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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妃传 1-28

2018-09-27 09:31:00

 囚妃传 1-28

 
作者:郦优昙
 
 
一、被人忽略的四公主
 
坐在鎏金犀牛望月镜前,玉手执起白玉象牙梳,由上而下缓缓梳理一头如瀑青丝,铜镜昏黄,却依稀掩不住倾城韶华之光,映出一张雪嫣如花的绝美娇颜。眉如远黛,眸如秋水,唇似樱颗绽,肌白胜雪,以及一双神秘的宛若幽深湖水的美丽紫眸。
 
铜镜前稀稀落落地摊开了几盒与皮肤颜色相近的土黄色胭脂,明若伸了玉白的手去挖,兑了一旁铜盆里的水和出薄薄的一滩,然后细细地、严谨地开始朝脸上涂抹,原本雪白温润的面部肌肤瞬间不见了原本的娇嫩无瑕,慢慢渐变出微黄干燥的模样,虽称不上丑,却也绝对算不得漂亮,勉强只能算作是中上之姿。
 
而当她将真实面貌彻底掩饰好从凳上起身的时候,霎时间连中上之姿都称不上了。因为她的神情开始变得畏缩,连眼神都透露出一种只有常年被人欺负才会有的胆小怯懦。这使得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无比委顿起来,渺小的似乎可以过目即忘。
 
珠帘被撩起,一个身着藏蓝色宫装的中年妇人迈了进来,见明若正收拾着梳妆台上的胭脂盒,不由地开口抱怨:“我的小四公主呀,这东西轮得到你来收拾吗?你是不是把嬷嬷给忘记了?”嘴上七七八八的说着,手上却是动作飞快地从明若手中将胭脂盒夺走,抢下收拾的活儿,然后按着明若的肩膀让她在绣着粉白桃花的床榻上坐下,一边收拾一边唠叨:“这好好一个美人儿,每天非要把自己给弄得灰头土脸没个姑娘家样子,真不知道公主是怎么想的,娘娘不制止就算了,还帮着!”
 
明若坐在床畔笑吟吟地看着嬷嬷收拾,耳朵里听着每天至少两遍的唠叨,呵呵笑:“母妃也是担心嘛,段嬷嬷最疼若儿,也最懂母妃,难道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段嬷嬷被她这话说得一愣,随即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满是爱怜嗔怪的味儿:“你这丫头,嬷嬷说你一句,你就有好几句等着,嬷嬷难道会不知道为什么吗?还不是因为皇上他——”
 
“嬷嬷!”明若面色一变,对着她摇摇头,“小心祸从口出。”
 
“你不让嬷嬷说,嬷嬷心里照旧难受的紧。”收拾完了,段嬷嬷便挪着小脚走到明若身边,端起她的小脸仔细打量着,“咱家小四生得貌美如花,世间没几个女子比得上,只可惜却生在帝王家,娘娘失宠已久,你又生了双这样的眼睛——女子的苦命事都被你给遇上了,叫嬷嬷如何能不心疼?”她边说还边摇着头,摸着明若的小脸唉声叹气。
 
明若爱娇地将小脸在段嬷嬷长着老茧的手掌心里蹭蹭,撒娇似的搂住她的腰:“这双眼睛是上天赐予的,若儿虽然不喜欢,却也能接受,这不是服了药让它变了色嘛,嬷嬷就是爱操心,十七年了都没被人发现,难道今天就会不成?”
 
“这可难说。”明显狠受用明若的撒娇,可段嬷嬷面上还是摆着一派严肃的神色,“今儿个是端木将军凯旋回朝的日子,皇上龙心大悦,为他设宴,命四位公主和几位皇子全部都要到场,你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场面,嬷嬷真怕有人发现咱们藏了十七年的秘密,这可是欺君之罪,到时候虽不能杀你,却是对娘娘有害无利。”知道了小四的奇异之处,皇上或许会龙颜大悦,但其它的妃子公主却是绝对不会任由威胁产生的!
 
“若儿知道了。”明若抿着小嘴对面前慈爱的老妇人笑,“不露锋芒,大巧若拙,对不对?”
 
段嬷嬷禁不住怜惜的叹气,粗糙的手摸着明若柔嫩的小脸:“这被忽略,是好事,也是坏事呀!”
 
 
 
二、现世静好便是幸福
 
明若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抓住段嬷嬷抚着自己小脸的手晃呀晃,露出难得的小女儿娇态:“若儿倒是觉得有益无害,既保全了自己,也保全了母妃,现在这样逍逍遥遥没人管,有什么不好?想弹琴就弹琴,想看书就看书,想种花就种花 母妃最盼望的日子不就是这样的吗?若儿也喜欢这种现世安稳的日子,嬷嬷就别瞎想了。”
 
被她这样一安慰,段嬷嬷哪里还叹得了气,这丫头贵为公主,却是忒的安静懂事,她露出慈祥的笑容,却还是有些遗憾:“咱家小四这般好,也是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你那前头三个皇姐,哪个不是被当做掌上明珠捧着宠着,倒是你,皇上从来都不曾提过关于你的婚事,小四也是该出嫁的闺女了,虽然是皇家人,日后必定终身无忧,但女子终究都是要嫁人的,现在可好,你就每日待在这灼华宫寸步不离,怎么找得到乘龙快婿?”比不得其它有母妃宠的公主,但凡是绝伦的贵胄才子,只要符合驸马要求的,那些个妃子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为自己的女儿物色了一个又一个,只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求皇上指了婚,又哪里轮得到她家命苦的小四?
 
“缘分自有天注定,宁缺毋滥,再说了,嬷嬷就能确定那些所谓的才子王爷就是正人君子?”明若偎进段嬷嬷怀里,小脸蒙上娇俏的笑,“若儿但愿能和母妃一般平心静气,不求轰轰烈烈,安稳静好便是幸福。”
 
“你这丫头 ”段嬷嬷怜惜地看了她一眼,握着她柔嫩的小手轻轻地摇,“就这张小嘴厉害,嬷嬷说不过你。”
 
明若绽开桃花般绚烂的微笑:“我就知道嬷嬷最疼若儿了。”
 
段嬷嬷被她弄得一时之间真是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半晌,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慌慌问道:“小四儿,有人来通知今天晚上皇上为了大将军设得洗尘宴吗?”
 
小脸一皱:“刚刚内务府的总管派人来说了,那小公公看起来像是刚入宫不久,人好着呢。”
 
段嬷嬷嗤了一声:“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派些个小太监来禀报,我就不信其它三个公主那儿他们也是这样?!”
 
看着段嬷嬷生气的模样,明若不由地笑开:“这有什么不好,要真是总管亲自来了,我还觉得不适应呢,那小公公人好得狠,说话和和气气的,较之以前来的太监不知好上几倍。”
 
摇摇头,布满皱纹的老手摸了摸明若的头,段嬷嬷语重心长地道:“小四儿,今儿个晚上是明着是给大将军的洗尘宴,实际上却是让公主们挑选未来驸马的百花宴哪!你自己去,看着点儿,喜欢哪位就跟嬷嬷说,嬷嬷想办法给你找点儿门路——”
 
明若不开心地嘟起小嘴打断她的话:“嬷嬷!”
 
“好好好,小四不爱听嬷嬷就不说了。”段嬷嬷叹口气,下一秒却又说道:“其实嬷嬷看好端木大将军,他生得好看,人才也好,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国家的栋梁,真真是只有这样的人儿才配得上咱家小四,可惜——可惜娘娘不得宠,这样佳婿到底轮不到你,嬷嬷听说三位公主都对将军有意,今天晚上也不知哪位能讨个彩头。”
 
明若眨了眨秋水般的眸子,微微一笑,压根儿就没把段嬷嬷这话放在心上
 
 
三、偶尔的手段
 
段嬷嬷是何等的人精,她怎会瞧不出明若嘴上唯唯诺诺,其实心里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可没听进去又能怎样呢?她宠着这个金枝玉叶的孩子,她看着她长大,为了明若,她甚至可以连自己的性命都舍弃,为了让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偶尔使点小计谋,在她看来根本无伤大雅。这世间的事情,只要不威胁到娘娘和公主,她都敢去做。
 
“你这傻丫头,端木大将军可是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还有德妃娘娘势在必得的佳婿人选,若是能得端木将军喜爱,你以后就无需待在这深宫里终老一生,更不会被随意指给某个人或者被送去和亲哪!”段嬷嬷叹息,“小四儿你怎么就不懂呢?身为皇家公主,婚姻大事不是你自己可以做得了主的!不想落得凄惨下场,你就必须去争、去夺,懂吗?”
 
明若皱起细致的眉,看了段嬷嬷一眼,欲言又止地道:“嬷嬷,你又怎知若儿必定会被指给谁或是被送去和亲呢?再说了,三位皇姐都尚未出嫁,嬷嬷着实不用这般着急。”
 
段嬷嬷不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微微叹了一声,“你这天真烂漫的性子还真是让嬷嬷头疼,说是聪颖慧黠,又带着孩子稚气,说是质朴无邪,却又冰雪聪明着,嬷嬷什么都不求,只求余生能看到咱家四儿寻到个如意郎君,夫妻美满幸福安康,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我知道我知道,嬷嬷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若儿好。”明若爱娇的把小脸在段嬷嬷手掌上蹭了蹭,粉唇扬起浅浅的笑弧,“缘分天定,若是真有了意中人,若儿又怎会不跟嬷嬷说呢?嬷嬷和母妃是若儿最亲近的人,母妃都能明了若儿的心思,难道嬷嬷还会不懂吗?”
 
段嬷嬷又是叹气,“得得得,嬷嬷说不过你,但是今晚的洗尘宴你可要看仔细了,见着哪家少爷或是哪位大人生得样貌好,回来告诉嬷嬷一声,嬷嬷给你去断定他们的品行如何。”
 
“少爷?这洗尘宴还请了大臣们的公子吗?”
 
“我就知道你没听我的话。”段嬷嬷轻敲明若脑门一记,“幸而我和宫中的总管和尚宫们交情不错,是他们告诉的我今天晚上明为洗尘实为选驸宴才是!你们四位公主都是含羞待放的年纪,大公主比起你来也不过差了一岁,都是该出嫁的年龄了。皇室嫁女儿,自然不会只看喜不喜欢,更重要的是要理清其中的厉害关系,能稳的要稳住,忠心的要给点甜头,权势过大的要予以钳制,千百年来,哪一朝哪一代的皇家儿女不是这样?”
 
明若抿起嘴巴,暗暗沈敛了秋水明目,“那我可以不去吗?”
 
“当然不可以!”段嬷嬷惊呼,“你是想让皇上龙颜大怒吗?!”
 
“若儿只是问问罢了。”明若小小声的嘀咕,扁起小嘴郁结不已。
 
段嬷嬷瞧她那副苦着小脸的模样便觉得好笑,伸手轻拍一下,还不敢用力,万一把上面的胭脂弄得晕染开,还得重新再涂一遍,于是便伸手推她往宫外走:“快快快,趁着日头还在,出去走走,就算只在这灼华宫,咱们也能散散心。记得别乱跑,万一出去又被其它公主遇到的话,她们又会欺侮你了。”
 
明若乖乖点头,顺势被推出宫门,小嘴扁起来,原本想不顾段嬷嬷的话去找母妃的,后来转
 
念一想,还是不去的好,也省得母妃又因今晚的事情胡思乱想,当下便在自己的宫里散起步来。
 
 
四、初遇(上)
 
端木云的心里狠烦躁,他稍早的入了宫,被总管迎入御花园,可是那些花他看了早已不下十遍,再也没有什么兴趣,于是那名总管便将他领到了这个灼华宫,说是里面有世间最美的花。
 
最美的花 么?
 
今天晚上是皇上为他举办的洗尘宴,但是端木云心里清楚,今晚在这洗尘宴上他是必定逃不过被指婚一事了。四名公主都待字闺中,皆是该出阁的年纪,后宫皇后嫔妃都眼巴巴地瞅着能物色个好佳婿,尤其还是在有三名公主对他有意的情况下。
 
今晚必定会有后妃为了公主求皇上赐婚,皇上如果降旨了,身为臣子的他又怎能不遵从?幸而自己尚无心上人,再说也到了娶妻的年龄了,也算是延续了端木家的香火。只是——他以前一心想着娶自己喜爱的女子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到老永不分离,怎么也没想到没有爹娘的自己婚姻大事无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要接受这世间最尊贵的皇帝赐婚。
 
那三名公主他都曾见过,个个皆是骄纵刁蛮的主儿,他又无纳妾的心思,这辈子 嗯,算是毁了么?
 
就是他紧蹙眉头沈思的时候,一道温雅轻柔的女子嗓音传了过来:“你是谁,怎么在这儿?”
 
端木云抬眼望去,发觉在自己沈思的时候面前竟站了个身着宫装的女子,剑眉不由地微微拧起,是他大意了,若是敌人的话,想必此刻自己的命都已经没了!随后便是一愣,继而想到自己并没有穿官服,便明了了这女子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他也无意亮出身份,只是扬起一抹温雅的笑:“真是抱歉,在下只是见这满园的桃花开得好,一时迷醉,故而神魂颠倒的走了进来,姑娘是”
 
明若见这眼前的男子形态温和相貌堂堂,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英雄气,料想不是恶人,便微微笑道:“公子是惜花人,被这桃花引来也不足为奇。倒是此地不宜久留,我见公子衣着不像是侍卫或是太监,难道是哪位大人的少爷?怎么会走到这儿来呢。”后宫向来不许男子踏入,难道他不知道么?
 
端木云亦回以微笑,见面前这女子虽容貌寡淡,却言之有物谈吐温雅,当下也起了惜才之心,世间皆言女子无才方为德,在他看来却不然。“多谢姑娘提点,这满园春色,亏得遇到姑娘这般的赏花人,也不枉它们来这世间走这么一遭。”他并不在意这女子是否有告知她的身份,这样彼此不知,反而更能交流。
 
明若浅笑,水眸内流光溢彩,那平凡的容颜上瞬间竟像是被点亮的花灯,明亮诱人的不可思议。她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狠快地,她便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恬淡表情,只是轻声道:“花儿生得好,自然令人欢喜,但这是它们自个儿生成的这般模样,公子谬赞了。”
 
黑眸染上层层迭迭的笑意。端木云发觉与这女子对话,竟让他先前烦躁的心思瞬间凝固了下来。
 
若是真要被指婚的话他可以求皇上将眼前这女子指给他吗?!瞧她宫装玉钗,虽是极为素净淡雅的模样,但却不是宫女及尚宫的打扮。而依皇上喜怒无常的性子,这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盐的女子应该也入不了眼,所以她可能会是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四公主吗?被忽略的那位四公主?
 
 
 
五、初遇(下)
 
见面前的男子直盯着自己看,明若有点心惊,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端木云的视线太过凌人,让她头一次有了一种狠可能被看穿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端木云立刻敛了眼神,是他太过急躁了,因为预料到今晚的赐婚,倒是忘记这样盯着一个姑娘看实在是太过失礼:“抱歉,在下逾矩了,还请姑娘见谅。”说罢,便扯出一抹笑来。
 
明若眨了眨眼,又干笑着点了点头,垂下了水目:“无妨,不过这灼华宫毕竟不是公子该来的地方,还是请公子早些离开为好。”说到这儿,秀雅的眉头不禁拧了起来,后宫向来不许除了侍卫之外的男子出入,面前这位公子又是怎么进来的?
 
端木云颔首:“多谢姑娘提点,在下知道了。不过——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明若一怔,随即意识到她似乎忘掉自己平时是怎生的胆小怕事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她心底升起,她怎么就觉得倘若和这男子扯上了关系的话,自己的处境会有狠大改变呢?思及此,她立刻拉出了彼此的距离,笑容变得疏离起来:“相逢何必相识,公子又何须知道小女子的名字。”
 
黑眸闪过一丝笑意:“姑娘说得是,是在下唐突了。”
 
明若浅笑着点了下头:“公子顺着来时路回去便罢,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公子不要把到灼华宫来的事情说出去吗?”
 
端木云觉得这女子说话着实悦耳好听,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说不出的动人祥和。“在下这就告退,谢姑娘指路。”
 
水眸轻眨,明若但笑不语,看着面前男子潇洒地转身,藏蓝袍袖在空中闪出倜傥的线条,两只纤手不由地附到身前交握,静静地看着端木云离开。
 
走到离宫门尚有几步路的时候,端木云蓦地回头问道:“在下还有一问,不知姑娘可否相答?”
 
明若淡道:“公子请讲。”
 
“此宫名为灼华宫,可是取自《诗经桃夭》中之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正是。”
 
“在下晓得了,多谢姑娘赐教,后会有期。”说罢,便撩起长袍下摆,跨了出去。
 
明若歪了歪小脑袋,不明白他问这个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也没心思去关心,只是想了片刻后却没有得出结论后便走了开去,照看她刚刚种下不久的月季。
 
而端木云问这话也不过是为了确定明若的身份而已,这下子,他几乎可以完全肯定这女子就是世人盛传的貌不惊人又无才无德的四公主了!据他所知,四名公主中有三名都不爱读书,除了《女诫》及《内训》等,几乎再没碰过其它书籍,当然,读过并不代表能做到,三名公主一个比一个貌美,一个比一个多才多艺,也一个比一个骄纵,这几乎是世人皆知的事实。反倒是相貌平凡的四公主,据说终日待在自己的宫里鲜少外出,倒也不得而知究竟是个何等的人物,世人皆说她貌如无盐胆小怯懦,今日一见,却是与传说中的完全出入。倘若皇上真的要为自己指婚,那倒不如将四公主指给他。
 
虽然暂时没有感情,但对于这样一个恬淡的女子,他即使是不爱,也绝对可以与她偕老白头。
 
 
 
六、洗尘宴(上)
 
明若其实一点儿也不想来参加这些宴会。父皇喜怒无常难伺候,大臣们战战兢兢,皇姐们对自己的冷嘲热讽,人们对自己胆怯却难掩轻视的目光 若非生在皇家,她必定会是为人唾弃的女子。
 
不懂三从四德,不谙礼法,胆小怯懦,柔弱怕事极好欺负 
 
她抿了抿唇瓣,来得稍微晚了些,草草随着几位皇姐向父皇请过安之后便落座了,由于她的母妃早被打入冷宫,她又貌不惊人不受帝王青睐,所以位子排在所有皇子皇女中的最后一个。不过这也也正和她的意,若真要她坐到父皇身边,她还觉得折寿了呢!
 
水眸偷偷瞟向清清冷冷坐在金色龙椅上的父皇,虽然见到父皇的机会狠少,但是每每见到一次,明若就会惊叹一次:你永远也想不到这世间能有这样一个完美的男子!
 
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五官精致地好像是集了天下巧匠精血为一身方形成,深紫色的眼眸又让他的清冷多出了一丝淡淡的邪魅与妖气,父皇狠少有什么情绪波动,至少在明若有限的认知里是一次都没有的,他浑身都散发着浓烈的尊贵与傲慢——身为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男子,他完全有资格这样睥睨人间!
 
但与此同时给明若带来的也有巨大的恐惧与不安,父皇的压迫感太过强烈,只消那双紫色的眸子淡淡一扫,她便觉得浑身发冷发麻,这是弱者天生的对强者的畏惧。朝中重臣无数,却没有一个能在父皇面前镇定自若的,即使他们在理,没有犯错,可只要被那双紫眸一扫,便觉得像是小死了一回。
 
皇帝似乎注意到了明若的视线,深紫色带着妖气的邪瞳瞬间射了过来,吓得明若立刻低头作怕事小白兔状,心里不住地祈祷父皇不要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因为,狠显见的,他老人家已经对场上吴侬软语的歌舞感到厌倦了。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父皇的情绪波动,她就是知道,没原由的。可这个尊贵的男子又是怎样一番深沈的心机呵!即使心里厌烦觉得乏味,面上仍是一派云淡风轻之色,甚至眼睛里还能透出淡淡的紫光,一副乐在其中的享受模样。
 
他是大安王朝有史以来最为伟大的君主,却也是最最深不可测的一位。
 
明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低头不语。
 
那双紫眸啊 是大安王朝皇室至尊的象征呵!皇子生紫眸便为君主,皇女生紫
 
眸则为护国夫人,有监督皇帝并且与皇帝平起平坐的崇高地位。可惜一代只有一名紫眼皇族,而当今的须离帝,正是这最后一位。
 
须离帝在位三十年,后宫育有五子四女,却无一名拥有紫眸。这让朝中众臣深觉不安,每年都拼了命的上书请皇帝选妃,可须离帝却随性的狠,心情好了那年便会选上一次,反之无论大臣们磨破了嘴皮子,他也充耳不闻,实在是觉得烦了,就拿那双紫色的眼睛瞟过去,对方便会立刻安静下来。
 
紫眼呵 
 
被须离帝扫了一眼后,明若再也不敢抬头去看了,她把小脑袋压得低低的,不敢讲话不敢动箸。活脱脱便是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幸而这一次她被排到了末尾,若是再像之前几次那样与几位皇姐坐到一起,估计她这一晚上都不安生了。
 
蜡黄色的小脸静静地垂着,始终不曾开口,只听得大殿中丝竹弦乐,无比悦耳,舞女们环佩叮咚的舞蹈香风阵阵,不时有大臣忘情的叫好,此起彼落的掌声不绝于耳。
 
 
七、洗尘宴(下)
 
须离帝抬眼扫了一下场下众臣,天生君临天下的尊贵气势让他只消一个眼神便能将所有人的心脏都死死地吊到胸口。那双深紫色的眼睛就这样清清冷冷地看着场中跳舞的宫女,眼神一闪,身侧机灵到了极点的安公公便立刻站直了腰杆儿,接近女子又不似女子的阉人尖锐声音顿时响彻云霄:“洗——尘——宴——开——始——!众——臣——迎——君——”
 
百官们忙起身跪地,明若也立刻跟着身侧的皇族子女一起下跪,口称“吾皇万岁万万岁”,
 
直到传来须离帝清朗的“平身”二字,众臣方感领旨谢恩起身。
 
明若回到座位上悄悄地坐好,却是再也不敢看向父皇。她低低的垂着脖颈,却忽略了两道往她身上射来的灼热视线。
 
虽然已经确定那女子是四公主,但端木云仍然开怀莫名,敏锐的视线从那头乌黑的青丝下滑至纤细的玉颈,蓦地瞳孔收缩了一下,那处肌肤 好似与她脸上的不大一样?!可再细看的时候,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同,难道刚刚是他眼花了?!俊脸蒙上一层狐疑,却狠快消退了。
 
不管如何,他都会在被指婚之前求皇上赐婚的!
 
明若揽了揽自己的衣襟,遮住露出的颈部肌肤,心里懊恼着:实在是不该疏忽大意,脖子与肩膀的地方居然抹得颜色不均!幸而大殿上烛火明亮,即使被人看出来应该也不至发现。虽然这样想,但她仍然是把宫装的衣领往上扯了扯,大眼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酒杯看,怎么也不敢再抬头。
 
众臣齐向须离帝敬酒,须离帝的心情似乎不赖,竟狠给面子的一仰而尽。众臣恭维了一番后,也纷纷把自己樽里的酒一饮而尽。
 
大殿上一片寂静,须离帝清冷磁性的嗓音淡淡的,却穿透了整个大殿,“今大将军扫平南蛮归来,朕心甚喜,特据此宴为端木爱卿接风洗尘。众卿家无需顾忌,权当做在自个儿家中便可。”
 
众臣无不唯唯诺诺,可即使嘴上应承着,又能有几个人真的把这皇宫当做自己的家?!许是不要命的人才敢这么做!
 
就在众臣心难平静的时候,须离帝的声音又从金色的龙椅上传了过来:“端木爱卿平南蛮有功,朕许你一个条件,另赏金百万,赐大将军府一座。”
 
“臣领旨谢恩。”端木云快步出列,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心里却是愈发的无奈,原本拥有随意进出后宫之权,已经让他心中难安,现在又多了这么些赏赐 “臣启奏皇上,皇上许诺臣的条件,可否现在就应了臣?”
 
须离帝眼里迅速扬起兴味:“讲,朕允了。”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岂能有食言之理?
 
端木云抬眼看向皇帝,两个同样优秀完美的男人相视彼此,黑眸与紫眸,黑眸里满是请求,紫眸里盈满兴味。“臣请皇上为臣赐婚!”
 
此言一出,举殿皆惊!
 
大将军端木云年方二十又五,相貌堂堂,年纪轻轻便坐上大将军之位,俊美无俦的外表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让他成为京城中各家千金甚至皇族公主眼中炙手可热的良人。可惜他非但没有娶妻,府中甚至连名侍妾都不曾有,这如何不让人吃惊?!一个男人,一个俊美绝伦又手握兵权的男人,有风流的本钱,却不近女色?!
 
若非端木云“战神”之名响彻天下,再加上其人刚正不阿,忠心不二,世人真要以为这样一个完美的人儿,其实有着龙阳之癖了!
 
不知有多少媒婆曾到将军府上为其说媒,可个个都是无功而返,世人都以为大将军端木云可能会孤老此生或者被皇帝指婚,谁也不曾料到他竟会当众向着皇帝请求赐婚!这无异于晴天一颗霹雳!
 
 
 
八、赐婚
 
须离帝没去理会大殿上瞬间窃窃私语的大臣们,反而扬高了一边水墨画般的修长眉头:“不知哪家小姐这般有福气能被端木爱卿看上?”话里的语气是兴味而非不悦,也就是说,只要端木云提出,须离帝是不会拒绝的了!
 
坐在他身侧的皇后依旧维持着母仪天下的高贵姿态,眼里却透出些许怒气。她是二公主的生母,女儿一心系在端木云身上她如何不知,原本打算着趁今晚的洗尘宴向皇上请求指婚,现在可好,这端木云竟然主动请皇上赐婚?!他最好放聪明一点,应该知道三名公主中究竟是娶到谁才最有利于前途!
 
端木云微微一笑:“是臣三生有幸能娶到这位姑娘才是,不瞒皇上,臣其实是对这位姑娘一见钟情。还请皇上为臣指婚才是。”
 
须离帝轻笑:“朕允了,爱卿说说看是哪家千金?”
 
“臣喜欢的姑娘 是皇上的四女,四公主明若。”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众臣没有想到,皇后没有想到,须离帝没有想到,明若更是没有想到!她立刻抬起头去看那将军,竟然是先前误闯进灼华宫的男子!
 
见明若看向自己,端木云立刻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承诺着什么。可明若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他,一颗芳心早已乱如麻。她想拒绝,可是理智告诉她,与其拒绝,倒不如接受。在世人眼里,明若不过是个无才无貌的女子,性子胆小怕事,怎么敢当众向皇上拒绝指婚?再说了,父皇一言九鼎,身为儿臣,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须离帝也是微讶,随即紫眸闪过一丝笑意:“小四何在?”
 
明若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列,行了宫礼:“儿臣拜见父皇。”
 
“小四应该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吧?既然端木爱卿有意与你,朕便将你指给他,小四意下如何?”
 
她可以拒绝吗?“ 儿臣——谢父皇。”言罢又是深深一拜。
 
须离帝轻轻转动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紫色玉扳指,薄唇微启:“那便退了吧,大婚便定于一旬后举行,一切婚礼事宜交由内务府。”
 
“谢皇上!”端木云立刻拜倒。
 
明若心不在焉地回到位子上,粉唇紧抿,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她?就这样、就这样就被指婚了?!
 
倒是在她和端木云回位之后,皇后开口了:“皇上 ”
 
须离帝淡淡瞟去一眼:“皇后有话要说?”
 
被那双紫眸一看,皇后顿觉双脚发软——这个男人是她一生的信仰与最爱,只要是他的决定,她从来都不曾反对过,但是这一次,事关女儿的幸福呀!“皇上,臣妾有言,不知可说不可说?”
 
“讲。”须离帝执起酒樽把玩,紫眸深远,沈敛如水,眼角余光瞄到那个极少见面的四女,见她正一脸的忐忑,随即扬起了眉,也不再上心,端木云娶谁,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
 
“皇上,小四上面还有三位公主尚未出嫁,这长公主未嫁,却先嫁了小公主,于理不合呀!”
 
须离帝慢慢瞟去一眼:“那皇后的意思是?”
 
“臣妾是想,是不是可以让其它三位公主出嫁之后,再来考虑小公主的婚事?”反正这小东西的母妃已经被打入冷宫多年,没人护着,想弄死还不容易?一切想要挡在她的儿女面前的障碍,都要清除!
 
紫眸浅淡:“皇后的意思是要朕出尔反尔?还是说——要把长公主嫁给端木爱卿?”他岂会看不出她的花花肠子,想把端木云留给二女,敢在他眼皮底下耍花样,也得有那个本事。
 
皇后立刻起身跪了下来:“臣妾不敢。”
 
“平身吧。”他淡淡地将眼别开,“这婚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再议。”
 
“ 是。”
 
“小四的母妃不便,皇后就担着点吧。”
 
皇后死死地咬住嘴唇,充满歉意地看了二公主一样,在爱人和女儿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前者。只要面前这个尊贵的男人愿意垂怜于她一眼,那么,即便是叫她去死,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臣妾遵旨。”
 
 
 
九、退婚无异于找死
 
洗尘宴结束后,明若有些漫不经心,她几乎是一步一挪地走着,也不张开眼睛看路,低着脑袋,心里思绪万千。
 
似乎不管怎么想,嫁给端木云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为什么会是她?!
 
粉唇紧紧抿了起来,直到前方的视线里出现几双绣工精美的绣花鞋。她才抬起头,见是三位皇姐,立刻又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作出一副卑微的模样。
 
这副模样狠明显地取悦到了三位公主,就见二公主冷哼了一声:“瞧你这副胆小怕事的格调,哪里配得上端木将军!”语气咬牙切齿,真是有种恨不得将明若大卸八块的恨意。这也是明若一直以来都不明白的地方,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们,又是哪里碍了她们的眼,从而使得她们处处刁难自己?!一个不受宠又其貌不扬的公主,到底是哪里有资格成为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现在明若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在之前被看不顺眼的基础上,她被指给了端木云,这让三位皇姐更是对她恨之入骨了!
 
心中这样想,但是该行礼还是需要行礼的。明若微微一福,声音小的如同蚊呐:“若儿见过三位皇姐。”
 
二公主明菁冷哼了一声,十分看不起她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瞧你这丢人的样儿,真不知道端木将军心里在想什么,居然说对你一见钟情?别开玩笑了!我说,四皇妹,你不会真以为端木将军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吧?!”
 
明若呐呐地道:“若儿不敢 ”
 
“那你觉得你配得上端木将军吗?!”长公主也不甘寂寞的开口一问,她们三姐妹都喜欢端木将军,但是凭什么谁都捞不到,偏偏便宜了这个又丑又笨的家伙?凭什么?!“也不看看你生得那副鬼样子,又黑又丑,端木将军会喜欢你才有鬼!如果你还有一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端木将军的话,就乖乖去跟母后说一声,让她带你去见父皇,快快取消了这门婚事,也省得害了端木将军寻得娇妻的时间!”
 
水眸垂得更低,明若将自己简直低进了尘埃里,“可、可是——可是父皇的旨意,若儿、若儿不敢违抗 如果若儿拒绝的话,父皇不会饶了若儿的!”
 
三公主明慕大步走上前,毫不留情地推了她一把,明若一个踉跄,差点儿就要摔倒,可是又
 
不敢反抗,只好小声啜泣着,大眼眨着泪水,硬是不敢滴下来。见状,明慕更是得意:“你只管去说,反正像你这样的蠢货活着也没用,本公主的母妃现在正得宠,我会求母妃给你说点儿好话的。”但是父皇会不会理会就是另一回事了。
 
明若垂下头,心里一紧,这明慕是笨蛋么?活了十七岁,难道连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都看不明白?!宠妃 呵,一个月能侍寝三四回就算得上是宠妃了?别说父皇心中没用她母妃,即便有,只要超过了父皇的底线,惹得他心情不快,他也决计不会留情!
 
让她去找皇后退婚?
 
皇后娘娘一直对她心存芥蒂,她岂会不知?只不过这事关娘亲当年往事,她不便追问罢了,但并不代表她不知死活!
 
倘若自己真信了明慕的话去求皇后娘娘,那么不仅是自己,连娘亲和段嬷嬷都活不长!父皇虽然喜怒无常,但她还是可以从中窥得一二他的做法的。
 
见明若不说话,明菁美眸一眯,坏心眼顿时上来,伸腿就朝她踹过去,眼看明若就要因躲闪不及被踢到,一道藏蓝色的身影瞬间掠过,带着明若咫尺间便掠到了数丈之外。
 
 
 
十、为什么要娶我?
 
“没事吧?”
 
明若险险抬起头,眼底犹有余悸,这不是第一次被皇姐打,但绝对是第一次有人来帮她!
 
端木云瞧着她眼底的害怕,心下不由地一紧,大手不自觉地就想抚上她的脸颊。结果却被明若下意识地避开,大手落在了那头如瀑的云鬓上,薄唇微微扬起一丝淡笑,端木云也不以为意,只是黑眸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站着的三位公主:“三公主这是何意,小四是微臣即将过门的妻子,又是公主一父同胞的姐妹,于情于理,公主都不该下此很手。”
 
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如此娇蛮的一面会被心上人看到,明慕小脸一白,眼底立刻涌上羞窘之色,她岂会看不到端木云眼底明显的疏离嫌恶之色,现下她算是明白了,即便明若不嫁给他,他也是不会娶自己的了!
 
愈是这样想,心底便愈发疼痛难忍,终于,她从口中发出一声呜咽,转身以手蒙脸,迅速地跑了,随身宫女立刻叫着公主追了上去。
 
长公主与二公主相视了一眼,极力想要维持皇家尊严,想要在心上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明菁扬起一丝娇媚的笑,走近了几步道:“将军,三妹被母后宠坏了,难免有冲突之处,还请将军见谅,但我等姐妹三人也是为了将军着想,四妹无才无德,日后成为将军夫人,以此番面貌,要如何服众?虽则心地纯善,但毕竟小家子气了些,将军还是另择良偶为妙。”
 
端木云回答的不卑不亢,低沈磁性的嗓音听得在场的女子都不由地露出痴迷之色:“多谢公主为微臣如此着想,然微臣对小四一见钟情,即便她枉曲直凑,微臣亦会爱她敬她,与她偕老白首。再则将军府上无公婆下无弟妹,小四亦无需担当起所谓的主母身份,公主能为她着想实属不易,微臣在此真是要多谢公主了。想必公主与小四姐妹情深,否则也不会为了她的婚事专程在灼华宫的路上候着,微臣真是感动不已。”
 
两位公主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这宫里谁人不知她们最爱欺侮明若,姐妹情深 这男人根本就是在讽刺她们!
 
可知道被讽刺了又能如何呢?
 
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领着宫女们匆匆离去。
 
明若瞧着两位皇姐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前山一般护着自己的男人,心里有点异样的东西划过,却又不大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没事吧?”端木云伸手把她的双肩扳向自己,然后对着她微微一笑。“她们平日里也都这般欺侮你,动不动便要打要骂?”
 
水眸微怔,明若立刻想要摆脱肩上那双大手,奈何她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敌得过久经沙场武功盖世的大男人?不但没挣开不说,反而被人一把抱进了怀里,登时她便气红了一张小脸:“你——”
 
“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皇上亲自给咱们指的婚,难道我就不能亲近亲近你?”端木云挑起一边修长的眉,大手还故意在明若腰间拧了一把。
 
这人 居然是个登徒子!
 
水汪汪的眼气鼓鼓地瞪着他,端木云险些被溺毙在那两泓清泉一样的水眸里。不看不知道,看见了才知道他未来的小娘子有一双美得惊人的眼,眼尾上挑,轮廓又大又长,有些像是凤眼,却又像是杏眼,美目流盼之间简直能够醉人。只不过她向来低着头一副怯懦的样子,所以才不为人知而已。
 
这双眼 分明是皇室几名皇子公主中最像当今圣上的一双!
 
他还在沈思着明若却发问了:“你为什么要娶我?”
 
 
 
十一、向来缘由天定
 
端木云微微一怔,倒是没有料到明若会有此一问,薄唇微扬道:“我想小四儿应该明白的才是。今天晚上皇上势必会为我指婚,皇后娘娘同德妃端妃二位娘娘是三位公主的生母,自然会为其女儿着想。而我,并不想去她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
 
清澈见底的水眸眨了眨,明若明白了:“也就是说,万不得已从中选一,是吗?”
 
剑眉微扬,端木云有些好笑地看着明若小脸紧绷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去点她的小鼻子——这行为真是孟浪到了极点,但是他做来,却是那般自然纯熟,就好像天生这动作就属于他一般。“你这小脑袋瓜究竟在想些什么?我活了快三十岁,到底也没遇到个能令自己心动的姑娘,如今遇到你,自然要马上抓在手里。否则错过了,这辈子岂不要孤老终身?”
 
这话真算得上是调戏了,但由端木云嘴里说出来,却偏偏有了种类似誓言或是坦诚心意的温柔。明若听得小脸一红——她不过是个刚及笄不久,年方二八又一的少女,即便性子较之同龄人沈稳了些,却终究脸皮子薄。“你 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你羞是不羞!”边说还边往四周瞄了瞄,猫一般可爱的模样让端木云不觉笑出声来。“我是心里喜欢你,所以才情不自禁。”唔 虽然认识还不到几个时辰,但这种明显交浅言深的话,他怎么觉得自己说出口就那样自然那样随意,就好像理该这样说呢?
 
这女子真是合他心意,内敛淡泊,韬光养晦,正是他觅而不得的终身伴侣。世人皆言四公主无才无德,可在他看来,这样一个女子,不读女戒,却博览世人眼中被视为无才的诗经四书以及先人圣贤种种著作,心地纯善,在这深宫中生活了一十七载犹不显眼,不是大智慧,谁能隐忍大才不教人注意?!
 
今日倘若不是他误闯灼华宫,见到她不为人知的一面,又在圣上面前请求指婚,必定会错过这个教他心系的女子。这世间总是有那么一个人,你初见她,便对她上了心,然后慢慢沦陷下去。如果说之前他还在担心可能不会爱上明若,那么现在,他几乎已经可以完全相信,只要给予他们俩足够的时间,他们必定会成为令人称羡的爱侣!所谓大智若愚,想来便是如此。
 
明若被端木云的话弄得面红耳赤,一张微黄的小脸都渗出浅淡的桃红。半晌,她抿了抿略显干燥的唇瓣,问道:“三位皇姐都生得比明若貌美百倍,各自的母妃又都是正宫,几位娘娘娘家的势力更是可以让将军的地位更加稳固。再者,最重要的是 皇姐们都对将军心有所属,可将军却选择了无才无貌的明若。这一点,实在是令人费解。”
 
“呵,功高震主这句话我还是懂的。”端木云轻笑,丝毫不介意在明若面前端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一心只为报国,当今皇上深不可测,又岂是区区几个女流之辈便能说动的。至于所谓的地位 沙场迎敌是为保家卫国,国家太平的话,我宁可回乡养鸡种地,与妻子过点凡夫俗子的生活。心安的粗茶淡饭柴米油盐,总好过汗如雨下的山珍海味,珍宝名馐。”
 
明若被端木云的话深深地震撼到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个手握兵权的大将军说得话!
 
不为荣华富贵,只求平淡心安 这世上,当真有如此想法的男子?
 
见明若一脸的不敢置信,端木云又是轻笑,去抚她的青丝,“我想我们一定会爱上彼此的。”不为别的,只为这份彼此相知的缘分。
 
 
十二、这不就熟悉了
 
明若又是一愣,水色醉人的眸子眨了眨,傻呆呆地也不知道避开端木云抚弄自己头发的手,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端木云被她的眼神看笑了,忍不住又揉揉她的小脑袋,柔声道:“你且好好休息,等我迎你过门,我们便成夫妻了。”
 
明若任他揉自己的发,小脑袋在他手掌下晃呀晃,长长的睫毛扑闪着,趁着小道上的宫灯以及落花,竟展现出异样的美来。“可是 可是我们都不认识,又不熟 你这样草率决定娶我,就不怕日后后悔?”
 
黑眸闪过浓烈笑意,端木云伸出手指勾起明若下巴,他是武将,常年征战在外,虽然大安王朝已然称霸,但仍有蛮夷或是西域小国叛乱,自是生得肌肉结实皮肤粗糙,触到明若的下巴时,更是觉得滑如凝脂,妙不可言。一缕情欲的火光从他眼底掠过,决定对这女子呵护一生后,他对她便没有再克制住欲望,薄唇往下一覆,当头含住了那两片略显浅粉的檀口,心知她尚且年幼懵懂,也不舍得太过孟浪,只得浅尝辄止,灵巧的舌头在那馥郁万分的口腔内细卷了一圈才肯出来。低哑的嗓音带了些未餍足的遗憾:“这不就熟悉了?日后咱们会是夫妻,夫妻亲热便是如此,这先亲热一下,也算是培养一下感情。”
 
被端木云亲得傻了,明若蓦地伸出小手捂住“怦怦”直跳的胸口,瞪了端木云好一会儿,片刻后像是遭遇什么惨事似的,立刻撒腿就跑,那模样,可爱娇俏的叫端木云差点儿一个没忍住就追了上去。
 
知道她必定是被自己吓到了,端木云不禁懊恼了一下,随即运起轻功悄悄跟在明若后面,生怕她心情难平摔倒,夜晚路黑,虽然宫灯照明,但她心绪紊乱,难免会出什么乱子。果然,一路上这小女子就摔了不下三次,若非他每次暗中运气过去托住,非摔到毁了容不可。
 
明若捂着胸口冲回自己的寝宫,直直地扑到床榻上将小脸埋进柔软的锦被里,热烫的脸颊触摸到凉细的被面,总算是叫她平静了些。
 
拍拍脸,明若将埋在身上的被子掀开,走到梳妆台前坐定,有点失神地看着铜镜里那张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脸。
 
就这样一张普普通通的脸,端木云却选择了她而舍弃花容月貌的三位皇姐 他真的如众人口中所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真丈夫么?倘若真是如此,嫁予他也没什么不好的。总好过嬷嬷所说,糊里胡涂被送去和亲亦或是随意指给某位大臣的公子。
 
而窗外的端木云脚尖点在树丫上,见明若安全回到了寝宫,也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便飞身离开了。他们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操之过急的话,定会将她吓到。
 
明若又是独自呆坐了好久,才起身打了水准备擦掉脸上的胭脂。这些事她向来亲力亲为,以免被人看出什么门道,从而惹来杀身之祸。这深宫春闱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可能丢了性命。
 
无意识地拿着柔软的帕子擦着脸,土黄色的胭脂一点一点被洗掉,精致如玉的小脸慢慢地还原,拆开发髻,抽掉玉簪,铜镜中映出的少女顶多不过二八年华,正是豆蔻梢头的年纪,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娇嫩桃花,等待着有情人的采撷。
 
将脸清理干净后,明若便泼了水,然后上了榻,可翻来覆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大大的双眼直盯着白色的帐子看,却是越看心越慌乱。
 
还是明天去看看母妃好了,也让母妃为自己拿个主意才是。段嬷嬷必定为这件婚事欢喜不已,但不知母妃又是作何想法。
 
 
 
十三、与有情人做快乐事
 
在淮妃没有被打入冷宫之前,冷宫一直都是破烂衰败的,枯叶、冷风是这座巨大宫殿最大的特征。
 
但是自从淮妃来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淡泊悠远,就像是品性高洁的菊,无畏风雨,不争艳,不宣妍,始终是那样淡淡的存在。
 
谁也不知道她被打入冷宫的原因,也从来没有人敢去查证,就连年纪稍微长些的尚宫们都不记得了,须离帝性子喜怒无常,后宫妃子又皆为了他的宠幸争风吃醋,但是只要不被他看见,便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倘若刚好不巧被他看见或是听见了,那么轻则打入冷宫,重则逐出后宫,甚至抄家灭族!但明若从来都不相信自己的母妃会做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情,她也曾在私下问过一次,淮妃只是温柔的笑笑,却并没有说什么。明若从她眼里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情绪,心知母妃有心事,便也不曾再问。而淮妃天生性情温柔体贴,不与人起事端,亦不与人来往。身在冷宫,对她而言居然是最幸福的事情。她有宝贝女儿,有随身忠心的侍女,有花鸟虫鱼为伍,冷宫这般大,属于她的小小一角,却集中了她此生唯一的幸福。
 
此时,桃树下,淮妃正温柔地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发丝,口中轻笑:“所以若儿迷惑了是不是,觉得端木将军合自己的胃口,却又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值得自己堵上这么一次?”漾着淡淡水光的眼睛凝视着怀里初长成的女儿,她的小若儿已然不是当年赖在她怀里的小丫头了哩!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呀!
 
明若听了淮妃的话,小脸忍不住微红:“ 我只是问问。”
 
“是是是,娘亲晓得。”淮妃又是笑,捻起一瓣桃花,挤出鲜艳的汁液,然后慢慢在明若额头上染成几瓣嫣红,“娘亲的若儿终于到了出阁的年纪,可惜——娘亲身在冷宫,一生不得出去,怕是见不到若儿和新婿了。”
 
明若听出母亲话里的心酸,伸手环住她,娇声安慰着:“娘亲说什么话,只是嫁人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若儿永远是娘亲的若儿,娘亲也永远是若儿的娘亲。”
 
“你这丫头。”淮妃被逗笑了,忍不住一指点上女儿细白的额头,“既然是皇上指婚,咱们也推搪不得,但从段嬷嬷和若儿口中,为娘的倒是觉得这端木将军是个人物,配得上娘亲的宝贝若儿。”
 
“不可否认,端木将军口碑之好,天下闻名,更是治军有方,前途不可限量。”明若抿起小嘴,黑白分明的大眼透出点点迷惑,“但是 他对父皇忠心耿耿,倘若被他知道了我的秘密,他会为我隐瞒而不告知父皇吗?”那个秘密一旦被人知道,她此生别想再过上平静安定的生活了!
 
淮妃温柔的抚上她柔嫩的小脸,如水的眼睛里波光粼粼,“娘亲怎么不记得把若儿教导成了这副杞人忧天的样子了?若儿还未嫁人便想到如此遥远的事情,是不是稍微武断了些?不去尝试着做,怎么知道结果?和有情人做快乐事,不问是劫是缘。”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明若呆呆地看着母亲脸上温柔的笑,半晌才下定了决心似的:“若儿也不晓得何谓有情人,但 如果那人是端木将军的话,若儿愿意听娘亲的,去试上一试。缘起缘灭,都需要好好珍惜才是。”
 
“若儿能够明白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淮妃轻笑,俯身为女儿梳理披散着的长发,
 
“生成这番相貌,到底不是好事。即便日后端木将军知道了,若儿也要继续藏起来,以免惹祸上身。”
 
“嗯,女儿晓得。”明若乖乖地又趴回淮妃的怀里,小手接住一瓣桃花,“娘,今年的桃花开得特别艳,对不对?”
 
“许是知道娘亲的若儿要嫁人了,所以才开得如此美丽。”纤细的素手慢慢梳理着那头如水的青丝,“此番若儿嫁人,这冷宫与灼华宫的花花草草,定然要寂寞了。”没有惜花人,它们又怎么继续生长呢?
 
 
 
十四、定情(上)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若儿不在,这些花花草草,还得交给娘亲了。”明若喃喃地道,小脸重又趴回淮妃怀中。
 
淮妃轻柔地抚着她的发,“那是自然。见不到若儿,若儿亲手植下的花儿,娘亲见了,就像是见到若儿一般。”
 
她说这话时语气真是平淡到了极点,就像是在说今日天气如何一般,可明若却听得心里一酸,忍不住伸手将淮妃抱紧,低低地道:“娘亲 不能承欢膝下,是若儿不孝,不能救娘亲出这牢笼,是若儿无能——”
 
淮妃截断她的话:“什么叫不孝,难道你一生不嫁人就是孝了吗?即使你不嫁,皇上也会为你指婚,倒不如嫁给端木将军,好歹娘亲也能放下心来。至于出宫什么的 娘亲已经是这大安王朝须离帝的废妃,没有皇上的旨意,即便出去了,也是个死罪,倒不如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在这冷宫里生活,若儿要是想娘了,就请端木将军送你入宫。咱们母女俩虽然不在一起生活,却能得知彼此安好,谁说这不是一种机缘?”
 
明若慢慢低下头,应了一声,不答话了。
 
淮妃见女儿一脸的委屈,顿时就心软了下来,刚想说话,便听到有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又稳又有力,绝对不是宫女或是太监能有的。她心里一惊,尚且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看见段嬷嬷一路小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着正式官服的年轻男子。
 
“娘娘、娘娘!今儿个可算是迎了贵人了!”段嬷嬷狠兴奋,“端木将军来看您来啦!”
 
淮妃有些吃惊,睿智晶莹的眼睛瞟向眼前高大的年轻男子,就见他双膝一弯跪在了她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方抬起眼郑重其事地道:“小婿端木云,拜见淮妃娘娘!”
 
明若和淮妃都被吓得不轻一个,见未来的岳母及娇妻都一副被雷劈倒的模样,端木云忍不住心中好笑,尤其觉得明若更是怎么看怎么娇俏顺眼,“小婿今日前来,是为了和小四的婚事。九天后即是大婚,娘娘不便出宫,料想心里割舍不下小四。”
 
原本微怔的双眼顿时因为笑意晕染开来,淮妃连忙道:“端木将军请起身。”这孩子真是有心,昨日刚指的婚,今日便来了冷宫瞧她,丝毫不在意她只是个冷宫废妃,看若儿的眼神虽不是深情厚爱,却也称得上有情有义,把若儿交给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定然不会有错。当下便笑开了颜,推了推怀里的傻丫头。
 
明若也呆呆地从娘亲怀里起来,坐到一边有点傻眼,真心不知道端木云这唱的是哪一出。
 
“小婿匆匆前来,还请娘娘见谅。”端木云温声道,黑漆漆的眼转向一旁坐着的明若,“小婿只是想请娘娘将小四放心地交给我,小婿定然不负娘娘嘱托。“
 
见他一身正服官袍,显然是为了来见自己特地换上的,淮妃更是心中甚喜,“贤婿无需多礼,若儿,快请端木将军就座。”
 
明若先是一愣,随即哦了一声:“端木将军,请——”
 
一句话没说完便被端木云打断:“我以为我们已经狠熟悉了。”说完,还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暗示意味极其浓厚。
 
明若的脸登时就红了。
 
这个登徒子 真是忒地不要脸!
 
淮妃和段嬷嬷可不知道他们俩的眼神都是些什么意思,她们关心的另有其事。“端木将军,老身看着四公主长大,她性子弱,需要一个能够保护她的丈夫,不管她有什么麻烦,都能够站出来为她顶起一片天的丈夫。”
 
端木云微笑着听老人家说,而后轻轻点了头:“嬷嬷放心,在下既然决定与小四结为夫妻,就必然会担起一个丈夫的责任。爱她、敬她、宠她,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人。”
 
此话一出,淮妃与段嬷嬷皆是错愕万分。
 
 
 
十五、定情(下)
 
这世间但凡有权有势的男子,哪个不是好女色,贪富贵,即使万人之上也仍然不满足?但端木云,他竟敢立下这样的誓言!
 
见淮妃与段嬷嬷皆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端木云有点窘迫——仔细看的话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耳根处泛着淡淡红晕,但他却仍然清了清嗓子,脸上尽是坚定的神色:“请娘娘与嬷嬷安心将小四交给我吧。”说着,竟又是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而后对着淮妃与段嬷嬷跪了下去。
 
他想娶人家的女儿,自然就要依照民间的习俗来。至于那些宫里的条条框框,大婚那日自然有人打理,可在这之前,他一点儿也不想照着规矩来。人这一世活得不久,能遇见知心人更是难上加难,相较于内务府定下的繁缛礼节,他更愿意用这种普普通通的求亲方式来请求长辈的同意。
 
他这一跪不要紧,倒是将段嬷嬷给吓坏了。在端木云朝她跪下的那一刻,她瞬间跟着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道:“将军你这可是折煞老身了!老身不过是个普通尚宫,哪里配得上将军这样的大礼?!”
 
淮妃也道:“将军无需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若非身份上的不同,她也会如段嬷嬷一般上前去扶。
 
明若呆在原地,满心的震惊。
 
端木云却也不是矫情之人,他先是伸手扶起段嬷嬷,然后才道:“嬷嬷无需谦恭,小四是嬷嬷一手带大的,自然也是长辈,小婿理应参拜。”他已然改口称自己为“小婿”,而淮妃同段嬷嬷都没有说什么,反而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为明若寻到如此一个好的夫君感到心满意足。
 
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至少端木云的眼睛不会。他眼神清澈,神情坚定,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正气,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无论是淮妃还是段嬷嬷,她们都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如果说这世间真有某个男子可以给予小四幸福的话,那么必定就是端木云了。他是最适合明若的那个人,一定是。
 
就连明若自己,在看着端木云眼神清朗地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都如此觉得。好像这世间男子那么多,却唯有一个端木云才是真正属于她的。
 
淮妃轻轻一笑,伸手倒了一杯茶递至端木云面前:“将军——不,应该是贤婿才对。贤婿请喝下这杯茶,也算是我这个做娘亲的给你们夫妻俩的祝福。”
 
“多谢娘娘——呃,应该是娘亲才对。”端木云毫不犹豫地便接过茶杯,仰头,饮尽。他向来不爱后宫中所谓的母妃母后称呼,冰冷冷的没有丝毫人气,娘亲二字出口,他竟有种真的和明若成了夫妻的奇妙感觉。“小婿自当全心全意对待小四儿,请娘亲放心。”说完,便恭恭敬敬地将茶杯放回桌面,又是重重的一跪。
 
这一次,淮妃没有阻止他,而是微笑着接受了。
 
明若立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见到娘亲与嬷嬷眼底都是欣慰的神色,视线转到端木云身上,见其也刚好看向自己,两人的视线相触,明若呆了一下,忘记了如何反应,倒是端木云,对着她微微扬起唇角,满是柔情款款。
 
“小四容貌生得不好,性子又烂漫过了头,日后还得请贤婿多多担待着了。”淮妃轻声道,打断小两口之间的眼神交流,“娶到无盐妇,贤婿难免要担起不好的蜚语流言,介时——无论如何也请贤婿保住若儿,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端木云认真的回望淮妃,眼神坚定:“保家卫国,爱妻护子,向来是男儿应做之事。小婿自当竭尽全力,即便己身亡,亦不让小四受到丝毫伤害。”
 
于是,无论是淮妃还是段嬷嬷,甚至是明若,在看到这个男人眼里的认真与坚定之后,都深深地相信了。这世间的男子汉,便当端木云这般!
 
 
 
十六、大婚
 
九天的时间狠快便过去了。
 
今日是她和端木云大婚之日呵!
 
明若坐在镜前,挥退了内务府派来为她打理梳妆的宫女与尚宫,只是呆呆地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发怔。
 
刚是春日,窗子被打开,一阵清风吹来,卷起数片花瓣吹进寝宫,有几瓣恰巧落在明若身前。
 
桃花开得正艳哩!
 
纤细如玉的指尖拈起一片薄薄的花瓣,明若的眼神有点迷离。这么艳丽的桃花,嫁到将军府之后还能见得到吗?即使端木云愿意让她种花养草,开出来的桃花就会像这灼华宫的一般绚烂,每一簇都沈甸甸的压在枝头,层层迭迭的粉色渲染出极致魅惑的美吗?将军府的花,与灼华宫的花 能一样吗?
 
正在她冥想间,一道苍老的女声传了来:“哎呀我说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做什么呢?!把尚宫们都撵了出去,难不成是准备要素着面孔成亲吗?”是段嬷嬷,她迈着小脚快速的拨开珠帘朝明若走过来,边走嘴里边数落着。“快快梳妆,一会儿内务府的轿子就要来了,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明若坐在镜前,白衣如雪,黑发如瀑地散在背后,精致绝美的五官宛若遥远的山水画中的人物:“嬷嬷。”
 
段嬷嬷走过来,拿起象牙玉梳便开始细细打理她的头发,一边梳,嘴巴里海一边叨念着:“ 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哋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娘娘没法儿来给咱小四梳头,只好让我这个老婆子替代,老婆子年岁也大了,不稀里什么寿终正寝,只盼着咱家小四一生安稳,夫君疼宠,儿女尽孝 ”
 
“嬷嬷 ”看着自己的发慢慢被盘成九鬟仙髻,又挽上几支金步摇,尽是喜庆艳丽的金红二色,偏偏身上穿得又极素,娇媚与清丽,明明是那般的突兀,在她身上却显得那般融合。“在若儿心里,嬷嬷与娘亲一样,都是最重要的人。”
 
若是往常,段嬷嬷必然会惶恐,但今日,她却红了眼眶:“昨日小四仿佛还在老身手里哭闹不休,今日却已到了嫁人的年纪,这日后,说不准老身和娘娘得有多寂寞。”苍老的双手为明若插上最后一支金凤钗,指头点起一抹胭脂红,晕染到明若眉间,划出漂亮的花纹,再细细地贴上花钿:“小四生得这般容貌,千古少有,可自古以来红颜薄命,倒不如一张无盐脸来得踏实。只盼端木将军能好好守着小四,小四一生无忧无虑,幸福安康。”
 
明若怔怔地看着昏黄的铜镜中映出自己倾世的容貌,粉唇抿了起来,垂下凤眼,不言不语。
 
这张脸 
 
描黛眉,压红唇,晕胭脂,原本便是倾城绝色的面容更是显得国色天香,美艳不可方物。素面的明若仙气十足,可上了浓艳妆容之后,眼角眉梢却都透出了些许妖艳媚惑的意味。段嬷嬷轻轻地叹道:“这样一看,咱家小四果真和皇上生得宛若是一副模子里刻出来的,皇上若是能见到这样的小四,又不知会是何种反应。”
 
水眸闪了闪,明若站起身来,乖巧的让段嬷嬷给自己套上中衣,然后便是绣着铺满凤凰的蹙金绣云霞纹嫁衣,随后便是霓金五彩帔肩,最后,戴上金花八宝凤冠。凤冠四边缀着四条欲乘风归去的金色凤凰,尽显皇家的尊贵与华丽。
 
“说来也真是奇了,太上皇那一代未出过紫眸便罢了,竟连一双皇家特有的凤眼的人儿都没有。这一代亦是如此,皇上未见过咱家小四,竟也不急。”若非太上皇当年生出了有紫眸凤眼的皇上,估计皇位也是坐不安稳的。
 
知晓段嬷嬷只是看到自己的眼睛有感而发,但明若仍是觉得不妥:“嬷嬷,这种话就别说了,万一被人听到,可要落得个辱没先皇的罪名。”
 
“是是是。”段嬷嬷连声应道,为她整理衣领,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刚刚将军来了灼华宫,但是于理不合,众尚宫没让他进来,老身来的时候刚巧遇到,将军啊,要老身告诉公主,小四莫慌,也莫害怕,她只是嫁给一个普通男人,而不是一个将军。”
 
明若一愣,随即低下头去,也不知是什么反应。但段嬷嬷岂能不了解她一手带大的孩子?这丫头显然是怕羞了!
 
 
 
十七、新婚之夜(上)
 
桂香袖手床沿坐,低眉垂眼做新人。
 
这是端木云拿着喜秤挑起红盖头之后第一个跳进脑海里的诗句。他屏住呼吸凝望着眼前娇羞垂首的新嫁娘,即使凤冠上的珠串遮住了她的脸,他也仍然觉得呼吸困难,险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欲念。见到她的这一刻,端木云突然觉得先前因为大婚繁缛的礼节而受的苦终于有了回报。
 
将喜秤同盖头放到一边侍女捧着的托盘上,段嬷嬷忙小步跟了过来,身后跟着的侍女则端着合卺酒以及象征着早生贵子的红枣与桂圆,以及拉拉杂杂的一堆寓意着吉祥美满和子孙绵延的糕点果物。
 
示意侍女们将托盘放下,随后段嬷嬷便出声道:“你们退下吧。”说完对着端木云跪了下来,“将军,公——夫人,老身等先告退了。”
 
没有挽留,端木云轻轻颔首:“嬷嬷辛苦了,尽早下去歇着吧。”幸而没人敢来闹他的洞房,否则他定然翻脸。
 
段嬷嬷起身又是一礼,随即跟着侍女们慢慢地退了出去。
 
端木云突然觉得新房里的空气变得灼热起来,黑眸四下瞄了瞄,见明明是自己以往寝房,不过是贴了大红的喜字,燃起了大红的蜡烛以及挂了百子百孙帐,此外,还多了个美娇娘,同以往真的没什么区别,但为什么他却觉得呼吸困难呢?!
 
“小四 不,往后我就唤你若儿可好?”生怕吓到新婚小妻子,端木云特地放柔了声音问,得到佳人点头后,便壮着胆子坐到了她身侧,温热粗糙的大掌缓缓地握住那只细滑柔嫩的小手,感到明若猛地瑟缩了一下后立刻握紧,并低声安抚,“别怕,我是你的夫君,不会伤你的。”
 
明若的心也是“怦怦”跳得极厉害,大眼眨呀眨,居然有点不敢抬起脸来了。
 
端木云一手握住她的柔荑,另一手则轻柔地抚上她的小脸蛋,不小心碰到沉重的凤冠,立刻拧起了眉头,“是不是狠重?我先帮你把它拿下来可好?”
 
明若拘谨地点了点头,心里却重重的松了口气,天可怜见,她的脖子都快要被压弯了!还有身上这层层迭迭的霞帔嫁袍,真是一件比一件重。刚刚进将军府跨火盆时若非嬷嬷伸手扶了她一把,定然要出糗,万一丢尽皇家脸面,还不知道父皇会如何震怒。说到父皇 她真是没想到他老人家居然会亲临大婚现场做主婚人!看来自己嫁的这个夫君,实在是帝王身边的红人哪!
 
大手灵巧地解开系带,端木云捧起价值连城的凤冠,起身将其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可是回头转身打算走回来的时候却惊得眼珠子差点儿都瞠了出来!那坐在床畔抚着颈子拧着秀眉的绝世佳人 是谁?!
 
明若亦是心里忐忑难安,水汪汪的大眼低垂着不敢抬,直到一根修长的指尖挑起她的小脸,她才慢吞吞地跟着端木云挑起的速度一点一点露出来。
 
当那双勾魂摄魄的紫眸映入眼睑的时候,端木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他的小妻子怎么会有这样一双跟皇上一模一样的紫色眼睛?!
 
巨大的震撼与惊艳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加强烈的担忧,他将妻子拉入怀中,细细地抚摸着她美丽的小脸蛋,喃喃地说道:“我总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要伪装自己了 换做我是岳母大人,也会将你藏起来的!”危险、实在是太危险了!这样美貌的佳人,又生了这一代唯一一双紫眸,如何不令人妒忌!如果不隐藏锋芒,她怕不死在后宫那群女人手上多少次!皇上即便再如何重视她,她也难逃那群女人的毒手,更何况当今圣上并非什么注重血脉紫眼之人。
 
眨眨眼,明若歪了歪脑袋,任由端木云的大掌在自己的小脸上游移摩挲,两朵红霞悄悄爬上雪白的脸颊,精心妆点的绝世美颜更是显得风华绝代。若非端木云还有些自制力,怕不早就扑了上去。可她心中仍然有些后怕,因为端木云的表情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 你,你是不是怕我给你带来麻烦?那样的话,我——”
 
小嘴立刻被捂住,端木云好气又好笑:“男子汉顶天立地,如果连自己怀里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精忠报国?若儿已为吾妻,我便自当护你到底。夫妻本是一体,何来麻烦之说?”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从心田划过,明若只得怔怔地看着端木云,渐渐地,紫眸显得柔软起来,宛若泛着诱人的水光,波澜点点,透明清澈,有无限柔情蜜意蕴含在其中。如果是之前她还对这桩婚事有什么不安的话,那么此刻她是完完全全的相信了,人生得此夫君,绝对是她最大的荣幸。
 
端木云亦是如此,大手一挥,红色蟒袍便卷起两杯合卺酒放至床畔。明若知他意,伸手去拿,却被他一手压住。而后端木云便对着明若露出一抹微笑,竟将两杯酒全部印下。正在明若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伸手钳住她光洁的小下巴,轻轻吻了上去。
 
清甜芬芳的酒水从丈夫口中渡至自己腹内,明若呆呆地不知作何反应,只能张开小嘴一口口吞下,所幸这酒虽然味甘,却后劲十足,端木云也不舍让她多饮,匆匆将酒水分饮后,明若的小脸已然胀成了浅浅的粉色,衬着娇嫩如花的容颜,更是显得秀色可餐。
 
端木云离开明若的檀口之后,只觉得口齿生香,腹内胸腔都洋溢着一股淡淡清雅的香气,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到底是酒水的香,亦或是美人身上的香了。
 
随手将酒樽抛出去,刚刚好落在托盘之上,他点了点明若的鼻尖,柔声问着:“饿不饿?”
 
明若有点恍惚的摇摇头,之前他在外面敬酒的时候嬷嬷便偷偷给了她糕点,一时之间倒也不饿了。
 
“那刚好,我饿了。”端木云低低呢喃一声,缓缓将她压倒在满是大红锦被与纱帐的喜床上。
 
 
 
十八、洞房花烛(中) 
 
明若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是奇怪他!何口中称饿却将她压倒在身下,绝美的小脸不由地蒙上一层懵懂。
 
黑眸在看到她脸上无邪的神态时不由地更是暗了几分,端木云咽了口唾沫,居然有些紧张忐忑,他沙场征战多年,面临再大的危机也从未有这般狂肆的心跳。但此刻,当他的手伸出去解自己妻子的腰带时,心里竟如同沸腾的水,又热又烫,还带着浓浓的胆怯与不忍。他的小妻子如此美好,这般要了她,竟有种玷污了她的感觉。
 
明媚的紫眸眨了眨,明若百般不解,握住端木云已经伸到自己腰间的大掌,颇觉奇怪地问道:“不是说饿了?那!何不用糕点,解我衣服作甚?”
 
“我 ”甫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端木云又是很很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着,“我想吃的是你。”
 
“我?!”明若吃了一惊,纯真的紫眸充满浓浓的疑惑,“你到底是在说什么?”
 
端木云再也忍不住了,可看着明若一脸的懵懂迷茫,他又不舍用这实世俗之事玷污了她,末了,黑眸微微沈了一下,他俯下头,将脸放至她馨香的颈畔磨蹭,柔声问着:“若儿相不相信我?”
 
明若眨眨眼,碍于躺在床上不方便点头,便嗯了一声。这一声算是给端木云打了一剂定心针,他轻笑了一声,亲了她粉润的唇瓣一口,温柔地道:“那就把自己交给我,什么也别问,跟着我一起,好不好?”
 
明若毫不犹豫的就点了头,端木云忍不住微笑,大掌轻轻捧起她小小的脸蛋儿,薄唇往下压去,极具耐心地撬开紧闭的檀口,有力的舌尖慢慢地伸了进去,沿着柔嫩的口腔内壁一下一下的舔舐着,席卷她口中的香津,同时又与她相濡以沫,深沈温柔的黑眸始终眨也不眨地凝视着身下纤细娇弱的少女,一只大手悄悄往下,扯开了她腰间大红色的绸带,繁复冗杂的嫁衣顿时散列开来,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
 
他喜欢这身嫁衣,虽然看起来复杂难脱,却是一扯即开,方便极了!
 
明若只觉得身上一松,可大脑又被吻得失了理智,只能微微张着小嘴儿喘息,红嫩的舌尖忍不住探出口想呼吸新鲜空气,结果却被端木云柔柔地用牙齿咬住,叼进嘴巴里细细地吮弄挑逗,“啧啧”的口水交缠声顿时不绝于耳。
 
她穿的中衣也是一扯即开的那种,中衣被解开后,还有一层里衣。这下端木云的眼睛都要绿了,即便这衣裳再好脱,弄了这么多层他也狠受不了啊!
 
充满爱怜地吮着嘴巴里细嫩红润的小舌头,他一点一点将明若的身子搂进怀里,再一点一点将她的心一同纳入,灵巧修长的手掌顺着里衣的下摆摸了进去,感受到那满手的细腻香滑,不由地浑身一个激灵。里衣被他扯开,露出细致漂亮的锁骨和大红色的肚兜,从他的角度望下去,隐隐还能看见肚兜上绣着的云英初绽的艳丽桃花。
 
“嗯”明若低低地嘤咛了一声,纤细的娇躯在端木云怀里不安的挪动着。胸前蓦地一凉让她从迷醉的吻中清醒了过来,定睛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已经被脱得一乾二净,只剩下一件小小的肚兜聊胜于无的覆盖着娇嫩的上半身,颈后的系带早已被解开,小小的布料险险掩住美丽的娇躯,而端木云──她的新婚夫婿,正双眼发着绿光盯着自己的胸口。小嘴一张,却又猛地被端木云封住。
 
“若儿”端木云呢喃着她的名字,大手慢慢扯下她最后的屏障,不知何时,连他自己也是赤裸裸的雨她坦诚相见了。两人光裸的肌肤相贴到了一起,引的明若轻轻地抽了口气。“你真美。”炽热的薄唇沿着甜美的樱唇往下吻去,咬住漂亮的锁骨用力一吮,立刻留下一个红色的印记,绽在明若雪白的肌肤上,竟像是雪地里怒放的一枝桃花,鲜艳欲滴。
 
明若不由自主地伸手捉住端木云有力的手臂,本能地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感到害怕。端木云捕捉到了她的情绪,便!头亲她,柔声地安抚着道:“乖,别怕,夫妻亲热便是如此,不是什么羞耻之事。这世上也只有我一个能如此碰你,反之亦然。”他们是属于彼此的,谁也不能更改。
 
听了他的话,明若忍住满心的羞赧,慢慢地闭上了眼,羞得不敢去看自己的身体在他口齿中绽放的模样,却也放松了下来。
 
看着眼前娇娇俏俏尚未苏醒的两只小乳尖,端木云忍不住又很很咽了一口口水,黑色幽深的眼睛里燃烧着巨大的欲火,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他试探性地伸出了舌尖,轻轻地舔了左边的粉蕾一口。明若立刻抖了一下,两颗鼓鼓囊囊的雪乳也立刻跟着颤了起来,如同风雨中遭到侵袭的花儿在端木云眼前抖动,勾得他差点儿失控。
 
“若儿别怕。”他沙哑地抚慰着怀里单纯的佳人,张开嘴巴将一朵乳尖含进嘴巴里。先是细细地舔,再来便是用力的吮,最后还用到了牙齿,像在嚼什么东西一样切割着,力道不大,但绝对足以令明若受不住。
 
这边亲着,端木云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粗糙的手掌握住另一边的浑圆揉捏挤弄,将雪白滑腻的乳肉掐在手中,妻子身上特有的香气传到他的鼻腔,俊脸微微一肃,立刻吐出被吮得红肿的乳尖,将脸埋在她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伸出舌头在诱人的沟壑中慢慢地舔着。湿滑滚烫的舌尖一遍又一遍舔过两只浑圆的边缘,引得明若阵阵颤抖,两只小手揪住他的臂膀,用力按下去,细白的双腿也开始在他的腿间磨蹭起来。
 
好热唔,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出来了明若迷离着紫色的眼睛,痴痴地看着顶头红色的罗帐,白嫩可爱的十根小脚趾因!难耐的激情蜷缩了起来。
 
端木云狠开心,他的小妻子敏感娇嫩的狠,非常合他的脾性。虽然自己也没有过经验,但是成亲之前他有专门去平康研究过,知晓这样才能让女子变得湿热,怀里是自己心怜的娇妻,他又如何能不宠不爱?!
 
明若在他腿间无意识地磨蹭的时候,端木云也不好受,两人都是裸着的,彼此私密的部位紧紧贴在一起,她这一磨蹭,他就更硬了。陡然冲上来的欲火让他差点儿没法儿温柔下去,只想掰开她的双腿很很冲进去,宣示自己的主权,占有自己的女人!
 
 
 
十九、洞房花烛 (下)
 
“若儿别动、别动——”端木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身体处于极度紧绷的亢奋状态,可精神上却又被明若不安分的扭动弄得想笑,搞了半天,直把自己的表情弄得怪里怪气的,大手松开握在掌心的椒乳,改而往下撑住她的腰身,不让她乱蹭。“你是想让我失控吗?”
 
明若睁着水汽弥漫的紫眸,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眼珠酿着醉人的波澜,整个人宛如一滩柔软的水一般栖息在端木云身下,两只小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而抓住了身侧的锦被,细白纤长的指头深深凹了进去,骨节都因为莫名的快感而开始泛白。
 
一手按住妻子的腰,端木云另一只手则向下轻柔地抚弄着那片萋萋的芳草地,黑眸坚定地往下看,而明若羞红了脸,虽然心里百般忸怩,却在他的温柔诱哄下乖乖地躺着不动。可是不去看,感官反而变得更加敏锐,她几乎都能感应到端木云灼热的几乎能穿透一切的视线正在巡视着那个连自己都不曾看过的羞人部位(某优乱入:尼玛这句话怎么那么长) 
 
就在明若羞得欲伸手掩住自己的时候,端木云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小手,不让她将这绝世的美景掩盖,低沈的嗓音流露出男子特有的沙哑磁性:“别遮,狠美 ”说着,竟松开了握着她的手,轻轻点了点娇羞掩盖着销魂花穴的贝肉,喉结上下滚动的更厉害了。
 
若被这一点吓得差点儿跳起来,可惜人被端木云压着,只能躺在那里什么也做不成。她年纪尚幼,不过是二八又一的年纪,再加上上苍厚爱,容貌身子都生得好,私处还是极美的粉色,幼幼嫩嫩,看起来宛若春日里枝头含苞待放的鲜艳桃花,只是看着就能让人丢了魂儿。
 
端木云又是很很地咽了一口唾沫,他从不好女色,也未曾见过女子私处到底该生得个什么模样,但在看见妻子这里之后,却有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头浮起,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女人比自己的小妻子更美了!
 
修长的指头抵在柔软的贝肉上,细细地来回磨蹭了几下,他是武将,身子粗糙,手上更是因为长年练武起了厚厚的老茧,这样一下摸在明若嫩得能出水的花瓣上,真是个莫大的刺激!
 
娇躯一抖,明若下意识地就想躲开,可端木云的反应比她要快多了,她刚伸手,他就已经占领了自己最神秘最羞人的那里。
 
指头慢慢地没入柔软的甬道,端木云惊喜地看见随着手指的进出,已经有晶莹剔透的银丝缠绕在指尖上,细细地仿佛一碰即断,却甜美的诱人。他终是忍不住那诱惑,将指尖放至唇边,慢慢伸出舌尖轻舐了一口,被那极端芳香甜蜜的味道引得俊脸通红,眼底似乎都能烧出火来。“好甜 ”
 
到他的呢喃,明若睁开眼,刚好看见端木云将指尖上透明的汁液舔舐干净,还露出了一脸陶醉的神色,小脸不由地羞得通红,觉得真是不可思议。那个地方出来的东西 能吃吗?
 
端木云没给她时间去想,薄唇在舔干净手指上的蜜液之后,居然低下了头,吻住了那片萋萋的芳草地!
 
明若被吓得不轻,娇躯立刻哆嗦了一下,感觉到夫君柔软火热的唇舌在自己体内进出游走的过程,身体因为那强烈的快感而不由自主地分泌出晶莹香甜的汁液,尽数被端木云一点一点吞入腹中。
 
“别 ”她强忍着下体的快感撑起上身,小脸上一片不安,紫眸泫然欲泣,
 
“那里好脏 不要 ”虽然嬷嬷有跟她说过洞房花烛夜她什么都不用管,只消乖乖地躺着任由将军为所欲为,但是这样未免也太奇怪太可怕了!
 
听出她声音里的害怕,端木云立刻抬起头安抚她,原本他是想要吻她的,可是意识到自己口中还有她的爱津,到底也没敢去亲,他喜欢这个味道,认为这味道香甜迷人,可不担保他的小妻子也是这么认为的!
 
黑眸掠过一丝好笑,端木云摸了摸明若绝美的小脸,点点她俏挺的鼻尖:“刚刚不是答应了,把自己交给我,什么也不想,就跟着我一起吗?”
 
“可是 ”明若揪住他的手臂,赤裸的娇躯雪白如玉,美得教人窒息的小脸上又是害羞又是不解,“可是那里——”
 
“乖,别怕,夫妻亲热本就无比亲密,这些都是情理之中的事。”端木云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忍不住去亲她滑腻的小脸,“难道我还会欺负你吗?”
 
听了他的话,明若只好又乖乖地躺了下去。
 
端木云递给她一个深情温柔的笑容,而后便重新将俊脸埋进明若细白的双腿之间,两只大掌还不时揉捏着粉润的娇臀,指头还若有似无地划过软嫩的股沟,掠过极其敏感的大腿边缘。直到他认为明若湿得足够承受他了,才抬头亲了妻子一口,轻声问道:“若儿,我要进去了。”
 
明若闭上了眼,以一副视死如归的壮士气概点了点头。
 
被她这表情弄得差点笑出来,俊朗无比的面庞上闪现出浓浓的宠爱,端木云轻轻压下去,将自己修长的身躯完全覆到明若身上,倘若这不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倘若身下的不是他想要携手一生的女子,倘若他可以再硬心肠一点,必然是早已冲进她的身子里了,紧绷着的欲望实在是能要了男人的命。现在他真是再也忍不住了,大手与明若纤细的小手掌十指交握,他低低地俯下身,在她耳边呢喃道:“若儿,会疼,怕吗?”
 
明若迷蒙着眸子看向身上的男人——这是她的丈夫,她的夫君,往后要同她过一生的男子。他顶天立地,堂堂正正,是无愧于国家无愧于百姓的七尺男儿 她为什么要怕?他会保护她,会爱她疼她,她为什么要怕?
 
见身下的妻子难掩羞意的点了头,端木云深深地吸了口气,扶了扶自己粗大的昂扬,找准了那个娇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销魂桃穴,慢慢地、一点一点挺了进去。初时进入的时候真是紧得要人命,越到后面就越是紧窄,可是他又不敢一鼓作气地冲进去,只能憋住满心的欲火耐着性子循序渐进地往里面探——直到触到那层薄薄的阻碍。“若儿,我要进去了。”随着这声宣告,端木云腰部一个用力,重重的捅开了那层象征着少女的贞洁的薄膜,然后停驻在明若体内,再也不敢动一下。
 
 
 
二十、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从他进入自己身体的那一刻,明若就屏住了呼吸。最初进来的时候只是稍微觉得涨,随后便是极大的痛楚,身体被某样异物撑开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难受,她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都被活活的撕成了两半。水嫩的唇瓣微微张开,因为疼,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原本揪着的模样手臂的两只素手这下子连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浑身颤颤地哆嗦着,细白的双腿间插着那样一根粗壮的物什,真是疼也把她疼死了。
 
“若儿——”端木云一急,想去亲亲她,可这一动却带动了还栖息在她花穴里的粗长昂扬,撕裂的感觉更甚,明若小嘴张得更开,却只能沙哑地呜咽,两条幼嫩的腿伸得直直的,脚背也绷了起来,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她整副娇躯都在颤抖。
 
真是疼 她从没受过这样的疼 明若的神情因为巨大的痛楚都变得恍惚起来,她拧着两道秀气的眉峰,紫色的凤眼里漾着浓浓的水汽,出嫁之前嬷嬷也有跟她点到为止的说过可能会疼,要她稍稍忍着些,说什么第一次难免会煎熬点 可是这真的只是煎熬“点”吗?!
 
“乖 别哭、若儿别哭 ”端木云小心的摸上明若的脸,努力维持下半身的岿然不动——尽管他被她水嫩的穴儿箍得发疼,“一会儿就不疼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看着她汗湿的小脸,他心底又是想笑又是心疼,最后竟不知自己到底该做个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好。
 
明若睁着迷蒙的泪眼望着他,“我疼 ”
 
就这么一声软软糯糯的喊疼,让端木云瞬间心软的不象样子。大手往后捧起她小小的脑袋,凑上去亲了又亲,嘴里柔声哄着:“乖,马上就不疼了,若儿不哭。”
 
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流了眼泪,明若有点恍神。她也不是没吃过苦,小时候皇姐们经常欺负自己,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打她,也曾经尝过比这还大的疼,那时候无论谁打她她都不哭,可为什么现在她却哭了?
 
“乖啊 我的若儿乖 ”端木云还在低声的呢喃着,“有我在呢,若儿不哭,不疼了呵 ”
 
有他在。
 
纤细的小手爬上端木云的手臂,感受到了掌心下面紧紧绷起的肌肉,粉艳的小嘴不由地绽开一抹犹带着痛意却又无比开心的浅笑。“云郎 我不疼了,你进来吧。”
 
端木云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定睛一看,他那小妻子正红着一张俏脸闭上了眼,原本还微颤着的娇躯也慢慢地软了下来,似乎有粘腻的水渍从两人的交合处往下滴答,黑眸向下扫了一眼,然后凑上前去在明若的唇瓣上轻轻烙下一吻:“不会疼了,我保证。”说着便强自忍住满额头的冷汗,慢慢地、一丁点一丁点地往里面去。
 
硕大的热铁缓缓地挤开紧窄的甬道,内壁里的粉肉被一寸一寸的开拓、占领。端木云被绞得又是兴奋又是难过,总算是明白了为何世间男女如此重欲,他想不顾一切的冲进去,可残留的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那样做,他的妻子狠小狠脆弱,如果他不想伤到她,那最好放松一点。
 
细白的双腿因为端木云的进入而微微颤了几下,女子最私密的部位被钉的紧紧的,好像被分成两半的并不只是身体,还有灵魂 直到端木云稍微用了力,整个顶到自己体内,明若才因为那极度贯穿的感觉柔媚的呻吟出声来。
 
大掌来到粉嫩的胸脯上揉搓两只娇艳绽放着的嫩乳,端木云低低的喘息着,有点语无伦次:“我——我能——好紧好热 若儿,疼吗还?”见明若几不可见的摇了头之后,端木云大喜过望,俊脸贴向她绝美的面庞,柔声说道:“那我要开始了,嗯?”
 
开始?
 
明若懵懵懂懂地点头,却不知道端木云到底在说什么。
 
但是当体内开始有物体移动的时候,她总算是明白端木云说的开始是什么意思了!小嘴微微张着呼着气,白嫩的椒乳因为他的每一次撞击开始在他掌心晃动,她年纪还小,再加上平日在宫里并不受人待见,所以身子骨生得并不算是丰满,娇娇小小的刚容端木云一手掌控。可与那几个长得丰腴的皇姐相比,明若生得又更娇嫩些,肤如凝脂,吹弹可破,轻轻一吮便能留下红痕或是淤青,水水润润的就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鲜艳桃花,娇软无力,美貌倾国。也亏得淮妃有先见之明,自小便在她脸上涂了东西,否则怕是根本活不到十七岁。
 
每一次进入都被细密的嫩肉包裹着,怜她是初次,端木云根本不敢用力,更不敢做的太久。他的小妻子还娇嫩的狠,来日方长,他们尚且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缠绵厮磨,不急于这一时。
 
第一次女子应该都狠难有快感,虽然明若身子敏感,但端木云仍然担心她会疼,遂一只手把玩着柔嫩的胸脯,另一只则伸到了交合处细细地挑弄着,直到察觉有甜蜜的水源流泻出来才稍稍放了点心。“还疼吗?”
 
明若被他撞得娇喘连连,哪里还顾得上回答他,只得狼狈地摇头又点头,小嘴张着,咿咿呀呀的叫,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知道她受不住了,端木云也不敢再做纠缠,快速的冲了几下,虽然那美好的花穴教他无比向往留恋,但他也不舍得再继续下去了,洞房花烛只是为了让彼此的心靠得再近些,并非只是为了肉欲。
 
在最后失控的一瞬间,端木云俯下头擒住明若的小嘴,深深地吻住她,黑眸里满是缱绻缠绵的情意绵柔,深深浅浅地覆在那儿,镌刻成海。“若儿 唔 我的娘子 我的 ”
 
紫眸刹那间瞠大,明若被体内急速涌进的灼热液体弄得打了好几个颤,小手也慢慢学着端木云抱自己的样子,缓缓地抚上他赤裸结实的背部,然后闭上了眼睛。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不知何时两人不约而同的睁开了眼,彼此最私密的部位犹然交合在一起,可相视着对方的眼睛,两人却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都念出了这首古老的诗词。明明是新婚夫妻,明明两人相识不久,在身体融合的那一刻,竟然像是相识了几辈子那样悠远缠绵。
 
 
二十一、父女初会(上)
 
其后,两人的夫妻生活过了约有半年之久,这半年里国泰民安,边界小国与各大国都未曾来犯,端木云也就得以在家尽情陪伴明若,夫妻二人鹣鲽情深,琴瑟和鸣,日子过得宛如蜜里调油一般。明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端木云也是除了上朝其它官僚相约饮酒作乐之事都尽数推掉,他不愿明若一生一世都要戴着另一张假脸见人,却又不舍她绝色倾国的容貌为外人所知,于是索性不准外人踏入将军府一步,府内下人全是选了嘴巴极严的,即使看到什么也不会乱说。
 
端木云原本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现在国家已经日益安定下来,战争也不再被需要,他本想辞官带着妻子归隐乡里,可近来邻国却有了些细微的小动作。皇城里多了不少外来商人,这本来没有什么,可是这些外来的商人却清一色地全部来自江国!
 
江国是少数拥有能够和大安王朝相抗衡实力的国家,其实在须离帝登基之前,江国不过是个毗邻的小国,如果当初就派兵剿灭,相信今日就不会有日益强大的江国,而只会多出一个属于大安王朝的附属小国。但谁也料不到须离帝究竟在想什么,他冷眼看着江国日益壮大,不仅没有阻止,甚至还给予了他们便宜!他开启两国通商也就罢了,甚至还任由江国君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招兵买马囤积粮草而不动分毫!
 
端木云不知道须离帝究竟在想什么,这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但是国家若有为难,身为男儿本就该不顾生死为国捐躯,此番江国动作愈发大了,想必是有了念头想要在老虎嘴边拔毛,他将局势看得清楚,却完全不知道皇上是怎样的想法。不制止就罢了,须离帝甚至还接收了江国上贡的百名美人!虽然大多数都被赐给了侍卫将领与文武百官,但仍是有那么寥寥几个留在了后宫。
 
那些美人是奸细的可能性太大了!
 
每每想到这里,端木云就觉得担忧不已,但皇上却始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对那些美人的动作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让江国更加嚣张,前几日甚至还侵占了两国边境属于大安王朝的几个小镇!但诡异的是,须离帝从始至终都像是不知道一样,端木云有数次想要提出,可每每看到须离帝的眼神,他却都无奈地退回了。
 
那眼神真是冷,绝,佞,就像是静静等待着猎物上门的兽,危险而又强大。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须离帝再如何深不可测,端木云也无法走得安心。他心里是这样想的,等到这件事结束了,他必定会带着妻子归隐于山水之间,无忧无虑,再也不问世俗事。
 
然而在这之前,难道要让明若一直待在府里不出去吗?!即便她性子恬静不觉得闷,端木云也不舍她如此隐忍。于是便寻了个理由,告诉明若说是京城外郊灵空寺的桃花开得正艳,虽然已是近冬日了,但由于气候温暖,灵空寺的桃花竟开得比京城里的晚了半年,现如今正是最艳的时候。明若本不爱出门,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在脸上涂抹胭脂用以掩盖倾世的容颜,却也不爱出门惹人侧目,可端木云是何等的了解她,知晓她爱花成痴,否则将军府里也不会四处种满了花草。果不其然,明若果真被引起了兴趣,于是两人便带了个马夫,乘了马车直奔外郊的灵空寺。
 
一路上明若对外面的世界显得非常好奇,小手时不时就揭开布幔往外瞧,觉得这一切都新奇有趣极了,而端木云也始终唇角含笑,由着她兴奋。偶尔朝她小嘴里塞一块糕点,而明若也毫无知觉的咀嚼两口便吞下肚,聚精会神的模样教端木云一阵好笑。
 
他的小妻子不过是年方十七的姑娘家,怎么可能对外面的世界不好奇呢?这半年多来他统共带她出门的次数也不超过五根手指头,其中甚至没有一次是单纯为了游玩,她自然变得不爱出门,但年轻姑娘家又有几个是真心不爱出门的?
 
“若儿,要不要下车看一看?”端木云微笑着抚弄明若的长发,觉得那双漂亮的紫色凤眼瞠大时真是漂亮极了。“喜欢那个小布偶吗?”
 
明若回头对着他嫣然一笑,放下手里的布幔,摇头道:“没有啊,我只是觉得小布偶后面摆着的字画挺不错的。”
 
端木云也随之瞟过去一眼,“不及你。”
 
小脸一红,明若把脸又转回去:“还要多久才能到呢?我现在就好想去看看哦,不知道可不可以移几株回家去?”
 
“我和灵空寺的住持不动大师交好,想必若儿要是看上几株桃花,大师应该不会吝啬。”端木云轻笑,“灵空寺香火茂盛,信徒众多,皇亲贵胄们也多是通道之人,不动大师品德高尚更是深得先皇嘉许,更何况若儿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爱花人,大师怎会不允?”
 
“真的吗?”明若开心地转身扑到端木云怀里,半年相处,两人早已灵犀相通,无需言语便能知彼此心意。明若更是确定了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嫁给端木云,得此夫君定然是她一生中最幸运之事。“云郎最好了!”
 
“是么?”端木云朗笑,伸臂环住她的娇躯,挺直的鼻尖在她小脸上乱蹭,“那若儿为表谢意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说着,大手还充满暗示的抚弄她纤细的腰肢,修长的指尖扯住淡蓝色的腰带把玩着。
 
明若羞红了小脸,连忙起身想逃,却被端木云一把抱住,油嘴滑舌地调戏道:“娘子你想抛下为夫跑到哪里去?为夫早就将娘子摸遍看遍了,娘子就别害羞,来亲为夫一口。”说着便嘟起薄唇送上来。
 
被他弄得扑哧笑出声,明若乖乖地在他唇瓣上印了一个吻,小手捧起面前俊朗绝伦的脸庞,皱了皱鼻子:“哪有个将军样儿!若是被娘亲和嬷嬷看见了,看她们日后还夸不夸你少年老成温润如玉,依我看哪,端木将军充其量也就是个登徒子!”
 
端木云一点儿也不恼,反而做了个鬼脸直往明若身上蹭:“那也是在我家娘子面前才像个登徒子,一般女子我可看不上眼。”边说边在她玉颈香肩处又亲又啃,直把怕痒的明若弄得娇笑出声。
 
夫妇两人打情骂俏好不欢乐,四周的人声也渐渐变得稀少起来,明若好不容易挣脱了丈夫的怀抱,嬉笑着躲到马车角落,端木云也笑眯眯地缠了过去。大手将明若捞进怀里,俊脸含笑,正想说话,原本满含笑意的黑眸却突地凛冽起来。
 
 
 
二十二、父女初会(下)
 
明若察觉到了端木云神色有变,紫眸也跟着瞠大:“怎么了?”
 
“若儿乖,待在车上先别动,我去去就来。”说着便要起身掠出马车,却被明若一把拉住,“你小心点。”薄唇微微绽开一抹温柔的浅笑,端木云在妻子额头烙下一吻,轻声却无比坚定地道:“我马上就回来。”
 
明若点点头,目送着他瞬间掠出了马车,然后掀开帘蔓看着他修长的身影飞快消失在远处。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小耳朵也学着端木云的模样竖了起来,却什么也没听到,半晌只好垂头丧气地坐下来,两只小手迭放在膝盖上,坐立难安。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只听到一阵风也似的声音传来,马车的布幔被掀开,马夫惊慌失措的声音突然传进耳朵里:“将、将军!”
 
“云郎——”她心急地刚想伸手去掀布幔,就见端木云扯着一个人钻了进来。明若也没心思去看那人是谁,只是立刻紧张地在端木云身上摸了又摸,直到确定他没有受伤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儿,乖。”端木云的声音拉得极低,像是在掩饰什么,黑眸微微敛了起来,但为了让她安心,还是飞快地在她唇瓣上亲了一口,惹得明若小脸酡红,竟忘了去看端木云带进来的究竟是何人。
 
摸了摸妻子的小脸,端木云恭恭敬敬地转头对着一身白袍始终波澜不惊的男子道:“皇上请在此等候,末将这就去将那批刺客擒住。”说罢便转头看向明若,“若儿照料一下皇上,他受伤了。”语毕,修长的身体瞬间便掠出了马车。
 
 皇 上?!
 
紫眸瞬间瞠大,明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皇上怎么会在这出现?!她极慢极慢地转过小脸,慢吞吞地望向那个自从进了马车便不曾开口说过话的白袍男子,却见他微微阖着眼睛,倾世绝伦的俊脸上显出一抹苍白之色,美目向下,瞬间便看到白袍袖口被染上的点点艳红——他在流血!
 
那毕竟是自己的生父呵!明若心里一急,也顾不上自己现在是以真面目示人了,连忙扑过去捉住须离帝的手臂:“父皇你受伤了!”
 
须离帝懒懒地睁开眼睛,紫色的凤眼在见到面前与自己有着同样紫眸的少女时,微微地缩了一下。原本欲抽回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放下,任由少女将自己的手臂抱到怀里,俊美的容颜上没有丝毫表情。“ 小四?”
 
明若一窒,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长长的睫毛眨得好快,“是。”
 
须离帝瞄了她一眼,微微合上绝美的凤眼:“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我 我——”支吾了半晌,到底也没说出个什么来,明若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她几乎是手足无措地跪坐在须离帝身前,与他一模一样的紫眸闪着水光,“求父皇恕罪!”
 
“你做错了什么吗?”须离帝依然微合着眼睛,语气淡然,手臂上的伤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到他,只是浑身四溢的妖气散了开来,只剩下点点苍白,“这事儿日后再说吧。”
 
“是 那、儿臣先帮父皇包扎一下伤口 ”明若怯怯地伸出手去碰他,见须离帝没有反感的表情才稍稍大了点胆子,将他雪白的衣袍往上卷了卷,一道狰狞的剑伤映入眼帘,她捂住小嘴微微抽了口气。
 
须离帝睁开一只凤眼,懒洋洋地问道:“害怕?”
 
“没有。”明若露出怯怯的微笑,小脸低垂,从须离帝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轻垂的小脸,精致的眉目,如瀑的青丝,宛若一枝初绽的桃花。“肯定狠疼吧?儿臣不大会这些,只是粗略看了些医书,还请父皇海涵。”说着,小手从水袖中掏出一方绣帕,先是用衣袖轻轻扫去须离帝手臂上的血污,却发现伤口有点异常,隐隐地泛着淡淡的青色,小嘴不由地惊愕的张开:“有毒?!”
 
凤眼重新回到明若的小脸上,须离帝轻轻嗯了一声。
 
“可是这里没有药也没有水,不先清洗伤口上药的话怎么包扎?!”明若咬紧了粉唇,小脸急得通红,即便从小不曾与父皇相处过,即便从小便被他忽略,但是父女情却依然在她心中某个角落里蛰伏着。就算是萍水相逢的人她都会救,更何况这还是她的生父!芳心乱糟糟,她下意识就想去找她的云郎,却忆及端木云正在与人打斗中,哪里敢去干扰他的注意力?
 
见明若急得团团转,须离帝反倒无谓。“你且包扎便是了,了不起废掉一条手臂,又不是活不成了。”
 
“怎么能这样说!”明若不敢置信地望向他,“父皇怎么可以没有手?!”
 
“将军都可以没有手,皇帝为什么不可以?”须离帝轻笑,觉着这女儿着实有意思,也亏得他今日心情还不错,否则哪里来的兴致说话。
 
明若窒了一下,在她的潜意识里,须离帝就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他是天下间最尊贵的男子,本就该是完美无缺的,又怎么能失去一只手呢?!
 
粉唇抿了抿,明若将那被染成了血红色的白袍袖卷好,小嘴微张,便印上了那犹然渗着带着黑色血液的伤口。
 
凤眼猛地瞠大,须离帝紫眸微张地看着趴在自己手臂上用力吸吮着毒血的绝美少女,见她额际的发丝微微汗湿,一种奇异的感觉从他心底冉冉流过,再想起那双同自己一模一样的紫色凤眼,竟有种说不出的柔软感觉充盈了心房。
 
修长好看的如玉指尖轻轻抚上少女柔软的发丝,将微微凌乱的发往后拨去,薄唇抿起,带着些微妖气。
 
明若也是愣了一下,小脸渐渐地红了。父皇 摸自己了呢!(某优友情提示:看到此处,不要想歪,介是灰常单纯又美好的父女情)
 
眨眨眼,她努力回过神,吐出口中的污血,然后将绣帕迭了几层覆到了狰狞的伤口上面,然后灵巧地打了个结儿,又重新跪坐回自己的位置,谁知却被须离帝一把拉住。
 
明若一愣,却见一根纤长好看的手指慢慢靠近自己,抚上了自己的唇角,抹去一滴血迹。她刚想说话,马车的布幔就猛然被一把拉开。
 
 
 
二十三、再许来年之约
 
“云郎?”明若心焦地凑过去摸端木云的脸,见他俊美的容颜上有血,一时间竟方寸大乱,要不是端木云及时握住她的小手,她早就哭出来了也说不定,“乖,我没事儿,皇上怎么样了?”明若这才反应到父皇还在身后,小脸猛地一红,呐呐地说道:“应该没事儿了,你呢?”大眼还是不住往他身上瞄。
 
端木云好笑地握住她的小手,转头看向须离帝,恭恭敬敬地道:“皇上,请先到臣府上重新清理伤口,以免被歹人利用。”不知道京城是否还有埋伏,不小心不行。
 
须离帝“嗯”了一声,合起眸子,似乎没有说话的兴致。
 
他本就是那种不说话也能压得人心生怯意的人,现如今虽然妖气微敛,但君临天下的尊贵气势仍然还在,至少明若是被吓得不敢再讲话了,只能拉拉端木云的衣袖,缩进他怀里。
 
见小妻子吓得不轻,端木云无奈地笑笑,抱着她出了马车将空间留给须离帝一人,随即对马夫说道:“你先下去吧,后面有几人骑着马,让他们捎你一程。”
 
马夫连忙应声,迅速下了车,并将鞭子交给了端木云。
 
将妻子抱好,端木云轻笑着以自己高挺的鼻梁逗弄明若的小鼻子,声音压得低低地,显然是怕惊扰到正在闭目养神的须离帝:“怎么怕成这个样子,给皇上疗伤的时候也是这样吗?那我可要怀疑我家娘子的水平了,千万别把皇上的伤又给加重了啊。”
 
被他这么一说,明若不满地嘟起小嘴儿:“我哪有!只是、只是——”小脸微微皱起来,“只是从来不曾跟父皇相处过,现在缺一下子靠得那么近,觉得好不可思议罢了,我才没有害怕。再说了 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天底下哪有女儿怕父亲的道理?我看是云郎你自己怕了吧?在家里老是欺负我,结果在父皇面前居然乖得像只小绵羊 啊~~不带你这样报仇的~~”她猛地惊呼一声,随即掩住檀口笑嘻嘻地躲,谁教某个无量的家伙居然趁着她说他的时候将手往她衣服里伸!
 
“君臣之礼不可废,你夫君我身为臣子,见到皇上自然要恭恭敬敬,什么叫怕,若儿真不会说话。”端木云蹭了蹭明若的脸颊,黑眸四下里瞄了瞄,迅速在她的樱唇上烙下一吻。“若儿要是没怕那当然最好了。”
 
明若被他亲的小脸一红,两只白皙的素手也攀上他藏青色的衣袍,有些遗憾:“我都没有看到灵空寺的桃花呢。”
 
“真是对不住。”端木云又是怜惜地轻吻她小脸,满眼的歉意,“今天是花期的最后一日,也是一年当中开得最绚烂的一天,怕是要欠着若儿了。明年咱们再补上好不好?到时候一定要不动大师给若儿移走最漂亮的一株。”
 
明若眨眨漂亮的紫眸,拉起端木云的衣襟蒙住自己的小脸——城门近在咫尺,面纱丢在马车里,现在要她进去拿 想想父皇在里面,她哪里敢去打扰?只好暂时借用一下自家夫君的衣襟了。“那你不准骗我,明年一定要再带我来。”
 
“那是自然。”端木云轻轻吻她一下,伸出一只大掌将她的小脸藏进自己怀里,又解开外袍将她捂得严严实实,“小心点。”
 
明若窝在他怀里乖乖点头。其实待在马车里是最好的选择,但他却贴心的宁愿顶着风险陪她坐在外面好好看看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 粉唇扬起一抹幸福的微笑,明若将脸颊贴近端木云的胸膛,感受着那股浓烈的男性气息,小手也环住了他的腰。“为什么不送父皇回宫而是去将军府?”
 
“刚刚刺杀失败,想必回宫途中还会有人埋伏,说让皇上到咱们家重新包扎只是掩饰而已。我却不明白皇上为何在今日会只带了两名不算是高手的侍卫出宫?平日里形影不离的暗卫呢?”端木云不解,却也知道自己不便多问,帝王心,海底针。
 
明若点了点小脑袋,偎在他怀里不再多问。
 
此时两人鹣鲽情深,许下来年再看桃花之约,却不知苍狗过隙,世事无人能预料。这来年之约,竟遥远的让他们都无法想象。
 
 
 
二十四、被承认了
 
将军府的大厅外,一众下人都站得笔直笔直,目不斜视,每一个人都像是一根桩子一般直挺挺地立在那儿,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少数胆小些的,双腿都在颤抖。
 
明若也狠丢脸地躲在门外的柱子后面,手上端着茶盘,想进去又不敢,穿着精致绣花鞋的小脚在地上划拉着,怎么也提不起勇气。
 
一双大手突然从背后伸了过来,一只接走她的茶盘,一只捏上她的小脸,男子低沈磁性的嗓音也隐隐带着好笑传过来:“躲在这儿做什么,皇上还等着喝茶呢!”
 
明若气鼓鼓地转过头,避开端木云不安分的大掌,小嘴儿嘟得高高的:“我知道啊,可是、可是我不敢进去嘛!”
 
“怎么不敢进去?”端木云眼疾手快地又捏了她的小脸一把,低沈的笑了:“那不是若儿的父皇么?”
 
“话是这样说没错 可是、可是我是真的不敢进去啊!”明若好苦恼,小手捉住端木云捏自己的大掌,又是摇又是晃,“他就是只坐在那儿,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我都好怕啊,你知道的啊,我一直狠怕父皇的。”小脸皱得像个包子,看起来真的是非常苦恼。这也不能怪她是不是?她又不是后宫那些愚鲁的嫔妃宫女,只看到父皇的俊美皮相或是倾尽天下的权势而为他痴狂,她可是他的女儿,怎么会看不到父皇身上那种阴冷邪佞的戾气?虽然他一直都是那样懒洋洋的,但是气势却是怎么藏都藏不了的。
 
端木云不觉好笑,反握住她的小手,放至唇边亲了亲,悠悠的笑道:“我看不然。”见明若惊讶地抬起小脸看向自己,更是对她绽开一抹温柔的笑容,“皇上虽然性子难测,但是我家娘子绝对收的服他,若儿虽然口中不说,但还是狠期盼父女情的不是吗?我见若儿都直呼岳母大人娘亲,想必最想过的应该是那种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乡野生活。皇上是皇上,自然不能纡尊降贵抛弃皇位,但是父女情深乃是天性。若儿只管随心而走,其余的都不重要。”见她小脸微怔,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一口,“不过咱们夫妻俩的生活已经狠美满了,为夫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心里还是不爱若儿去亲近皇上的,即使那是为夫的岳父大人。”说完竟对着明若挑了一下眉,做了个鬼脸,瞬间把明若逗得笑出声来。
 
“好啦,那我知道了。”语毕,她便从丈夫手中将托盘端回来,并趁势踮起小脚在他俊美的脸庞上印下轻轻一个浅吻,小小声地说道,“我果然嫁了个好夫君。”说完,白玉一般的面颊陡然一红,莲足一转,羞得不敢看他,立刻迈步朝大厅走去。
 
端木云在她身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笑出声来,大手摸了摸被她亲过的地方,俊脸蓦地呈现出无限暖意与温柔,也抬起脚跟着走了进去。
 
谁也不知道这一幕已被人尽数看入眼中。
 
“ 父皇请用茶。”明若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须离帝,轻手轻脚地将茶盘放到他手边的案几上,想说点什么,可见须离帝并没有开口的迹象,小脸顿时纠结起来,好尴尬地偷偷望向正走向自己的端木云。
 
“皇上。”端木云恭恭敬敬地下跪行礼,须离帝这才微微睁开眼睛,紫色妖艳的流光从他眼底一闪而过,“起了吧。”
 
“谢皇上。”端木云起身,走到明若身边站定,见她苦着一张脸,不由地颇觉好笑。正待说话时却听见须离帝开了口,“小四,为朕斟茶。”
 
“啊?”明若先是一愣,随即乖乖应声:“是。”
 
须离帝懒洋洋地坐在太师椅上,神情慵懒自得,完全不像是受了刀伤还中了毒的人,他慢悠悠地转过头,看着明若纤细雪白的指尖执起紫砂壶,优雅秀气的将茶水斟入杯中,又旋转了两圈,其后才双手并用恭敬地呈了上来。
 
紫眸平淡,谁也看不出须离帝到底在想什么。可端木云却狠清楚,这杯茶不仅仅是女儿为父亲斟的,更是一个忠心的臣民为其誓死效忠的君主的奉献。饶是向来顶天立地的他也不由地紧张起来,皇上若是受了这杯茶,便说明他承认了明若的地位。如若相反,则表明他压根儿就没有对今日明若救他这事儿上心。虽然不论结果如何对他们夫妻都没有影响,但端木云还是不受控制地看向妻子,见她低垂着小脸,精致如画的眉眼悠远的宛如绝色的水墨画,与皇上简直是一副模子刻出来的,心里更是不由一紧,虽说皇上向来喜怒无常,但若儿显然是他此生唯一的紫眸子嗣,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忽略若儿,剩下的问题只是承认与不承认而已。
 
须离帝一言不发,只是拿那双魔魅妖气的紫色凤眼漫不经心地看着身前跪着的明若,清冷的视线从乌黑的发鬓到微微凌乱贴在额前的青丝,再到低垂着却在不停眨动的长长羽睫,从他的角度俯视下去,甚至还能看到她的罗伤襟口不经意露出的一道精致锁骨。紫眸微动,须离帝轻轻嗯了一声,“递过来。”他伸出手,修长好看又优雅无比。
 
明若抿着小嘴,与须离帝一模一样的紫眸里露出几抹忐忑,小心地将茶盏呈到须离帝掌心,紧张地看着他掀开杯盖轻轻啜饮了一口,之后面色如常,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父皇的气势实在是太过迫人,即使没有做错事,她也依旧狠害怕。
 
端木云轻轻扬起唇角,看着面前父女融洽的一幕,微微一笑,见明若露出欢喜的神色后,更是忍不住想把她抱到怀里揉揉,好好疼疼她。
 
 
 
二十五、须离帝笑了
 
大厅里的气氛似是凝固了一般了,须离帝不开口,明若和端木云自然也是不能逾礼。于是就在须离帝慢慢地饮茶的时候,被赦令免礼的明若禁不住满心的忐忑望向自家夫君,漂亮的紫眸里满是不解。
 
端木云给她一个温柔安抚的笑容,然后朗声请示道:“皇上,请待到刺客清除干净再回宫,还请皇上先在末将府上暂待片刻。”
 
须离帝合上茶盏的杯盖,嗯了一声,视线慢慢转到明若身上,紫眸悠远绵长,深不可测。
 
“你且下去吧,留下小四在这里陪朕说说话。”
 
端木云心下一惊,禁不住担心的看向明若,见她小脸上也是一副震惊不安到了极点的样子,当下心疼的无复以加,可皇上的命令又不能违背,遂咬着牙应了一声,之后便以极慢的步子退出大厅,将空间留给这对十七年未曾说过几句话的皇家父女。
 
明若咬了咬嘴唇,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小手绞在一起,淡蓝色罗裳的衣角被扭得起了褶皱。
 
须离帝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将她紧张的情绪全然看在眼里,却并不说破,只是淡淡的问道:“端木爱卿待你如何?”
 
“回父皇,云郎——呃,夫君他待儿臣极好。”先是跪下,然后明若抬头看了须离帝一眼,惊见他居然也正在看着自己,顿时吓得立刻又低下了头,口齿打结差点儿说不清楚话来。“能嫁给他,实在是儿臣几世修来的福分。”
 
紫眸几不可见地眨动了一下,须离帝斜斜地倚在太师椅上,慵懒风流的模样简直能夺走人的呼吸,倾世无双的俊美容颜上依然是一片波澜不惊的神色,偶尔有一阵微风吹过,卷起他额际飘落的青丝,衬着眉目如画的五官,竟然像是从山水墨画中走出的谪仙人物。“你且把头抬起来。”
 
“ 是。”明若应了一声,忐忑不安地扬起小脸蛋,随即看到须离帝的手向着自己伸了过来,漂亮的紫眼随着那完美的手的靠近而愈发瞠大,直到须离帝的手指扎扎实实地捏住她尖细的小下巴。父皇的手冰凉冰凉,就如同他这个人看起来那般清冷,触在明若下颔上的似乎不是手,而是一块千年寒玉,美到极致,也冷到极致,更是佞到极致。
 
那手竟像是有魔力一般,羊脂白玉似的精细绝伦,却带着魅惑人心的蛊惑,宛若魅世之妖,明若想躲,身体却僵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与须离帝如出一辙的紫眸不受控制的眨呀眨,长长的睫毛浓密的像两把小扇子,当须离帝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美丽倾城的五官时,原本眨动的大眼不由地紧紧闭了起来,两道纤长的黛眉也纠结在了一起。
 
“生得国色天香,为何要让自己蒙尘?”须离帝淡淡地问,优雅的食指仍然游走在明若精致的五官上,语气冷淡,却带着致命的邪气,“这双紫眸生得跟朕简直是一模一样,居然教你藏了一十七年,也算是本事。”
 
“儿臣不敢。”明若连忙惶恐地想要低头,可小脸却掌握在须离帝手中,任她如何胆大也不敢轻动分毫。“儿臣只是、只是不想在深宫里过勾心斗角的日子,所以才—— 不是有意要欺瞒父皇的。”她一股脑儿的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原因无他,须离帝的语气虽然平淡的教人生不起防备之心,但是她却深知绝对不能忤逆父皇,与其被父皇套话,她还不如自己爽快点承认算了!
 
须离帝扬起一边削薄的唇角——他是个极为妖孽清冷的男人,浑身都洋溢着一种非神非妖的气息,五官虽然极美极俊,却都淡泊的像是画中人,玉雕冰质,让人远远看着就会油然生出一种敬畏与崇拜感。
 
明若自然也是这样。她眨巴着大眼,忍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唇瓣,这个动作却让须离帝的眼睛为之一暗,随后便松开了她的下巴。“呵,这理由也算是合理,朕就饶过你这回,但日后不可再犯,知道吗?”
 
“儿臣知道了。”明若连忙应声,低下小脸,嘴巴眼睛鼻子全都皱到了一起,结果须离帝居然又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于是这个羞人的表情瞬间便被须离帝尽收眼底。
 
“小四这个表情是怎么着?”须离帝挑起一边斜飞入鬓的眉,紫眸兴味,“不满朕的话?”
 
“不不不不不——”一连五个不,明若吓得想摇头,可小脑袋却被须离帝固定在掌心,于是只好伸出两只小手使劲儿摇,借此表明心志,“父皇明鉴,儿臣只是、只是 ”完了想不到理由 “只是面部抽筋了而已!”
 
“ 嗯?”须离帝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话一出口,明若比谁都想死。
 
紫色大眼哀戚的闭上,她可以选择逃跑或者呼唤云郎来救她吗?云郎 我真不是故意扫你颜面的 
 
就见须离帝倏地放声大笑,这笑声瞬间吓呆了明若,也传到了厅外一直焦急等候的端木云耳中,剑眉瞬间拧起,这笑声似乎是皇上发出来的,但他为将十三年,可是从未听到皇上这般放肆的笑!
 
黑眸瞬间盈满温柔,不愧是他的小妻子,连最难捉摸的皇上也收的服。
 
 
 
二十六、赏花也须同行
 
见须离帝笑了,首先涌上明若心头的居然是怀疑。以她对父皇的了解,他是个极其内敛并且难以捉摸的人,但是刚刚 他居然放声大笑?!
 
漂亮的凤眼扫向正呆滞着小脸望着自己的明若,须离帝慢慢敛起嘴角的笑,修长的指尖点了点明若的鼻头,像是在点一只可爱的小猫:“朕倒是有点明白端木爱卿对小四一见钟情的缘故了。”
 
嗯?
 
话题太过跳跃,明若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再冰雪聪明也不过是个年方十七的少女,虽然已为人妇,但端木云将她保护的极好,人心险恶这道理明若从书中看到不少,十七年的宫中生活更是让她对任何人都抱了一种戒备之心,但论起与人勾心斗角的本事,明若充其量也就知道韬光养晦避而不争,在如何为人处世上,她不过是张单纯的白纸。所以对于须离帝转换奇快的情绪,她是真的不大明白的。
 
但即便再不明白,当须离帝点上她的鼻头的时候,明若也是又羞又喜。羞得是想起当日在洗尘宴上端木云求父皇赐婚时说的话,喜得是父皇似乎并不是讨厌自己,甚至从这一点中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了长辈的温情。这感觉实在是不适合神仙一般的须离帝,但却又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见明若粉颊绯红,须离帝收回手指,道:“再给朕斟茶。”
 
“是。”明若立刻恭恭敬敬地回答,随后便起了身执起茶壶,只觉得自己被父皇碰过的两颊火辣辣的热,也不知道是惊得还是羞得。真是丢脸 她居然说出自己面部抽筋的话,不知道大厅外的云郎听不听得清?他武艺那么好,耳朵又灵敏,肯定逃不掉的啦!
 
斟好茶,两只白嫩如玉的小手捧住杯底,低下头,将茶杯举国头顶奉到须离帝面前。须离帝伸手接过,紫色的凤眼慢悠悠地掠向厅外正随风摇荡的姹紫嫣红,啜了一口清甜的茶水道:“这茶是将军府的哪个下人泡的?虽则是普通茶叶,但味道极妙,隐隐嗅来还有四季红与金钱草的香味。”想来是将花草药材孕于茶中,使这普普通通的茶叶品起来竟不输宫里各诸侯国上贡的极品新茶。
 
“回父皇,这是由儿臣提了四季红与金钱草的汁液浸泡出的茶叶泡出来的茶,有清热败火利湿退黄之效。”明若抬起小脸,与须离帝如出一辙的紫眸隐隐闪过一抹不安,“父皇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须离帝不答反问:“就只有这一种么?”
 
不知道父皇想做什么,但明若仍旧乖乖地回答了:“还有数种,都是儿臣从花草药材中提炼
 
出来并与茶叶结合的。”
 
冰凌一般的紫眸淡淡的闪了闪,须离帝又饮了一口茶水:“那以后就让驸马隔些时日便送些到宫里来,朕甚是喜欢。”不知不觉间他已然改了称呼,由端木爱卿变为了驸马,这就说明他不仅承认了明若,也承认了端木云身为皇室贵胄的地位!
 
闻言,明若立刻扬起一抹甜美的笑容:“是!”
 
被那花朵一般的娇靥一震,须离帝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掩住妖佞眸底的触动:“待朕饮完这杯茶,小四陪朕到府中四处走走。朕见这府中花卉开得甚妙,倒是想去看一看。这花花草草 不会也是小四弄出来的吧?”
 
“ 回父皇的话,正是。”明若乖巧地俯下身子行礼,“后园还有更多花草,虽然只长了半年,但有些花期短的已然开了,父皇定然喜欢。”
 
须离帝微微眯了一下眼,蓦地轻笑,“十七年来忽略了小四,倒是不知道小四有这么些本事。”说罢,又是轻啜一口茶水。也不知他说这话到底是何意思。
 
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须离帝放下了茶盏,伸出手。明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捧住那只修长如玉的完美手掌,只觉得父皇身上有股类似白花曼陀罗的绝艳香味,妖气中透着彻骨的冰寒,遥远的像是来自异域远方,即使离得再近也觉得远在天边。就只是这样捧着他的手掌而已,明若却觉得自己快要被冷到骨头都僵掉了。
 
两人出了大厅,原本直挺挺站立着的下人们迅速跪了下来,一个个连头都不敢抬。端木云迎上前行了一礼,见明若附着须离帝的手臂,先是一愣,随即便微微一笑:“皇上。”
 
须离帝淡淡扫过去一眼:“陪朕四处走走。”
 
“末将领命。”端木云应了一声,随即走到明若身边,见她也朝自己看,两人不由地相视一笑,这笑容被须离帝尽收眼底。
 
 
 
二十七、血缘
 
秋日阳光甚好,将军府的后园亦是一片花海,想是明若照料的精心,这些花儿居然不约而同延长了花期,所以须离帝在见到这满园春色的时候,竟不由自主地挑起了一边秀雅的眉头,深邃的紫眸看向身侧托着自己手肘的明若,问道:“现如今已是秋日,缘何这些花草非但没有凋零,反而开得更旺了?”
 
明若抿起小嘴一笑:“回父皇,开到现在的花儿大多都是花期不一的,生得再美也比不上宫中御花园里争奇斗艳的百花,据儿臣所知,宫中尚有数株桃花开得绚烂,可将军府里的桃花却都凋零干净了。”
 
听得明若口中的遗憾,须离帝瞄了她一眼:“小四喜爱桃花?”
 
“是。”明若忍不住绽开一抹绝美的笑容,水雾弥漫的美丽紫眸因见到这些娇艳的花朵显得无比柔软起来。
 
“驸马呢?”须离帝将视线移回到园中花草上,淡淡的问。
 
“回皇上,末将最爱的也是桃花。”端木云先是愣了一下,没想到须离帝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但随即就反应了过来,无比恭敬地回答。虽然在这之前他对花卉并没有太多的偏执或是喜爱。
 
“是吗?”须离帝漫不经心地看向满眼的姹紫嫣红,“依朕看来,驸马喜爱的可能不是桃花,而是喜爱桃花的佳人吧?”
 
他这话真算是极度露骨了,以至于端木云和明若都红了脸。
 
大眼儿一眨,明若偷偷地往自己夫君面上看去,见他俊颜微红,心里不由觉得好笑,心道:叫你以往总是拿言语来调侃戏弄我,今儿个可算是栽了吧?
 
端木云刚好也对上明若偷觑的视线,俊脸上淡淡的潮红更加明显起来。他们夫妻情深,平日里小打小闹自然算是增添情趣,但这样的话从别人,尤其是皇帝口中说出来,饶是冷静沈稳如他,也不由地羞赧不已。“皇上——皇上明鉴。”
 
他真的承认了!
 
明若在心底这样惊叹,忍不住低下头,小脸红得不可思议。
 
须离帝轻笑出声,声音慵懒而又清冷:“你夫妻二人鹣鲽情深,朕甚是心喜,倒也不枉朕为你们指婚一回。”
 
“多谢皇上成全,末将自当殚精竭虑,誓为朝廷尽自己一分绵薄之力。”端木云朗声道,漆黑的眼眸不经意间对上明若明美如水的紫眸,夫妻俩瞬间相视一笑,似有无数灵犀酿于彼此心中一般。
 
“嗯。”须离帝轻轻嗯了一声,又道,“查出来是何人了么?”
 
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但端木云却知道皇上在问什么,便立刻答道:“回皇上,末将派出去的眼线甫回来,方才于灵空寺外郊行刺圣上的人正是江国潜伏于我大安王朝的细作派遣的人物。除去死掉的数十名,被生擒的四名皆是死士,末将已然派人将其送往刑部,想必不日便有结果。”
 
须离帝微微沈下深冷的紫眸,颔首。
 
明若看看夫君,又看看父皇,有点犹豫地问道:“父皇,儿臣有一问,不知可否说出口?”
 
须离帝站定不再走动,雪白的长袍在空中划出惊世绝艳的弧度,美得不可方物。他淡淡的将眸子瞟向明若,道:“但说无妨,朕允你不发怒便是。”
 
不发怒 父皇你发过怒吗?
 
明若在心底小小声的腹诽,但话已出口,又不敢不说,下意识地看了端木云一眼,见他正对自己浅浅微笑,笑容中带着无与伦比的温柔与鼓励,当下一颗紊乱的放心便沈静了下来,但被须离帝的气势惊扰,俏脸上还是带着一抹不安与慌张:“儿臣是想问——那些刺客的出现,父皇是不是早就料到了,甚至、甚至父皇之所以今日会只带了两名侍卫便独自出宫,都是为了将这些贼人引诱出来?”
 
闻言,须离帝挑起水墨画般的眉头,不答反问:“何以见得?”
 
“ 只是儿臣的猜测而已。”明若勇敢地抬起眼看向须离帝,咬了咬泛白的唇瓣,“儿臣前些日子听说江国献了数十名美人与金银财宝,父皇似是收了其中的佼佼者,再加上云郎偶然提及皇城内多了不少江国商人,边陲小镇也被江国占去了几个。所以 所以儿臣才斗胆一问,还请父皇见谅。”老天啊,这若是放在以前,她是断然不敢这样问出口的,但今日不同,事关国家与朝廷社稷,甚至攸关他们夫妻俩日后归隐的生活,她如何能不问?若非须离帝态度温和了许多,亦不像是冷热难测的样子,明若是绝然不敢轻易这样说话的。
 
“呵 ”须离帝突然轻笑起来,一瞬间,原本便已是世间无双的绝伦面容更是显得妖魅惑众,深不可测。但也就是这样仙气与妖气并存的笑容,无比地蛊惑人心,就如同他身上清雅的白花曼陀罗香味,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同时,还淬了剧毒。
 
明若被他笑得手足无措,但两只柔嫩的小手却还是捧着须离帝的手肘,一张精致的小脸涨得通红,心里后悔不迭。端木云也是微微拧起了眉,两人就这样看着须离帝笑,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待到须离帝笑够了,他老人家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伸手去刮明若的俏鼻,就如同一个慈爱的父亲宠爱自己的女儿!虽然他们是父女,但自古以来,从没有哪个帝王会对女儿做这种只有平常百姓家的父女才会有的亲昵动作!
 
明若一愣,端木云更是一愣——那是他经常对他的小妻子做的呀,皇上如此与她亲昵,难道果真是被若儿收服了心?
 
“朕有四女五子,却从没有一人能如小四这般深得朕心。”须离帝敛起笑容,妖气横生的紫眸却漾着深深的笑意。“都说朕孤高傲慢,可算是也有个丫头能懂朕的心思!”这就是所谓的血缘的神奇吗?她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瞳,再加上血脉相连,所以才最贴近他的心脏?
 
“小四说得不错,朕的确是有意引他们出来,再加上宫内实在无趣的紧,所以才打蛇随棍上的玩了这么一出。”
 
“可是——父皇并没有派人随侍。”明若还是不解。“只有两个侍卫,父皇——就这般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即使不爱惜,也要为朝廷与百姓想一想。
 
“呵,这不是没事么?”须离帝勾起几近冰白色的唇瓣,紫眸闪着流光般的笑意。“吉人自有天相,朕不是平安了?”
 
明若扁了扁嘴,没再说什么——她已经清清楚楚的感觉到,父皇没那个兴趣再说下去了。
 
 
 
二十八、给父皇也缝一件长袍
 
于是往后的日子中,明若的重心由娘亲、段嬷嬷、端木云——转而又多了一个父皇。须离帝想来也是真心喜欢她,如果说一开始还只是因为同样的紫眸凤眼而觉得新奇,那么相处了一个月之后,他便是对明若彻底的另眼相看了。
 
秋季快要过去,寒冷的冬日马上就要来了,一年一度的皇家狩猎节在内务府的把持下也开始如火如荼的准备起来,端木云作为大将军,自然是必须要出席的,在这之前,他必须要保证
 
沈寂了狠久没有再小动作的江国不会在这样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来捣乱。狩猎节是皇家特有的节日,容不得外敌挑衅与破坏。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狠忙,非常忙,忙到连在府里陪明若的时间都没有了,近十日来,端木云必定是卯时出门酉时才回来,虽然这事儿原本应交由兵部负责,但手握兵权并负责皇城守卫的他却是绝对不能缺席的。
 
这一日也是如此,明若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一人待在凉亭里绣花了。每一次端木云在,他总是不爱她把注意力从他身上移走,总爱做些让她哭笑不得的小事情来逗她,今儿个趁着他不在,她要快些缝制些长袍才行。端木云衣物虽然多,但长年征战在外,几乎不回京城使得他没有几件御寒的衣裳,虽然他武功卓绝内力深厚,但在冬日,明若还是不放心。与其整日看着他只着薄薄一件长袍,倒不如为他添置几件棉衣,虽然外面铺子里有成衣卖,但是明若更愿意自己亲自动手做,反正镇日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除了侍弄花草看书写字外,也算是找了点事情排遣一下。
 
就在她哼着小曲儿给棉衣外围绣上花纹的时候,府里的下人隔着远远的走廊对着这边狂吼:“夫人、夫人——有贵客来了、贵客来了!”
 
贵客?
 
明若心里一惊,立刻起身,不小心手指戳到了针尖,立刻就有一滴鲜艳的血珠冒了出来,疼得她立马抽了一口气——身体荏弱敏感的后果就是极为怕痛。平日里有端木云看着守着,倒也极少磕磕碰碰,但现在他出门了,明若也就粗心大意了些,她照料夫君及花草时心细如发,但对自己总是控制不住的马虎。
 
就在她准备先去迎接那抹刚刚在下人呼喊的时候就已经走近的白影时,一只冰凉的大手已经执起她犹然渗着血珠的指尖,随后便有一方雪白的绢帕覆了上来,须离帝清冷的声音随之传入耳膜:“怎么这般不小心?”
 
“父皇。”明若笑弯了大眼,扯着须离帝坐下来,想抽手给他倒茶,却被须离帝一把拉到了怀里,就如同平常人家的爹爹宠爱女儿一般抱着她——天知道在这之前他有多么不爱人靠近自己,“若儿这样匆忙,许是把父皇当成外人了?”不知道为何,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须离帝便觉得浑身不舒服,虽然他狠清楚这不可能。
 
“父皇说哪里的话,若儿才没有这样想。”明若抿了抿嘴巴,“这将军府难得来个客人,被称为贵客的除了父皇您还能有谁?要不是怕走漏了风声,让居心不良的人知晓父皇三五不时就到将军府来晃一圈,云郎也不会命府中下人称您为贵客嘛!”说到这里,秀眉一蹙,“父皇这次来没有被人跟踪或是看见吧?”那可就糟了,她一点儿也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模样,而将军不在府中皇帝却来探访是为哪般?啊~~只是想,就觉得好难解释啊。
 
修长的大手揭开绢帕,见已经不流血了,须离帝才轻轻勾起唇瓣,“若儿还不相信父皇?”只是近几日常来而已,他有心护她,又怎会给她带来麻烦?
 
“若儿自是相信父皇。”明若起身给须离帝斟茶,小脸漾着浅浅的红晕,到底是快冬日了,天气逐渐的冷起来,端木云在府中时会看着她让她多穿些衣服,但他一旦不在,明若就懒得在身上裹那么多。“父皇请用茶。”
 
须离帝接过茶杯,视线落在凉亭石桌上放着的针线布料:“若儿这是在忙什么?”
 
“冬天快到了,云郎御寒的衣物实在太少,所以儿臣想给他多做几件以备不时之需。”说罢,她将已经缝制大半的衣物迭好放到一边,绝美的小脸上挂着一抹温柔的微笑,显然是想起了自己的夫婿。
 
颀长的眉峰轻扬:“有给父皇的么?”
 
明若一愣::“诶?父皇 也缺衣裳过冬?”
 
“自是不缺。”须离帝啜了一口茶水,“但是朕想要若儿亲手做的。”
 
“好啊。”明若一口应承下来,“反正儿臣每日都闲得慌,这下子也不愁没事儿做了。”
 
父女二人相视而笑,虽然只相处了一个多月,但也许是天生的血缘关系,他们的默契与灵犀都无比的契合,这也是须离帝为何在对着明若的时候能够放松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