疼
爱,不但视如已出,而且还胜过疼爱小凤。那是因为小凤已经四岁,比较懂事了
,少秋才三个月,还在襁褓之中,更需要照顾,自然而然的把爱心多分了一点给
少秋。

  连奶妈也说:「大少夫人,少秋好像是你亲生的儿子,比小凤还要疼爱得多。」
妈妈疼小弟弟,小凤只好去找爷爷,整天缠着爷爷教她拳法。

  丁少秋今年十二岁了,丁季友一直没有消息。丁老爷子真把这个小孙子视作
丁家的宝贝,从丁少秋五岁起,就教他拳架子,先打好基础,随着逐年教他练习
拳掌剑法。丁少秋真是天生练武的材料,只要教过一遍,他就记住,最复杂的手
法,他都一学就会。如今虽然还只有十二岁,你别看他年纪小,武功门的拳掌剑
法,他都练会了。

  丁老爷子有他的想法,本门三百年前,原叫「武功派」,后来分为道俗两个
门户。俗家仍叫武功门,道家的开山宗祖白鹤道长,因观看白鹤和蛇相斗,领悟
了许多招式,因名白鹤门。这两个门户,拳剑武功,实出同源,因此招式也大同
小异,但白鹤门的变化,就比武功门多。

  丁老爷子和白鹤观主松阳子素称莫逆,他有意把丁少秋拜在松阳子门下学艺。
白鹤门下都是玄门弟子,但历代相传,并没有不准收俗家弟子的明文规定。松阳
子一则碍于丁老爷子的面子,二来他看着丁少秋长大的,觉得此子资质过人,将
来定可光大门户,自然不肯错过,也就送了丁老爷子一个顺水人情,答应收丁少
秋为徒,但必须前去白鹤观,三年之内,不准下山。

  丁老爷子也一口答应了,当下就选了个黄道吉日,准备亲自陪着丁少秋上白
鹤观去。姚淑凤只生了一个女儿小凤,比少秋大三岁,丁少秋是她一手带大的,
十二年来,她一直视如已出。如今公公要送少秋上白鹤观去学艺,姚淑凤真是舍
不得,搂着少秋,一面拭泪,一会儿叮嘱这,一会儿叮嘱那,无非要他自己小心
,不要着凉。丁少秋自小把伯母当作母亲,自然也傍着伯母,恋恋不舍。

  小凤嗤的笑道:「娘,瞧你哭得这么伤心,弟弟去了白鹤观,娘如果想他,
几时女儿陪你上白鹤观去看弟弟好了。」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道:「女儿今
天就跟爷爷一起去,下次就可以给娘领路了,我和爷爷说去。」一阵风般往外跑
去。

  第二天一早,丁老爷子果然带着小凤,少秋姐弟,和丁福一起上白鹤观去。
白鹤观在白鹤峰的半山腰上,碧瓦黄墙,气势巍峨。观中有一百二十名道士,个
个精通掌、剑;但白鹤门严禁门人涉足江湖,练武只是为了修真强身而巳。

  丁老爷子刚走近观前,松阳子已经急步迎了出来,稽首道:「无量寿佛!老
施主恕贫道有失远迎。」

  丁老爷子连忙还礼道:「道兄好说,咱们相交数十年,道兄何用客气?」一
面朝小凤、少秋道:「你们还不拜见老道长?」小凤、少秋依言恭敬的行了一礼。

  小凤问道:「爷爷,这位老道长就是弟弟的师父吗?」

  丁老爷子含笑道:「你弟弟就是来拜老道长为师的。」

  小凤道:「那么弟弟怎么不叫他师父呢?」

  丁老爷子笑道:「师父要拜了师才能叫。」进入大殿,丁福在三清神龛前面
点起香烛,丁老爷子率同小凤、少秋姐弟行了礼,才由松阳子陪同,到第二进的
观主室奉茶。

  不多一会,只听观中连续响起悠长的云板之声,又过了一会,松阳子站起身
,抬抬手道:「丁老施主,咱们可以去了。」

  丁老爷子站起身,一手一个携着小凤、少秋两人的小手,随着松阳子跨出观
主室,穿行长廓,来至第三进祖师殿。只见殿上两边站着数十名灰衣道人,神情
虔敬,目不斜视。供案上红烛高烧,香烟缭绕。松阳子走近殿门,脚下一停,回
身朝丁老爷子稽首一礼,说道:「老施主请留步,不是敝观弟子,不能进入敝观
祖师殿,这一点还请老施主原谅,只好在殿外观礼了。」

  丁老爷子忙道:「道兄好说,既是贵观有此规定,兄弟就站在这里好了。」

  松阳子又打了个稽首,说道:「那就简慢了。」说到这里朝丁少秋道:「丁
少秋,你随我进去。」

  丁老爷子忙道:「少秋,你跟随老道长进去,行了拜师礼,就要叫老道长师
父了。」

  丁少秋点着头道:「孙儿知道,爷爷昨天就和孙儿说过。」

  丁老爷子颔首笑道:「那你就随老道长身后进去吧。」松阳子走在前面,丁
少秋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朝祖师殿走去。

  小凤看着弟弟进去,仰起小脸问道:「我们为什么不能进去呢?」

  丁老爷子道:「因为我们不是白鹤观的人,所以不能进去。「

  小凤又道:「那么弟弟呢,他也不是白鹤观的人呀。」

  丁老爷子笑道:「他拜了师父,就是白鹤观的人了。」这时祖师殿上已经奏
起丝竹弦管,和敲打铙钹清磬之声。

  松阳子走到神案前面,上香行礼,拜过祖师,然后退开一步,朝站在身后的
丁少秋道:「丁少秋,你来叩拜祖师。」丁少秋依言走上,在蒲团上跪拜下去,
等他站起,一名青衣道人在神案左首,放好一把绣披椅子,松阳子就在椅上坐下。

  那青衣道人走到丁少秋身边,低声道:「现在是你行拜师礼了,上去给师父
磕八个头。」

  丁少秋依言走上两步,恭敬的道:「师父在上,弟子丁少秋给你老人家磕头。」
然后跪到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八个头。

  松阳子才含笑道:「徒儿可以起来了,白鹤门三百年来,从未收过俗家弟子
,为师和你爷爷是数十年方外至交,今天才破例收你为俗家弟子,今后你要好好
用功,不负为师一番苦心才好。」

  丁少秋站起身恭敬的道:「弟子知道,弟子会把师父说的话,牢记在心。」

  松阳子听得很高兴,站起身,用手朝站在神案左右的两边灰衣老道人一指,
说道:「徒儿来拜见二师叔、四师叔。」那两个灰衣道人也在此时走了过来,仍
然一左一右站到神案前面。

  丁少秋昨天就听爷爷说过,这时赶紧朝两人跪了下去,说道:「弟子丁少秋
给二师叔、四师叔磕头。」他只磕了四个头,就被右首的四师叔拉了起来,含笑
道:「可以了,你起来吧。」

  丁少秋站起身,松阳子又朝在左右两旁的百余名道人一指,说道:「他们都
是你的师兄,一时你也记不清楚,和大家见个礼就好。」

  丁少秋早经爷爷教过,对这些师兄只要作个罗圈揖就好,这就朝左右两边作
了个长揖,说道:「小弟丁少秋见过诸位师兄。」两旁的灰衣道人也一起和他稽
首答礼。

  拜师典礼就这样结束,松阳子携着丁少秋的手从祖师殿走出。丁老爷子趋前
一步,拱着手道:「多蒙道兄成全小孙,兄弟感激不尽。」

  松阳子稽首道:「贫道和老施主数十年方外至交,何用客气,请到后进坐吧。」
丁老爷子随同松阳子回到观主室休息,一名道童沏上茶来。

  小凤望着弟弟,抬头朝爷爷问道:「爷爷,弟弟拜了师父,是不是不回去了?」

  丁老爷子笑道:「你弟弟如今是白鹤门的人了,自然要住在这里。」

  丁少秋道:「爷爷,孙儿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丁老爷子道:「你要跟师父学艺,平日自然不能回家,但过年过节师父会让
你回家的。」

  小凤道:「爷爷,我不要拜师父,我要在家里和妈妈在一起。」

  丁老爷子含笑道:「好,好,你不拜师父就是了。」

  松阳子吩咐香火道人在观主室开上一席素斋,款待丁老爷子祖孙三人。用过
素斋,丁老爷子拉着丁少秋的小手,再三叮咛,住在白鹤观,要听师父的话,要
用功练武。丁少秋知道爷爷和姐姐要走了,他忍着眼泪,只是点着头。

  松阳子携了徒儿的手,陪同丁老爷子从观主室一直送到白鹤观门前,才蔼然
的道:「徒儿,你该跟爷爷叩别了。」

  丁少秋从小到大,从没离开过家,早晨和一手扶养他长大的伯母叩别,已是
一直想哭,但还有爷爷姐姐和福老爹一路,现在爷爷、姐姐、福老爹三人要回家
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要留在举目无亲的白鹤观,一时如何还忍得住,口中叫了
声:「爷爷……」一把抱住爷爷身子,哇的哭出声来。

  丁老爷子一手抚摸着他头顶,含笑道:「少秋,爷爷不是和你说,男孩子要
坚强吗?方才你师父说过,白鹤门三百年来,你还是第一个俗家弟子,白鹤门和
咱们武功门原是一家人,你能拜在松阳道长门下,乃是你的造化。拜师学艺,是
为了将来能够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有许多人离家千里去求明师,白鹤观离咱们
不过半天路程,同在武功山脉,这是最近的了,过几天爷爷自会带着姐姐、福老
爹来看你的。」

  丁少秋拭拭泪水,说道:「爷爷过几天一定要来看孙儿。」

  丁老爷子笑道:「爷爷几时骗过你了,乖,你随师父进去吧。」

  小凤道:「弟弟,我和爷爷一定会来看你的。」

  丁福也道:「过几天福老爹会给你把最喜欢吃的绿豆糕带来。」丁老爷子朝
松阳子再三道谢,拱手作别,丁少秋依依不舍的目送爷爷、姐姐、福老爹三人下
山,才跟着师父回进观去。

  从此丁少秋就住在白鹤观,跟师父练武。松阳子规定他上午练拳剑,下午读
书,晚上练功,功课排得很紧凑,除了一日三餐,根本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丁
少秋从小由爷爷给他打好根基,人又聪明,又肯用功,因此师父教什么,他都能
很快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