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百美图壮英雄胆，初现贪欲大王风。 3-1 本章人物:李将，宫之乔。红纤草，陆姑娘，凌千户，常华。刘基，扬先生，木总管。铁八百。伯鼠。
李将闻军师言实，自信不假。道:那田地今存否?宫之乔回道:荒废日久。万岁抄办吕府，补还所损。又不曾下旨兴水利，哪个还沾此楣头。只道御史毁灭田券，他竟私藏留着，拿来骗元帅银子，着实可恨。李将即大恼，道:我上门去讨，他敢不还，怎与他干休。拍案站起，军师急忙劝住。道:元帅且怒火，须知便宜之事，自来不称心。今有田券，元帅并不曾吃亏。李将且收住威风，问军师道:先生有何心思?宫之乔道:依我手段，那田还可耕种。新田所欠在水利，元帅雇工兴办，所费甚少。即可得良田数万，大有便宜。何须因些小故，与他上官伤神。下官肚里尚有一盘帐，算与元帅静听。那水利若办不来，可种桑麻木棉，丝绢所得，其利较粮米更厚。元帅一试便知。 李将展眉欢笑，道:先生精于百技，当无虚计。可依此议而行。宫之乔又说:汉军营有百匠，每年兼管开荒屯田，多是精于水利农桑之能士。元帅自可差遣。府里百事繁絮，亦该请几处幕客。李将称是，道:先生若有故旧，可荐举来与我处。宫之乔回道:自该尽此心意。说话时候，陆姑娘走入厅来，说:李郎，我带来一人，你会她一会。李将应着，即让旁座相与，问是何人?陆姑娘往门外唤，红纤草走进厅来，拜了元帅爷安好。李将认得此女，问她何事?红纤草急取书信呈来。李将阅毕，知得二偷未亡，心赞长老医术不凡。书中弘老复又请求，要他流放神茅俘降余众。他记着肚里，投信炭火。回头与她说:弘老所托，我心自有分寸。你可回山复命。 红纤草踌躇不肯，回道:小人要见铁师叔安好，才能回山。李将点首答应，令她门外候着。红纤草拜倒，徐而渐退。李将问军师:有劳先生，看我这府里，有何事未决。一会随我到军中巡看。宫之乔应允下去。总管亦会客去了。李将搂着陆姐姐，亲热一会，问:姐姐为何不到楼里坐?际姑娘娇羞答答，呢道:太夫人说了，李郎如今做大官，讨了家室，比不得旧日。凡事须立体统长序，不可由着性子乱来。自坏门风。李将大笑，亲她说道:我娘教姐姐管家，看住下面丫头，当起真了。你呆子。陆姑娘更羞得无话。那常华笑盈盈上来讨好。说:我们府上姐妹，就是陆姐姐老实。李将又大笑，搂住她亲，调戏道:你自个不老实，要拉姐姐下水不成? 常华与他嘟哝，道:教你风流，是成全了你。抱住情郎直亲。李将拥抱二女，好不快活。圆儿小衣二姑娘，看了羡慕，齐取笑道:外头等了急，李郎该出门不是。李将恼她们催命，道:丫环如今愈发用不得，我急时你不急，不急你与我偏急。陆姑娘笑他道:总以正事急，你去吧!李将缠绵半会，即笑道:叫花女好个相貌，我弄来给姐姐做妹妹。好不?常华妩媚相笑，道:随你便是。众女给元帅爷整理衣冠，催促出门去。李将和宫之乔，驱马出城，伯鼠，红纤草，赤足跟着，来到军门外。远望一伙蒙古兵，正在营里胡闹，有几百人。凌千户率部下，拿刀拿枪相拒。看见元帅驾临，大呼:元帅驾到! 蒙古兵见是李元帅，顿时不敢再闹，抱头散逃。李元帅巡营，升帅帐登虎座而集众将。凌千户禀报:蒙古兵欺我汉军无能，强抢我将士口粮军衣，非止一次。李将心下愤然，口上却说:他们来讨，给他便是，动刀械何苦!我军忠勇之师，紧记紧记。复问宫之乔道:库存诸物，可是充足?缴匪诸项，还有几许?先生禀道:粮三万三千石，衣五万五千件。军器十几万。李将就说:既有余存，每项拿一千送他们。军师领命将去，诸部俱来拦住，很是不平。嚷嚷道:我军受鸟气日久，今日不能自短威风。又说:蒙古兵贪无厌，以为可欺，索取必又复至。李将何曾未觉，言道:不送不行。他们乃是世族子弟，天朝国兵。我们岂可抗礼?诸将默然而衷，伤其志而无语。 李将叹叹道:献媚白送，自是吃亏。强如他们来抢，不知要亏几万。回头本官到院里，跟大元帅奏报。对方若无收敛，便容忍不得。他身任西道都帅，掌诸路府兵。然蒙古兵沾皇恩甚厚，虽有不法，实难妄处。且命宫之乔入库，点取无话。他即带二节令，往军牢见铁八百。那呆子正跟牢头，隔门对饮，大口吃肉。畅快得很。忽见二节令，惊奇道:你们也来吃酒?二节令拜了师叔，问可曾受毒刑，又说帮主师公，挂念等语。铁呆子自欢笑道:老子没事，每日吃酒吃肉，快活要死。二节令不信反生疑心。铁呆子又说:大爷与他立下盟誓，他不杀大爷，大爷给他做牛马。他许诺免我旧部死罪。 伯鼠低声附耳说:官爷信不得。他若知信义，不该锁师叔进牢。铁八百却道:他锁大爷在此，好吃好喝。我若不从，就怕他失信。二节令心里明白，师叔情愿为囚，换部下性命。此英雄仁义，世间无二。红纤草道:师叔心意已决，我们就此回山复命。二人拜别铁八百，即离开军牢。李将轻赞低叹，未有他语。铁八百对他嚷道:我与你做奴，可不杀武林好汉?李将道:不求你杀人。铁八百又嚷道:大爷一顿吃五斗酒，二十斤肉?李将又说:不会少你。他还想多讨，李将已出门外去。嚷嚷几声，再也不回。 那宫之乔点足三千军资，命凌千户等，运送入蒙古大营。回堂上复元帅。李将称他识贤，助劝服铁八百。宫之乔拱手说:铁英雄厚仁道，重情义，劝之易如反掌。李将又赞一回。因而道:本帅喜他勇猛豪爽，他日必是我军中一员枭将。宫之乔相和乃笑，李将忽问:军师知将材否?笑为何事?宫之乔回道:将有五材，忠勇仁智信，士得其一，足以为将。铁英雄存其四，必良将无疑。李将叹服，又问:我汉兵操守闲暇，何以为事?宫之乔回道:多得很，春时屯田，开荒耕作。夏秋解运漕粮。无一日得闲。李将复问:蒙古兵何事?宫之乔摇头道:吃酒行乐。李将大笑起来，道:极为不公。他记起要寻水利能匠，要往官坊，邀军师同行。宫之乔拱手道:此事小，下官可办。元帅眼下须会大元帅，缓不得一日。二人乘马入北门关，即分道行事。 宫之乔独往官坊，此间总管姓木汉人，招招待甚周。请先生巡视，看几十所作坊，上万匠工。宫之乔看名册，点要二水匠，一个叫田翁，年纪四十又六。一个吴大顺，年三十。因二匠曾到军中效力，所以认得。又见那火器作坊，遂问:能造火炮?木总管道:不造怎的。似那轻巧火箭，突火枪，霹雳炮，飞火枪。一人使得动。若造回回炮，火铳，震天雷，轻者几百斤，重者几千斤，可了不得。宫之乔欢喜，道:李元帅今剿匪平乱，急需此等神器。你速速赶造。大火炮造几十尊，小炮造几百尊。莫误战事。木总管应诺。宫之乔托他送田吴二人，到府上暂待，告辞作揖离去。 当下又到学宫，寻到门生刘基，说了来意。道:李元帅请幕宾，所以来见你。给贤徒谋此差事。刘基字伯温，少年名士，给恩师作揖。回道:学生不能做他门客。宫之乔疑道:贤徒有通天本事，可是算出李元帅官运不久时日?刘基回道:李元帅乃显星相贵人，莫管官大官小，皆可一生富贵，世间无人可损及本命寿禄。宫之乔问为那一般?刘基却说:李元帅天命非凡，泄露不得。先生进他门下那日，学生自占一卦。他乃先生福主，助先生富足无忧，百岁终老。但学生不敢同拜一门，要损先生福缘。宫之乔笑道:说远了。元帅天命富贵，怎养不起二个门客?那刘基指天北角，动容道:先生之命，只可佐佑王臣。添三星。学生之命，只能辅九五天尊，建万世伟业。宫之乔吃一惊，哪敢多问。刘基对他说:李氏之富贵，别人千万都可养活。独难养你我。今学生荐一名士，先生带回与元帅，以尽学生孝义。 他请先生候着，出门往学舍里走，转过一厢生员学舍，推门进一处小院，内是三间屋。刘基唤一声老先生，一老头自正厢探出头。看见是他，急开门来接。道:原来是刘老弟。迎入屋里坐。屋里不曾烧炭，老头穿一身单衣，冻得直抖。老头姓杨，是本处学官，学里称杨提举。刘基见他，着实寒碜。问道:月前送你你棉衣，怎舍不得穿，大冷的天。杨先生又谢旧恩，道:小女新寡，回家里住，我给她穿了。刘基叹声可怜，于是说:如今有个好差事，要来照顾老先生。就是家师东家府上，要招幕僚。先生可愿屈驾?杨先生问:可是新任李参政府上?刘基回是。劝道:先生儿女多，又无产业经营。熬此差事，总不是出头。不若投他门下，那里有恩师照应，李元帅断不亏待。杨提举感激涕零，作揖与他，道:老哥这般想法，如今不比前朝，一副老骨头是爬不上去，要另投出路为好。
当下，刘基领杨提举出外，会了恩师宫之乔。说出杨先生诗书词赋，能画能算之长。宫之乔哪会不信，以礼相待。先带杨老到自家门里，取一件狐裘，送给杨先生穿了。及夜，木总管带来田翁，吴大顺，于是一同吃酒用饭。 第二日，宫之乔带了三士，入元帅府磕头。李将十分高兴，摆酒席接风。在席上，宫之乔说出三士所能。李将得知杨老先生，乃是赤贫博士，供养七儿八孙。即许给他一月十担米，另有一万钱花消，雇做府里帐房。杨提举万分感激，跪下拜受。李将又赏田翁吴大顺，每人二件裘衣，每月三担米。告慰道:本帅为二位先脱军籍，日后便是李府上客。田地里事项，需得尽心。二人叩首顿地，极言天恩。吃半日酒，宫之乔带三人退出，嘱咐诸项要紧之事。 自此，李将幕从，又添四贤。公府家门，两处打理不误。一个功夫，请得省里张平章兵符，发兵剿灭浙东，福建，二道十余处乱匪，江浙全境匪患大定。行省中书，行御史台，行枢密院，各处依为柱梁，嘉表有月。纷纷举功入京，无消细说。李将退兵日，功成名就，悠游享福。或以武为业，歌舞为乐。园里夫人，美妾几十人，轮番侍奉，过着神仙光景。 3-2
本章人物:李将，安氏，马夫人，马二爷，浦寿昌，八不罕，筐隐二帮主，铁八百，宫之乔。
此月晦末，马二夫人本在泉州任治中的二兄长，职满北还，行经杭州，李将盛情厚待。马二爷同行，是福建道运使官浦寿昌，押一宗银课上京，亦至李元帅府投靠。私进献黄金，象牙，珊瑚，玳瑁，翠玉，珠子，明珠，约合万金。另献市舶抽课余货，计十车丰盛，香料五百石。敬美言道:幸蒙元帅鼎功除匪，下官此职，才得保全。李将乐而不拒。因漕粮押饷，本地方与府兵合运。时下江北匪患横行未除，地方多依重屯军之力。李将即传凌千户候令，多调勇卒，以从浦解运差遣。夜治酒饭，李将亲随席上，陪马二爷和浦寿昌。府里几十个亲家老爷，也出厅作陪，吃一夜酒。马夫人陪自家嫂嫂，在偏厅用膳，说一夜家常。 在李府住一日，马二爷要起程，把任上所得财帛玩器，留一股与贤妹夫，送银二千金。李将亲送出城，马二爷和浦运使，告辞北去。二兄家眷，则往金陵祖宅，另遣二十个兵护送。过数日，各处亲家老客，都拜辞欲别。李将晓是家资浅的，厚赠钱粮衣布。富家不缺此项，即与天子所赐御品，转赠各家。众亲欣然无所拒，渐渐散出城去。各家小姐，又去送一回。 李家送走亲友，安氏遂查各处所献，分项点算。杨先生写入折子，呈元帅爷亲阅。李将因见诸事，井井有序，点首赞许。把财帛粮米，俱存入库。仅取小许玩器，丝绢，分赏园里夫人。增寿，安氏，杨先生，宫之乔，每人赏五千官钞。陪嫁姑娘，得三十二个。依旧归各家小姐使唤不夺。园内越发热闹。 是日，京部文书传来，送达行枢密院公堂。李将匆匆去瞻阅，两处逆匪果然流放充边。先降为驱口，分流三处，一为云南，一为湖广行省，一为海外琼洲。却不曾充流辽阳岭北。因流犯众多，八不罕欲调府兵押送。李将不曾拒。禀道:我汉军粮食，军衣不足。请从蒙古营调补，免将士埋怨。若旧时日，八不罕断然不与，今则多求无所拒。李将又禀:分派将士，开荒垦田又不够使。八不罕道:蒙古人不习耕耘，实干不来。我多派一宗军粮与你。李将道:垦田数也该减些。八不罕应允。道:汉军若急不来，及夏税秋粮，可由蒙古军押运。李将笑道:此事不敢相劳。漕运乃汉军本职。且太祖子弟，不习水性，断做不来。八不罕无话。 因漕运乃朝廷赋税所牵，上连京师，下达地方。其中折头甚多，将士都可沾些油水，过几日丰美日子。怎可叫他抢去。李将即命府佐，抄录部文，把流犯列三批，天目山一批，并流云南。又命文吏等，持文往牢狱，清点犯人，分辨无差，画图像为证。三日图成，呈二位元帅亲阅。李将遂点所属兵府，选三员千户，各五百兵，部署押送诸事项。六日授命于外，即领兵入牢，按图锁犯。三路押兵，连夜押犯离城起程。李将独入军牢，放出铁八百，谓他道:今日犯人离城，你旧部尽往云南充边。能否逃脱，要属他等造化。铁八百嚷嚷道:你是大英雄，我乃大豪杰。绝不食言，今后大爷便是你奴才，做牛与做马，但随你便。李将笑一笑，道:须跟你言明，救人定到云南，动手莫伤我部下。 铁八百又嚷道:不消你说，我又不蠢。他既离军营，即往莫干山报信。李将看他去远，自作长叹。宫之乔走来，拱手道:元帅用贤无忌疑，小人万分钦佩。李将摇头，道:若是真豪杰，即不为我用，不忍杀戮。唤军师入堂内，摆开酒肉，招来凌千户众将，合台同食。时下早春气象，议及屯田事项。宫之乔开口道:开荒虽苦，实有巨利可图。需用大元帅手段，一年卖田，即得十几万银。李将问何手段。宫之乔笑笑回道:屯军一年所垦新田，向无朝例，多寡尽出上官之手。多垦数目，顺手划出，私里相通。或卖或送，各取便宜。下官曾经手此事，所以知晓不假。 李将摇头问:这般劳役将士，巧取豪夺，就无怨言?宫之乔道:功是将军功，死是士兵死。做上官的，怎会顾下人生死。大元帅在任十八年，单此一项所得，足有百万巨。私占田地，三十余万亩。下官肚里有他一本帐。那在席诸将，极称八不罕可恨，贪贿无厌，是当真的无疑。李将笑一笑，知道八不罕根固，参他不易，他不动怒威。当下告辞众将官，入城回府。此夜思难成眠，记起铁八百，担心其粗意忘事。李将悄悄换便衣，前往吴山三绝巷。碰巧筐隐二帮主已回，也是夜里入城。二老探知流充事实，又因李将未伤铁八百。对他总算客气，拱手称之李元帅。李将自嘲一声，就说:二位倒无须讨好我。铁八百愿为旧部代罪。本帅敬重义士，今如约相释，放他回山去。 二老脸面不悦，略忍其情。莫青道:李元帅信守诺言，总不失豪杰。铁蛋愿随你门下，为师不拦他。那匡中人走上几步，正然道:老夫丑话先说，铁蛋虽入公门，他敢与武林为敌，残杀百姓。老夫必不姑息，要他以死谢天下。李将听他内意，实轻视自身，怒生心底。哼哼道:老叫说远了。他已准备设伏于途，营救旧部。免他救人心切，反为我将士所误。我部军令，犯不入滇界，断不留生。二位当赶往劝阻。二老心明原故，姑且答应。匡帮主拱手道:我丐帮门下，遍于天下。随时随地，皆可动手。元帅今有所求，一切但随元帅。我帮必至云南，决不出手。李将作一揖，口里称谢。对方无意叙谈，他转身下山去。 过一日，八不罕果然传话来府，请他商办屯田。李将独入行院相会，进言道:汉军剿匪疲弱，不应多辛劳。八不罕思半晌，道:李兄弟所属，有二万几千兵员，耕种旧田，新垦五万亩，该不担误。李将应诺，回到元帅府，责令宫之乔代办。对他道:院台要开五万，张大人亦已答允。我当全额垦足。那时只与他半额，且看他如何上报。宫之乔称好，即下文书号令以属，从军匠府，官匠局，招集百余水利工匠及丈量官。速往山林河谷，湖畔泽地，探查开田所在。一面命佐员府吏，筹备牛具，刀锄各项。要好几万数。复命各路府兵，责万户府，千户府之副职，代为督官。一边翻耕旧田，一边新垦。工匠丈量一处，即开垦一处。山田重三复耕，泽田重二。烂泽多围圩。 那围圩之法，先择湖泽浅处，四面筑土城。然后开渠，导尽其中之水。即可开耕成圩田。元帅厚赏匠工，礼重下士，各处十分买力。便在湖州，溧阳，金坛多处，选得宜围圩泽地。每围一泽，形如巨城，窄者数千亩，大圩则数万亩。或十几万亩之巨泽，围数十里宽广。宫之乔独知垦数，并不呈报行院行省，但从李元帅法令。李将得闻其事，欢喜起来，赞且叹道:江南沃野千里，垦田果真容易。本帅初时愁为五万，愿是五十万也能办到。又问几日能成。宫之乔回道:兵员窘促，若招集地方贫户，合府兵共垦，半年可成。李将点首应允。道:茅匪集众作乱，多因出无田可种，或田主租重。今正好出一榜，把他们重招一处，令之垦田。田成之时，可自留半数，永为家业。 他命宫之乔拟榜文，令之速办。宫之乔得令，写成招榜，告辞一声，匆促自返屯营。有此良策，自是万民拥随，无消说的。便是赤贫民丁，干活口粮，也自军粮里出。牛耕器具，也可预借。李将因是外行，不曾到田里指划。一切令从，皆由宫之乔权宜。此一日，田翁，吴大顺，从金华回府复命。李将设酒洗尘，问新田水利诸项。田翁回禀，道:各处都不缺水源，只须兴起水道，还可多开三千几百亩。李将十分高兴。吴大顺又说:新田四面山谷地皮，小人指量清楚，能耕几万亩。元帅从地方买断，开桑田棉田。李将点头称是。田翁说:小人还有说法。新田土硬，肥水难调。三五年头，种粮多无好收成。先做桑田，麻田，间种五谷杂粮。若先植桑麻，水利可缓一缓。边耕边开。用桑麻之利，补雇工开渠之失。 吴大顺又禀:山中草肥，广可放牧，但须牛马，不惧山里野兽。李将听连番良言，万分赞许。道:二位可谓贤能，充役军任，屈煞真才。实是我辈过失。想起军师旧语，也是先植桑棉，后种五谷。可见干才之言，不离左右。越一日，李将命帐房杨先生，支取所需钱银，交二人买牛具农器。又派人从市上，购得农书百部，一同交与。命转赠佃农，小心点教。复命李增寿拿他帖子，往金华府去，圈买山林，筹备开荒植桑。各处分头行事。 那安奶奶连日粘着元帅爷，见主子把银子，成万万送人使。便两眼发亮，恨不得是自已。因是整日，笑面奉承。恭喜道:元帅再添家业，他日富比王孙。李将笑笑回道:几亩薄田，算不得多少产业。安氏忙给他拿肩膀，问着痛痒。又说:元帅是发得快。想行台行院里的老爷，来任都牵个牲口，瘦得骑不上人。又跟个穷奴才。刮十几年地皮，弄到今日，都有千万的家业。元帅这个做法，不须三年，便能同各府分庭抗礼。李将大笑起来，示她拿重些许。问:夫人是本州神通，可晓得临安之内，哪家老爷最威风?安氏故弄姿色，道:本城最威风，当是三千刽手瘦江南的大元帅，还有八百罗汉穷钱塘的右贤王。李将又笑一回。轻责道:夫人胆子斗大。 安氏娇恼一声，道:二位老爷之后，便数我家李元帅。李将自许道:若是本帅，当是三百美人舞西湖，不求他富。安氏陪了笑，急道元帅艳色成群，妻贤妾美。挤着身坐到椅把上，便做亲近。李将笑得直乐，不自禁便拿手去，抱她在怀，往脸蛋一口。小衣姑娘看在眼，轻笑一笑，唤门外妹子们，关起门户，放下帐帘子。那安氏弄姿作色，搂着元帅爷讨好。嗔怪道:元帅好个性子，夫人知晓要糟。李将道:我天生一个大胆，哪人敢管!因问:夫人门里，还有甚么人挂念?不若搬进府住，凡事方便。安氏笑他急性子，道:老娘跟儿女过日子。都是不长进，离不开娘。李将道:夫人赎身出来，怎的不自办花楼?安氏回道:没那本钱。做此行当，没有一万几千银子办不来。老娘一个官籍出身。而今才得一个身白，不敢奢求那份上。 说话那时，她一双手，在元帅爷身上摸索。李将笑道:夫人与各府好不亲热，何不讨人情，借些来用?安氏口里叫恨，说道:他们都是张口见金牙子，见金牙便收利息。怎会与我白用。眼里望那利钱，似潮高几丈。一年还要九重浪。借了那本钱，还不如今日快活哩!媚眼里发光亮，只待元帅爷开口。李将叹惜一回，对她道:我虽有些银子，还不敢借与夫人用。安氏肚里空算计，口上说:老娘知晓，元帅愿借，只怕夫人还不肯。李将笑了起来。道:府里花消是有，难不着我。只因新客贵地，各处都得花钱。部下伤病处，也得用钱。少不了又出在我份上。库存银子，所以总不敢胡来。就怕那一日，掏不出钱来。 安氏陪些笑貌，说:元帅真乃体贴周详。说此份头，就是白拿与我，也不敢占用。李将呵呵直笑，顺口就说:本帅那日手松，定给你几万银子用。安氏美起来，搂住元帅亲呢。说:那时我盖一花楼，养几百姑娘做生意。元帅来玩，不收你钱。楼里添新丁，先送府里侍奉元帅乐。那安氏有七尺身材，徐娘半老，丰韵尚美。李将口腹极受用，动兴那时，与她调戏取乐。安氏摸那势物，是铁枪无二，知道元帅风流病发，按耐难忍。献媚道:元帅真有此心思，夫人骂来，可不与老娘相干。说时已掀开衣裙，露乳与他作弄。 安氏肤白丰满，甚有杨妃肥美之胜。一双乳房，能压死几人。待元帅爷大盛其时，安氏也快活，口里笑道:老娘这件东西，可不易侍候，能敌八千兵。李将大笑道:夫人不知，本帅自有万夫之勇。遂把她内外去衣，见夫人半老之色，果有雪肤玉质，壮巨之内，不失灵珑姿态；丰肌之下，别有半身美艳。二人你贪我爱，喜逢乐源。 侍妾们明白，主子遇上对手，没半日难分胜负。小丫头下去，弄来汤饼，还在左右侍候。安氏放荡成性，只管狠干。畅快那时，嘻然大呼，道:老娘纵欲花场，杀千杀万，今日方见勇将。正是半百老妓，擅淫多巧，耐战得很。翻腾云雨，狂似饿虎，强如索租老吏。李将发威半日，嫌她城门宽。安氏娇骂道:小冤家，到此境地，还作甚么细活。教他自后门里杀。李将畅快如仙客。姑娘在傍看着，见主子啃一件老东西，竟嚼出滋味来，甚为不悦。拿着果饼，塞安氏嘴巴。安氏明白回神，忙收起心思，掏出那活儿。李将问她原故。安氏笑他道:你总该留本钱，好与夫人们使，怎好一齐借与我。 李将开怀大笑。安氏又说:不是老娘夸口，元帅这般勇猛，正该拿老娘这宝贝磨一磨。不然夫人那里，怎消承恩。是不是?李将笑而不答。姑娘们气恼，齐骂老娼妇无耻。圆儿恨道:你人极大年纪。不知羞耻。十世轮回，都该做娼做妓。安氏惹动火来，骂道:小奶奶，心也太毒，老娘何曾开罪你?心晓丫头得宠得势，不敢再骂。收敛勾当，穿衣整容，告退出门去。李将本是风流放荡，轻叹一回，兴致未尽。责圆儿道:火气挺旺，待我与你消一消。抱住圆儿入怀，又搂小衣，遂复云雨不休。此一夜，二女便把安氏勾当，道尽夫人知晓。次早那时，马夫人即下禁令，不容安氏入园。命小衣在月门处墙，大大书以禁字。李将知得如此，也不曾理会。 第三回3章 三阳贯脉奇功成 本章节人物:李将，安氏，陶夫人，马夫人，太夫人，恒华。秦姬，
安氏犹未知情，是日入府。李将厅外会着，不觉失笑一回。即与她说了原委，相劝休恼。安氏心里记怀，哪敢发作。说道:夫人不容老娘，不进就是。敢不听怎的?元帅爷不赶老身，足见有情。做奴做婢，须得报答。李将欢然相笑，拥她入书房，又做那风流旧事。此是一回二回，安氏索性居入书房，李将恩宠无比。她是有心惹一惹，气煞那些园里夫人。又招入两美艳乳娘，合一个楼里妓色，同居书房。李将每日一至，必跟四妇快活半日。夫人那里，反给疏远。马夫人见丈夫，越发亲近安氏，始悟老娼妇手段歹毒。夫人招集园里各房，有几十姐妹，商讨对策。对众姬妾道:我们姐妹，可谓妻贤妾美。李郎风流便罢，岂可教老娼妇耻笑。 各房同诺，必要惩治。秦姬进语道:多劝不必。大房里是做得出的人，倒可教她出马，准会立竿见影。马夫人掩口笑一笑，道:姐姐真狠心肠。即唤一灵利丫头，如此叮嘱一番。小丫环跑来陶夫人楼下，尖嗓门儿叫道:二总管给元帅纳新房，如今在书房，请夫人出去磕头。叫了三遍，一缕烟跑去。陶夫人正绑脚布，闻丫头叫得真个欢，立时火生几丈，双眼放寒光。不及着靴子，咒骂着飞奔出门，直冲书房去。 到书房外，守门丫环吃一惊，夫人已一巴掌打上来。丫环赶紧跪倒，呼道:侯夫人大驾。时李将没在屋内。安氏几个娼妇，说着床第秘趣，只道门外是马夫人，没有在意，反要起兴大说。却见陶夫人，大吼撞进门来。四妇知得煞星厉害，惊恐鼠窜。陶夫人会武功的行家，一手便揪住安氏，大骂:无耻淫妇。即拳脚交加，虽身怀六甲，身手依然如此矫健。那安氏给打半死，伏地求饶可怜。乳娘，妓女，丫环，都叩头如捣蒜，痛号不绝。几个娼妇，缩作一处，给打得涕一把，泪一把。陶氏心仇久积，总打不住手。打得累了，自靠椅喘息。命娼妇跪着，敢伸个腰，猛唾一口，又提脚来踢。门外丫环都看眼里，飞跑去禀夫人，满园笑一回。 马夫人乐半日，牵扯姐妹进报元帅爷。时正在太夫人院内，观赏美人练歌舞。马夫人说了要紧，李将吓得不轻。恼道:夫人做的好事。急急去劝，那安氏四妇，多已不似人形，七分似鬼。见到元帅爷，盼来大救星。且哭且闹，诉不尽的苦，道不完的痛。李将揪起陶夫人，顺手与一耳光，怒责道:你天大胆子!陶夫人倔强性子，仰首不辩。李将复打，责道:你为后园之主，往日最是横行作大。怎不开口?陶夫人两眼圆睁，道:你打我是家法，我打她们亦为家法。本无过错，何须分辩。李将大怒，复打三耳光。恼道:今日之事，断不轻饶了你。 回头安抚几个妇人，命她们且回养伤。派个丫环到帐房，兑出些银两，给她们花消。几个娼妇，领着银子，又哭一回，飞般逃去。如何敢多留一日。骂一回，李将推陶氏进家祠，按跪地下。数出过错几条，该杖三十五家法。即令本家亲丁，执杖欲打。太夫人带着马媳妇，陆姑娘，急来求情。太夫人恼他道:大媳妇有身孕，我儿还打。要断自家根脉不成。盼孙心切，定不容落杖。李将数落道:似她做恶极重，若不严处，家里再无安宁。那太夫人骂道:此乱本出在你。好好媳妇不喜欢，整日在外鬼混。若得媳妇们不乐意。又打妻儿出气。家法本该招呼打你。李将不敢与母亲倔强，回头对陶氏说:你虽有身孕，然家法不可言废。又对马夫人道:此事皆由你做计谋。长房有错，夫人自该代罪。今由夫人挡此三十五杖。 太夫人吓一跳，骂他呆子。道:二媳妇金枝玉叶娇贵，痴畜生，你要生生打死不成?陆姑娘和恒华，顺华几名长侍，齐跪地下，代马夫人求饶。陶夫人不乐意，骂道:三十五杖太便宜。似我的大错，打一百杖都在她处。马夫人笑笑，道:大姐姐开得口来，这一百杖没甚好怕。太夫人劝道:你莫痴了，我们李家门法，是能打死人的?陶夫人恼道:是她自做贱!马夫人眼里笑她，于是道:我不怕。媳妇已学成李郎那功夫，打不死人。陶夫人妒恨更甚，她却不曾得真传武功。马夫人拉住元帅爷，笑问:李郎使奴家代罚，可是军令如山?李将迟疑一会，道:君子一言，岂可更改。太夫人大怒，上来与他一耳光。骂道:臭小子，你发疯了! 元帅爷哪敢驳口，垂首听训。马夫人提袖低笑，又问:姐姐有错，坐连姐妹。今奴家有难，能否准与姐妹同受?李将见她作难，皱眉不曾应。陶夫人立怒叱道:她们都该打，你舍不得甚么?马夫人谢过姐姐盛情，对元帅爷道:请传话门内，唤来园里姐妹，教每人尝尝家法滋味。李将心疼美人，怎开的口?马夫人又说:定要唤集一百几十个，才好热闹。李将恼她一眼。陶夫人肚里猜测，问是几人并罚?马夫人回是一百。陶夫人两眼圆睁，立时扑倒，呼天抢地大哭。且哭且骂:老天老天。你千杀万刀杀，不长眼了。教他负情于我。即言不活，自愿杖杀自身。她自抢过家杖，往自身上打。太夫人大惊不许，忙唤恒华上来，夺走家杖。陶夫人滚地哭闹，要恒华打她百杖，不求人代，死了干净。太夫人合媳妇们，看见又可恼，又可笑。即命丫环几个，押住夫人回楼里。太夫人又骂儿子一回，责道:真没出息。讨一堆老婆，一处不会管。带着恒华几个长姬，回园去了。 李将一愣一愣，回头欲杖马夫人。夫人笑道:你如今打不得我!李将问她原故?马夫人道:大姐姐改口，定要李郎打她，不劳姐妹代受。李将又一愣，恼道:你真狡猾。马夫人妩媚而笑，问:元帅爷用兵，竟不知兵不厌诈?李将没奈何，回进园里，闷一夜不乐。马夫人与秦姬，秦二夫人，赵夫人，郑夫人，王夫人，百般讨好，总不见回心。李将给惹起火，便问:你们不许欺瞒，我果真有上百美人?众夫人莞尔娇笑，都说不止一百了。马夫人含情道:你冤家，平日尽把姑娘们欺负了。不认帐不行。秦姬取出美人花册，李将看了，足足有百二十四人。立时欢喜，整日苦闷消散。 第二日，李将急传齐园里美人，会聚花楼，细细亲近，愈看愈心醉。马夫人乘此进策，便把众美人姬妾，分名列位。恒华，顺华合长侍十二女，为正姬左长。居一楼阁。秦姬，王夫人，赵夫人，秦二夫人，郑夫人，合十二宠姬，以右长，居一楼阁。御赐众美人，并为正姬，选才貌双全十二名，以文长，居一楼阁。又选圆儿，小衣，合十二姬，以武长，居一楼阁。再例歌阁舞阁，每楼十二正姬，十二次姬。以安置园内艳色。凡此六阁为长，列名姬八十六人。其余众女子，分居六处，以为次位。诸事立下体统，宠幸有度。夫人不专房，元帅爷至各楼，夫人随往同寝。诸姬不得妒忌。又诸姬妾，不以衣分，夫人戴头饰为贵。贵卑有名，赏赐有别。凡事须从妇道，勿猜勿忌，勿以持宠邀赏。 李将大赞，道:夫人才智，能为众姬之帅。即命众姬女子，皆以此夫人法行。传授家人武功时，亦做起规则来。女眷止可在内园学，男丁在外院。间墙筑高台。元帅爷登台操练，内外皆可观望。复以圆儿小衣二姬，监训笔录，若勤于习武者，男丁每月得酒资若干。女眷获脂粉钱若干。府里处处欢腾。习武之风，日盛一日。 马夫人不好武艺，秦姬楼里夫人，也吃不得苦，好习歌舞淫曲。文阁正姬梅夫人，擅奏洞箫。同阁彩凤，彩鸾，二姬亦长此技。李将练武之余，常唤三姬吹箫一曲。心间即怀静波万顷，武威势敛，血止而气平。马夫人知此曲意神合，称奇不已。嫣然与语，道:洞箫曲境幽幽绵远，若无琴筝相伴，不足窥高深。遂请能琴筝之技，朝云莫月二次姬，调弦相和。李将细品数日，始能通悟。又三日，情可神会，抚膝大乐。道:又悟一秘诀，神功威哉! 马夫人娇恨恨道:只道你通曲韵，还是武痴呆子。吃吃笑骂起来。李将独下花园，飞腾挥臂，遂运内气于臂脉，气贯阳经。避曲就直。真气暴涌商阳，自指尖射出。如剑白刃，所至无坚不朽，山石飞散，似同雷击。 马夫人众妇，吓得花容失色，惊呼厉害。李将连施数十指真气，满园十几处湖石，尽为奇功摧毁。他收功而止，高笑数声。万般得意。自语道:此技气贯三阳，专使刚猛，可称贯阳指神功。小衣和圆儿二姬，笑嘻嘻奔来，扶元帅回楼里。马夫人就说:此功不动利器，更无血腥。传授姐妹们修习，最是适合。李将吃茶润喉，笑道:贯阳指神功重修内功，她们内气尚浅，怎学得成。他传齐各楼姬妾，设宴歌舞，自庆贺神功大成。 正文 第三回4章名帅平越州 本章节人物:李将，宫之乔，铁八百，八不罕，耶律昌，小衣，圆儿，马马真，越州郡王， 清明已过，此日渐暖。增寿从田庄回城，新田已雇到佃户，请示元帅定几成租子。若收得重，佃农不愿种。李将问马夫人说法。马夫人献言道:李郎新任于此，当广施恩惠，取信百姓。方可根深蒂固，永无后忧。奴家心意，可定七成。李将称理，命增寿依此法，速回复佃户。总管去了。及日风暖，李将带了夫人，陪母亲到湖上玩一日。 日暮回城，便见行省中书门里，几十驾车马，送来春衣丝料。单子有绸缎五百匹，细绢千匹，纱，罗，绮，绣，合五百匹。棉麻夏布千匹。李将收下衣料，问道:可是本省旧例?来使回道:每年新丝收纳，要征一项入京，好侍候万岁花消。此项便是羡余，所以立个规矩，各处都分一些。李将又问:各府都有?使官回道:本省规矩，只送中书府，御史台，枢密院三府。一品衔与四千匹，二品衔与三千匹。三品衔与二千匹。四品衔与一千匹。一年分三回，春衣一回，夏衣一回，冬衣一回。道台，路，府，州，县各家，不行此例。元帅爷不日晋封正衔，所以分三千。李将明白，定是阿普图顶上关照。打赏来使二万钱，其下众随各一千，资为行脚。使官阿奉半晌，上马回省复命。有此一宗，李将取二百匹丝料，托马夫人分与各楼姬妾，及丫环做衣。另取一些，赏外家人奴才做衣。其余大宗，封存入库锁着。 此一日，李将入兵营巡察，见士兵旧衣已损，即命开库房，取军衣分发。时府兵大部在外屯田，营内有老弱残兵，约千三百名。攻不能战，退不能耕，该要遣回地方。他写成折子，亲入行院拜大元帅，要定下此事。八不罕不在公座，李将唤来佐官责问。佐员回道:大人在御史台吃酒。李将问:大人几时能回?佐官推辞不晓，又说:昨日京里来一道急诏，封在本处一位亲王坏了，要二位大人去拿。当是计谋此事。李将问是何处亲王，佐官秘而不露。，想是朝中密旨。李将无意撞席，看案上有一榜京文，取来一看，原是万岁下旨，把奸相铁木迭儿，夺官去爵，查抄家资。复拿其地方党羽。 李将见榜大笑，道:此奸素压我太公，终有此下场。哈哈。等了半日，不曾等上。他把折子交托佐官，叮嘱道:务请呈交，不得有误。说罢出衙回府。过了三日，院里未见回复。次日一早，他正在园内练功，前厅管事来报:有紧急军情。李将出厅去会，原是八不罕信使来投。.李将要他回话细报。信使道:大元帅令旨，越州郡王造反，李大人速速领兵救缓。李将心下一惊，命他从实再禀。信使称是，于是说将开来。原是八不罕和耶律昌，奉旨查办越州郡王，抄其家产。不想此王串通地方文武，矫旨不遵，还要造反。返将行台行院二官，围困在越州城。生死未卜，已有二日三夜。 信使跪倒说道:军情危急，李元帅即日发兵，从速从速。李将猜疑起来，他们合伙哄自已。道:你逃出困境，该往近处州县求救。为何老远来此?莫不是有诈?他发起威风，那信使吓大跳，慌忙回话，说:元帅饶命。浙江东道地方，都乃是叛王一伙，岂会相救。小人匆匆忙忙，大胆遗失虎头金牌，军中万户，又不肯听信，骂小人发疯。断不发兵。小人就想江南只一位李元帅有本领，所以相求。请元帅发兵救缓。说完，磕头不止。李将那敢轻信，怒道:可知失落金牌，军令当斩?上前向他一脚猛揣，踢飞至厅外。信使吐出血，复爬回厅上，又求道:小人自当死，但所言句句属实。请元帅即日出兵。李将见此，心道:当真如此无疑。遂问:大人随行几人，几时被困?信使回道:有五百蒙古兵，困二日三夜。李将大呼糟糕，只怕已支不住。即传令备马。 他匆匆回园，换上金甲衣，取了九龙驭日金刀，随即出门。圆儿和小衣二姬，也穿上甲衣，从后跟来。李将见她们倒有几分威仪，没有喝退，鞭马出城。在城外遇上铁八百，李将唤道:呆子，有要紧事吩咐，快随我入营。铁八百瞪着牛眼，追至军营。李将吹角集兵，仅得千余，合护府亲兵五百，三百火器，即举旗出师。铁八百追上马前，嚷道:铁大爷不与你杀人?李将言道:杀狗官你干不干?铁八百道:恩师怪我鲁莽，不许同去救人。正是发闷，杀狗官好得很。抢一匹马骑了。来到江边，急征渡船。得百几十只，兵勇千五，铁骑千五，渡江南下。李将恐误军机，二府性命难存。下令:先到越州者，赏钱万贯。众将士扬鞭欢呼，拼命策马驱驰。李将一面督师疾行，一面派亲使，往萧山征调府兵。穿州过县，同至越州者有百人。凌千户记录姓名，以备论赏。前锋探马速查，看清四处形势。那城头上，百十旌旗，守兵三步一岗。中有一守将，见城下来一队骑兵，大喝道:来者何人，速回密令?李将举刀吼道:本省参政李元帅，快快张门跪降。 那守将惊吓将绝，急呼放箭，擂鼓示警。城上几百弓手，箭似飞蝗射出。李将大怒，知叛事不虚，令将士退七百步避箭。又见那城门下，血水涌淌出外，明白城里开杀，危急已极。命将士用千步巨弓，发火箭攻城。火器落城台，叛兵弓箭手半亡逃散。李将率师冲前，火器齐轰，先毁城门，冲杀进内。众将士勇呼其后。李将跃飞上城楼，一阵乱斩，杀敌数十，急急往城里望。可了不得。街巷密密麻麻尽是叛兵，有地方屯兵，官衙兵差，私勇，足有五六千之众。他所率百十将士，如何杀得进来。攻杀片刻，又给逼退。李将杀退城台叛兵，招部下登楼，尽发火器，乱射城下。 那八不罕，耶律昌俩府，已被叛众困斗多日，随行将官皆已横尸。独存十几人，在拼命抵敌护主。二府伤创多处，血汗并下，正值人困马乏之时。复见叛反郡王，金车黄伞，拥姬妾以观战。身后四名小王，握刀列位，齐做虎势。另有地方官员，文官武将，约有几十人。李将怒火攻心，腾身飞下城台，夺一战马，一路冲杀上去。口里呼道:大人莫惊，属下救驾不也。金刀之下，亡魂漂零。二府大人，喜从天降，齐呼:李兄救我!李将杀近，跟二府大人会合，道:我率三万大军，在外攻城。两位大人稍忍数刻，即可解围。他故将五千，说做三万，好吓叛兵一个胆怯。 耶律昌喜而欲泣，道:兄弟真乃我辈再生父母。李将口说不敢。八不罕道:奸王胆敢叛乱，抗旨杀官。一个不留，统统该杀。李将得令，遂驱马游行，边驰边杀，要把对方兵马逼退，有方圆之地。他一柄九龙驭日金刀，刀锋所至，即血溅尸列。二府血刀得闲，很是感激。那叛王名阿剌铁木儿，本胜算已定，因此带了第九夫人，同车观战。怎料从天降一员虎将，神勇非凡，杀他所部百几十人。心骇而惊。急问左右道:此汉奴何名?浙东道都元帅回话:他便是京里新任浙西元帅，参知政事李长弓。 叛王立时动容，怒骂道:京师尽用汉奴，把我蒙古勇士，弃之不用。昏庸至极。可气可气!此王在上京时，因与武宗皇帝有怨，放任郡王，已十余年，暗随那朝廷奸相铁木迭儿的。今是心仇难平，所以要反。其所属反官，有浙东都元帅，廉访使，越州达鲁花，总管官等。他们皆为世袭显贵，与旧相铁木迭儿有私交，因而敢窜通谋变。
那叛军众将，见李元帅威不可挡，人人心惊胆颤。然李将愈战勇，大呼道:奸王纳命来。杀将冲来。郡王惊而怒，道:快与本王杀此汉奴。叛军万户得令，驱马冲前。才战三五回，即被李将横扫马下，结果性命。叛王心大恐，时闻城外，喊杀声冲天，又是一支铁骑千众，攻杀入城。原来是李将所部，都已一齐赶到。顿时战马嘶鸣，两路兵马，合杀一处。李将所部将士，施发火器助威，进攻如入无人地。叛兵阵毁马乱，如何能挡?李将率铁八百众将，护送八不罕和耶律昌，上了城台。即回马杀敌约是黄昏，萧山兵亦赶到，有二千众。合兵大杀叛军，斩敌兵千余。天色尽暗。 李将率军暂退，在外固守各城门。提防地方叛军，来助城内叛王。李将派百余骑兵，连夜分赴各处，扬言叛王已伏法，随众多败亡。那各县所属官，皆信以为真，或有不忠之举，立时收敛。到第二日一早，李将亲率勇士，攻杀回城。那叛王阿剌铁木儿，亦自率兵来挡，叛众足有五千余。李将冲杀三道巷，手中斩敌直百有余。凌千户，铁八百，各攻一路，杀敌各数百。那叛兵是地方屯兵，有衙差，私勇，即有良将，也难成兵威之势，何况列阵。王师一战夺气，立同破竹。叛军气衰胆寒，相践而逃。或自毁城墙，急求亡命。 李将军部奋力战一日，叛军伤亡惨重，余部多散。郡王知道大势不复，慌忙带宠妾儿辈，夺路逃命。李将飞马追来，怒道:叛逆之臣，休想逃了。挥刀斩十几个奸王卫士，提刀虎追。两名小郡王，回马阻拦，刀枪之技甚精，斗各七八回合，终敌不住。李将神勇无双，复把二王齐斩下马。铁八百跑去，刀起刀落，砍去二人首级。李将举目望，奸王已逃出城，即砍一枪头，奋力掷杀，奸王中背坠车，呜呼又亡。李将赶去看，偏有奸王九夫人，朝他举刀欲砍。李将闪避天，因见奸妃身长体美，又能武功，心悦而笑。即施一指贯阳指气，将九夫人轻点击倒。见奸王三四子，已出城逃远，另遣一队骑兵追杀。铁八百又上来，斩下奸王头颅，又想砍九夫人。李将拦下，叫小衣和圆儿，带夫人退下照顾。呆子追着还要砍，小衣回手一鞭子，骂道:呆子，她已是元帅爷的人，你好大狗胆。呆子恼道:比我师娘更凶。不敢再犯。叛王父子相继而亡，叛众无主，岂敢顽抗，或逃或散。逃不出，纷纷弃兵降顺。