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匆忙间,众人只在篝火旁捡了几根树枝作为火把,不时有人因为慌乱碰撞在
一起,随即爆发出一阵大骂,甚至于拳脚相加。
程宗扬一手按着刀柄,一手拉着小紫,防止被人群冲散。眼前的隧道并不狭
窄--事实上宽得连边都找不到,但所有人都拚命挤在一处,再宽的路也没用。
能来到这里的人修为都不弱,但修为再高,没有纪律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如果
换作星月湖大营,纵使只有一个班,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一名大汉强行挤了过来,见到程宗扬在前面挡路,伸手扳住他的肩头,想把
他推开。程宗扬也没客气,抬肘撞在那大汉肋下,将他撞到一边。
「直娘贼!敢挡我金枪刘的路!」那大汉稳住脚步,叫骂着擎出一杆金光闪
闪的短枪,猛刺过来。
程宗扬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枪身。
「来得好!」金枪刘沉腰坐马,发力回夺。忽然小紫怀中白影一动,雪雪张
牙舞爪地探出小脑袋,朝金枪刘腕上咬了一口。
那大汉惨叫一声,金枪落地,他抱着手腕叫道:「这小子暗箭伤人!天地盟
的兄弟们!干掉这小子!」
周围传来几声怒吼,「谁敢动我们天地盟的人!」
「小子别跑!」
站这儿等着挨打才是傻子,程宗扬拉着小紫,不言声地冲出人群,往黑暗里
一钻。那些人摸黑过来,一时找不到目标,没头苍蝇般叫骂一阵,悻悻离去。
程宗扬笑道:「算他倒霉,被小贱狗咬这一口,那家伙的金枪起码半年举不
起来。」
雪雪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小紫却没理会他的玩笑,她扬起脸,美目泛出异样
的光彩。
程宗扬也抬头打量着周围的空间,这条隧道和太泉古阵其他建筑一样,规模
大得惊人,火把微弱的光线根本照不到隧道顶部,从周围的回音判断,隧道的高
度至少有五十米,宽度更是超出视野,与隧道的庞大规模相比,下面的人流就像
一群渺小的蚂蚁。
自从进入太泉古阵,程宗扬就在猜测这座神秘的古阵究竟来自何处。乍然看
来,太泉古阵与自己熟知的城市极其相似:停车场、汽车、道路、立交桥……一
个现代都市该有的都有。但具体到细节,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体积庞大的车身,
用紫外线作为可视光的仪表盘,未知的动力能源,还有那些陌生的文字--每一
件都在提醒自己,这里并不是自己所熟知的现代城市。
最让程宗扬难以理解的,是太泉古阵与外界迥异的时间和空间。太泉古阵在
六朝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但阵内的车辆、桥梁、建筑都和新的一样,没有
任何被时间侵蚀的痕迹。
这里的时空不仅与外界完全独立,而且每一层都互不关连。一桥之隔,昼夜
相别的情形屡见不鲜。这种诡异的时空差别,让程宗扬有种堕入电玩世界的荒唐
感。他甚至怀疑,自己不会真是掉进某个电玩游戏里面了吧?如果这样,那可实
在太逊了。
除了诡异的时空,另一桩令程宗扬难以理解的,是太泉古阵充沛的能源,任
何一个角落都灯火通明,悬在十几米高空的路灯照着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毫不在
意地消耗着电力。即使这座城市用的是核能,程宗扬也不相信它的反应堆能工作
几百年,况且维护的工人又在哪里?
相比于外界的灯火辉煌,这条隧道的黑暗就很例外了。不知道是有人像朱老
头当初一样采掘墙壁上的「夜明珠」,破坏了照明线路,还是别的缘故。
火把摇曳的光线渐渐远去,小紫的星眸在黑暗中却越发璀璨,她抱着雪雪,
仰脸望着头顶黑沉沉的空间,忽然道:「上面有个奇怪的东西。」
程宗扬精神一振,「哪边?」
「就在上面。」
程宗扬用足目力,仍然没有看到任何光线,只好叹了口气,「什么东西?」
「一个很亮的符号。」小紫在他手心画了一个图案。
程宗扬握住拳头,「红色的吗?」
「紫色的。」
程宗扬往左右看了看,人群匆忙奔走,显然都和自己一样,没人意识到就在
他们头顶上方,有一个紫外线的右转标示牌。
武二郎背着萧遥逸大步奔来,一边扯开喉咙嚷道:「程头儿,发什么傻呢?
快跑啊!」
萧遥逸伏在武二背上道:「二爷!你先放我下来!你放心!我欠你的钱肯定
还!我萧遥逸有一说一!绝对不会跑路赖账!」
武二郎手臂一紧,蛮横地说道:「少来!把欠二爷的钱还了,二爷立马放你
下来!」
「哎哟……二啊,你勒死我了!」
武二牢牢抓住小狐狸,恶狠狠地威胁道:「小子!你要嫌背着不舒服,一会
儿二爷把你夹胳肢窝里!」
「千万别!」萧遥逸只好妥协,「还是背着得了。」
徐君房一手拿着根手指粗的松枝,一手扶着朱老头,两人跌跌撞撞过来,那
模样活像瞎眼的黄鼠狼攥个瘸腿的耗子,「快走快走!要到里面才平安!」
「火把给我!」
程宗扬从徐君房手里接过松枝,朝头顶照去。松枝不时发出「辟辟啪啪」的
爆响,火光下空无一物,没有任何痕迹显示头顶的紫外线标记。往旁边看时,火
把微弱的光亮只能照出周围十几步的范围,再远就被黑暗所吞噬。
人群乱纷纷从旁奔过,那群来自塞外的胡人也冲进隧道。他们用兽皮包裹住
座骑的马蹄,以免马匹在坚硬的路面上受伤,奔驶时发出闷闷的响声。
凉州盟人多,反而落在后面,左彤芝飞掠过来,急急唤道:「赶快走!兽群
快进来了!」
程宗扬道:「我们往右边去,左护法,你们呢?」
左彤芝讶然道:「为什么往右?」
程宗扬没办法解释这里有一个人类肉眼无法看到的标记,只好搪塞道:「所
有人都聚在一起反而容易兽群围攻,分散开才好逃生。」
左彤芝犹豫了一下,然后扬声道:「凉州盟的朋友!来这边!」
一群人应声停住脚步,朝这边聚来,大部分是凉州盟的,还有些是与同伴失
散,跟着人多的地方走。
程宗扬顾不上解释,举起火把道:「跟我来!」
黑暗中分不出东南西北,没多久松枝烧到尽头,众人只能靠声音在黑暗中摸
索,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程宗扬倒是越走越放心,那些人眼无法察觉的紫
外线标记并不止一处,而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就像一座座看不到的灯塔,
引领着众人走进黑暗深处。
直行,左转,直行……右转……
众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始终没有看到光线,但也没有碰到墙壁。这里的
空间似乎比想像的还要大。
「有一个梯形。」小紫在程宗扬掌心画出图案。
程宗扬道:「是台阶。」
「呯」的一声,有人撞到硬物,接着铁中宝大喝道:「有敌!」
铁马堂的副堂主拔刀在手,「叮叮铛铛」与来敌连过数招。黑暗中,只能听
见铁中宝一手快刀使得密不透风,一边大叫道:「好棍法!大伙儿小心!这厮使
得蟠龙长棍!哎呀!这点子扎手的紧!」
听着旁边传来的金铁交鸣声,众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里。铁中宝大呼不绝,
似乎已经受了伤,仍然血战不退,让人敬佩不已。只是四周一团漆黑,谁也不知
道敌人来自何处,更不知道有多少敌人。
「噗」的一声,眼前猛然一亮,众人纷纷后退,急切地握紧兵刃。
一点火焰燃烧起来,映出一张年轻的面孔。程宗扬吹亮火褶,扫了一眼,没
好气地说道:「铁爷歇歇吧。那是楼梯扶手。」
众人一片哑然,火褶微弱的光线下,能看到一条银亮的不锈钢扶手远远朝下
方伸去,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铁中宝气喘吁吁,手里的快刀砍出七八个缺口,旁边的栏杆却没有留下丝毫
印迹,这会儿瞠目结舌地看着那道不锈钢栏杆,连找个地缝钻进去都忘了。
程宗扬望着下方黑沉沉的地下通道,吩咐道:「大伙儿扶着栏杆,免得走错
了路。」说着当先踏入。
左彤芝犹豫了一下,朝武二看去。武二却对那条不锈钢扶手来了兴趣,他一
手紧紧攥着萧遥逸这个欠了自己赌债的小狐狸,一手屈指朝栏杆上敲了敲,然后
趴在上面听了听声音。
程宗扬走了几级台阶,然后把火褶扣好,塞进袖内。这里的台阶比平常人使
用的高了一倍,走起来有些不适应。好在旁边有扶手,只要小心些不至于摔倒。
台阶笔直朝地下伸去,众人一路向下,感觉像是深入大地腹内,未知的压迫
感使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一顿饭时间后,台阶终于走到尽头,与上面一样,这里也没有电力,周围一
片黑暗。当双脚踏到平地,程宗扬提气大喝一声,片刻后四周传来回音,似乎正
置身于一个庞大而空旷的大厅中。
程宗扬贴在小紫耳边道:「有东西吗?」
「有。」小紫停顿了一下,「有八个。」
程宗扬一阵头大,竟然出现了八个图案?
「每一个图案都不一样。一条长羽毛的蛇、一只狼头、一朵花、一只蜜蜂、
一只熊……」
忽然有人叫道:「地上有东西!」
两三只火褶同时亮起,接着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脚下是平整到极点的
大理石地板,打磨光滑的地面像镜子一样反射着火褶的光焰。然而此时光洁的地
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印痕,有用枪锋刺出的箭头,有用刀尖刻出的划痕,有一些
难以索解的折线,甚至还有完整的掌印和足印。
众人议论纷纷,「这是什么鬼画符?」
「旁边还有!」
「诸位不必担心。」纷乱中,徐君房挺身而出,抚须说道:「若徐某所见不
差,此地应该是太泉古阵的雁过石。」
有人道:「什么雁过石?难道这地下还有大雁?」
徐君房道:「所谓雁过留痕,上面的印痕都是进入太泉古阵的寻宝人所留,
曾有人沿着前人的标记寻到宝藏,所获至多。传说雁过石藏在太泉古阵深处,非
大有缘者难得一见。」
听到徐君房这番话,众人顿时被激起贪欲,都在猜测这些印痕中隐藏了什么
样的宝物线索。
萧遥逸蹲下来摸着地上的印痕,俊朗的面孔猛然胀红,眼中迸出一缕激动的
神采。
左彤芝开口道:「程少主,这里已经够安全啦,咱们在此休息一时,等兽群
散了便回去。」
有人附和道:「兽群顶多一两个时辰就散,这地方黑灯瞎火,不好多待。」
更多人却跃跃欲试,说道:「左护法,都已经摸到宝山边上了,怎么能不进
去看看?说不定能捡到什么宝物呢。」
有老成持重的说道:「此地不可久留,万一迷了路,困死在这地下玄宫那可
冤枉。」
众人道:「前有车后有辙,咱们也照葫芦画瓢,走几步就刻个记号,万一迷
路,就沿着记号回来。」
争论中,程宗扬低声问小紫,「你说有只熊?」
「在你左手边的位置。」小紫道:「第三个标示牌。」
听到「熊」字,程宗扬第一想起的是刘娥的那句「熊谷」。他摸了摸背包,
岳鸟人留下的钥匙还在包里,难道岳鸟人留下的物品就在里面?
程宗扬沉吟半晌,对徐君房道:「你说这里是第十层的入口?」
徐君房点头道:「没错,就这个山洞。」
「里面有什么?」
徐君房道:「那我可说不准了。」
程宗扬道:「你说曾经和鬼谷先生在阵中遇到过赤阳圣果?是在什么地方遇
到的?」
徐君房老实道:「那可有年头了,如果到了地方,我也许还能想起来,这会
儿让我说,可说不上来。」
身后忽然「呯」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金属上。突如其来的声音
让人惊出一身冷汗,不少人都立刻拔出兵刃,戒备地望着声音传来处。
那声巨响过后,周围再没有任何动静,大伙儿暗暗松了口气,多多少少都有
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大厅位于地下深处,虽然光线全无,但空气清新,没有丝毫浊意,显然通风
良好。
火褶陆续熄灭,接着一个声音响起,「凉州盟的众位好汉!在下姓程,方才
在外面已经见过。」
程宗扬提声道:「大伙儿为了躲避兽群到了此地,能遇到这雁过石,也算有
缘。不过里面究竟有没有宝物,谁都说不准,风险倒是占了九成。左右已经到了
此地,程某一行准备进去看看。诸位若是不愿去的,便留在此地。想进去的,便
结伴而行。左护法,你看如何?」
左彤芝犹豫片刻,「我们凉州盟还有人马在外面,方才听徐先生说,这洞窟
原是极深的,只怕在阵中失散。」
铁中宝赶紧道:「没事儿!让刘三带几位兄弟在这里守着,咱们一起随程少
主进去看看!」
左彤芝只好道:「如此也好。不过此地标记虽多,却无人认得,不知程少主
准备往哪里去?」
程宗扬还未开口,萧遥逸便道:「这边。」他缓慢却坚定地抬起手,指的正
是那个印着熊图腾的方向。
…………………………………………………………………………………
在徐君房的安排下,程宗扬等人带的物品十分齐全,可这会儿全扔在车内,
都两手空空。好在凉州盟人多势众,当下一名使棍的好手拿出自己的齐眉棍,折
成两段,接着有人撕下衣服,浸上油缠在上面作成火把,用来照明。
程宗扬举起火把,当仁不让地走在最前面,左边小紫,右边萧遥逸,徐君房
和朱老头跟在后面,武二那厮却不知道溜到什么地方。
萧遥逸紧盯着前方乌黑的空间,连身体都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神情间
却带着一丝亢奋。
程宗扬还记得他一向怕黑,这会儿居然没有吓得尿裤子,也算是十分有勇气
了。
「怎么样?能撑住吗?」
萧遥逸低声道:「那些印痕里,有一个是岳帅留下的。」
程宗扬心头微震,「你确定?」
萧遥逸道:「岳帅的画押我从小就看惯的,绝不会认错。」
「侯二哥他们不是来过太泉古阵吗?怎么没听他们提过这事?」
萧遥逸道:「他们为了找岳帅的下落进过一次,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他
吸了口气,尽量保持语调的平静,「如果不是遇见雁过石,也许我也错过了。」
「哎呀!」
后面猛然传来一声大叫,萧遥逸若无其事地停住脚步,但程宗扬清楚看到一
股冷汗从他脸侧流淌下来。
「小心!别摔下去!」「这是什么?」有人叫道:「这扶手怎么倒下了?」
「那是铁轨。」程宗扬道:「用来跑车的。」
「跑马车的?怪了,难道马车还能在两条铁棍上跑?」
程宗扬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解释地铁,索性不提,只道:「咱们下去走!」
众人有些好奇地下到轨道中,铁中宝走了两步,骂骂咧咧道:「这石头铺得
太坑人了!一次走一根太窄,跟个娘儿们似的迈不开步子。一次走两根太宽,扯
得胯子疼!」
徐君房不放心地跺了跺铁轨,低声道:「程公子,这么走对吗?我怎么觉得
有些古怪呢?」
「放心吧。这是条直路,比从上面走要快得多。」
徐君房嘀咕道:「真的假的?你头一次来,怎么连这里有捷径都知道呢?」
程宗扬道:「要不说这是缘份呢?」
沿着台阶走进大厅时,程宗扬已经有所预料,此时终于可以确定,刚才众人
所处的大厅,正是城市地铁中心,这一条是通往「熊谷」的隧道。程宗扬不无遗
憾地想到,可惜地铁早已停运,要不然再搭乘一段地铁,那才快捷省事。
火把并没有支撑太久,半个时辰之后,两支火把先后熄灭,周围又恢复了一
片黑暗。虽然沿着轨道不会迷路,但队伍不可避免得逐渐拉开。程宗扬只好停下
来,收拢队伍休息片刻,等后面的人尽快追上来。
萧遥逸伤势未愈,走到这会儿浑身都是虚汗,还在咬牙硬撑。他们兄弟寻找
了十几年,乍然见到岳鹏举留下的痕迹,能撑到现在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死丫头
却对这个消息没有半点反应,就像没听见似的。
趁着休息的时候,程宗扬道:「丫头,你猜他是不是真在这里?」
「谁啊?」
「当然是你……那个……那个不争气的家伙!」
小紫翘起唇角,慢悠悠道:「如果真在这里就好啦--可惜不是。」
程宗扬不禁替岳鸟人庆幸,看死丫头的表情,那鸟人如果真在这里,八成要
被死丫头抽筋剥皮,填上草当靶子打,「你这么肯定?」
「一个人走投无路,在太泉古阵躲上十天半月还有可能。要这里待十几年,
骨头都可以打鼓了。除非……」小紫停顿了一下,目光闪闪地说道:「……有哪
个傻瓜躲在苍澜镇上。」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对萧遥逸道:「岳帅吃鸡吗?」
萧遥逸正闭眼养神,闻言倒是一愣,「吃啊。」
程宗扬扬声道:「老徐!」
徐君房的声音传来,「这儿呢!」
程宗扬摸黑过去,「老徐,问你点儿事。」
徐君房痛快地说道:「尽管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在镇上住了不少年头,有没有什么怪事?」
徐君房寻思了一下,「没有啊。挺正常的。」
程宗扬暗道自己问了句废话,徐君房就住在镇上,再古怪的事也早已习以为
常了,他换了个问题,「近十几年镇上有没有什么来历不明的人物?」
徐君房笑道:「这你可问着了。苍澜镇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来历不明
的。就比方我吧,我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苍澜的,反正自打我懂事起,就跟着
先生住在镇子上。」
程宗扬道:「你说镇上的粮食都是从外面贩运进来的,对吧?」
「没错。」
「镇上常住有一千多人?」
「是啊。」
「口粮每人每天两斤,减半算的话,一天也要一千多斤,差不多是十石,一
个月要三百石--想把三百石粮运进来,至少要一百五十头走骡。就是三十头走
骡的商队,每个月也要五趟--你在镇上瞧着,有这么多吗?」
徐君房一肚子苦水,「每天有半斤粮就不错了。外面的商队一个月也来不了
两趟。好在山上有果子,水里有鱼,还能对付。」
「如果想吃鸡怎么办?」
「别说鸡了,鸡蛋我都没见过。」徐君房悻悻道:「那些好东西,也就外姓
人才能吃上。」
「哪些外姓人?」
徐君房撇了撇嘴,「栖凤院的东家,水果行的会首。」
「栖凤院的东家是谁?」
徐君房干脆地说道:「不知道。那些外姓人鬼鬼祟祟的,谁知道呢。」
程宗扬叹了口气,抚住额角,拧眉思索。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像岳鸟人那
种享受惯的,如果让他在鸟不生蛋的地方待十几年,还不如杀了他痛快些。从他
生活习惯入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看来从太泉古阵出去,自己该查查
从外面运进苍澜的鸡都被谁吃了。
不过最大的可能,所谓岳鸟人在苍澜出现的消息,仅仅只是讹传。毕竟这个
消息出现得太过蹊跷,而且是从远离太泉古阵的北三朝传播开来,怎么看都透着
一股阴谋的气息。
黑暗中,一个柔软的身体忽然撞在身上,对方一声低叫,却是个女子。
程宗扬连忙道:「是我!」
对方松了口气,「原来是程公子,唐突勿怪。」
程宗扬笑道:「这地方黑得要命,也怪不得左护法。」
左彤芝却道:「公子年纪轻轻,修为却是不凡,呼吸声弱不可闻,连奴家也
没听到呢。」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我这点三脚猫功夫,让左护法见笑了。」说着他站起
身,扬声道:「凉州盟的朋友都到齐了吗?咱们接着赶路!要不了半个时辰,就
到地方了!」
众人欢呼一声,振作精神,沿着轨道继续前行。
程宗扬高估了众人行进的速度,也低估了隧道的长度。隧道内的温度越来越
低,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才看到一缕金黄的光线出现在隧道尽头。众人顿时一阵
欢呼,当即就有人抢先跃过去,看看是什么宝物发出的金光。
「水晶!好大的水晶!」有人震惊地叫道。
「土狗!」铁中宝撇了撇嘴,「这是玻璃!每年走凉州道从泰西贩来的,起
码有几十驼。啧啧!这么大的玻璃倒是少见。」
出口是一个设在地面上的地铁站,整座建筑全部采用是透明度极高的玻璃建
成,宛如一座水晶宫。
水晶宫外,夕阳的余晖从两道山梁之间射入,山谷内长满巨松,上面覆盖着
皑皑白雪,一片寒冬景象。
众人面面相觑,外面正值盛夏,谁能想到会在阵内遇上寒冬腊月天气?待在
地铁站内还不觉得寒冷,但隔着玻璃看看外面的雪景,就够人打冷战的。
程宗扬一阵失望,关于赤阳圣果的信息,自己得到的不过是只鳞片爪,但那
些杂乱的信息不约而同都提到赤阳圣果生长在至阳极热之地。眼前这大雪封山的
景象,与赤阳圣果生长的地域天差地远。
铁中宝头一个站出来,他跃过一道铁栅栏,蹿到站外,捧起一把雪搓了搓,
叫道:「真是雪啊!」说着朝脸上擦去,边擦边道:「痛快!痛快!」
徐君房伸长脖子道:「雪是这样的?这就是雪?」
众人一阵哄笑,「怎么有人连雪都没见过?」
徐君房道:「苍澜最冷的时候穿两件单衣也就对付过去了,从来没下过雪。
我听先生说过,这还是头一回见。」他搓着手道:「铁堂主,这雪凉不凉?」
「这点儿冷算什么?我老铁在凉州,三九天照洗凉水澡!这天气离滴水成冰
的时候差得远呢!」
程宗扬望着站外一棵巨松,对徐君房道:「老徐,这地方你没来过?」
徐君房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没有。」
程宗扬扭头看着一边裹紧羊皮袍一边乐得鼻涕泡都出来的朱老头道:「死老
头,你来过吧?」
「可不是吗?」朱老头乐呵呵道:「这都好几十年了。」
「我说你怎么把羊皮袍翻出来穿上呢?」程宗扬道:「好你个死老头,也不
提醒我们一声。」
朱老头叫起屈来,「谁知道几十年雪都没化呢?话说回来,你有钱给咱们备
冬衣吗?就算你有钱,也得有地儿买啊。」
程宗扬一边翻出多余的衣物给小紫披上,一边压低声音道:「死老头,都到
这里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万一有个闪失,有你哭的时候。」
朱老头堆起猥琐的笑容,嘿嘿笑道:「瞧你说的。哪儿能呢?我不走到这儿
才想起来--那颗夜明珠,就是在这儿采的。」
「还装!」
朱老头一脸委屈,「我那次走了六天才到,哪儿能想到你这回不到半天就摸
到地方了呢?」
地方本来就陌生,再加上双方走的不是一条路,也难怪朱老头弄不清楚。这
里虽然不大可能找到赤阳圣果,但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程宗扬道:「在哪儿
摘的?」
朱老头估摸了一下,「往右,过了山口就是。」
外面忽然有人叫道:「脚印!这边有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